作品相关 (30)
听上峰命令,但不代表他们内心没有自己的想法。自从来到铜仁府,他们日日观察着渺宇观弟子们的一举一动,日子久了,都不禁对渺宇观的弟子生出一点敬佩之情。
尽管,即使陆指挥使始终不改变从前的命令,他们仍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服从。
可是他们心中却难免有些怅然。
现如今陆指挥使的这封信让他们不再为难,他们是感到高兴的。
危兰从他们与萧雨歇的对话里听出他们的言外之意,微笑道:“世事总在变化,我们以前是敌对,如今却在合作,那么说不定今后还有合作的可能。”又道:“诸位继续谈吧,我和轻轻进去探探里面的情况。”
翻过围墙,前方一间小屋,屋里亮着极其微弱的光。
几个模糊人影透过纱窗若隐若现。
危兰和方灵轻屏住呼吸,尽量放轻身法动作,飞掠到小屋窗边,便有一句话就传到了她们的耳内。
“你们要知道说谎的代价。”
这是张十五的声音。
“我们说的当然是实话,你若不信,也由得你。”
这是杨栋的声音。
随后小屋里变得安静,张十五竟不再立刻说话,沉默片刻,才蓦地冷冷一笑:“本来我信了一半,但现在——”
轰然之间,只听“砰”的一声,窗户绿纱与木格瞬间皆成粉末,仿佛无数暗器登时袭向危方二人!
几乎同时,他又迅速转过身来,反手拔刀出鞘,劈出汹涌澎湃的一刀。
全力的一刀。
先前他之所以装作只有三脚猫功夫的小混混,就是因为他已从这些人的呼吸里察觉出其中两名女子的内功颇为不俗,他不欲直接与高手交手,便干脆故意落在这些人的手里,来套他们的话。
偏偏这些人一个个戒备心都重得很,他领着他们走了一路,也没能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正巧这时那两个女子暂时离开,他顺势使了一个离间之计,只把那几个锦衣卫带走,很轻易地就制服了他们。
谁料到最终这两名女子还是找上门来了。
打是必须要打。
他不敢自大怠慢,当然打出的是十成功力的一记刀招!
院落里风吹沙走,他刀如猛虎,危兰和方灵轻身似飞燕,同时在刹那间退后数步距离,这才剑掌同出。
飘渺掌影之中一剑疾出,宛若飞花中骤然出现一道白虹。
两人合力打消了对手挥来的刀气。
而这一下,她们也彻底摸清了张十五的实力。
倘若单打独斗,对方的武功应比她们稍稍高一些,但此刻她们两人联手,那张十五就不可能再赢得过她们。
这一点,在刚刚那一招过后,张十五也很清楚。
他却处变不惊,霍地跃出窗户,身形从南转到西,千急百忙中避过方灵轻的双掌,同时右手将刀一横,飞速挥去,以攻为守,迎接危兰的长剑。
另一只手则依然负在身后。
刀剑相击,火花四溅,蓦地一声“当”在寂静深夜里响起,钢铁锻造的铁刀已断成了两截!
如此轻易地就占了上风,危兰的双眉反而立刻蹙了蹙。
对方的钢刀击到她的剑刃上,她才察觉到对方这一招根本就没用多少力气。
——他这是什么意思?
狐疑的念头只在脑海中闪过比一个弹指还短的时间,危兰与方灵轻见他左手还藏在背后,心底同时一凛,挥剑扬袖。
一道剑光,三枚飞镖。
比闪电还快,自然也比张十五暗中拍出的掌气还快。
迅速削断了屋中所有锦衣卫身上的绳索。
然则绳索断了,穴道还未解。
下一瞬,犹如海潮的掌气仍是结结实实地就打在了所有锦衣卫的身上。
众人忍不住闷哼一声,只觉四肢百骸都疼了起来。
张十五当即御起轻功,向院子围墙外飞去。
危兰没有追他,先掠进屋子,探上一名锦衣卫的脉搏。
方灵轻犹豫了一下,随后也进了屋。
屋中所有人均是重伤,尽管未伤及性命,但若不尽早治疗,亦是死生难料。危兰和方灵轻立刻朝窗外夜空发射了一枚信号弹,旋即蹲下身来,分别给离自己最近的那名锦衣卫注入内力。
可惜她们两个人,两双手,不可能同时为全部锦衣卫疗伤。
幸而萧雨歇等人看见信号,转瞬后来到此处,见状二话不说,同样为其余重伤的锦衣卫输入内力治疗。
院外响起了铮铮然的金石交击之声。
方灵轻道:“看来是那些机关起了作用。”
只是不知那些机关究竟能不能将张十五挡住?
良久,院外的声音渐渐消失,危兰和方灵轻终于收回双掌,当下起身出门——屋中那些锦衣卫的伤虽然不可能立刻痊愈,却总算保住了性命,她们才能够去查看院外的情况。
地上有两摊鲜血,但人影不见一个。
方灵轻冷哼一声,回到院里屋中,向众人道:“张十五应该受了点伤,但还是跑了。”
杨栋捂着胸口,艰难地呼吸了几下,才道:“他……他不是张十五,他有可能……有可能就是角田煌。”
方灵轻笑道:“原来你们也知道啊。那么你们觉得,我和兰姐姐之前好不容易找到线索,把角田煌引出来,如今他却又跑了,是谁的错?”
这看似嫣然动人的笑容中,带着几分隐隐的冷意,而方灵轻语气里讽刺的意思也太过明显。
这令那数名锦衣卫都感到极不舒服。
偏偏方灵轻和危兰现在都已变成他们的救命恩人,他们再不满,都不能和她们争执。
小屋里静默了一会儿。
危兰道:“我想知道,诸位当时是因为什么缘故,没有再等我与轻轻,便与他离去?”
其余人依然未出声。
唯有杨栋实话实说:“他挑拨了我们和你们的关系,所以我们……”
方灵轻道:“你们真没看出他别有用心?”
既知对方是敌人,那么对方的一言一行,他们都万分注意,又怎会看不出他别有用心?只不过那“张十五”的每一句话都所说在了他们的心坎上,他们不由思索,既然危兰和云青总是有事瞒着他们,总是单独行动,那么他们今日也不必再理会她们两人,单凭着自己办完这件大事,日后禀告给陆指挥使,说不定还能得到陆指挥使的赞赏。
不想他们小瞧了敌人的实力,明明始终有所防备,竟仍敌不过那“张十五”一个人。
他们气愤之余,又有些羞愧,此刻是不好意思把真实想法说给危兰和方灵轻听的。
萧雨歇忽道:“不过你们刚才说他就是角田煌,看来你们还是从他的口中套出了一些线索?”
他们这才点点头,稍微挺直了腰杆,正准备开口,突然又觉胸口一疼,瞬间皱起眉头。
危兰见状道:“有什么线索,待会儿再说也可,不急在这一时。你们的伤并未痊愈,但还是要吃些药,歇息一晚。”
恰好,仙杏堂便是一家药铺,什么珍贵药材都有。由仙杏堂的老板伙计们扶着重伤的众人回去治伤,危兰和方灵轻、萧雨歇则留在这里,收拾残局。
屋子很空,除了桌椅床榻,别无他物。
三人翻找许久,找不出任何对于破案有用的东西。
萧雨歇想了一想,遂道:“既然人已救出,我就先回山了,你们呢?”
危兰道:“今晚我们打算就在附近的客栈住下,明日一早再去找杨兄等人,这样更方便一些。”
方灵轻道:“你们今日一整天都在山上,没有大事不下山,是因为你们渺宇观发生了什么吗?”
萧雨歇道:“无事,只是因为家师与我们在研究讨论《六合真经》里的功夫,我们得互相看着对方,以防谁受不住诱惑,在不知不觉中就修练了真经里的内功。”
方灵轻道:“哦?你们研究出什么了?”
萧雨歇道:“等有了结果,我们再告诉你们。”
随后,待萧雨歇辞别了她们,她们也离开此处,回到仙杏堂见了众人一面,再前往客栈歇息。
劳累了整个白日,这一夜她们睡得极好。
翌日黎明,天光破开厚重的云层,照亮天地,鸟雀最先苏醒,清脆的鸣叫歌声再渐渐唤醒睡梦中的人们。
危兰与方灵轻各自穿戴整齐,盥洗完毕,出了房间,下了楼,一眼看到在大厅里坐着的杨栋。
方灵轻走到他面前,奇道:“你怎么在这儿?又出事了?”
杨栋摇头道:“没什么事,只不过……我睡不好觉,一大早就醒了,所以来和你们道个歉,再和你们解释解释我们昨日之所以没有等你们的原因。”
方灵轻道:“那就不必了。我昨晚琢磨了一会儿,已经猜出了原因。”
杨栋无奈默然。
危兰则问道:“杨兄的伤已经好些了吗?你一个人出门,会不会有不适?”
杨栋道:“多谢关心,一夜歇息,我已好了不少。”
在受伤的锦衣卫里,杨栋的武功底子本就是最好的,这才能在今日独自一人出门,穿过半条街来寻危兰和方灵轻。
危兰颌首道:“其实我好奇一点,杨兄昨日跟随角田煌离开的原因,应该其他兄台跟随角田煌离开的原因不同。”
杨栋道:“实不相瞒,我昨日没有等待你们,一是担心我的兄弟们出事,只好跟着他们同去,二来嘛……”他长叹口气,方接着道:“我也确实受到了角田煌的挑拨,我实在是有些嫉妒你们。”
方灵轻诧异道:“嫉妒我们?”
杨栋道:“云姑娘上回问我,明明有自由之身,为什么非要穿这身官服找罪受……是啊,老实讲,最近我也有些不明白了,我当初的选择究竟值不值得。这段日子,我很嫉妒你们的自由自在。”
这番话听得方灵轻愣了愣。
她从未想过这世上竟会有人会以这个理由嫉妒自己,失笑道:“你觉得我们自由自在吗?”
杨栋道:“当然,你们在江湖上总是自由的,不像穿着官服,就像戴着一副枷锁。”
方灵轻道:“江湖江湖……那到底什么地方算是江湖?”
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叫做客栈。
走出客栈大门,乃是一条长街。
三条街外,则是铜仁府的府衙。
可是江湖呢?
它却究竟在何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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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 ? 心为天地 ◇
◎或跃在渊(五十九)◎
杨栋发觉自己回答不出来。
危兰这时亦好奇询问:“江湖在何处?”
方灵轻道:“别人不明白, 但兰姐姐你肯定明白,这可是你告诉我的。”
危兰疑道:“我何时告诉过你?”
方灵轻道:“昨天。”她盈盈笑道:“就是昨天,傅掌观道他是市井中人, 做的都是市井老百姓会做的事,你却说侠者扶危济困, 但没有规定必须在什么地方扶危济困,我当时便想这江湖的界限究竟在哪里。”
杨栋不知昨日她们与傅道归到底谈了些什么,但对这个话题极感兴趣, 不禁沉思了起来。
若说江湖有界限, 他说不清它的尽头在何处;若说江湖没有界限,然而他能说庙堂官府亦是江湖吗?
他只得问道:“云姑娘有答案吗?”
方灵轻反问:“江湖有些什么东西呢?”
这个问题依然让杨栋沉默。
危兰则沉吟道:“江河湖泊广阔浩大, 能包容万物。依我之见, ‘江湖’之名或许来源于此,它本是什么都有的。”
方灵轻笑道:“兰姐姐, 我就说, 别人不明白, 你肯定明白。你和我所想完全一样。从前我以为江湖之中有的皆是凶险杀戮与勾心斗角,后来离家远行,才发现原来这江湖里还有朋友, 还有你,还有那么多让人愉快的事。”
危兰温然笑道:“但你从前的想法本也没有错。”
方灵轻道:“这是当然,我从来不曾认为江湖是仙境,只不过现在明白了它也并非地狱。”
善与恶,美与丑, 都在其中。
她秀眉微扬, 带着几分玩味的目光看向杨栋, 又笑道:“可是……有人好像把它当做了仙境。”
杨栋登时愕然。
毫无疑问, 方灵轻话里的“有人”指的绝对是他。
是啊,在他穿上这身飞鱼服之前,可已在江湖上闯荡了好几年,踏过无数刀丛剑棘,荆棘之上是腥风血雨,荆棘之下是尔虞我诈。
确实称不上仙境。
只不过他在江湖受到的束缚,要比在官场受到的束缚少一些。
却并不是完全没有。
无论任何地方都有规矩,亦都有险恶。
是自己离开江湖太久,竟渐渐把它的险恶忘记,只记得它的美好之处。
方灵轻仍然展颜而笑,继续道:“你方才说你嫉妒我,其实我小时候看古书,倒羡慕过书中所记载的那些山林隐士,然而前些日子俞将军曾反问过我一句:‘这世上哪来的无忧无虑的桃花源?’——却把我问住了。”
杨栋琢磨了须臾,苦笑着点点头道:“姑娘说得没错,是我这些日子想岔了,江湖和官场确实皆非桃花源,民间同样不是。不过就算有真正的桃花源,我也不愿去住,人活在世上岂能没一点抱负。”
方灵轻把旁边墙上的那面窗户推开,遥望晨曦里的云霞,视线往南,是渺宇观的方向,她喃喃道:“就算真有桃花源,好像桃花源里的隐士不是真的完全快乐。”
这话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说给杨栋听的。
杨栋没有听懂。
危兰思索了一阵,悠然道:“因为只要是性情中人,就不可能与世隔绝,他总要下山,走出那片桃花源。”
方灵轻粲然笑了,道:“所以我根本用不着羡慕他。其实,我这段日子就已经过得挺开心的。”
人总是很容易艳羡自己不熟悉不了解的旁人。
正如杨栋羡慕江湖客,却不知方灵轻的烦恼纠结;方灵轻羡慕山中隐士,却不知傅道归与她一样有心结未解。
世间没有任何一个人的人生可以称得上是完美。
方灵轻又顿了顿,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再次看向危兰道:“我有时候会想,既然这世上不管什么地方都有束缚,都有险恶,为何我如今感到欢喜的时候变得多了……大概,是因为我做的事和以前不同了,也是因为我想的事和以前不同了。”
“如果江湖之所以是江湖,是因为它能包容万物,什么都存在于其中,那么人心自然也可以是江湖。”
“人心还可以是天地人间,一个人想着什么,心中就会出现什么。以此而论,无论一个人走到何处,周遭世事有多少纷扰,都可以住在自己心中的桃源里……”她在这时慢悠悠拿起了一杯酒,酒杯里有涟漪轻荡,而她的双眸中有跳跃的笑意,接着道,“《易经》有许多种解法,我想,这也可以算作‘或跃在渊’一卦的解法之一。”
最后一句话落下,她仰头喝完杯中酒,窗外碎金似的的阳光洒落在她的脸上,令她向来活泼的眉梢眼角在此际显露出几分神圣。
杨栋再次怔住。
尽管他没听明白方灵轻末句话里提到的易经是什么意思,但前面那番话已经足够让他震动。
自从杨栋认识危兰和方灵轻这两人以来,他便一直觉得这两名江湖侠女的年纪虽然相差不大,然而一个沉静稳重,甚至已隐然有了些许武林宗师的气度;一个聪明是聪明,武功能力皆相当不凡,但脾气秉性还带着少女的骄矜。
直到此时此刻,原来这位云姑娘竟亦是这般成熟、灵慧通透之人。
通透到令他钦佩。
危兰微笑颌首道:“你这番话倒让我想起本朝王阳明先生《传习录》中之言:‘人心与天地一体,故上下与天地同流。’——然而道理虽是如此,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
方灵轻点点头。
包括她自己,纵然如今能想明白这道理,但要践行此道却是一件十分不容易的事。
她沉思一会儿,不经意间对上危兰那双宛若皎月清亮的眼睛,突然一笑,道:“可是兰姐姐,我觉得你做得到,你早已经做到了。”
难怪。
她不禁心忖,难怪在危兰身边,她总是那般自在畅快。
或许只因危兰便是与天地一体同流之人。
危兰摇首道:“真要做到这一点,最难就在,无论处于何种境遇之中,都能保持心的广阔。轻轻,老实讲,我经历的风波还不如你多。”
方灵轻噗嗤笑了,道:“我可也没有经历过那么多风波。如果你说的是那件事……我爹爹一直对我很好,我若是什么时候想回去了,我原来所拥有的,他依然会交到我手里。除非哪一天……”
除非哪一天,她的身份在全江湖人的面前暴露。
是以于方灵轻而言,真正的难关,还在前方。
“但我不会回去的,我如今有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我要试一试……所以,兰姐姐,我昨日才会与你说,我已经选择好了我会走的路。”她脸上的神情坦坦荡荡,但笑着“哎”了一声,“我们之前打的赌,我承认,是我输了。”
危兰莞尔道:“你如今才承认你输了吗?我可是早就觉得你输了,只是怕你不敢履行赌约,才一直未提此事。”
方灵轻故意皱皱眉,佯装不满道:“怎么,在你心里,我难道是说话不算数的人吗?你想要我履行什么赌约,做什么事,说吧!”
危兰闻言沉吟少顷,遽然心下一动,一双清目在方灵轻的身上打量。
方灵轻道:“你还没有想好吗?”
危兰笑道:“我倒是想到了一件事,希望你去做,但现在不方便说。”
毕竟现在还有一个杨栋在场,有许多属于她们的秘密,大概不合适让锦衣卫听见。
方灵轻不以为异,笑道:“好啊,那就等你之后告诉我。放心吧,我愿赌服输。”
最开始,杨栋以为方灵轻说出那番道理,是在开导最近感到困惑的自己,是以对方灵轻格外感激,但这会儿见她和危兰又说了这么多自己听不懂的内容,他忍不住问道:
“云姑娘,你和危姑娘打过什么赌?”
方灵轻毫不迟疑地道:“我和兰姐姐的秘密,不能告诉你。但你和你的同僚们昨晚经历了什么事,你必须得告诉我们。”
杨栋听她突然转移话题,愣了一下,随即道:“是,我本来就打算告诉你们。”
他清清嗓子,准备开口。
危兰蓦地打断道:“杨兄稍等,我们还是去仙杏堂说吧。”
杨栋道:“我在这儿可以说得清楚。”
危兰温然道:“我知道,但我更想听你的兄弟们说。”
仙杏堂今日闭门谢客,药炉里依然熬着草药,药香弥漫了整间屋子。
那数名锦衣卫见危兰和方灵轻来到,脸上颜色灰暗,半晌都不愿出声,直到听到危兰询问他们的伤情,才有人道:
“再喝两三天药就好。两位姑娘是要问我们昨天发生的事吗?
危兰道:“昨晚傅掌观找到我们,是因为他认识铜仁府里所有的乞丐,知道其中没有一个叫做张十五的人,才提醒我们小心。傅掌观平时遗世独立,若非这回情况特殊,他是连我也不想见的,遑论官府里的人,这点你们应该清楚,所以他不是故意针对你们。”
“你……你说这个干什么?”
危兰继续道:“实不相瞒,我和轻轻平时是有许多私事在谈,就像你们平时亦有许多关于朝廷的事在谈,我们是绝不能刻意打听的,这是因为我们身份不同,理应如此。然而在调查倭乱与紫衣社这件事上,我和轻轻以往有什么行动,并没有瞒着你们,我希望今后诸位兄台还有什么单独行动,至少告诉我们一声。不然——”
她浅浅一笑,又道:“不然,再出一次这样的事,你们的陆指挥使询问,我们该怎么说,你们又如何说呢?”
危兰的态度一直很温柔。
在说这段话的时候,起初也不例外。
这使得她最后那句话透出的微微凛冽之意,格外令人心悸。
她们与锦衣卫的合作还未结束,她必须杜绝以后再发生这种情况。
那数名锦衣卫果然沉默良久。
随后,其中一人终于点点头,方道:“昨天那张十五一直想套我们的话,我们始终没有上他的当。估摸着他是不耐烦了,所以突然话锋一转,说他想起那座破庙里有他的雇主留下的东西,或许对我们有用,让我们去看看。”
“我们明知他不安好心,但……我们没想到他的武功居然那么高,到了庙里,他登时露出真面目,抢过我们手里一把刀,和我们打了没多久,就……就赢过了我们。”
“然后,他便立刻问我们,我们怎么会知道槙山延埋在那座山上,我们来找槙山延是想干什么。”
方灵轻道:“槙山延?王延?”
那锦衣卫疑问道:“王延是谁?”
危兰道:“昨晚诸位兄台失踪期间,恰巧有渺宇观的师妹查到了不少情况,有一名叫做王延的男子在铜仁府住了两年,直到嘉靖三十三年离开,此人来历神秘,我们猜测他应该就是城南山上的那名死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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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 ? 赌约 ◇
◎或跃在渊(六十)◎
那锦衣卫道:“我们不知此事, 但还是猜得出,他口中的‘槙山延’应该就是我们在山上发现的那名死者。我们便不否认,和他虚与委蛇, 套起了他的话。”
这些倭寇身上有两个谜团。
其一,他们前来大明攻城略地, 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其二,他们当初所显露出的神奇武功,到底从何而来?
而关于第二点, 虽然锦衣卫们而今知道的不如危兰与方灵轻知道的多, 却也晓得那些倭寇所施展的武功必然来自中国,因此当听到张十五提起槙山延的武功之时, 一名锦衣卫决定来赌一把。
就赌张十五亦是一名倭寇, 而这些倭寇亦不知道这武功的真正来历。
他道:“是,槙山延的武功是从我们那里偷学来的。”
张十五道:“胡说!那你们为什么不练这门功夫?”
对方道:“这门功夫厉害是厉害, 但练了之后对自己的身体大有危害, 我们为什么要练它?”
张十五脸色果真大变。
他紧接着再道:“胡说!槙山延已告诉过我, 那功夫是六年前有人让他练的,难道那个人就是你们?”
那锦衣卫心中七下八下,吞咽了一下口水, 只能继续道:“你就这么信任槙山延?”
张十五道:“我不信他,就该信任你们?”然而他这话说得一点也不坚定,脸上的神色更是迟疑不定,顿了顿,随即又问道:“当初偷走我包袱里六合真经的人, 是你们吗?”
众锦衣卫一震。
看来此人果然是角田煌无疑。
杨栋道:“你说什么?六合真经被偷了?哼, 我们本来就知道真经里的内容, 为什么还要偷它?"
角田煌道:“你们是大明朝廷里的锦衣卫, 除了六合真经之外,还有一本册子,难道你们不感兴趣”
杨栋装起了糊涂,道:“什么册子?”
角田煌皱着眉头,思考了半天,最终一叹。
罢了,他想,如今还是弄懂六合真经里的秘密最重要。
尽管他对这几个锦衣卫的说法将信将疑,那也要抱着一丝希望详细询问这本六合真经究竟是谁所创造,那人又为何要创造出这样一本修炼之后对自身大有害处的武功秘籍?
不要说锦衣卫们并不知晓这些问题的答案,就算他们答得出来,他们又如何肯向敌人交代实话?
于是角田煌的询问变成了逼问。
以残酷折磨进行的逼问。
没过一会儿,只见邓漳惨叫一声,突然倒在地上,抽搐起来,这反而让角田煌呆了一呆。
邓漳继续向危兰和方灵轻道:“隔了片刻,我故意装作喘不过气来的样子告诉他,我有极其严重的旧疾,一旦发作,痛苦异常。而刚刚就是因为他点了我的穴道,对我进行折磨,才会让我重新发病。他若是非要我说出关于真经的秘密,那就必须帮我买一副药回来,先治好我的病。”
杨栋道:“邓兄前天就已和我们说过,在铜仁府有不少锦衣卫,是他曾经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所以我们一听他此言,便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纷纷配合起了他。等到角田煌买完药回来之后,我们又开始与他说话拖延,没想到这时候危姑娘和云姑娘你们竟然来了。”
危兰和方灵轻听罢沉吟良久。
在适才锦衣卫们的讲述里,最引起她们注意还得是“六年前”那三个字。
危兰道:“如果这个‘六年前’从现在开始算,那便是嘉靖二十九年。”
方灵轻道:“可据昨日那位大娘说,那名叫做王延的客人是在两年前被他的朋友带走的……所以,如果角田煌是原封不动地转述了槙山延两年前说的话,那这个时间还得往前算。”
嘉靖二十七年,曾有一个人让槙山延修炼了《六合真经》?
经过这一系列的事情,危兰和方灵轻都对于“二十七”这个数字过于敏感。
这正是权九寒失踪的那一年。
让槙山延修炼《六合真经》的人会是他吗?
危兰和方灵轻对视一眼,若有所思。
杨栋见她们眼神里均露出思索的神色,遂问道:“两位姑娘有办法把角田煌重新引出来吗?”
危兰道:“如果他真的对《六合真经》极感兴趣,他还会主动来找我们的。我们如今可以查一查另一条线索。”
杨栋道:“另一条线索?”
方灵轻笑道:“当然就是槙山延咯。”
既然此人化名“王延”在铜仁府居住了两年,见过他的百姓还不少,那么根据这条线索调查起他来,其实很是方便。
尤其是还有渺宇观弟子的协助。
只用了一天时间,众人遂弄清楚“王延”那两年干过的一些事——买米买面,这是为了充饥饱腹;买衣买袄,这是为了蔽体取暖。
都是普通人也会做的事。
那他曾在一家铁铺买了一把斧头,是打算要干什么呢?
此刻正值傍晚,危兰和方灵轻又上了梵净山,在淡金色的暮光中与渺宇观的朋友们讨论此事,忽有一名少年弟子的眼神闪了几下,道:
“斧头……我倒是想起,大概是三四年前吧,我曾经在山里遇到过一位背着斧头来打柴的老百姓,就是一名差不多三十来岁的男子,因为我以前没有见过他,所以多看了他两眼。”
方灵轻道:“打柴的老百姓?在你们梵净山?”
萧雨歇解释道:“渺宇观虽在梵净山上,但梵净山却非我们私人所有,因此平日里有百姓到山上采药打柴,抑或单纯欣赏风景,我们都不会阻拦。”
方灵轻了然地看向那名少年,道:“所以你怀疑那人便是槙山延?”
那少年道:“可是平时来我们山里的老百姓可多了,说不定确实有我从来没见过的人。而且他来我们这儿干什么啊?那天我们渺宇观并没有出什么事。”
危兰温声道:“渺宇观名声威震江湖,我想他既没有那个胆子、也没有那个本事敢上山做不利于贵派的事。可是,倘若他之所以到梵净山上来的原因,与渺宇观无关呢?萧师姐可还记得我们之前和你说过,另一卷《六合真经》是在何处发现的吗?”
距离留家堡不远的终南山。
因此她们一直猜测另外几卷真经则藏在距离其余四大派不远的地方。
危兰和方灵轻同时把目光投向了萧雨歇。
渺宇九剑自幼在梵净山居住,必对山中情况十分了解。
萧雨歇沉吟道:“山里有几个地方,因为地势险要,又到处都是野草荆棘,连一条可以行走的路都没有,所以纵然是本派弟子,平时也是不去的。”
她当即转过身,下令吩咐在场的数名师弟弟妹,两两一组,分别去几个地方进行查探,随后再对危方二人道:“如果你们现在也想去,我让人给你们带路。”
方灵轻道:“那就不必了,为什么他们全都是两人一组,我和兰姐姐还得要人带路。”她故意偏头笑了笑问:“怎么,萧师姐是怕我们在山里悄悄里不利于渺宇观的事吗?”
萧雨歇虽然信任她们,但确实对方灵轻要求单独行动一事感到有些疑惑。
危兰听罢则看了方灵轻一眼,露出莞尔笑意,道:“要想渺宇观不利,我和轻轻也没有这个本事的。轻轻应该是有些话要和我谈,萧师姐不如给我们一幅地图?”
萧雨歇道:“好,地图我画给你们。”
萧雨歇的画技虽不能算是一流,但她做事一向严谨,画出的地图自然十分清晰明白。
金乌已落到了半山腰,危兰和方灵轻各自提着一盏灯,按照图上的道路走了几条曲折的弯路,四周草木越深。
偶尔在丛林里一闪而过的野兔松鼠,以及隐藏在树间的小蛇,虽不亲人,但也不怎么怕人。
危兰和方灵轻一边前行,一边提灯瞧着那些时不时冒出来的小兽,聊了会儿它们的可爱之处,突然间方灵轻终于话锋一转:
“兰姐姐,你怎么知道我有事要和你谈?“
危兰温然笑道:“不然你为什么不愿其他人在场?”
方灵轻道:“你猜得出我的心思,我今天居然猜不出你的心思。我已经想了一天,还是想不出来你究竟打算让我做什么事,可是我的好奇心让我实在忍不住,决定干脆现在便直接问你。”
危兰道:“原来你是要问我这个……”
方灵轻道:“我最不喜欢欠别人什么。输了就是输了,我当然要早日履行赌约,免得我心里总是记挂着,那种感觉一点也不舒服。”
危兰闻言又一次侧首看向于她,眼神更加温和。
方灵轻不禁停下脚步。
她记得昨日清晨在城南野山上,危兰也是这样看着她的。
尽管那目光柔和得宛若云霄中飞舞的羽毛,却好像最终拂在了她的心上,让她心底有些微痒,甚至感觉到不太自在,便背过身,去端详面前树上的一只小青虫。
危兰忽然微微一笑,还真提起了昨日清晨她们之间的对话,道:“轻轻,你还记得昨天早上你曾问过我,是不是有话要跟你说吗?”
方灵轻道:“是啊,你说你还没想好怎么说,等你考虑好了之后就告诉我。”
危兰道:“其实这两件事,算是一件事。”
方灵轻道:“一件事?”
危兰颌首,缓缓地道:“人与人之间的相爱并没有那么恐怖,也不会全是痛苦。轻轻,我希望你能答应我,试着去了解一下什么是真正的爱,无论到最后你是不是还在抗拒它,都把你的想法如实告诉我,好吗?”
方灵轻一愣,心不由自主地猛然跳了一下,犹豫须臾,才回首问道:“为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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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 ? 私心 ◇
◎或跃在渊(六十一)◎
夕阳已在这时彻底落下, 明月升到一半,挂在矮树的树梢上,此际天地颜色混混沌沌, 唯有她们各自手中那一盏灯明明亮亮,人便似立在光中。
危兰想了一想, 温声道:“第一个原因,从前我虽不至于对人与人相爱这件事多么地抗拒,却也不觉得它是一件什么好事, 总认为它会妨碍我自由地行走江湖。但我现在我渐渐发现, 原来真正喜欢一个人,是一件很开心很愉悦的事情。所以我希望你能和我一样, 打消对它的偏见, 感受到它的好处。”
——你怎么会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一件很开心很愉快的事情?
方灵轻嘴唇翕动, 欲言又止, 最终没有问出心底的疑问。
先猜测了起来。
如果危兰会有这样的结论, 是因为她如今确实喜欢上了一个人,而这半年多来她们几乎日日都在一起,那这个人应该是自己认识的?
可是她们认识的男子并不算太多。
其中出色的就更少。
再排除掉像杜铁镜那样年纪不轻的, 方灵轻想了半晌,她能看得上眼的,也就只有曲枕书和关驰景两个人而已。
虽然,即便是曲枕书和关驰景,才貌品行的确甚好, 但想要和危兰相提并论, 那仍是万万不能够。
然而在这个世上, 有哪个男子可以比得上危兰, 配得上危兰呢?
至少在方灵轻的心里,是绝对没有的。
曲枕书和关驰景已勉强算是不错。
——会是他们两人其中之一吗?
——兰姐姐会是因为担心自己有可能因此感到不高兴,才要自己去了解什么是爱,打消对它的偏见吗?
方灵轻现在就很不高兴,她沉默片刻,努力压下心中那点不愉快,终于又问道:“那还有第二个原因吗?”
危兰道:“第二个原因是……是我的一点私心。你得先答应我刚才的要求,等你了解完‘爱’的那一天,我再告诉你。”
并不是不愿意现在就坦白自己的心意,只是危兰有些担忧,倘若自己此刻便开门见山将此“私心”说了出来,对于方灵轻而言必是一个不小的冲击。
这要轻轻如何在今天回答自己呢?
她不想把方灵轻逼得太紧。
她希望多给方灵轻一些思考准备的时间。
尽管这很有可能是一个很漫长的等待,危兰明白自己在等待的期间,必定会感到煎熬,她也不愿意方灵轻为难。
不过其实,危兰很明白,既然话已说到了这里,以方灵轻的聪慧,压根不必等到那一天,只要多琢磨一会儿,就能猜出端倪。
假如方灵轻现在就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危兰也会据实以告。
只要方灵轻问,危兰就一定会说实话。
方灵轻的确被“私心”这两个字给震了一震。
她转念一想,这些时日,危兰对待曲枕书或者关驰景,和对待其他好友一样,倒也没什么差别。
不太可能是他们……
那么,还会有谁?
还能有谁?
方灵轻突然不敢细想下去。
她有一种隐隐约约的恐惧,如果她真要深究,那她最后得到的答案,可能会让她和危兰的关系不复从前。
然而她很喜欢她和危兰现在的相处。
她不想有任何改变。
所以她拒绝自己再细想下去。
方灵轻转过身,继续走向越来越狭窄的道路,静了须臾,忽低声喃喃道:“要是你平时给我提这个要求,我才不会答应。”
究竟什么是爱,她已经了解了十几年。
还需要怎样了解?
危兰微笑道:“是啊,我知道平时你肯定不会答应,所以我才把这件事作为我们的赌注提出来。你不是说过,你是绝对不会说话不算——轻轻小心!”
前方是一处被杂草掩盖的断崖。
夜风吹动野草摇晃之际,露出其下的飘渺深渊,但方灵轻似乎没有注意到它,差一点就要一脚踏空,幸而危兰蓦地拉了一下她的胳膊,避免了她就此摔倒,旋即又迅速收回自己的手,与方灵轻保持一段距离,皆站稳在崖边。
方灵轻回过神来,道了一声:“多谢。”
危兰并未说话。
即使她刚才没有拉住方灵轻,以方灵轻的轻身功夫,也能在踏空的那一瞬间反应过来,立刻退回到草地上。
最多崴一下脚,不会受伤,更不会有生命危险。
但轻轻的心神果然受了影响。
这是危兰不愿意见到的。
可是仅仅过了一瞬,方灵轻又突然笑起来,道:“放心吧,我当然不会说话不算数。不过……再怎样去了解,我觉得我以后的想法,也会和现在的想法一样。兰姐姐,你……”
危兰颌首道:“如果到时候你真的依然抗拒它,那我……”她停顿微时,继而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道:“那我自然会尊重你的想法。”
旋即,危兰迅速改变话题,看向前方的断崖道:“我们现在下去吗?”
方灵轻点点头,足尖轻点地面,御起轻功,便沿着陡峭斜坡,飞掠而下。
不多时,两人都掠到了崖下谷底,月如流霜,照得青草翠树一片雪白。
再加上她们手中提着的明灯,虽在夜中,四周景物也显得颇为清晰。
她们没有看见任何类似“小孤山”的假山假石。
方灵轻倒没怎么失望,她本来就没有想过能有那么好的运气,想找什么就可以立刻找到,而正当她欲要回到山上之际。
危兰却忽道:“不过这儿的风景倒挺漂亮。”
话落,危兰看向脚边几朵不知名的小花儿,有白有粉,在晶莹的月光中微微摇晃,煞是美丽动人,是以方灵轻赞同地应了一声“是”,遂与危兰一同欣赏起来。
很快,她们之间的相处以及气氛,好像又回到了平时。
——是不是真的回到平时,却只有她们自己心底知晓。
若是在之前,危兰发觉方灵轻喜欢这几朵花,定会摘下一朵,送给对方。
然而此刻危兰不禁有些担心,万一自己如此举动给方灵轻造成更深的困扰,那该怎么办?她犹豫半晌,终究是没有动作。
直到寂静的天穹骤然燃起一枚信号弹,山谷的上空也登时响起“轰”的一声!
是渺宇观的信号弹。
看来是别的朋友有所发现。
危兰和方灵轻这才起身,再度施展轻功离开谷底,往那枚信号弹所指引的方向行走。
许久,当她们走到中途,又看到了包括曲枕书、关驰景、萧雨歇、孟云裳在内的渺宇观弟子,众人结伴而行,总算到达目的地:
——梵净山中的又一处人迹罕至的险峻断崖。
崖下,是一个四面高峰围绕的小山谷。
不宽阔,却极深,重重叠叠的绿树中央,一座孤峰矗立于此。
南望一支笔,西观似悬钟。
的的确确乃是长江中心小孤山的模样。
缩小许多倍的小孤山。
危兰和方灵轻早有预料,并不惊奇,可在场其他的渺宇观弟子却不免惊呼出声。
方灵轻道:“你们在山里住了十几年甚至二十几年,真的没有一个人来过这里,见过它吗?”
关驰景道:“平时我们怎么可能来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啊。”
曲枕书则指了指危兰和方灵轻身上衣裳的几处破损,道:“危师妹和云师妹刚刚走完这段路也明白了,这里的荆棘颇多,你们轻功不低,都会让它们划破衣裳,何况轻功一般的弟子,来这里说不定还有受伤的危险,所以我们又怎会来这儿?真是奇哉怪也,如果这座假山乃是侠道盟先祖所造,为什么又好像不欲让本派弟子发现?”
孟云裳道:“不知这里面是否有危师妹和云师妹所说的六合真经,我们进去看看吧。”
这座缩小的小孤山的石壁上亦有一行小字。
——“人间日月长,江湖……多。”
危兰拔剑出鞘,走上前去,剑尖在空白处刻了“侠气”二字。
虽然刻不出痕迹。
空白的地方依然是空白。
然则当她最后一剑落下,只听轰隆一声响,果然有一扇石门缓缓开启。
假山内部的空间太狭窄,容不下太多人,关驰景先抢着走了进去,提着灯在石壁上一照,随后便道:
“危师妹,云师妹,还真如你们所说,这里面刻着不少字。唔……就是你们给我们看的那卷《六合真经》的内容。”
方灵轻道:“我们给你们看的六《六合真经》可有两卷。”
关驰景道:“是你们说的,杜铁镜大侠交给你们的那一卷,好像还真是一个字不差。”
萧雨歇道:“四哥,你先看一看,这些文字的最后,是否亦如危师妹和云师妹所言,刻着‘若想得到另外五卷真经,须得按照暗格中所藏铁片上的文字行事’那段话?”
孟云裳道:“如果真有那段话,四哥你瞧瞧,这儿的暗格里还有铁片吗?”
关驰景腹诽了一句“现在怎么可能还有”,但他同样十分想要弄清真经秘密,抱着一线希望,老老实实蹲下身,打开暗格,登时“咦”了一声,诧异道:
“铁片没有,但是有一张纸,纸上还写着不少字。”
话落,当即走出来,将纸张摊开,与众人一起观看。
曲枕书只看了一眼,便摇摇头,叹道:“这字写得可真是难看,也不知是谁所写,我猜一个稚龄幼童的字都比他的字要好。不对不对,不用我猜,八妹九弟的字确确实实要漂亮得多。”
旁边一名少女闻言走近了两步,目光投在纸张上,道:“三师兄,这是王延的字。”
曲枕书道:“你确定?”
少女道:“王延在铜仁府僦屋,须与房屋主人签一张契券。我看过那张契券,他的字是很不好看,所以我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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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 ? 相处 ◇
◎或跃在渊(六十二)◎
“阁下可还记得我否?五年以前, 我技不如人,输在阁下手中,先往荆州, 再至汉中,随后阁下一去无踪, 现如今我已知道另外五卷真经下落,假若阁下能看到此信,盼望一见。祈鸿巷第三间宅。”
这就是王延, 或者叫做槙山延, 在这张纸上所写的全部内容。
祈鸿巷第三间宅便是他在铜仁府所住的那间房屋。
关驰景惊讶地道:“他已经知道了另外五卷《六合真经》的下落?”
方灵轻道:“如果他说的都是实话,他怎么还会走火入魔而死?”
危兰道:“我想, 他这样说, 应该只是希望对方看到此信之后,能够主动与他联系。”
关驰景挠了挠脑袋, 道:“他要和谁联系啊?”
萧雨歇突然冷冷道:“权九寒。”
关驰景皱眉思索片刻, 当下恍然道:“对对对, 没错,当年权九寒是在汉中府失踪的。
孟云裳道:“而且,按照危师妹与云师妹上回的分析, 当年权九寒暗中来到我渺宇观,却无意中发现藏在这里的《六合真经》,他想要集齐其他五卷,根据路程远近,确实应该是先往荆州, 再去汉中的。可是……可是他为什么要让槙山延修炼真经上的功夫呢?”
夜风里, 众人的议论声与虫鸣声交融在一起。
红色的灯笼摇来晃去, 照得假山内部石壁上的字迹明明灭灭。
方灵轻盯着这一个个密密麻麻的字, 盯了好半晌,忽道:“没有任何爱武之人,能够拒绝《六合真经》内功的吸引。”
关驰景点头道:“要不是师父拦着我,三哥五妹六妹都拦着我,我是真想练一练这上面的功夫。”
方灵轻笑了一下,接着道:“然而权九寒生性高傲,想要他听别人的命令,难如登天,即便他能看到暗格里的铁片,他也绝不会按照铁片上的指令去做事。”
关驰景道:“所以他就不管不顾,先把这卷真经给练了?”
方灵轻道:“不,他爱武,但他更爱权。再了不起的武功,若修炼之后会有生命危险,有可能会让自己统一武林的大业半途而废,他也必定不会愿意。”
曲枕书道:“云师妹对权九寒倒是挺了解的?”
方灵轻笑道:“江湖武林之中,几乎人人都在调查他,研究他,也都想要了解他,不是吗?”
危兰忽然道:“我明白轻轻的意思了。”她转身面向方灵轻,继而再问道:“你是认为,权九寒之所以抓了槙山延,是想通过观察槙山延修炼了真经之后的反应,找出打通真经内功障碍的办法?”
方灵轻道:“我也是猜的。不过我曾经听说,权九寒从前研制‘九火断脉’之毒的时候,就是抓了许多老百姓,在他们的身上试验,所以我想我猜得八九不离十,本就是他一贯的手段。而另一方面,我们能够想到其余几卷《六合真经》应该分别在侠道盟五大派的总舵不远处,权九寒如何想不到?如果能够顺利找到其余的《六合真经》,那他自然用不着再在槙山延的身上费心试验,因此他便带着槙山延前往了荆州和汉中府。”
固然槙山延练了这卷六合真经之后,武功会突飞猛进,但要想胜过天下第一的权九寒,仍是肯定不能够。
他不想死,就只有听权九寒的命令。
方灵轻又继续道:“直到后来,权九寒在汉中府不知因为什么缘故失踪,槙山延这才摆脱了权九寒对他的控制,却摆脱不了《六合真经》对他身体的伤害。或许是几年过去,某日他突然感觉到身体不适,不得已回到铜仁府,找到这里,写下一封信,心想万一权九寒也重回此处,看见此信,说不定会与他联系。”
当今江湖,倘若只有一个人能打通《六合真经》内功的障碍,非权九寒莫属。
孟云裳幽幽叹气道:“权九寒确实可能有这样的武学造诣,但槙山延凭什么觉得权九寒会救他?”
方灵轻道:“反正都是死,他若重新见到了权九寒,还能有一线活命的希望,他自然想要试一试。可惜,显然权九寒没有回过这里,没有看到这封信,槙山延等来等去,不知是巧合还是别的原因,竟先等来了自己的东瀛老乡角田煌,又等来了自己的死亡。”
这段话落,众人都未再立即言语,安静地思索了一会儿。夏夜的风声愈发汹涌,几片碧绿的叶子落在了“小孤山”的山顶上。
方灵轻在此际转头与危兰对视。
假若她们这番分析不错。
那么从槙山延修炼《六合真经》开始,到他因为走火入魔而死亡结束,总共大约六年。
是以,留给她们的时间,也就只有六年而已。
说短不短。
说长并不长。
六年过去以后,自己的生命也会像这样消逝,化为天地间一粒尘埃吗?如这世上大多数人一样,方灵轻不是不爱命惜命,只不过当一件事已经发生,她便不愿意再过多纠结,或者怨天尤人。
她在腥风血雨里长大,她很明白,恐惧害怕都是无用的。
倒不如坦坦然然地去面对。
她有自信,她能靠自己找到余下的真经,或者直接思考明白自己目前所练真经里的种种谜题,打通这些内功障碍。只不过,这世上无论什么事都有万一。
她在这会儿想起这样的“万一”,心中生出的感觉依然不是恐惧,而是遗憾。
好不容易到了如今,她已经找到了她的“道”,她还有很多事没有来得及去做。
危兰看见了方灵轻此时眉间的忧愁,下意识地想要握住方灵轻的手,给她一点慰藉,然而才刚碰上方灵轻的手背,便又立即把自己的手收了回去。
方灵轻登时一怔。
刚刚那一瞬间,她当然感受到了危兰的触碰。
她本打算回握住危兰的手。
就像当初在汉中府突然大地动的那一天夜里,生死危机之中,她们握着彼此的手,就能够抵抗一切忧惧。
可是此刻危兰的骤然收手,却让方灵轻不禁蹙了蹙眉头。
方灵轻细细地思索了一下,好像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危兰都似乎在尽量避免与她有肢体接触。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夜空中几颗星子围绕着明月闪烁,方灵轻抬首望天,回忆了起来。
这时只听危兰忽道:“还有一件事,我有些想不通。角田煌与他的手下最初修练《六合真经》之时,必然不知真经有走火入魔的危害,那他后来却是如何知道的?”
既然方灵轻还陷在回忆之中,自然不会出声接话。
曲枕书和关驰景、萧雨歇、孟云裳交谈片刻。
而这一小会儿,在方灵轻的脑海中,与危兰曾经所经历的一幕幕画面全闪现了出来,她也终于忆起。
大概就是她和危兰都修炼了《六合真经》之后。
那之后,除非她自己主动,不然危兰是不会再像许久之前那样,和自己凑得太近。
方灵轻本来不打算去细究先前危兰所说的“私心”究竟是指什么,但而今太多的蛛丝马迹呈现在方灵轻的面前,让方灵轻不得不在意。
况且,还有更重要的一点。
原本方灵轻只觉她和危兰现在的相处已非常好,她完全不想有任何改变。
然而当意识到了原来最近危兰竟始终和自己保持着如此距离,她的心里便不太痛快。
这样的相处,一点都不好。
另一旁,其余人还在继续商议讨论。
曲枕书道:“难道角田煌会知道此事,是和紫衣社有关?”
危兰道:“根据我们之前查到的线索,紫衣社的大首领魏祐应该也拥有一卷《六合真经》。不过魏祐乃是朝廷大官,他那边的情况,一直由锦衣卫的指挥使亲自调查,也不知最近陆炳查得如何了……如果把魏祐从哪里得来《六合真经》的事情搞清楚,那么总共六卷真经,我们便能集齐一半。”
她说完顿了顿,侧首看向犹在低头沉思的方灵轻,极低声地道:“余日推衤君??②???4.4.4下一半也不多了,还有六年时间,找到它们大概不难。轻轻,你别太忧虑。”
方灵轻动动唇,本欲回一句“我不高兴又不是因为忧虑真经的事”,话到嘴边,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萧雨歇则道:“不管陆炳查得如何,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仍是得找出角田煌。”
危兰道:“既然他担心他自己在几年后也会像槙山延那样死去,那他应该迟早会来找我们。”
今晚此时,在场诸人便先离开了这处深谷,回到了山上的居所歇息。
月色星光摇荡了一夜,翌日黎明的彩霞布满天穹。
众人又有了新的事要做。
虽然通过常理推断,角田煌迟早都会忍不住再冒出头来,但危兰和方灵轻毕竟不能在梵净山中悠悠闲闲地等着,总得继续深入铜仁府的长街小巷探查。
她们的探查是有结果的。
角田煌应在铜仁府赁僦了许多房屋,先前几个月,他一会儿住在这间屋子,一会儿住在那间楼院——包括前天夜里他囚禁锦衣卫们的那间小院,亦是他所赁僦的众多房屋之一。
这个计策,用中原的说法,可以称之为“狡兔三窟”。
可惜,现如今不管他究竟有多少窟,他都不会再在这些地方居住。
危兰与方灵轻在其中一间空屋子的墙壁上发现三个大字:
——赤土山。
危兰道:“这是何处?”
萧雨歇道:“是铜仁府城外的一座小山,距离城中有一段不太短的路。”
方灵轻道:“这三个字好像是才写上去不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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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4 ? 阵法 ◇
◎或跃在渊(六十三)◎
才写上去不久的字, 必然是留给危兰和方灵轻等人看的。
角田煌的意思,应是约她们在赤土山见面。
他果然主动冒了出来,这在危兰和方灵轻的预料之内, 不过他既然会把见面定在了这座山上,想必他定在此山之中设下了陷阱。
没有人畏惧这一点。
即便是龙潭虎穴, 危兰和方灵轻也很乐意闯一闯。
是以她们没有耽搁,当下出了城,而与她们一起出发的还有渺宇观的数名弟子——不多, 还不到十个人, 毕竟按照众人最近所调查出的蛛丝马迹来看,角田煌如今在铜仁府城里应该不会再有什么手下。
城外的道路亦有如流水般的行旅马车, 来来往往, 络绎不绝。众人在车水马龙之中走了许久,这才来到一个分叉口, 向左, 是去往辰州的方向, 仍有不少行人;向右,则是杂草丛生的荒郊野道,赤土山就坐落于那荒无人烟之地。
众人遂先在这儿找了一家路边小摊, 打算喝几碗茶解解渴,再继续赶路。
店伙计面对这一大拨客人,极为热情,一边招待他们坐下,一边与他们聊起天, 却听客人们说起他们要前往赤土山, 当即变了脸色。
“那地方听说有好些土匪, 几位客人去了会有危险的。”
萧雨歇皱眉道:“土匪?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这些年有渺宇观的弟子在铜仁府内, 任何土匪都不敢在铜仁府方圆百里出现。
店伙计道:“大概是去年冬天?之前有乡亲到山上打柴发现的。自从那群土匪霸占了那座山,从此就不许任何乡亲再到那座山上去,不过因为他们平时并不下山打扰我们,所以我们也就没有报官。”
除非迫不得已,不然普通的百姓都是不愿意与官差见面说话的。
那群土匪便在那座山上盘踞了数月。
方灵轻笑道:“倭寇不劫财,山匪不越货,这角田煌的手下倒都真有意思。”
众人越发想要弄清角田煌的底细,喝完了茶,遂即刻起身,再度出发。
约莫又过了一炷香时间,赤土山才到。
倘若是在万物凋零的冬季,可以发现此山的崖壁皆为赤红色,但如今乃是炎炎夏日,草木葱茏,所见唯有无边无尽的翠绿。
进入山中,众人走了好一会儿的路,既未看到任何土匪,也未看到角田煌的身影,反而竟觉得有些晕头转向。
要说此山也不够大,比起梵净山的奇伟广阔,那是万万不如,但他们在梵净山中行走之时就从来不会有这感觉。
有人笑道:“我们待在梵净山多少年了,山中路径早已烂熟于心,可是这个地方我们都是第一次来,自然会有些晕。”
危兰倏然停下脚步,目光望向四周,神情逐渐变得凝重,道:“我和轻轻都是前些天第一次上梵净山,虽说梵净山的山路也颇为曲折,我们却并未有头晕脑昏之感,然而……”
方灵轻向其余所有人问道:“你们有谁学过五行阵法?”
众人都摇起了头。
方灵轻道:“那可就糟了,我也只懂一点皮毛。”
五行八卦阵法,亦是只有可能出自于中原。
而在包罗万象的《六合真经》里就有记载着几个极其精妙的阵法。
危兰和方灵轻的第一反应,此阵是否也是角田煌在《六合真经》里学会的?然而她们这段时间已将她们手头的真经反反复复看了数遍,如今回忆片刻,可以确定,此时她们所遇的阵法,应该在那两卷真经里都没有记载。
正当她们继续沉吟思索之际,忽听四周树林木叶纷纷作响,数束白光在众人眼前倏地闪过!
那是长刀之刀光。
二十来名黑衣大汉手持长刀,蓦地从密林里跳了出来,刀刃向着众人挥去!
在场诸人反应自是十分敏锐,瞬息间拔剑出鞘,向前一刺,却竟刺了空,同时间那刚刚还在他们前方的刀光骤然转移到了他们的身后。
幸而危兰与方灵轻早知此地有古怪,便没着急出手,正眼观四路,耳听八方,见有几名同伴遇险,身如离弦之箭,飞去救援。
两招过后,敌人没能杀得了任何一人,在场众人也都反应过来。
萧雨歇当即长啸一声,九名渺宇观弟子迅速分为三组。
每一组,三把长剑联在一起,这是随流剑法当中的一招“朱弦三叹”,须得三人合力施展,便能发挥出数倍威力,只见一大片剑光宛如日光泻地,四面八方皆是,这下令敌人不敢再贸然离他们太近。
而危兰和方灵轻虽是单独作战,但她们武功非同小可,也没有敌人能伤得了她们。
只是她们要想抓住那些敌人,同样不可能。
在如此复杂的山林阵法之中,又是数招的纠缠打斗,众人竟渐渐失散。
危兰心知再这样打下去不是个事,还是得想个办法破阵,可惜她与方灵轻一样不曾深入学过五行八卦阵术,对它只是略知皮毛而已。
不过天下阵法虽多,想来其理不变,那两卷《六合真经》里记载的阵法极其高深精妙,或许研究研究,便能破得此阵?
危兰沉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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