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29)
今日辛苦诸位兄台了,你们以前应该从未来过这种地方办案。”
朝廷锦衣卫不同于江湖豪杰,的确很少风餐露宿,然而危兰和方灵轻两名女子都能满不在乎地待在这里,他们又怎么好意思抱怨这里的环境,均笑着表示无妨。
杨栋则道:“危姑娘和云姑娘难道忘记了,我以前也是江湖人,席天幕地算个什么?而且……”
前天夜里他和他的兄弟们在城中一家驿站住下,睡了一夜,天亮以后正要开始密查角田煌的下落,哪里料到他们还没来得及出门,就看见几个高冠博带的官员向着他们走来,其中一人还自称是陆都督的门生,来与他们打招呼。
杨栋并不知道对方与陆指挥使的关系究竟如何,便只能与对方客套,聊了许多无聊透顶的话,实在令他心中觉得疲惫。
于是今日见到这满山遍野的青草绿树,他的心情登时舒畅不少。
其实自从他加入了锦衣卫,这些年在官场上和那些所谓的同僚们虚与委蛇,已是常事。
他已习惯。
偏偏最近他又遇到了两名江湖人,逐渐让他回忆起了从前在江湖上逍遥自在的日子,他甚至不禁开始对自己当初的选择产生了疑虑。
他喟然续道:“而且这儿的景色甚美,我的心胸都开阔不少。”他问危兰和方灵轻:“梵净山的景色一定更美吧?
方灵轻点点头道:“梵净山有‘梵天净土’之称,景色自是不凡。不过,一个地方的景色美不美,跟一个人的心胸开不开阔有什么关系?”
哀牢山同样广阔无垠,山中景色同样美不胜收,她在那里可从来不曾有过什么心胸开阔的感受。
相反,她最近无论是在小山中,抑或溪河边,再还是市井街巷中,才真正觉得天地都变宽了。
她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靠上树干,转过头时正好对上危兰的视线,忽问道:“兰姐姐,我身上有什么东西吗?”
危兰摇摇头道:“怎么这么问?
方灵轻道:“如果没有,那我怎么感觉你今天看我的次数变得多了?你是不是有话想跟我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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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 ? 守株待兔 ◇
◎或跃在渊(五十三)◎
危兰道:“是有些话打算告诉你, 不过……我还没想好怎么说。这里也不方便说……等之后我考虑好了再对你说,好吗?”
既然困扰了自己许久的疑虑终于想通,危兰便决意要将自己的心事说出来, 最终方灵轻愿不愿意接受那是她的事,但自己总要试一试。
无论是什么事, 倘若不试,不争取,就放弃, 危兰不甘心。
然而究竟何时说, 怎么说,确是个问题, 危兰不愿意把方灵轻给吓着。
方灵轻饶有兴致地道:“你还真有事要说?好啊, 不过你可得早点考虑好,不然我实在好奇得很, 会一直牵肠挂肚的。”
危兰笑道:“好, 我们这会儿可以聊别的。”
她们之间可以聊的话题向来就有很多。譬如说, 昨日她们发现梵净山中的小动物着实不少,还有一条小蛇十分漂亮,可惜它并不亲人, 因此不能带它回家和弓弦、鸣镝作伴,但这几日一旦闲下来,她们一定得和这些小动物好好玩上一玩。
在旁的几个锦衣卫听她们聊得热闹,插不了话,一直默然无言, 此时心中想着的唯有一件事:
他们要等的那个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来自投罗网?
尽管这里的绿树遮天蔽日, 犹如火焰的阳光照不到他们的身上, 然则毕竟是在夏季, 无处不在的空气本就是有些热的。
他们都想早些抓到人,然后回去喝上一大碗凉饮。
而在这里,已经到了傍午时分,他们只能吃些干粮充饥,才吃到一半,危兰和方灵轻突然停下话头,不再言语,互相看了看。
杨栋一怔,道:“有人来了?”
危兰道:“我不能确定。”
如今她和方灵轻的内功越来越好,她既不能确定,要么这人离她们还远,要么这人的轻功可称得上卓绝。
下一瞬,一大片荆棘草丛被拨开,果然只见一个大约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出现在众人前方不远处。
那人身着布衣,身上并未佩戴什么武器,但看他走路的姿势,的确应该是个练家子的,在这时放缓脚步,向着左右四周都望了一望,只望见了满地绿草,中间夹杂了许多黄的白的粉的小花儿。
危兰和方灵轻等人都藏得很好。
于是他这才迅速走到了一株大松树旁边,从怀里摸出一把小刀来,就要用刀掘土。
杨栋悄声道:“看来他不是过路的百姓。”
另一名锦衣卫也低声笑道:“这种地方,怎么会有老百姓来?”
杨栋道:“那就动手吧?”
他已经跃跃欲试,想要马上抓住对方审问,但在出手之前,他想他还是需要征求一下旁边那两位姑娘的意见,毕竟这个线索是她们两人提供的。
危兰和方灵轻都不出声,似在沉思什么,片刻才道了一声:“好。”
话一落,危兰反手握住剑柄,只听“唰”的一声,长剑凌空一扬,剑尖轻微颤抖,在阳光下爆开数朵凌厉的剑花。
而她的身体宛若花枝轻柔,顷刻间掠到那名男子的旁边。
当此时,那男子最好的应对方式便是立刻用自己手中的小刀刺向危兰身体的要害部位,然而他好像根本没想到此处还会有敌人出现,见状大惊,慌忙之中竟把手里的小刀都给丢了,只能迅速侧身一避。
危兰的剑比他的身法更快,始终追着他不放,且绵绵不绝的剑招已将他的后路全部封住。他更加慌乱,不得已握紧拳头,刚要向危兰的脸庞打去,忽见危兰手腕一抖,剑光一闪,剑尖已指上了他的心口。
他登时不能再动。
不敢再动。
在旁几个锦衣卫都没想到此人武功居然如此不济,危兰一个人压根没打几招就解决了,他们还没来得及出手帮忙,有些惊讶的同时,心里还憋着一口气。
是以当他们跳出来之际,脸上的颜色都不太好,正要厉声审问此人。
那人看了看危兰,又看了看他们,抢先皱眉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要做什么?你们要做什么?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难道你们……你们……”他扑通一下跪了下来,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你们想要什么金银珠宝,我真的没有,但我身上还有几两银子,这个我可以给你们,求求各位大王饶我一命吧。”
这让杨栋等人又是一怔。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问你,你认识地里埋着的那名死者吗?”
那人紧张地咽了咽口水,道:“原来你们是问这个,我……我不认识……”
杨栋道:“还敢撒谎!你不认识他,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一具尸体的?说,你和他到底什么关系?”
那人道:“不,不是,大王您误会了。小人名唤张十五,自幼父母双亡,流落街头,幼时以讨饭为生,长大了就到处做些零工养活自己。因为小人从小就穷怕了,所以只要有人肯给我钱,我有时候也帮着那些大老爷们做些……做些不太能见人的活计,但杀人放火我是绝对不敢当的啊!今早就有一位老爷给了我几两银子,让我来这里悄悄搬运一具尸体,说是事成之后,还会再给我更多的银子,我这才……”
杨栋等人闻言面面相觑。
满以为自己这回总算抓到一个重要人物,谁料他就是一个帮人办事的小混混。
随后,其中一名锦衣卫压低了声音道:“他说的可能是实情。但凡是个聪明的,在这种时候听到渺宇观要在城南修建分观的消息,都会寻思一下是不是有蹊跷,所以他没有亲自出面,而是派了别人前来,倒也说得过去。”
杨栋想了一想,询问一直沉默的危兰和方灵轻:“两位姑娘,你们觉得呢?”
方灵轻上前两步,笑盈盈地盯着面前的男子,道:“乞丐也会武功啊?”
张十五道:“小人以前当乞丐的时候,结识过一位朋友,他说他是丐帮的,教了我点拳脚功夫。”
在元明以前,丐帮本是天下第一大帮,可惜后来因为宋末战乱,丐帮牺牲了不少英豪,逐渐没落,挽澜帮这才后来居上,成为新的天下第一大帮。
不过,就算如今的丐帮大不如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天下各地仍然到处都有丐帮弟子的身影,这张十五巧遇了其中一位,并不算稀奇。
方灵轻笑了笑,稍稍偏头,轻声向危兰道:“兰姐姐,这样听起来,他说的话好像确实没有什么破绽。”
危兰也笑了一下,旋即再对那男子问道:“你知道你的雇主是什么人吗?”
张十五道:“他来找我的时候是蒙着面的,我看不见他长什么样子,更不知道他的身份。”
危兰道:“既然如此,那你搬运了这具尸体之后,要如何联系他,领取剩下的银子?”
张十五道:“我没法联系他,他让我先把尸体搬到另一处僻静安全的地方,他之后会再次主动联系我,到时候他看到那具尸体了,就会给我剩下的银子。”
方灵轻道:“那他又到哪儿去联系你?”
张十五道:“小人平时四海为家,这段日子则住在一间破庙里。”
他说完这段话,众人便什么都不再问,小声商量了片刻。
倘若这张十五所言果然不假,那么目前最好的方法是放他回那间破庙去,他们再埋伏到那间破庙周围等待那人。
也就是换一个地方继续守株待兔。
危兰点点头,旋即从衣囊里摸出一只炭笔与一张笺纸,写了几行字。与此同时,方灵轻飞身上树,伸手摸了摸停在树梢的一只白鸽,再将它带了下来。
那是渺宇观内所饲养的众多信鸽之一,萧雨歇特地把它暂时交给了危兰和方灵轻,方便传递消息。
白鸽振翅而飞,危兰和方灵轻等人押着张十五回到城内。
虽说他们这些人一旦施展起轻身功夫来,不比那鸽子飞得慢,然而当下了山,附近的百姓越来越多,他们不想引人注目,那就只能和普通百姓一样用两条腿走路,花在路上的时间实在不少。
那张十五似乎是很害怕的样子,走得慢腾腾的,一会儿问危兰和方灵轻是干什么的,一会儿问那具尸体生前是什么人,自己今天是不是惹上大事了,是不是之后得进大牢?
杨栋听得不耐烦,道:“你怎么这么多话!”
张十五哭丧着脸道:“小人是害怕啊……”
杨栋道:“放心吧,你要是能将功赎罪,那就没有大事。你说的破庙到底还有多远?待会儿快到了的时候,你就和我们分开,自己一个人走吧,不过别忘了,我们都会在附近看着你,你想耍花招可不行。”
他正要再提点对方几句,忽听周围人群里竟突然响起了一阵惊呼声,扭头看去,一个青衫少年跑在街道上,速度快得仿佛就要飞起来。
这是很普通的轻功。
但老百姓们看见了自然会惊叹。
那名少年跑到了危兰和方灵轻的面前就停下了脚步,道:“危师姐,云师姐,可算找到你们了。”
杨栋一听这个称呼,就猜测这少年应是渺宇观里的一名弟子。
方灵轻道:“谁找我们?是你们三师兄和四师兄,还是你们五师姐和六师姐?”
少年道:“都不是,是我们掌观师伯。”
方灵轻挑眉道:“他竟然会主动找我们?”
少年道:“师伯看到了你们送回来的信,便立刻下山寻找你们,似乎是有什么急事。但师伯不知道你们现在在何处,所以我们几个就决定主动帮师伯分忧,分别到城里各个地方碰碰运气,我的运气最好,才一会儿就遇到了危师姐和云师姐你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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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 ? 少年气 ◇
◎或跃在渊(五十四)◎
那名少年弟子发射了信号。
稍过一阵, 危方二人在附近小街的一家酒肆见到了傅道归。
老者正笑呵呵地和几个布衣百姓聊着闲话,见她们来到,才在一张空桌旁坐下, 道:“你们信里说,你们没抓到什么倭寇, 但抓到了一个叫做张十五的小混混,他人呢?”
她们此刻都坐在窗边,方灵轻指了指窗外对面另一家茶楼, 道:“我们猜你并不想见官府的人, 所以就让他们带着张十五到别处歇息一会儿了。你问他做什么?”
傅道归道:“这个人有蹊跷,骗了你们。”
危兰奇道:“您是如何知道的?”
傅道归道:“他说他无父无母也无家, 本来是个乞丐?放屁!这铜仁府里的乞丐也好, 抑或别的各种泼皮破落户也罢,我全都认识, 就没听说过有谁的名字叫做张十五。他以为编造这样一个毫无背景的身份, 就能让人无从调查, 那他可想错了。”
危兰和方灵轻不意外他推断的结论,却诧异于他推断的过程,闻言都愣了一愣。
随即, 方灵轻好像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再一本正经地道:“原来您不仅是渺宇观的掌观,还是丐帮的帮主。”
傅道归哈哈大笑道:“你可是最近江湖上风头最盛的新秀少侠,我不信你会不知道丐帮的帮主是谁。”
岂止丐帮的帮主,还有丐帮的八大长老, 他们的名字和基本资料, 方灵轻都清清楚楚地记在心里, 这些人和傅道归没有半点关系。
她眨了眨眼睛, 继续道:“所以我很奇怪啊,那你怎么和这么多乞丐都认识?”
傅道归道:“这历朝历代,天下都有乞丐无数,何况当今世道并不算太平,皇帝昏庸,官僚贪腐,百姓遭难,这乞丐的人数也就增多了,不可能个个俱是丐帮的弟子。这丐帮弟子,虽然十有八九也都是四海为家,风餐露宿,但毕竟有江湖里的大帮派做靠山,日子过得还算不错;但真正的乞丐,那才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说不准哪天就会在饥寒交迫中死去,我就是喜欢和这些乞丐接触,就喜欢和这些乞丐聊天。”
坐在一旁的那名渺宇观少年弟子突然忍不住插话补充道:“在我们这儿的乞丐,要么是世世代代的苦命人,要么是是因为天灾人祸而家道中落,再要么就是别地的难民流浪过来的,只要师父知道了他们的难处,便会根据他们的情况给他们一些帮助,譬如教他们一些本事,让他们去找活儿干,所以在我们铜仁府的乞丐,几乎没有哪个是师父不认识的。”
傅道归道:“总之,那个张十五不会是铜仁府的乞丐。你们两个女娃小心着点,可别让他骗了,到时候还要我的徒弟帮你们俩收尸。”
原来他特地下山,匆匆忙忙寻找危兰和方灵轻,乃是因为担心她们两人不能识破敌人的伪装,遇到危险。
方灵轻听罢更加狐疑,挑起双眉,道:“你不是讨厌我和兰姐姐吗?怎么还专程来与我们报信?”
傅道归笑道:“我只是对姓危的人都有成见,还没到讨厌你们的程度。纵然我确实讨厌你们,就得看着你们两个小娃娃死于非命?”
方灵轻笑道:“那么多谢您啦!不过不需要您的提醒,我们也知道那个张十五不简单。”
傅道归道:“哦?”
方灵轻道:“我们刚发现他的时候,他走路悄无声息,轻功应该相当不错,可是他的拳脚功夫却非常糟糕,兰姐姐只用了几招就将他打败——这可能吗?”
傅道归道:“可能,江湖上是一些轻功高手,拳脚功夫却普通的。”
方灵轻道:“但就在兰姐姐出剑对付他的时候,他的身法也似乎一下子变差了,连轻功都像是施展不出来——这可能吗?”
危兰也道:“不错,而且在我们抓到他之后,他表面上仿佛惊惧害怕,紧张不已,然而说话的思路十分有条理,完全没有停顿思考,这只能说明他的内心甚是冷静。”
这绝不是一个小混混应有的表现。
傅道归听她们说得头头是道,怔了须臾,随机乐了:“江山代有人才出,你们两个小丫头的脑子果然聪明,我这趟是白来了。”他抬头看向火热的骄阳,叹道:“不划算,真不划算,早知如此,我还不如在山里睡个午觉。”
危兰笑道:“不,我们刚才所思所想均是猜测,若不是您前来告诉我们更直接的证据,我们还不能够确定他的身份绝对有问题,所以我们仍要多谢您的侠肝义胆。”
傅道归立刻肃容道:“甭谢,千万甭谢!只要不是大奸巨恶,这世上大多数普通人都不会忍心看着别人去送死的。我提醒你们也就只是走一段路、说几句话的功夫儿,没费什么力气,算什么侠肝义胆?我可和你们说过,当大侠烦得很,我不想当大侠。”
——我不想当大侠。
类似的话,他在危兰和方灵轻的面前至少已说过三次。
这别扭劲儿让危兰不由自主想到方灵轻,她倏地噗嗤一笑。
傅道归道:“你笑什么?”
危兰道:“您提醒我们,的确没有费什么力气,但您之所以能知道铜仁府里没有一个叫做张十五的乞丐,多亏了您之前常常救济此地的穷苦百姓,这如何不是侠肝义胆?”
只不过这些事,不会在江湖上流传,因此这些年来傅道归的侠名比不上危门的危蕴尘,留家堡的留鹤山,挽澜帮的聂阳钧,如玉山庄的郁啸松。
还或许,比不上他那几个走南闯北、到处行侠仗义的徒弟。
傅道归也不稀罕这些虚名。
当年那件事宛若一个震天响的惊雷,将他炸得彻底清醒,而与这“清醒”同时迅速在他脑海和心底生长则是一种名叫做“痛苦”的东西——明知天下处处是不平,却无法改变的痛苦。
他索性深入市井,与民间那些所谓的“下九流”混在一起,用落拓放荡麻痹自己。
不再理会江湖武林的纷纷扰扰。
但他身为渺宇观之主,即使多年来不接触侠道盟的“盟友”们,很多江湖传言还是常常往他耳朵里钻。他听不少人说过,荆楚危门的大小姐危兰,亦是侠道盟烈文堂的堂主危兰,年少有为,琴心剑胆,为人处世却是相当成熟稳重。
然而如今傅道归竟已有好几次在这位“成熟稳重”的危门大小姐的眼里看到了一种少年气。
鲜活的,蓬勃的,甚至是叛逆的少年气。
的确像一个少年侠客的模样。
那又如何呢?傅道归知道,那同样是还没有经历过世事挫折锤炼的少年气。
是随时都有可能变钝的。
就像……现在的自己。
危兰不知傅道归的心理活动,在这时偏了偏头,带着笑意的温和目光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掠过方灵轻的脸庞,接着道:“所以,我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傅掌观您本就是‘侠’,却始终不肯承认。”
方灵轻听她话里有话,展颜一笑,凑在她耳边轻声道:“你问傅掌观问题,看我干什么?你若是想要提我,直接指名道姓好了。但我和傅掌观可不一样,我可从来没有像傅掌观一样劳心劳力地帮过那么多陌生人。”
傅道归也漫不经心地道:“我做的事,多少市井寻常百姓也会做,只不过我本事比他们强一些,能做的也就多一些。然而江湖上的事情我从来不理会的,这算个屁的侠啊?”
危兰道:“我自幼就听人说,侠者,扶危济困,却没有听说有规矩必须要在什么地方扶危济困,也没有听说有规矩必须得要扶危济困多少次。”
她顿了顿,侧首把视线投向窗外,长街上走过无数男男女女,脚步或快或慢,有些独行,有些聚在一起笑闹聊天,喧嚷热闹,与湖海山林相比,是另一种美丽景色。
“傅掌观您说,许多市井寻常百姓也会做和您一样的,那至少在晚辈心里,他们自然都是侠。”
“武功不是人人都会的,侠心却是人人都可以有的。”
说完这句话,她最后对着傅道归和方灵轻微微笑了一笑。
傅道归闻言却不言语,看着危兰静了良久。
他还是那般认为:
——没有经历过世事挫折锤炼的少年气,是随时都有可能变钝的。
然而这一刻,他很希望危兰身上的少年气能够永不改变。
他叹了一口气道:“小丫头口齿倒是挺伶俐的。行,这回我说不过你,我们不说这个。那个张十五,你们打算怎么处置?”
危兰道:“刚才路上,他好像一直在套我们的话,既然如此,我们也可以将计就计套他的话。”
傅道归摆摆手道:“那你们去吧,我也该回山睡个午觉了。”
危兰点点头,便起身打算告辞。
方灵轻却并未有任何动作,双手托腮,手肘撑在桌子上,脸上浮现出思索的神情。
危兰问道:“轻轻,怎么了?”
方灵轻道:“我在想易经里的一句话。”日推衤君??②???4.4.4
傅道归愕然道:“你说啥?”
这怎么就突然提到易经了?
危兰却是明白,自从那晚她与方灵轻听过了俞大猷的解易之语,次日一早,方灵轻就特地在一家书铺买了本《易经》,再之后她们两人离开浙江,前来铜仁府,赶了好些天的路,偶尔闲时方灵轻便会翻开书卷看上几页。
——轻轻这会儿是想到什么了?
同时间,她们所坐的酒肆对面,一家茶楼之中。
那数名锦衣卫已等得有些不耐烦,小声抱怨了起来。
张十五的眼神闪烁了几下,忽然小心翼翼地道:“小人有个问题想问,不知道能不能开口。”
杨栋道:“你不是已经开口了吗?想问什么,直接说吧。”
张十五扯出一个笑脸,道:“小人是想问问,刚才……刚才那个少年到底是什么来路啊?怎么他和那两位姑娘说话,要撇开几位爷,去别的地方?难道……难道他们有什么话,是不能让几位爷听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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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 ? 挑拨 ◇
◎或跃在渊(五十五)◎
挑拨。
很明显的挑拨。
官场上的人大都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如何听不出来张十五话里藏着的意思?
然而在场没有任何一个人出言斥责于他,反倒都沉默了起来。
锦衣卫与侠道盟的关系向来不好,尽管这些人都不是锦衣卫中专门负责折剑行动的“夜枭”, 但他们身为天子亲军,自然不太瞧得起江湖布衣。不过除了皇帝之外, 他们平时就最听陆指挥使的话,这回陆指挥使要他们与两个江湖女子合作,他们不敢有任何异议, 只得领命而去。
可是这两名江湖女子居然偶尔会私自行动, 有些事还藏着掖着,始终瞒着他们。
他们对此感到极为不悦, 只不过一直没有表露出来。
物必先腐也, 而后虫生之;人必先疑也,而后谗入之。
假如两个人之间的信任犹如金石般坚固, 那么不管多么高明的离间计, 都不会让这两个人的关系产生一丝一毫的波动;可若是一个人已经对另一个人有了不满, 那么即使是一句破绽百出的挑拨,也会让这个人的心中生出千万疑虑。
这就是人心。
至于杨栋,他在听完张十五的话之后也皱起了眉头, 只是他的想法与他的同僚兄弟们不同。
在他看来,对方是江湖人士,倘若要讨论一些武林事务,不想让他们这些锦衣卫听见,是可以理解的。偏偏他杨栋虽从未加入过侠道盟, 然则从前同样是一个江湖人。
秉性豪迈、热爱交友的江湖人。
因此在前天傍晚, 他们刚到了铜仁府, 曲枕书等人把他拒之门外, 没让他上山,他心里已经有些不舒服。
如果……如果自己不是锦衣卫,或许也能有机会与江湖上侠名远播的渺宇九剑、甚至渺宇观主畅快谈笑吧?
这就是自己选择离开江湖、步入官场所必须付出的代价吗?
张十五见他们都不出声,又小心翼翼把刚才的疑问提了一句。
杨栋这回立即斥道:“他们江湖人自有他们的江湖事要谈,我们本来就没兴趣听,你不要再多言了!”
张十五登时“呀”了一声,好像被吓了一跳,道:“她们是江湖人?但我听几位爷刚才的谈话,我还以为……还以为您们是朝廷官府的大官呢。”
杨栋肃然道:“你得知道,不管我们和那两位姑娘分别是什么身份,你都得老老实实听我们和她们的话,不要有别的小心思,明白吗?”
张十五缩了缩脖子,脸上露出更加惊恐的表情,道:“小人明白,小人当然明白。只是……只是小人这会儿心里真的害怕得很。”
忽有锦衣卫道:“你在害怕什么?我们已经说过,只要你愿意将功赎罪,我们不会把你怎么样。“
张十五道:“是、是……几位爷若是官府里的大人,我当然信任你们,可是……可是我以前听人过,江湖人的性格最是凶残,一言不合,就会要了别人的性命,小人是担心万一那两位姑娘看我哪里不顺眼……”
那锦衣卫笑道:“原来你是在怕这个?”他说着起了身,整了整衣衫,面向茶楼大门,同时继续道:“既然如此,你只用跟着我们就行,我们现在就走吧。”
杨栋诧道:“干什么?危姑娘和云姑娘还没有回来呢。”
那锦衣卫道:“也不知道她们究竟什么时候回来,现在查案最重要,我们何必再浪费时间等待?”
他这话一出,除杨栋之外,其余几个锦衣卫全部赞同,纷纷起身往大门外走去。
而这些人的官职地位均不比杨栋低,杨栋不能阻拦,蓦地抓住一位同僚的胳膊,把他拉到旁边,低声道:
“你难道不觉得那个张十五有点不对劲?”
那锦衣卫道:“本来不觉得,但他刚刚这样一挑拨,是让我有些怀疑他的目的。”
杨栋道:“既然如此,那你们干嘛还……”
那锦衣卫道:“他若真在骗我们,岂不是更好吗?我们去看看他究竟要耍什么花招,反正我们这么多兄弟,就算他有同伙,那也不必怕。说不定等危姑娘和云姑娘聊完了天,我们也查出了真相,就不用再辛苦那两位姑娘。”
言罢,他再度往前,不一会儿就跟上了已走出大门的诸位同僚。
杨栋心中生起隐约的不安,略一思索,他叫来茶楼里的伙计,跟他交代了几句,旋即也飞快地追了上去。
茶楼里客人本就是来来又去去。
不会有谁在意他们的离开。
当危兰和方灵轻回到茶楼,角落里的那张桌子旁边坐着的人,已经换成了两个青衫书生。
她们愣了愣,目光往别处望去。
一名店伙计当即跑到她们的面前,道:“两位姑娘,你们是在找你们的朋友吧?有位姓杨的客官让我跟你们说,那件事耽搁得太久不好,所以他们就走一步了,待到事情解决,他们再回来向两位姑娘赔礼。”
方灵轻闻言瞬间蹙起眉,问道:“他们走了有多久?”
店伙计道:“倒没有太久,但也有一小会儿了。”
方灵轻挥挥手,让他退下,随即转头看向危兰,冷哼了一声道:“在朝廷里威名赫赫的锦衣卫都这么蠢吗?”
危兰沉吟道:“我们方才就在对面的酒肆与傅掌观说话,他们若真觉得我们耽搁得太久,大可以派个人来和我们说一声,何至于一声招呼都不打,便直接走了呢?这其中恐怕张十五说了些什么……”
方灵轻道:“所以,我才说他们蠢啊,居然这么容易就被骗。”
看得出,方灵轻这会儿很不高兴。
然而旁人无论聪慧还是愚笨,又关她何事?危兰明白,她之所以如此生气,也是因为担忧杨栋遇到危险。
——张十五特地撇开她们两人,目的为何?
“我看那张十五似乎也在调查什么事,想从我们嘴里套话,暂时应该不会对杨兄他们下杀手,你别太担心。好啦,我知道你没有担心——”危兰刚听方灵轻说出“我哪有”三字之后,便抢先温然笑道,“你只是不高兴他们擅作主张,那么等我们找到了他们之后,你若是还在生气,就批评他们几句消消气?”
方灵轻这才忍不住笑了,道:“哦?那到时候我真的骂了他们,你不会劝?”
危兰道:“这一次不会。”
方灵轻道:“我们去哪里找他们?”
危兰道:“我们目前只有破庙这一个线索。可惜之前我们只让张十五带路,没有向他问清那座破庙的具体位置。”
方灵轻道:“不过虽然我们不知道铜仁府究竟哪里有破庙,有多少破庙,却有别的人知道。”
譬如说,自幼就生活在铜仁府的渺宇观中人。
傅道归与她们分别之后,已经返程回山,凭他的轻功,危兰和方灵轻应是追不上的,因此两人决定走出茶楼,去附近找别的渺宇观弟子。
尽管危兰和方灵轻在昨晚就已定下了那守株待兔的计策,但渺宇观并不放弃继续在城中各处打听消息,于是就在两条街外,她们便遇见了一名渺宇观弟子,向他询问:
“不知师兄可知道,在铜仁府,哪里有废弃的庙宇?”
对方道:“那可不少。”
危兰道:“若是仅限城北一带呢?”
对方道:“这个范围也不小啊,我带你们去看看吧。”
城北一带,各种神佛庙宇总共十来座,其中荒废的、平时几乎没有什么百姓前往的,据那名渺宇观弟子所知,则至少有三座。
三座庙,彼此之间的距离不近。
危兰与方灵轻先去了第一座庙,见不到一个人影,再去第二座庙,路上花费了不少时间。
天色逐渐昏暗,竟已到了傍晚时分。
斜阳的光芒仿佛碎金,洒落在破庙的土墙上,也透过大门洒落在庙里的神像上。
残破的神像。
危兰和方灵轻一眼便看到了神像上的一道痕迹。
危兰皱眉道:“是刀痕。”
方灵轻转过头,仔仔细细观察起了庙里的每一处角落,道:“竟然还不少。”
房梁和地面,以及摆放神像的木桌,都有这样的痕迹。
她们在心中思索起两种可能。
——其一,张十五带着锦衣卫来到这里,双方发生打斗。
——其二,张十五所说的破庙并非此地,只不过以前曾有别的江湖人士在这里打过一架。
倘若是前者,那就令危兰和方灵轻颇为忧虑。
战斗已经结束,杨栋等人却都不见,那么谁是这场战斗的胜利者,不言而喻。
方灵轻道:“要真是他们……看来这个张十五,武功果然不简单。”
为她们两人带路的那名渺宇观弟子忍不住询问道:“云姑娘觉得是那个张十五独自打赢所有锦衣卫吗?有没有可能,是那个张十五的同伙埋伏在这里,一群人偷袭围攻才胜利的?”
方灵轻没有回答他。
方灵轻走到了一面墙边,正专注地盯着墙看,不再言语。
危兰便摇摇头,替方灵轻解释道:“打斗过后留下的痕迹,有时候也是会说话的。所以只要认真观察它们,就可以听它们告诉我们,这里所发生的必是以一敌多的一场战斗。”
言罢,她顿了顿,再向方灵轻问道:“轻轻,你又发现什么了?”
方灵轻道:“兰姐姐,你来看这个。”
墙面上亦有一道刀痕。
危兰走过去便发现,这道刀痕与众不同,入墙三分,显然功力深厚。
她诧异道:“这是……”
方灵轻道:“像不像《六合真经》里记载的刀法?”
并且是冯丹瑶交给杜铁镜、杜铁镜又交给她们的那一卷六合真经。
作者有话说:
苏轼《范增论》:“物必先腐也,而后虫生之;人必先疑也,而后谗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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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 ? 诱饵 ◇
◎或跃在渊(五十六)◎
除了角田煌, 除了早已死去的那五十三名的倭寇,还有谁会那一卷《六合真经》的功夫?
这个张十五究竟是谁?
如今线索越多,反而越有些难以理清, 危兰和方灵轻思索片刻,待检查完了破庙里的全部痕迹, 再走出大门,观察起周围的地形——倘若真是张十五赢了这场战斗,他一个人想要带着那数名锦衣卫离开, 就绝不可能走大路。
而这座庙后有两条小路, 都是极为僻静,平时不怎么有百姓来往的。
可惜当危兰和方灵轻分别走通了这两条小路, 又见它们的尽头各有分叉口。
地面的脚印早已被销毁得干干净净, 她们这回实在不知该选择什么方向追踪。
方灵轻在这时抬头一望天穹,金乌已落, 天色已变得仿佛浓墨一般, 唯有皎月与四周彩灯明亮。
看到这些光亮, 她的心情好了不少。
于是她返程找到危兰,脸上又有了笑意,道:“兰姐姐, 既然他们都这么蠢,总得付出点代价,就让他们多当一会儿阶下囚吧。走啦,我们先去吃晚饭,等渺宇观的朋友们到了以后, 我们再继续慢慢查他们的下落不迟。”
危兰道:“现在也只有如此。”
尽管渺宇观的弟子们遗世独立, 但并不是见死不救的人, 知晓那数名锦衣卫遭遇了危险, 刚刚给危兰和方灵轻带路的那名渺宇观弟子已自告奋勇,去联系他的师兄弟姐妹们,人多了,他们才能分头行动,前往不同的地方追查。
离开破旧小巷,附近的繁华大街正是热闹的时候,灯下行人无数,路边小摊的摊主刚端了两碗汤面放到危兰和方灵轻面前的桌上,只见那名渺宇观弟子又在此时回了来。
他身旁还有一名少女,是他的同门师妹。
“我师妹刚打听到一个情况,或许对你们有帮助,我就先带她来了。”
危兰欣然道:“两位辛苦,要吃些东西吗?”
那少女笑道:“不必,我方才已在一位大娘家里吃过。”
危兰道:“消息就是那位大娘提供的?”
少女道:“是,那位大娘是城里一家布庄的老板,颇为富裕,因此置办好几座楼屋院子,平时她又不住,便租给了别的百姓。据她所说,有一位租客在她看来就相当奇怪,那是一名三十来岁的的男子,名唤王延,在四年前租了她的屋子,总共住了两年,独来独往,早出晚归,却不知道到底在干什么。且因为此人脸上常常带着忧色,引起了街坊邻里的好奇,有街坊多关注了他几眼,遂无意中发现,他的头发似乎并不是真发,而好像是戴着假发……”
国朝女子以假髻作为首饰,是一件颇为流行的事,但男子头戴假发则甚是奇怪。
危兰立即问:“能确定吗?”
少女道:“不能确定,他们也只是怀疑猜测。”
方灵轻思索道:“这个叫王延的人在那里住了两年?那么他是在嘉靖三十三年离开的?”
正是倭乱之事的前一年。
少女点点头道:“就是在那一年某日,那位大娘派遣手下去找王延收租金,发现他待在屋子里,脸色苍白,似乎很是痛苦的模样,便立刻要给他请大夫,他却拒绝说普通大夫治不好他的疾病。而又过了些日子,突然有一名跟王延差不多年纪的男子,自称是王延的朋友,要带他去求名医治病。”
方灵轻道:“然后呢?”
少女道:“没有然后了,从此再没有人见过王延和他的朋友。”
照这般说来,这位“王延”十有八九就是埋在城南野山里的那名死者,而他所谓的疾病,恐怕便是修炼《六合真经》之后走火入魔的症状。
然则,他既在两年前就已发病,他还能够撑到次年,指挥那五十三名倭寇作乱吗?
除非……
危兰道:“轻轻,我们是不是一直都想错了。”
方灵轻道:“你说是,那具尸体根本就不是角田煌?”
危兰道:“你可还记得,据沙鹰所说,当初冯丹瑶女侠打算趁角田煌熟睡之后,翻找角田煌的包袱,却无意中听到角田煌和另一个人的对话。”
方灵轻道:“那人询问角田煌,为什么要来铜仁府,为什么不按计划行动。角田煌回答,他和他手下练的功夫似乎有些奇怪,他得先在铜仁府查明白了这件事。”
如果角田煌便是张十五,而张十五便是在两年前带走王延的人,那么一切终于都说得通了。
那一卷《六合真经》是他在王延的手里得到,然而他在最初修炼之时,并不知练了它将有走火入魔的危险,直到后来他察觉出了这武功的怪异之处,因此才会又回到铜仁府,挖掘出早已埋葬于地下的王延尸体进行检验。
方灵轻托着腮,继续思忖道:“所以他明明发现藏在自己包袱里的真经与包袱已经遗失,这几个月过去了,他还是没有离开铜仁府,就是因为他还没查明白《六合真经》的秘密?”
毕竟这关系到自己的生命。
别的任何事,哪有自己的生命重要?
危兰道:“既然如此,我们便不用再费心寻找他与杨兄等人的下落了。”
知道了一个人最关心何事。
那么这件事就能成为一个诱饵。
让对方明知水上有钓钩,也不得不主动上钩的诱饵。
明月夜,凉风习习,一家药铺开在喧闹的街市之中,大红灯笼的光照着药铺横匾上的三个大字:
——“仙杏堂。”
而距离药铺大约十来步之处,一名三十多岁的男子正负手而立,神色冷峻,气质严肃,让人完全不敢相信他就是适才在危兰和方灵轻面前说句话都要不停发抖的小混混张十五。
偏偏他的脸,与张十五的脸,可以说得上是一模一样。
他此刻伫立此地,半晌脚步不动,只是盯着前方那家药铺,心中的念头却转了好几下,遽然挥手召来正在路旁玩耍的一名男童。
“小孩,想要银钱去买糖吃吗?”他说着拿出一锭银子,“帮我办件事,我就把它给你。”
那小童双眼骤亮,跑了过去,欣喜道:“什么事,大叔我一定帮你办好。”
张十五再拿出了一张药方,道:“你就照着这个方子,去那家药铺帮我抓药。”
小童奇道:“这么简单的事?你为什么不自己去买药?”
张十五道:“你若是想要银子,那就不要多问。”
小童果然不再说话,接过药方和银子,飞快地跑去了那家药铺。
张十五的目光依然死死地盯着药铺大门,双手握拳,神情更加戒备。
——这“仙杏堂”究竟有没有问题?
不久前,那几个锦衣卫把这张药方交给他之时便说,这张药方上有好几味药都十分珍贵,铜仁府的医馆药堂恐怕根本不会有卖。而他跑了几家药铺询问,果然大家都是相同的说辞,只不过有几位药铺伙计多说了一句:
——“或许如今铜仁府最大的药铺“仙杏堂”,能有这种奇药。”
张十五已查看过那几个锦衣卫的腰牌,他们都是从京城来的,不可能提前在铜仁府开这么大的一家药铺,设下埋伏。
可是不论什么时候,小心谨慎总不会有错。
就像他今早前往城南那座野山,幸好有了防备,才不至于中计。
夏夜的风吹得道路两旁的树叶飒飒作响,吹走了白日的暑气,在街市上闲逛的百姓着实不少,远处又有几名孩童一边踏着步,拍着手,歌声在风中传来。
“天地旋转,高岸深谷,其道不变……”
反反复复就是这十二个字。
张十五霍然大惊。
这短短十二个字没头没尾,普通人听来不明所以,然而只要是看过《六合真经》的人却都明白,它乃是真经中一句关于内功法门的要诀!
无论是哪一卷的真经。
其中都有这一句话。
张十五当即施展轻功,双脚似在地面滑行,瞬息间就到了那群孩童的身后,拍上一个孩童的肩膀。
那孩子好像被吓了一跳,停步回头,紧张不已地道:“你……你是谁啊?”
此处本就是闹市,四周来往的百姓听见幼童的话,纷纷转头,狐疑地看向男子,只担心他是哪里来的拐子。
张十五虽不怕他们,却也不愿意引起没必要的风波,只得尽量温和地笑道:“我只是觉得你们刚才唱的歌很好听,想知道是谁教你们唱的?”
那孩子道:“是两个姐姐教我们唱的。那两个姐姐真厉害,她们说只要我们一边唱歌一边到处走,就肯定会有人来问我们这歌的出处,果然是这样。她们还说只要有人问,就让我们告诉你,她们想跟你见个面,让你定个地方。”
张十五迟疑道:“那两个姑娘是你们的什么人?”
那孩子道:“我们不认识那两个姐姐,但她们给了我们很多银子,让我们和别的伙伴分别去城里各个街巷唱歌,我们就答应了。那两个姐姐还说,如果你犹豫了,就让我们继续告诉你,她们知道你练的武功的秘密。”
这显然是一个诱饵。
却是极具诱惑力的诱饵。
假若是在今天日落之前,张十五不管那两名女子设下了什么样的陷阱,他都要为了这个秘密而试着闯一闯龙潭虎穴。
今天日落以后,他已不须再冒险。
他摇了摇头表示拒绝,不再跟那几个幼童说话,转过身,只见刚刚替他抓药的那名男童正在人群里东张西望,终于望见了他,飞奔而来。
“我还以为你骗了我,跑了呢。”
张十五笑了笑,又把银子在他面前晃了晃,道:“再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把药方给了仙杏堂的伙计之后,他们可有说什么话,或者奇怪的动作啊?”
男童道:“没有啊,他们把药给了我,什么都没说。我倒觉得大叔你很奇怪。”
张十五的视线向左右四周一望。
他的内力极好,但此时此刻察觉不到有任何人在跟踪自己——看来是自己多心了,那“仙杏堂”只是一家普通药铺?
他终于把一锭银子交到男童的手里,随而接过男童递来的药,往前而行。
那唱歌的幼童见他渐渐走远,小声道:“危师姐和云师姐的计策好像没有成功?”
他的同伴道:“我们去问问那个哥哥是怎么回事吧。”
拿到银子正准备去买蜜饯果子的男童被唤住。
他笑嘻嘻地道:“你们要我回答你们的问题,也给我钱吗?刚刚那个大叔和药铺里的大叔都给了我一锭银子,你们也要给我这么多钱,我才回答你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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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8 ? 仙杏堂 ◇
◎或跃在渊(五十七)◎
男童拿到他今晚赚到的第三笔银子, 立刻开口解释,他本在这条街上玩耍,忽然刚刚那名男子找上了他, 要他拿着一张药方,前往仙杏堂药铺买一副药。
而当他进了仙杏堂, 药铺伙计看到他的药方,脸色变了变,先问了他是替谁来买药, 听到他的如实回答以后, 又给了他许多银钱,勒令他不许把他们询问他的事情告诉那名男子。
他自然一一答应。
可是不告诉那位大叔, 不代表不能告诉其他人。男童觉得自己很守信用, 说完话,这回真的欢欢喜喜跑去前方的蜜饯铺子了。
那唱歌的幼童道:“走, 我们去把这事告诉危师姐和云师姐。”
危兰和方灵轻吃完了晚饭, 又重回到那座破庙交流分析今日之事, 而此刻与她们同在此地,还有一位妙龄女郎。
幼童悦然道:“五师姐,你来了!”
原来锦衣卫们消失的消息传到梵净山上以后, 众人商议片刻,都觉就算为了渺宇观今后的平静,也不能让朝廷的人在自己的地界出事,便决定让萧雨歇下山主持大局。
她听完幼童的讲述,沉思一瞬, 向危兰和方灵轻道:“你们想知道那仙杏堂是什么地方吗?”
危兰道:“看来萧师姐知道。”
萧雨歇点点头道:“我们边走边说。”随即出了庙门, 她在前带路, 才又道:“危师妹应该比我们任何人都清楚折剑行动。”
当初陆炳与严嵩派遣多名亲信分赴各地, 隐藏于市井江湖之中,暗地里查探侠道盟五大派子弟们犯过的各种罪行,记录在数本册子里,名为“折剑录”,打算把这些证据收集得足够多了,再请圣上出兵,以“为民除害”的名义,彻底剿灭侠道盟。
哪里料到中途出了岔子,郁无言与危兰等人的发现让这个计划夭折,侠道盟先一步自查自清,惩治了盟中败类,同时反过来调查起了锦衣卫。
凡是隐藏在侠道盟五大派各个总舵和分舵附近的锦衣卫暗桩,都被他们找了出来。
危兰道:“仙杏堂就是锦衣卫埋伏在铜仁府的暗桩?”
萧雨歇道:“是。”
危兰道:“他们怎么还在这里?”
萧雨歇道:“我听说之前隐藏在危门和留家堡、挽澜帮、如玉山庄附近的锦衣卫早就返回京城,想来那是因为他们都已经被你们发现,有你们的阻扰,他们若不离开,继续留在原处也不可能再查到什么,起不了任何作用。可是仙杏堂——”
方灵轻道:“可是仙杏堂并不知道你们已经发现了他们?”
萧雨歇道:“是,我们查出仙杏堂的底细之后,便没有再理会这件事。甚至,本派除了少部分弟子知道这件事之外,还有很多姐妹兄弟直到如今也并不清楚仙杏堂老板的真实身份。”
方灵轻道:“这是为什么?诶,你不要回答得太快,让我猜一猜……我记得当初‘折剑行动’之事暴露,侠道盟拿到数本折剑录,发现上面记载了不少危门和留家堡、挽澜帮、如玉山庄弟子的罪行证据,偏偏就是没有你们渺宇观弟子犯罪的证据。所以,你们觉得就算锦衣卫继续待在这里,也不可能查出什么,便不再管这件事?”
萧雨歇道:“云师妹说得没错,一方面确是如此,本派弟子行得端、坐得正,只要光明正大,就不怕任何人的调查。但另一方面,我们也是希望他们继续留在这里,还可以监督我们。”
危兰道:“监督?你们需要监督吗?”
萧雨歇道:“危师妹觉得需要吗?”
危兰沉默微时,相当认真地想了一想,随而才微微笑道:“需要。侠道盟五大派拥有寻常江湖门派不会有的权力,不管我们是不是会拿这种权力作恶,都需要监督。”
任何权力,都必须需要监督。
萧雨歇道:“是,本派建立至今数百年,我虽敢说我们这一代的姐妹兄弟,都心怀坦荡,不曾做过大恶。可是,我们不能确定百年前的先祖们,是不是个个都是真正的侠者;我们更不能保证百年后的弟子们,是不是个个都能谨记为人处世的原则底线。因此这监督不但现在有必要,永远都有必要。不然,名门正派迟早也会变成邪道魔教。”
危兰颇为赞同地点点头,随而温然一笑,道:“还有一个方法则是,彻底消灭这种特殊的权力。”
她用最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这种让普通人听来石破天惊的话。
萧雨歇道:“危师妹还是不放弃,让我们也对抗侠道盟的想法?”
危兰微笑,并不否认。
她确实希望能多一些盟友。
萧雨歇道:“但我们渺宇观弟子只想做好自己,而开天辟地的大事,我们无意参与。”
危兰颌首,正要接着说话。
突然听方灵轻喃喃道了一句:“真有意思……”
危兰和萧雨歇都看向了她。
萧雨歇奇道:“什么有意思?”
方灵轻笑道:“名门正派也会变成邪道魔教,这个说法我倒是第一次听说,很有意思。而若照这个说法,如果邪道魔教也常常行善,是不是也有可能变成名门正派?”
萧雨歇愣了一下,道:“这个说法我也是第一次听说。”
危兰则即刻笑道:“我想,当然有可能。”
萧雨歇道:“只不过,名门正派变成邪道魔教很容易,但要想邪道魔教变成名门正派,却难如登天。”
方灵轻扬唇而笑,指了指危兰,道:“比她要做的事还难吗?”
萧雨歇闻言不由心生疑惑,默不作声,打量了方灵轻几眼。
方灵轻霍地话锋一转,又笑道:“既然那个仙杏堂是锦衣卫的暗桩,那么张十五会到仙杏堂买药,是否就是杨栋他们的计策?”
危兰道:“想要弄明白此事,我们如今只能到仙杏堂问一问了。”
方灵轻道:“萧师姐,那个仙杏堂究竟还有多远?”
萧雨歇道:“很快就到了。”
大约还有一条街的路程。
在此期间,危兰拉了拉方灵轻的袖子,两人的脚步缓了缓,她才悄声道:“名门正派也不都是那么好,你想要造极峰变成名门正派吗?”
方灵轻道:“不都是那么好,可是……我觉得渺宇观不错啊。而且,我爹爹现在不能够带我回造极峰,为了我的安全,肯定会把我的事隐瞒下来,但他却无法帮我瞒一辈子。这件事暴露以后,侠道盟和造极峰两边都容不下我,我得为自己打算。”
她用带着笑意的语气道:“我不希望有人挡我的路。”
去年在汉中府,她便曾经想过,自己既要完成父亲交代的任务,又不愿欺骗危兰,最好的法子是直接杀了袁绝麟来换取留影所知道的秘密,自然就不用再把心机用到危兰的身上。
那就必须变得更强。
绝顶高手的强。
现如今她又想,似乎绝顶高手的强似乎还不够。
如果是天下第一的强呢?
如果自己能强到令整个造极峰都臣服,谁还能挡自己的路?
她终于和危兰一样,也有了一个足够大的信念目标。
或许说,野心。
而她那一点渐渐生出的野心正在蠢蠢欲动之时,危兰侧首端详着她,倏然间有了一种她仿佛变了很多的感觉。
这段日子,方灵轻几乎每天都在变。
但在这一刻,危兰只觉她变得与以往完全不同。
危兰骤然忆起今天傍晚,她们与傅道归谈了好一阵,末了方灵轻说她想起《易经》里的一句话。
而到底是哪一句话。
危兰还没有来得及询问。
是以危兰在这时先问:“你的路……你已经想好了吗?”
方灵轻点了点头,正要开口。
萧雨歇忽在这时回首,向身后的危方二人询问道:“你们在说什么?”但她并不打算听她们的回答,又紧接着道:“仙杏堂已经到了。”
方灵轻笑道:“兰姐姐,那我待会儿再告诉你吧。”
步入仙杏堂,还有两个伙计守在柜台前,见到客人立即问好,询问客人要买何药。
危兰摇首道:“我们不买药,只想问一件事。”
她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递给了对方。
信上写的不是药材的名字。
而是一个命令。
陆炳亲手书写的一个命令。
信尾还有陆炳的印章。
对方神色一凛,再将这信仔细看了两遍,确定它不可能是假,立刻道:“姑娘想问什么,请说吧。”
方灵轻道:“你怎么这么爽快,都不诧异一下,犹豫一下吗?”
这封信乃是她们先前与陆炳分别时,陆炳给她们的一个凭证。
这一路她们走了很多地方,每当接触到别的锦衣卫,危兰拿出这封信之际,那些锦衣卫都要震惊好半晌,然后心不甘情不愿地给她们提供帮助。
这两个人居然与众不同,对于陆指挥使要他们和侠道盟危兰合作的命令,他们似乎没有不情愿。
对方沉吟片刻,道:“大概因为我们不讨厌你们。几位姑娘究竟有何事要问,是和……邓漳有关吗?”
邓漳。
是与危兰、方灵轻同行的那数名锦衣卫其中一位的名字。
危兰道:“你们只认识邓漳?”
对方道:“我们曾经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但现在我们已经没有再共事了。”
危兰了然道:“所以,他知道你们在这里,特地想办法用那张药方给你们报信?”
对方道:“是,那张药方上有几味药极其珍贵,在铜仁府只有我们这儿才有卖,代表一个信号,他遇到了危险,且敌人十分厉害,希望我们帮忙,刚刚我们头儿已经带着其他兄弟去跟踪了。”
危兰蹙眉道:“跟踪?他们已经走了多久?”
对方道:“你担心我们的跟踪会被他发现?放心,我们跟的不是那名男子,而是我们让那小孩交给那男子的一包药,从药里传出的一种气味十分特殊,恰好我们有个兄弟的鼻子灵得很。”
方灵轻听罢倏地一笑。
对方道:“这位姑娘笑什么?”
方灵轻仍然微微笑着,但不言语。
危兰见她眼神里露出真切的欢喜,反而奇了,轻声问道:“你怎么突然高兴起来了?”
就因为发现原来这些锦衣卫并不是那么蠢?
方灵轻想了想,凑到了危兰的耳边道:“我知道你以后要干大事,还想和锦衣卫合作,既然他们并不是笨蛋,我就放心了。”
危兰心弦又是一动。
尽管方灵轻从未说过要同她一起去对抗侠道盟,去改变如今江湖武林,然而在刚刚那一瞬间,她却蓦地觉得,方灵轻已算是她的盟友。
算是她的第一个盟友。
她也冲着方灵轻微笑了笑,旋即向对面的锦衣卫问道:“邓漳是你们的朋友,也是我们的同伴。要救他,我们也想出一份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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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 ? 何处江湖 ◇
◎或跃在渊(五十八)◎
这条街不见商铺, 都是百姓的居所,便格外安静。
唯有阵阵夜风吹着高槐古柳,天地间响起沙沙之声, 宛若悠扬钟声。
有几名黑衣男子正趁着这风声的掩饰,在墙面和地面以及树干枝叶之间布置机关暗器——那张药方透露的信息表明, 擒获邓漳等人的男子武功绝对非同小可,于是仙杏堂里的锦衣卫们自然不会轻举妄动,想出了用机关暗器埋伏偷袭的法子。
这些小型的可以随身携带的机关都是他们从前研造的, 正好今日派上用场。
反正他们又不是江湖侠客, 不必讲究什么光明正大。
危兰和方灵轻、萧雨歇来到此处之时,先好奇地观察一会儿众锦衣卫刚刚布置好的机关。
而给危方萧三人带路的那名锦衣卫, 这时则给他的同伴们说明了这三位姑娘的身份。
众人听罢面面相觑, 但并没有任何不满的神色。
危兰忽问道:“他们都在旁边的屋子里?”
其中一人道:“我们打算待会儿就派个人把那名男子给引出来,然后让他和这些机关慢慢打一会儿吧, 我们再进去救人。”
萧雨歇道:“诸位的机关术确实不凡, 若是我八妹看到, 会很愿意和你们交流。”
这虽是一句称赞,但从萧雨歇的口里说出来,让他们听着就颇为别扭, 要知锦衣卫里的“夜枭”之所以懂得很多江湖手段,还不都是为了对付侠道盟?
而他们这部分人则负责的是对付侠道盟里的渺宇观。
那人又苦笑了笑道:“有几样机关,是我们前不久新研造出来的,幸好如今第一次用,没有用在你们的身上。”
萧雨歇道:“幸好?”
那人并未解释, 只是话锋一转, 问起这位姑娘是否就是渺宇观的萧五侠, 真是久仰大名, 继而与萧雨歇寒暄起来。
锦衣卫行事向来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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