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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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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喝喝茶,说几句话,然后就请客人下山,绝不留客人过夜。

    因此今日他们请危兰和方灵轻在山中居住,在渺宇观还真是头一遭。

    梵净山自古以来都是释教名山,巍峨高耸,峰峦叠翠,还有种种奇花异草,美不胜收。

    然而山中众弟子的居所竟全是道观模样。

    还有正中的大殿既供奉佛陀又供奉三清。

    这源于昔年渺宇观的开山祖师乃是一位佛道双修的奇人,他剃头落了发,偏偏又身着道袍,游走世间。但他后来收的弟子,则都是俗家弟子,甚至这数百年来一代代传下来的弟子大部分都是俗家弟子,所以佛道两家的清规戒律他们都不必守,只是住在如此有佛道两家特色的地方,以此来纪念他们的祖师。

    一行人才到山中不久,忽见前方走来一名十多岁的小少年,欢喜地招呼师兄师姐。

    曲枕书唤了一声师弟,也笑问道:“家里都有谁在啊?”

    那少年摇摇头道:“这会儿都不在呢。”

    关驰景道:“都不在?”

    那少年道:“大师兄和二师姐还有七师兄、八师妹、九师弟早就出门游历了,恐怕还有些日子才能回来。掌观师伯一大早也下了山,他应该今晚才回来。”

    此时已经不早,天穹暮色苍茫。

    曲枕书偏过头,看向危兰和方灵轻,笑道:“本来想给你们介绍一下我们别的师兄师姐和师弟师妹的,可惜不巧。既如此,两位先歇息歇息,这些天我们一直赶路,也够累了。”

    萧雨歇道:“我带你们去房间。”

    那是在山里的一座小院,绿树古藤遮住阳光,院里正好有相邻的两间屋子,屋内都有隔断,里间是床榻,外间是桌椅,布置得甚为雅致。

    而往小院的左边,走大概二十多步路,还有一座差不多大小的院落。孟云裳笑道:“那是我和五姐住的地方,你们平时若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招呼我们。这会儿要不要到我们那儿去喝口茶?”

    方灵轻笑道:“好啊,我正好渴了。”

    危兰颌首道:“那就多谢萧师姐和孟师姐了。”

    这座院落也同样有两间小屋,但当危兰和方灵轻进了其中的一间屋子以后才发现,此屋十分开阔,竟没有任何隔断,左右两扇窗户下面各有一张黄梨木案,左边案上放着笔墨纸砚等物,以及一个大算盘;右边案上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个大铜镜,旁边放着的瓶瓶罐罐不计其数。

    屋里边还有一个书柜,其他家具也都摆放得错落有致。

    偏偏就是看不见一张床榻。

    方灵轻奇道:“你们刚才说,你们就住在这里?”

    萧雨歇道:“是。”

    方灵轻道:“那你们睡在哪里啊?”

    萧雨歇一边给她们倒茶,一边道:“隔壁不是还有一间屋吗?”

    方灵轻愣了下,旋即意识到原来她们二人住同一间房,心中不由感叹渺宇九剑果然如同江湖传言的那般同门情深,亲如一家,却又隐隐得觉得还是有些不对,渺宇九剑里还有老二和老八也是女子,为什么不和她们住在一块?

    危兰闻言则向着窗外邻屋看了一看,心中忽然闪过一个猜想。

    ——她们两人除了师姐妹的关系,还有别的关系吗?

    她能很快想到这一点,其中一个原因也是因为在大明一朝这种事情十分普遍,尤其是那些文人雅士,十有八九都好龙阳,就像喜欢梨园鼓吹一样自然,渐渐地这种风气也蔓延到了江湖里,而她自幼在这种环境里长大,也就习以为常。

    诚然,除了江湖之外,其他无论庙堂还是民间,大多数女子只能困于深闺,所以纵然国朝在这方面相当开放,盛行的也是南风,而非磨镜。

    但男子能够做的事,女子又有何不可?磨镜之好也没什么奇怪的。

    也正因为如此,危兰当初发觉自己似乎喜欢上了方灵轻,完全没有任何诧异,她那么好,自己是应该喜欢她。

    危兰只是在乎方灵轻的想法。

    犹记得上回她与方灵轻的讨论,方灵轻便说过,朋友之间和爱人之间是不同的,爱人相处太过亲密,两个人只要有不同就会引发矛盾,而这世上永远不可能有两个完全相同的人,倒真让她无言以对,也有些茫然起来。

    而此时她既有了对萧雨歇和孟云裳关系的猜测,便下意识地又打量了她们一会儿。

    萧雨歇和孟云裳就很不一样。

    无论是脾性还是爱好,都可以说是截然不同。

    萧雨歇将已经倒好的茶递给了她和方灵轻,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倏地一笑道:“危师妹是想问我们什么吗?”

    她平时难得一笑。

    这个笑容相当坦然坦荡。

    危兰见状本来也不打算再犹豫,只是开口之前突然想到轻轻说话一向无所顾忌,倘若萧雨歇与孟云裳的关系真是自己所想的那样,轻轻知道了,恐怕会说出什么让萧雨歇和孟云裳不高兴的话,遂微笑着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四人坐着歇息了一会儿,喝完茶,窗外的那一轮红日终于在暮色里渐渐落下,旋即明月缓缓升起,天穹也变为了乌蓝色。

    远处的山林中燃起了炊烟。

    在萧孟二人的带路之下,她们走出小院,又来到另一间大厅,和曲枕书、关驰景以及其他几个还没来得及吃饭的渺宇观弟子一起用晚饭。

    孟云裳刚坐下来,便问道:“师父还没有回来?”

    曲枕书和关驰景都摇了摇头。

    记得她们刚上山之时遇见的那名小弟子说的是,傅道归今日只是下山逛逛,大概晚上便会回观,如何现在还不见他身影?危兰与方灵轻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尽管她们并不认得这位傅掌观。

    但通过他的徒弟,猜想他的为人,在危兰和方灵轻的心里他应该一位仙风道骨的高人,便都对他有些隐约的仰慕。

    孟云裳看见她们的神色,嫣然一笑,道:“多谢你们两位的关心,不过我们师父和我们一样,都不是能闲下来的人,他就是喜欢到处乱跑,偶尔也会在外过夜,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方灵轻道:“我们也不怎么担心,你们师父那么高的武功,这世上有几个人能让他出事?”

    危兰微笑道:“轻轻说得是。我只是在想,我们如今虽然到了铜仁府,但若是那名倭寇早已经离开了铜仁府,我们要想继续找他,无异于大海捞针。尊师见识非凡,倘若有他在这儿,或许能给我们指点一下迷津。”

    萧雨歇道:“师父今天不回家,明天也是会回的,你们迟早会见到他。至于那名倭寇……就算他现在已经不在铜仁府,只要他以前确实在这里待过,他一个外人,总会留下存在的痕迹。明日一早,我们请本门所有兄弟姐妹在城中各处打听消息。”

    危兰点点头。

    这个法子确实费时又费力,然而她很清楚,这世上很多事情想要办成,是没有捷径可走的。

    必须坚持辛苦。

    她道:“好,明日我们也一同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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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9 ? 邋遢老者 ◇

    ◎或跃在渊(四十八)◎

    次日天明, 萧雨歇召集了山上所有弟子,将此事简单地说了说,旋即下令, 众弟子分为两人或三人一组,前往城中各个地方查探那名叫做角田煌的倭寇的消息。

    谁去什么地方, 她都一一安排妥当。

    方灵轻悄声询问关驰景,道:“你们渺宇观平时有什么事情,都是由萧师姐做主吗?”

    按理说, 萧雨歇上头还有四个师兄师姐, 蔺远照和江濯雪最近不在山中,就不必再提, 可是曲枕书与关驰景这会儿还在场呢。这江湖门派, 长幼的规矩一般都极其严格。

    关驰景笑道:“本门的事务太多太杂,桩桩件件, 千丝万缕, 我和三哥六妹都是处理不来的, 这可比学武要难多了;大哥二姐倒是有这个本事,但他们是一对闲云野鹤,跟他们比起来, 我们谁都是俗人,他们也最讨厌俗务;七弟的年纪不大,八妹和九弟就更小了,况且他们的兴趣好像也不在这上面。所以,没办法, 平时就只能有劳五妹帮着师父管一管事了。其实最近几年, 师父也没怎么管, 都是五妹一个人辛苦。”

    正在关驰景说话间, 萧雨歇已经下完了命令,众人旋即有条不紊地出发。

    同时,曲枕书拿了一幅铜仁府的地图交给危兰和方灵轻,道:“危师妹和云师妹就去这两条街看看吧。”

    大概是考虑到危兰和方灵轻初来铜仁府,人生地不熟,他们给危方二人选择的这两条街并不偏僻,乃是繁华闹市,很容易就找到。

    而此地的店铺多,人也多,男男女女,炫服靓妆,与百花争奇斗艳。道路两旁楼肆林立,碧瓦映日,各种吃食的香气从这些店铺里飘散出来,既有烧肉的咸香,还有糕点的甜香。

    方灵轻才到街口,目光先望了望左边,又望了望右边,笑道:“这地方真是热闹,倘若我们不是出来调查事情的,我倒真想在这里多玩上一会儿。”

    危兰道:“现在也可以啊。”

    方灵轻偏头看向她,挑着眉没有说话。

    危兰笑道:“我以前的日子,要么是练武,要么是处理危门的事务,再要么就是到江湖里去调查烈文堂接到的案子,几乎不曾闲下来玩过,偶尔也会觉得有些累。是你教给我,不必时时刻刻都把弦绷得那么紧。如今角田煌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找到的,我们便一边在这条街上逛逛,一边打听消息,也没什么不可以。”

    方灵轻闻言也笑了起来,道:“那是因为从前我爹爹让我办的事,大多数我都觉得没什么大意思,我才会一边做事一边玩,反正凭我的本领,我再怎么玩,也不会耽误事。但现在我做的事嘛,我倒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危兰道:“既然做的是有意思的事,那么就更应该放轻松一些了。”

    方灵轻的眼眸亮了亮,点点头道:“有道理。”

    她当下跑到了旁边的一家渴水铺子,买了两碗林檎渴水,同时向那老板询问,从去年到现在的这段时间里,有没有发现哪位外地人在铜仁府住了很久的,又或者有没有觉得哪位陌生人比较奇怪?

    随后她听完老板的回答,拿着那两碗林檎渴水回到危兰身边,把其中一碗递给了危兰,道:“他说没有。走吧,我们再到前面去打听。”

    于是乎,两人就这么一路走,一路看,一路问,有时遇到喜欢的小玩意就停下来多看一会儿,或者买上两样。

    的确十分轻松。

    方灵轻从前最担忧的那些道义的束缚,从来没有出现过,甚至在最近这些日子,她心中常有天高海阔之感。

    她捧着渴水喝了几口,曾经和危兰的那个赌约又在她心头一闪而过,她不由得默默心想,倘若这就是做游侠的感觉,好像倒也不错。

    她对“侠”这个字,已不再那么抗拒。

    而正思索间,两人来到一家客栈,找上了客栈的老板与伙计。

    一名店伙计听完她们的询问,思考了半晌,道:“我们这儿是客栈,来我们来这儿的客人肯定都是外地人,但他们在我们这儿住的时间都不长,几天或者十几天,长期住的太少。不过要说奇怪的人嘛,倒是有一个……”

    方灵轻道:“谁?”

    那店伙计伸手指了指她们的身后。

    在客栈大堂角落的一张桌子旁,坐着一名花白头发的老者,他的衣衫打着几个补丁,人也不修边幅,看起来甚是邋遢,正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据沙鹰的交代,角田煌的年纪大约在三四十岁左右,绝不会是一位老人。

    果然她们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寻到线索。

    危兰却还是问道:“他怪在哪里?”

    那店伙计道:“他不是外地人,自我在这家店干活起,好些年了,我就偶尔会看到他在这条街闲逛。我们这里虽然是客栈,但卖的酒那是一绝,所以他有时还会来我们小店打二两酒,吃点小菜,和客人们闲聊几句,听他说他的家就在铜仁府。可是今早天还没亮的时候,我出门去早市买菜,居然看见他前面那条街的亭子里睡觉,这还不奇怪吗?”

    方灵轻道:“也没有多奇怪,说不定他家里出了什么事呢。”

    方灵轻只是随便一说,危兰一听则微微蹙了蹙眉。

    她再观察了那老者片刻,忽又向那店伙计问道:“你知道他家里都有哪些人吗?”

    那店伙计摇摇头。

    危兰便不再问,迈步就要往老者的身边走。

    方灵轻却不动,还拉住了她的袖子,低声道:“你是担心他的家里确实出了事,才会迫不得已睡大街,所以想去帮帮他?”

    危兰道:“是。”

    方灵轻思索了会儿,道:“以前我除了偶尔下山办事,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造极峰,很少来这市井之地走上一走,所以也是如今才发现,这世上穷苦有难的人,原来远远比我想象得多,你不会都要一个个帮吧?帮得过来吗?”

    危兰毫不犹豫地道:“当然帮不过来,那就见一个帮一个。”

    她稍稍顿了顿,随即续道:“轻轻,你不是说过,你如今再看到无辜百姓受苦或者枉死,会觉得不开心吗?我也是一样。而天下苦难的人那么多,我们偏偏遇到了其中一部分,这也算是一种缘分,所以如果我们帮了他们,他们的苦难能够得以解决,我们的心情也能够好上一些,倒也算不辜负了这种缘分。”

    言罢,她对着方灵轻笑了笑,转身向那老者走去。

    方灵轻望着她的背影,沉吟少顷,倏地轻声一笑,喃喃自语道:“你的话好像一直都挺有道理。”

    如今既然已经彻底离开了造极峰,方灵轻行于江湖之中有一个很大的目的,就是想要找到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她愿意一直走下去、以后也不会后悔的路。

    但她从来没有因为危兰是她的朋友,便决定不做任何考虑地跟着危兰亦步亦趋地走。

    只不过她最近有意地接触了许多人,有意地与许多人聊天谈话,仍觉得果然还是危兰的一言一行最合她的心意。

    因此她抬起脚步,又再度追上危兰,与危兰并肩而行,很快走到那老者的面前。而那老者似乎听到了动静,睁开眼睛,看了她们二人一眼,又闭上,显然对她们的到来不以为意,漫不经心地道:

    “两个女娃有事?”

    危兰温声问道:“请问老丈是铜仁府人吗?”

    老者打个呵欠,点点头。

    危兰犹豫了一下,她与这位老人素不相识,总不能直接就询问对方家中是否出了什么事,那未免有些冒犯,正在思考如何委婉开口最合适。

    方灵轻直言无忌,从来不怕别人生气,遂直截了当地道:“我们刚刚听这家店的伙计说,老丈你的家就住在铜仁府,可是他今早出门的时候却看见你睡在街上的一个亭子里,所以我们想来问问老丈你,不会是你家里发生了什么变故吧?你说出来,说不定我们可以帮一帮你啊。”

    老者闻言似是怔了片刻,这下彻彻底底睁开眼睛,打量她们一会儿,看见了她们腰间的佩剑,突然笑道:“江湖侠客,出来行侠仗义的啊?”

    方灵轻指了指危兰,道:“她是,我不是。”

    老者道:“为什么?”

    方灵轻道:“因为我还没想好究竟要不要当侠客,有几个问题我还没有完全想明白。”

    老者听她这话说得有意思,眼里终于露出点兴趣,哈哈笑道:“那我觉得你还是别当了,当侠客没什么好的,烦得很。”

    方灵轻道:“是么?我以前也这么觉得,现在却有了点别的想法。”

    危兰忽然笑道:“其实依在下看来,真正的‘侠’从来就不是自封的,所以是不是侠客,有时候不是由自己说了算。”

    老者道:“唔,这话不错,但也不是由我说了算。那就罢了,我就不给你们的事情提建议了。”

    方灵轻道:“那你的事呢?你还没有告诉我们,你家里是不是出了变故?”

    老者道:“变故没有,我现在最大的事是……我刚才睡得好好的,你们偏偏把我叫醒,而我一醒就饿,所以你们要是先请我吃顿饭,我就告诉你们,我昨晚为什么睡在亭子里。”

    这当然没有任何问题。

    何况危兰觉得这位老人很是有趣,也愿意与他交个朋友。

    她问道:“老丈想吃什么?”

    老者见她答应得爽快,呵呵笑道:“放心放心,不讹你们,只要一壶酒和三个菜就行。”他把店伙计叫来,点完了酒菜,又道:“这儿的菜确实都不错,虽然没我家小七做得好,但也有颇为特色,你们两个女娃待会儿可以尝尝。”

    酒是很快就端了上来,饭菜做好则需要一个过程。

    老者先美滋滋地咂了两口酒,才总算说出了危兰和方灵轻好奇的事,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昨晚我家孩子居然带了他们的朋友回家,偏偏他们的朋友是我不想见的人。”

    方灵轻道:“你不想见的人,为什么啊?那个人跟你有仇吗?”

    老者道:“没仇,我不认识她,但我不喜欢她家那几个长辈,也就不想见她。”

    危兰一愣,下意识地看了看方灵轻。

    诚然,她知道老者说的这个人绝不会是轻轻,但在这一刹那间仍是不免想到,“方灵轻”在侠道盟中的待遇亦是如此。

    明明侠道盟里大多数人都不曾见过她,他们还是对她厌恶至极。

    仅仅因为她是方索寥的女儿。

    她忍不住道:“这对于那个人而言……并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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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0 ? 性情中人 ◇

    ◎或跃在渊(四十九)◎

    危兰为人处世自有一套原则。

    但她只会要求自己, 而不会强求别人如何。

    尤其是在面对不熟悉的人的时候,只要对方未做伤天害理的事,一般情况下她都不可能出言指责对方。然而她这会儿既想到了方灵轻, 有些话她便不吐不快:

    “我不知道老丈和那人的长辈有何过节,可纵然真的是他们做错了什么事, 令您不喜,但这世上人人都是独立的,他们的亲人不一定是和他们一样的品性。您没有见过那人, 便如此迁怒……这并不公平。”

    许是带了点隐秘的为方灵轻抱不平的心思, 她这回说话不再委婉。

    言罢,她担心老者会生气。

    正在这时, 店伙计把饭菜端了上来, 一碗荤,两碗素, 那老者拿起筷子, 将每样菜都挑了一部分放到他的饭碗里, 旋即搅拌了一下,浓郁的汤汁瞬间包裹住了白色的米饭,他对危兰的话好像没什么反应, 先扒了几口饭,随而用袖子一抹嘴巴,笑道:

    “这家店开了这么多年,口味始终没变,确实好吃得很。你们也尝尝吧?”

    他的衣袖已经沾上了饭菜的油渍。

    然而他吃得确实很香, 令人看着就不禁生起食欲。

    危兰的顾虑瞬间消失, 倒是一下子笑了, 她侧首和方灵轻对望了一眼, 继而两人颇有默契地也同时拿起双箸,学着老人方才的动作吃起了饭菜。

    只不过她们没有让任何油渍染上她们的衣袖。

    老者见状又一次地打量起了她们,好像对她们的兴趣越发浓厚,道:“你们倒都不像世家大族里的大小姐……不嫌弃我这样不讲究?”

    危兰眼底迅速闪过一份狐疑。

    她腰间系剑,显然是江湖人士,和世家大族有什么关系?不过若说荆楚危门是江湖里的世家大族,那倒也不算错——但如果老人果真是这个意思,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己身份的?

    危兰藏起心里的疑惑,笑道:“这样吃,果然很美味。”

    老者也笑道:“你刚才那话说得有理,但是你听没听过一个词,叫做爱屋及乌?这是人之常情。所以厌屋及乌,同样是人之常情。除了圣人,这世上谁能做到真正的公平?我只不过是不想和她见面,又没有对她喊打喊杀……小姑娘不用来教育我了吧?”

    危兰听得暗道惭愧。

    她明知迁怒不好,然而她此时又何尝不是在迁怒?

    若非因为想到了轻轻,她是根本不可能和老者说刚刚那番话的。

    她颌首道:“老丈言之有理,我也不是圣人……圣人忘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钟……”顿了顿,她极柔和的目光在方灵轻的脸上一掠而过,这才续道:“还是当一个性情中人最好。”

    老者哈哈笑道:“不错不错,我也最喜欢性情中人。”

    他当下端起酒碗,几乎一饮而尽,又用他的袖子擦了擦下巴的酒渍,有些惊喜地道:“没想到你们两个女娃娃倒是挺特别的。”

    方灵轻听罢突然一笑,插话道:“你是性情中人,所以是你自己离家出走,不是因为你和你家孩子因为这件事闹了别扭,他们赶你走的?”

    老者道:“赶我走?那几个小兔崽子,谁敢?离家出走也算不上……他们愿意和谁交朋友,我又管不着;他们想把朋友带回家里住,那也是他们的事。我不想见他们的朋友,只有索性先不回家了。他们还根本不知道我是因为这事不回家的。”

    方灵轻笑道:“你为什么管不着?”

    老者道:“这还用问为什么?”他瞪着眼睛看她,仿佛她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道:“我是他们的师父,只管教他们的武功,教他们如何做人,但其他的事,包括他们要交什么样的朋友,本来就不归我管。”

    适才他口口声声“我家孩子”,危兰和方灵轻只当他说的是他的儿子或者女儿,此时闻言,才知他原来也是一位江湖中人,略一思索,就向他打听起角田煌的消息来。

    老者想了一想,道:“外地人,我当然见过,你们两个女娃娃就是。这奇怪的人嘛……当然也有。”

    方灵轻道:“这奇怪的人不会还是我们吧。”

    老者笑道:“那倒不是,你们还算不上奇怪。”

    方灵轻道:“那是谁?”

    老者道:“你们打听这个是想要干什么?”

    相比较他之前嬉皮笑脸,骤然间他这句话的语气变得正经了许多。

    危兰本来对他的答案不抱希望,可此时见到他突变的神色,心头一动,不由心忖:难道他真的知道什么有用的线索?

    尽管危兰是烈文堂堂主,在江湖上调查任何事,凡是江湖正道人士,都应给以方便,但危兰下意识觉得这位老人应该不会在乎这种规矩。

    她便微微笑了笑,问道:“老丈还有什么想吃的和想喝的吗?”

    老者道:“用不着,我已经吃饱了。就算我没有吃饱,有些事情,也不是再请我吃几顿饭就能收买我的。”

    他一边说,一边站起来道:“你们饭钱已经付了吧?那走吧,我们到外面晒晒太阳说话。”又道:“你们打听的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而是一个人,我得弄明白你们的目的,才能决定要不要告诉你们。”

    危兰闻言沉思有顷,先问道:“不知老者尊姓大名?”

    既然谈起了正事,她就必须要知道对方是谁。

    那老者奇道:“怎么,你们还没猜出来?”

    听他话里的意思,自己应该猜得出来吗?危兰和方灵轻不约而同看了彼此一眼,脚步便缓了一缓,再次看向已走在她们前面的老者的背影,忽觉那宛若一把潇洒的长剑。

    让她们都觉得甚是熟悉。

    危兰再仔细观察片刻,心中一震,终于看了出来,原来不是老者的背影像剑,而是老者走路之时的身法竟与一套剑法极为相似。

    她迟疑片刻,继而试探地轻声念道:“岁云莫矣谁能守,唯有此心初不移。宇宙随流任尔去,虚空对面即吾师。”

    老者笑道:“念诗啊?你怎么跟小三子一样文绉绉的,动不动就爱念诗?幸好,别的诗我不会,这首我倒是听过的,下面两句是:三杯醉倒聊从俗,一点灵明欲语谁。来日日新无限事,归根一笑彼安知。”

    这首诗的颔联和尾联,正好包含了渺宇观的“归根经”与“随流剑法”这两门功夫——听说,昔年渺宇观的开山祖师便是从这首诗中悟到了武学大道。

    而再联想起老者之前的言语,危兰和方灵轻登时不再怀疑,确定了他的身份。

    ——渺宇观的掌观。

    ——傅道归。

    按理说,在老者说出他口中的自家孩子便是他的徒弟之时,危兰和方灵轻就该想到这一点,偏偏她们之前思索了好几次傅道归究竟会是一个怎样的人,脑海中已经创造出了一个仙风道骨的隐世高人形象,再看到这位老者,自然不会把他和她们想象中的那位高士联系起来。

    先入为主,确是不对。

    可是,她们此刻看着老人那一身满是污垢的衣裳,还是不免微微错愕。

    老者见状笑道:“看来你们终于猜出来了,但却不敢相信?”

    危兰立刻摇摇头,道:“傅掌观,晚辈方才多有冒犯,还请您见谅。”

    傅道归骂道:“冒犯个屁!你若真觉得你刚才跟我说的话是冒犯,那你就可以随便冒犯别人,只用跟我道歉了?”

    危兰第一次听到来自于侠道盟里的长辈的厉声批评,她反而展颜笑了,道:“傅掌观说得是,那我收回我方才的道歉。但我还得为另一件事,向你道歉。”

    傅道归道:“什么?”

    危兰道:“我骗了你。我嘴上说请您见谅,其实只是客套,我心里并不觉得我有什么错是需要你见谅的。”

    傅道归笑道:“这还差不多,那以后就不用客套,我最不喜欢客套。不过你之前是真没猜出来我是谁?那我说了我因为讨厌你家长辈,所以不想见你,你为什么反应那么大?”

    危兰瞬间怔住,无法回答,脸红了一红。

    ——早知道老人说的“那人”是自己,她如何还会那么多话?

    方灵轻很明白危兰替自己抱不平的心意,她此时便也笑着替危兰解围,道:“你说的就是不对,所以兰姐姐反驳你,有什么反应大不大的?我倒是好奇……傅掌观怎么会认识我们的?”

    傅道归道:“除了渺宇观的弟子之外,铜仁府其他的江湖人士本来也没几个,我没见过你们,那你们肯定是外地来的。偏偏我昨晚听说过了,我那几个徒弟带了两个朋友回山,这未免太巧。但最重要的还是……”他又偏头瞧了瞧危兰,道:“你和你爹娘长得有几分相像。说起来,你们危门,也就你爹娘还不算太讨厌。”

    危兰自出生起便从未见过父母,哪里知晓父母的长相?听见傅道归此言,她的神色浮现出几分怅然。

    方灵轻依然明白危兰的心情,于是仍由她继续问道:“既然傅掌观都知道我们是你徒弟的朋友了,那你觉得我们现在干的事,会是坏事吗?你就告诉我们,你见过的那个奇怪的人到底是谁吧,不然他若是跑了,我们的线索又得断,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傅道归道:“不用着急,那个人跑不了。”

    方灵轻道:“你已经把他抓起来了?”

    傅道归道:“抓什么抓?死人怎么抓?”

    方灵轻道:“死人?”

    傅道归道:“对啊,我见过一个死人,他就非常奇怪。”

    作者有话说:

    《世说新语》:“圣人忘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钟,正在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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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1 ? 验尸 ◇

    ◎或跃在渊(五十)◎

    能让傅道归注意到的死人, 想必不会正常死亡。

    他会和角田煌有关系吗?他的死会有角田煌有关系吗?当方灵轻发觉傅道归居然还真的掌握了重要线索之后,立刻兴奋起来,再度追问这名死者奇怪在何处, 他的尸体目前又在何处。

    傅道归道:“我不想告诉你们。”他的语气坦坦然然:“我还是不能信任你们。真要说,我也只能回去跟我的徒弟说。”

    方灵轻道:“我们刚刚已经聊了好一阵, 我们对你的印象很好,我们还以为你对我们的印象应该也不差。”

    傅道归侧头又看了危兰一眼,笑道:我确实对你们的两个女娃儿的印象不错, 但这和我依然不能信任你们, 不矛盾。”

    说到底,他还是在厌屋及乌。就方才这么一会儿时间的闲聊, 并不让他完全打消对危门大小姐的提防——对方的内心也真的像她外表所表现出来的那样吗?

    对于危门那群人养大的孩子, 傅道归确实有着固执的成见。

    方灵轻看出来他主要还是在防着危兰,心情登时十分不悦, 冷冷哼了一声, 道:“你的疑心倒比我还重。”

    危兰却完全没有在意傅道归的态度, 只是不禁越发疑虑。

    她原以为,傅道归只是厌恶侠道盟的风气,进而厌恶起了危门的长辈们, 再进而厌恶起了她。可照傅道归目前这个反应来看,仿佛他和危门真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而傅道归见方灵轻的脸色说变就变,说不高兴就不高兴,反而哈哈笑起来,问道:“你们知道我徒弟们这会儿都在哪儿吗?我猜他们现在应该不在山上。”

    方灵轻道:“既然你不信任我们, 干嘛还要问我们问题?”她眉峰微微上挑, 再道:“傅掌观, 你自己的徒弟, 你就自己找吧。我们还得继续打听我们要找的人呢。”

    傅道归又笑道:“有情绪,生我气了啊?不错,有情绪了就不该掩饰。”他说着转头看向危兰,“那你知道我那几个徒弟现在都在哪儿吗?”

    危兰闻言看了看方灵轻,又瞅了瞅傅道归,既然傅道归对自己的成见是事出有因,她确是完全无所谓的,可方灵轻才为了自己而拒绝回答傅道归的问题,自己就带着傅道归找人,岂不是驳了方灵轻的心意。

    她略一犹豫,随而微微一笑,并不说话。

    傅道归见状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笑道:“罢了罢了,我自己找,当然也能找得到。”

    然而他不找。

    他直接在原地发出一枚无声的信号弹,瞬间升上天空之后,仿佛苍穹里一朵烧红的云霞。

    今日下山调查的渺宇观弟皆是分组行动的,谁都不例外。

    曲枕书与关驰景一组,萧雨歇与孟云裳一组。

    后者正好就在附近不远,得到信号,即刻赶来,见过了师父,他们又坐在了路边一家小茶摊上,听师父说完了他今日巧遇危兰和云青的经历。

    萧雨歇沉默半晌,继而问道:“所以,师父您昨日一夜未归,是因为不想见到危师妹?”

    傅道归点点头,不否认。

    萧雨歇态度恭敬,但语气凝重,道:“您这是偏见。”

    傅道归道:“我知道,这个女娃刚刚已经批评过了我。”他指了指危兰,继续道:“现在你也来批评我。”

    他说着这句话的时候,脸上露出一种让危兰和方灵轻不敢相信的神色——那是一种名为“委屈”的神色——他转过身,面向一旁宛若浪潮的人群。

    萧雨歇听了这话也丝毫不怕,只是站起身来,神色里越发透出尊敬,道:“弟子不敢也不会,只是弟子记得师父以前说过,本派没有什么门矩,唯一的祖训是包容。我觉得您这一回,没有做到这一点。”

    傅道归似乎没听见她的话,只继续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孟云裳拉住萧雨歇的尾指,忽然轻声道:“五姐,你知道师父这会儿闹脾气,你就哄哄他嘛。”她说完舒颜一笑,走过去抱住傅道归的手臂,道:“师父,就算您不想见危师妹,难道不想见我和五姐还有三哥四哥吗?反正我们很想见您,昨天可等您了一晚上。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您好歹也跟我们说一说,再听我们跟你说一说,好不好?您现在别跟五姐生气了,五姐会当真的。”

    傅道归弹了一下她的脑门,道:“你就是怕你五姐当了真,然后难过不高兴吧?行,跟我说说吧,这回她们跟你们一起来了铜仁,是查什么事什么人?”

    萧雨歇上前一步,道:“我来说吧。”稍后偏头对着孟云裳耳语道:“你带危师妹和云师妹到别的地方逛一逛,如果师父真的仍然不愿意和危门的人接触……接下来这段时间就不要让他们见面了。”

    她是很不赞成师父的“偏见”,可若是师父始终执意讨厌危门的所有人,她内心虽对危兰感到抱歉,却还是得以师父的意愿为先。

    傅道归道:“别说悄悄话了,她们听不见,我听得见。既然已经见过,那就犯不着再这样,你们直接说吧。”

    萧雨歇颌首,遂将与危兰、云青相识的过程全部说了出来,自然也说了那五十三名倭寇之事。

    傅道归听罢想了一阵,道:“你和小四离开之前不是留下一封信,说是在永顺司看到了冯丹瑶女侠的墓碑,先查出她曾经到过铜仁,又查出这事好像跟南京和徽州的知府有些关系,要分别前往南京和徽州调查吗?我回山之后看完那封信,也想弄清楚究竟是谁杀了冯丹瑶,心想她在江湖上的名气不低,武功不差,所以能杀她的凶手要么是个绝顶高手,要么不止一个人——如果是后者,那她至少也应该能杀死其中几个敌人给自己陪葬,所以我带着八宝到处乱逛,在城南野山一处树林,发现一具尸体。”

    方灵轻终于忍不住问道:“八宝是谁?”

    孟云裳笑道:“是我们在山上养的一只小狗,它的嗅觉很好。师父,那具尸体现在在什么地方?”

    傅道归道:“当然还在原来的地方。”

    孟云裳道:“您为什么没有把它带回来,请人验尸?”

    傅道归道:“那具尸体是埋在地下的,只是没有墓碑,且那块地似乎本来就有被翻动的痕迹,我当时才会掘开土看了一看。但万一他根本就不是围杀冯丹瑶的那批人之一,你怎么能乱动别人的遗体?”

    危兰道:“可是您说,那具尸体有奇怪之处?”

    傅道归道:“你们去看一眼,自然就知道奇怪在哪里了。”

    直到此时,他才愿意把埋葬那具尸体的具体地点位置给说出来。

    萧雨歇道:“您不带我们去吗?”

    傅道归往后一仰,再度闭上眼睛,道:“不去!你们知道,我不管这种事。”

    萧雨歇和孟云裳都点点头,向着傅道归行了一礼,继而便与危兰和方灵轻转身往城南那座野山走去。

    此山本就偏僻,罕有人迹,何况这处树林在山的深处,平时更是不会有什么百姓来往,她们找到了傅道归所说的土包,挖掘起来,也不怕被人发现。

    一具已经腐烂的尸体,在许久之后出现在她们的眼前。

    看它腐烂的程度,恐怕已经死去很长一段时间。

    方灵轻原想上前仔细一瞧,才凑近两步,就被一股腐败的恶臭气味熏得立刻后退——她杀人虽然不少,但常常是杀完人就走,什么时候接触过这种腐烂尸体?

    危兰早从自己的衣囊里拿出一个小瓶,倒了一粒药丸,交到了方灵轻的手里。

    方灵轻道:“这是什么?”

    危兰道:“烈文堂平时处理江湖上的案子,常常会接触尸体。尸臭难闻,就算是在江湖中摸爬滚打多年的人也不一定闻得惯,所以这是烈文堂研制的一种药丸,吃了能稍微舒服一些。”

    她一边说,一边又给了萧雨歇和孟云裳两粒药丸,随后上前。

    烈文堂的堂主,自然也会一点验尸的方法。

    谁知当她蹲在尸体旁,还未来及得动手,双眸从这具尸体上扫过,她一怔,已然发现傅道归所说的奇怪之处究竟在哪里。

    就在这具尸体的头发上。

    尽管死者的身体已经腐败,但他的头发犹在,只是不像普通人那样又长又多,从前额到头顶几乎全部剃光,仅仅剩下后脑勺的一部分,以及头上中间某个位置还留着月牙形的一小撮。

    这是东瀛武士的发型。

    危兰道:“他是东瀛人。”

    一个东瀛人死在了铜仁府,那确是令人感到诧异。

    孟云裳道:“难道……他就是角田煌?”

    萧雨歇道:“这不一定,但他就算不是角田煌,恐怕和角田煌也有些关系。”

    危兰微蹙双眉,更加郑重地检验起了这具尸体。而萧雨歇、孟云裳和方灵轻在旁讨论了好一会儿,方灵轻终于又偏过头,遽然间看见危兰神色里的认真专注,她竟蓦地有了一种想要陪着危兰一起验尸的冲动。

    她想和危兰一起做任何事。

    但这的确是冲动。

    她很清楚,检验尸体可不同别的事,这是脏活累活,还容易犯恶心。

    因此瞬间的念头过后,她又开始犹豫。

    萧雨歇不怕尸臭,只是不懂验尸,才会站在一旁,这会儿却觉得若是她们始终都让危兰一个人忙活,实在有些说不过去,遂上前道:“危师妹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方灵轻见状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

    她只觉她还没想好的事被萧雨歇抢了先,于是瞬间不再考虑别的,在危兰还未出声回答之前,她也立刻问了一句:“兰姐姐,你教教我怎么验尸吧?”

    危兰愣了一下,侧首看向已经跑到了自己身边的少女,温声道:“干这个活很辛苦,你不是烈文堂的人,没有必要学的。”

    方灵轻笑道:“可是凭什么你会的本事,我不会呢?我不服。”

    作者有话说:

    之后还有一章,但应该比较晚,如果太晚了大家还是早点睡,明早起来看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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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2 ? 包容 ◇

    ◎或跃在渊(五十一)◎

    危兰无奈, 只得在现场教起了她关于验尸一些的基本方法,萧雨歇和孟云裳在一旁帮忙。

    良久,洒在杂草地上的金乌光影已经转移了好几处位置, 她们才终于把这具尸体验完,都觉得有些劳累, 遂走到了不远处的溪水旁洗了手,再坐到附近的大石上歇息,心中思绪纷纷。

    此人不是伤重而死, 不是中毒而死, 亦不可能是生了什么大病而死。

    危兰神情凝重地道:“他恐怕是走火入魔而亡。”

    这当然让危兰和方灵轻顿时想到了《六合真经》里的内功。

    此人便是角田煌的可能性增加了不少。

    危兰却有一点想不通,道:“不过, 倘若他真是在无意中得到了一卷《六合真经》, 又不知道真经分为六卷,无论缺了哪一卷都迟早会走火入魔, 因此和他的手下们练了起来, 不料最终被真经的内功反噬而死, 但他死后并未暴死荒野,就证明他应该还有活着的同伴……埋葬他的那位同伴难道没有修炼真经吗?”

    方灵轻想了一想,道:“也没什么奇怪, 他若和他的同伴只是表面上过得去,甚至面和心不和,自然不会把真经的事告诉给对方。”

    危兰点了点头,心忖方灵轻的确说得有理,偏偏她总是觉得还有哪里不太对劲。

    萧雨歇和孟云裳这时并未参与他们的讨论, 忽然交换了一个眼神。

    随而, 孟云裳又是一笑, 她每回笑起来, 勾画得极长的黛眉微微上扬,仿佛摇曳的柳枝般尽显风情,道:“两位与我们是面和心不和吗?”

    关于《六合真经》之事,危兰和方灵轻确实一直都还没有告诉她们。

    方灵轻笑道:“最初认识你们的时候,我们才见了两面,当然还没能到推心置腹、无话不谈的程度。现在嘛……我如果有十个秘密,大概可以告诉你们九个。”

    这已经算是非常信任对方的一种表现。

    孟云裳笑道:“那我更好奇你的最后一个秘密了。不过我会忍住不问的。”

    方灵轻道:“可是,你们的师父却好像什么话都不愿意跟我们说。”

    萧雨歇道:“你们在生家师的气吗?”

    危兰即刻摇了摇头,将之前傅道归跟自己说过的话,又转述给了萧孟二人,末了道:“傅掌观所言的确不错。但凡是人,都会有七情六欲,喜欢一个人也好,讨厌一个人也罢,那都是自己的事,别人管不着。”

    这番话,她说得是真心实意。

    然而方灵轻却紧接着道:“兰姐姐一直很大度,所以她不会生气,可是我有点生气。”

    她不乐意见到任何人讨厌危兰。

    同样,萧雨歇和孟云裳也不乐意见到任何人对师父不敬。

    双方沉默了好一会儿。

    最终是危兰想了一想,倏地转移话题,问道:“刚才听萧师姐说,贵派没有任何门规,这是真的吗?”

    萧雨歇道:“本派自宋孝宗乾道三年起开山立派,这数百年来换了无数掌观,门规其实是越来越多,越来越严的。直到师父接任本派掌观之位以后,他便废除所有规矩,只要求我们不能做恶,除此之外,我们想干什么都是可以的。”

    孟云裳颌首续道:“师父以前常和我们说,一个人活在世上,大节绝不可失,但许多细枝末节用不着太在意。有些门派,门规能写满整整一本书,严令你不许做什么,必须做什么,只能把门下众多弟子培养成一个个差不多模样的木偶,那就很无趣了。”

    方灵轻又突然笑着插话道:“你们师兄弟姐妹七人就很有趣。”

    萧雨歇道:“云师妹不是还没有见过我们家大哥二姐还有七弟和八妹九弟吗?”

    方灵轻笑道:“没有见过,但我见过的你们四个已经很有趣了。”

    萧雨歇淡淡笑道:“我倒是听很多人说过我很无趣。”

    在渺宇九剑里,她的性子确实是颇为与众不同的那一个,比起其他的师兄弟姐妹而言,她平时行事一直甚是严肃。

    危兰立即道:“萧师姐管着那么多铺子生意,做事若不严谨怎行?不过……”她眼里露出几分活跃的意思,“前些日子我听曲师兄说,除了春山逸栈,萧师姐还开了不少店铺,都颇为新奇,你又怎么可能是无趣之人?下回若有机会,我和轻轻都想见识见识那些店铺。”

    她们三人说话之际,孟云裳不知何时抬起头望天,脸上的神色好像陷入了什么悠远的回忆。

    她骤然收回视线,又看向她们道:“我初入渺宇观拜师学艺之时,还只是个垂髫幼童,过了几年,我稍微大一些了,跟师兄师姐们一起出门游历,遇上了侠道盟里别的弟子。他们热情相邀,我们不能像师父那样对他们不理不睬,只好答应到他们家中做一会儿客,打算待半个时辰就走。而就在那半个时辰的中间,我无意中听到他们悄悄谈话,说傅掌观武功卓绝,怎么收了那么一个小徒弟,实在是娇气得很,哪里有一点江湖女子的英姿飒爽?”

    她的笑容里带上了几分讽意,道:““那些人只说我不适合江湖,也一样从来没有说过我有趣。”

    方灵轻不知她怎么会提起这件事,闻言毫无所谓地道:“别人也就罢了,你是不会在意那些人的话吧?”

    孟云裳笑道:“但那时候我是有些在意的,所以我觉得不高兴就哭了起来,大哥他们立即赶来我身边,问我发生了何事,再之后我大哥便要他们向我道歉,他们自是不愿,可惜他们打不赢我大哥,最后还是只得听我大哥的话,乖乖跟我赔礼。不过,我依然很不开心——”

    她说到这儿,微微垂下头,睫毛轻眨,这时候的笑里又透出了欢喜。

    萧雨歇也在这时情不自禁地舒展了眉眼。

    危兰自然注意到了她们神色的这点轻微变动。

    只听孟云裳接着道:“于是晚上回到我们自己的住处,五姐便第一次陪我休息,悄悄告诉我,她从前还未入门拜师的时候,有不少人说过她的性格严肃又强势,哪里有一点女孩子的温柔?这是不是很可笑,原来我们性格无论是柔是强,都是会有人觉得不对的——那我们干嘛还在意这些人的看法?”

    “可我还是有一点点疑惑,后来回到了山上,询问师父。师父说,这世上有千百个人,就会有千百张不同的脸,千百种不同的心,一个人的性格永远不可能让所有人满意,所以不必顾虑他人,做自己最好。只不过,推己及人,便千万别忘了,也要包容他人的不同。”

    “这也就是昔年我们祖师爷佛道兼修的本意。可惜本派这几百年来,太多人只懂得做表面文章,以为我们既供奉了佛祖,又供奉了三清,祖师爷泉下有知,就会感到欢喜,那是大错特错。”

    “至于师父他为什么会对危师妹你偏见如此之深……实不相瞒,你应该还记得我们之前聊天时曾经和你说过的话?家师有一位朋友,曾经遭到过侠道盟的围杀,听说……听说这其中就有你家的几位长辈。总之就是在那以后,师父就和那些人结下了梁子。虽然当年这件事的细节我们一直不太清楚,但你若好奇,可以问一问师父,说不定师父愿意回答你。”

    “然而师父除了对危门的人有些成见之外,其余时候,他都能包容万物,所以才会有我们师兄弟姐妹九人。”

    说完了这番话,她开始观察危兰和方灵轻的反应,尤其是后者的反应。

    她的主要目的,本来就是想要告诉对方,自己的师父心胸原本宽如大海,并不是她们所以为的那种无理取闹之人。

    方灵轻听罢果然怔了一怔,静了片刻。

    但真正在那一刹那儿感到了震动的却是危兰,她眼中闪过几分若有所思,忽地问道:“既然如此,那么倘若是极亲密的两个人的不同引起了矛盾,是应该谁包容谁?”

    孟云裳“啊”了一声,她本还打算继续说她师父的了不起之处,谁知危兰竟突然问起了此问,她有几分疑惑,侧首看向了萧雨歇。

    萧雨歇思索须臾,正色答道:“既然是极亲近的人,那双方必然都会把彼此看得极为重要,自然而然就会心甘情愿为了对方做出改变——不过,假如是违背自己处事原则的矛盾,一旦改变,就会让自己完全变成另外一种模样,那便没有必要,这两个人还是敬而远之为好;但如果是往好的方向改变,则是一件何乐而不为之事,哪里谈得上谁包容谁?”

    危兰闻言心中一动,佛家禅宗有“顿悟”之说,在这一刻,她就似有这种感觉。

    自从上回她与方灵轻有过了那番讨论,她便不由得开始茫然犹豫。

    犹豫要不要永远隐藏自己的心意,避免让她们两人之间出现方灵轻所说的那种情况。

    直到此时,她再次侧头看向方灵轻,正好看见了方灵轻衣袖上沾着的一点泥土——方灵轻的衣袖早已经在刚刚她帮着危兰一起验尸之时变成了灰色。

    既然轻轻可以愿意为了自己而改变,她如何不能为了轻轻改变?

    好的方向的改变。

    危兰微笑着向萧孟二人一拱手,道:“多谢萧师姐和孟师姐赐教。”

    她此言一出,别说萧雨歇和孟云裳不解,就连方灵轻也感到诧异。

    “你谢她们什么?”

    危兰的脸上依然带着柔和的笑意,并不回答,话锋一转道:“萧师姐,孟师姐,有关《六合真经》一事,我和轻轻之前瞒了你们许多,现在想要再和你们谈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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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3 ? 开阔 ◇

    ◎或跃在渊(五十二)◎

    听完危兰的叙述, 萧雨歇与孟云裳双眉紧皱。

    无论平时渺宇观怎样与侠道盟中其他门派保持距离,她们都不可否认,她们仍是侠道盟中的一员, 而这《六合真经》,居然与侠道盟的圣地小孤山有如此紧密的联系, 自然也关她们的事。

    萧雨歇道:“我们先回去,把这件事禀告师父。”

    孟云裳看向那具尸体,道:“那它……我们暂时还是不带回去了吧?”

    验尸也就罢了, 要带着如此腐败恶臭的尸体穿过好几条街回到梵净山, 她们四人谁都不想干。

    于是危兰往前几步,欲要最后再观察这具尸体片刻, 眼神掠过四周的泥土, 骤然抓住了一直在她心底若隐若现的那点疑惑,道:“傅掌观曾说, 他当初发现这具尸体的时候, 这片土地有被翻动过的痕迹。除了我们, 还有谁会对这具尸体感兴趣?”

    假如一个路人在机缘巧合之下发现了掩埋在土里的尸体,那么应该在第一时间选择报官,而不是又把尸体给埋回去。

    四人互相看了一看, 均觉这是一个可以让她们继续追查的方向,而方灵轻的双眸则在这时倏地亮了亮。

    危兰见状望向于她,微笑道:“轻轻,你有主意了?”

    方灵轻笑道:“如果他是想在这具尸体上查找什么秘密,那么他应该很怕这个秘密被其他人发现吧?”

    方灵轻的计策需要渺宇观的协助。

    因此她们目前还是得尽快回到梵净山。

    忙碌一天, 待她们终于重回山中, 已是傍晚时分, 万千霞光染上重重叠叠的绿树绿草, 放眼望去,竟显出五彩斑斓的颜色。傅道归坐在一间小厅之中的窗边,借着窗外夕阳的光芒翻看手中的《六合真经》,半晌半晌,他的神色罕见地凝重起来,这才抬头看向危兰询问:

    “这事,你没有告诉你二叔?”

    危兰道:“是。”

    傅道归再问道:“也没有告诉危门里的其他人?”

    危兰道:“是。”

    傅道归最后问道:“只告诉我一个人?”

    危兰道:“那也不止,还有浙江总兵官俞大猷将军,以及‘游侠之英’杜铁镜大侠,他们也都晓得此事,晓得真经里的内容。但在侠道盟里,目前则只有我与傅掌观您,还有萧师姐与孟师姐知道。”

    傅道归笑道:“你难道看不出来,我一直对你有成见?你还愿意把这么重要的事跟我说?”

    危兰道:“您对我有成见,那是您的事,没有任何人管得了。但我愿意信任您,那是我的事,也没有任何人管得了。”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依然保持着恭敬有礼的态度,只是眉梢轻扬的那一瞬,她眸中的光也一亮,傅道归竟在她的眼睛里捕捉到了几分隐隐约约的叛逆。

    这让傅道归感到不解:“好,你信任我,那是你的事,我也不对你说谢谢。可是你难道就不信任你二叔,不信任危门里的人了?为什么不把真经给他们看?”

    危兰稍一迟疑。

    萧雨歇已在时上前,在师父的耳边说了几句话:“危师妹曾和我们谈过她对于侠道盟的一些想法……”

    傅道归闻言一怔,显然有些不太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再度沉默地打量了危兰一会儿,遽然又笑了起来,道:“罢了,这《六合真经》如今在你手里,无论怎么处置它,那还是你的事,我是不想管的。”

    他在窗外金乌坠落的那一刻打了个呵欠,又道:“和侠道盟有关的事,我都是不想管的。”

    明明方才他看着这本真经的时候,神色里透出了极其明显的好奇,绝不是此刻这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危兰并不拆穿他,只道:“可还有一件事,却必须需要傅掌观的帮忙。”

    傅道归道:“什么事?”

    方灵轻笑道:“你是渺宇观掌观,所以只能由你来下个命令,就说最近渺宇观会在城南的山上修建一座分观。”

    傅道归莫名其妙地道:“梵净山这么大,甭管再收多少弟子都住得下,修建分观干嘛?”

    方灵轻道:“危门也好,留家堡也罢,还有挽澜帮和如玉山庄,都有无数分舵,渺宇观再修个分观有什么不行?”

    傅道归道:“它们的分舵遍布天下各处,但也没见荆州有两个危门。”

    方灵轻道:“那就请您随便编一个理由咯,比方说……那座分观是准备用来招收和观察新弟子的,如今渺宇观新收的弟子都有考察期,因此不能在梵净山上住。”

    她眼看着傅道归脸上的狐疑之色越发明显,又笑盈盈地道:“我知道,渺宇观当然不可能有这样的规矩,所以才请你帮这个忙。编别的理由也都可以,只要听起来还算合理,反正都不会是真的,先把这个话放出去,一旦这件事解决了,再向江湖众人解释这件事的原委。”

    傅道归听她这般说,沉思一阵,这才恍然道:“你们是想要引蛇出洞啊。”

    假若曾经翻动过那具尸体的人,不愿别的人——尤其是渺宇观弟子这类的江湖人——发现那具尸体,那他必然会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前往野山树林将尸体转移。

    方灵轻笑道:“现在我们已经确定那名死者乃是一名东瀛武士,说不定真就是那五十三名倭寇的头头儿角田煌,所以我们如今调查的可是家国大事,傅掌观一定会答应的对不对?”

    前不久在俞家军待了一段时日,确实让方灵轻颇为敬仰俞大猷的家国情怀,但要说她如今有多么爱国爱民,那还是不见得。她之所以会用这个理由来劝傅道归,纯粹是因为她觉得傅道归会被这个理由打动。

    谁知傅道归立刻道:“我一不是官,二不是侠,我为什么要管家国大事?”

    他板着脸,语气严肃地道:“无论是当官还是当大侠,都让人烦躁,太没意思,我不想当。”

    方灵轻听得愣了愣,嘀咕道:“好像你当过官似的……”

    纵然她说得小声,傅道归还是把这句话听在了耳朵里,他不接话,却笑呵呵地摸了摸自己的胡须,随而把目光投向危兰。

    这是带着探究的目光。

    他道:“刚刚我听小五说,你之前和他们谈过如今侠道盟的种种弊端,那你就应该知道,有时候不仅仅是穿上官服,佩上官印,坐上公堂,才叫当官。”

    危兰坦然迎接他的眼神,细思少顷,随而微微一笑道:“可国家社稷本就应是这世上所有人的,即使是平民百姓,又如何不能为国做一点事?”

    傅道归道:“我也没说不答应帮这个忙,今天晚了,我也累了。明日我让人把这个消息传出去,你们再去守株待兔吧。不过……要是那人一时半会儿不去那山上转移尸体,你们两个女娃娃打算在那里守上多久?可别让我那几个徒弟跟你们一起去守,明天我得和他们谈谈别的事。”

    危兰先道了谢,再道:“不妨事,我们可以和锦衣卫的几位兄弟轮流守着。”

    傅道归道:“锦衣卫?你还和他们有联系呢?”

    危兰笑道:“我今日也听萧师姐和孟师姐说过,贵派祖训乃是‘包容’二字。大海容纳百川,才能有击石撞山的力量。”

    她的语调好像永远不变,始终是不急不忙的温和,但这一回,傅道归在她的眼里捕捉到的不止那隐约的叛逆,还有些许在平时藏起来的波澜壮阔。

    傅道归道:“查一个倭寇的来历,用得着击石撞山的力量吗?你要撞什么山?”他仿佛半玩笑半认真地问:“小孤山吗?”

    可是不待危兰回答,他又立刻叹了一口气,脸上显露出一种懊恼的神情。

    好像是懊恼自己问得太多。

    他摆摆手道:“你别回答了,你要做什么,还是不干渺宇观的事。"

    言罢,他起身向屋外走去,满是污垢的长袍衣袂在风中扬了扬,很快消失在寂寥的夜色里。

    才入夜不久,天色并不算太晚,危兰和方灵轻商量了一下,决定现在下山先寻杨栋,向他说明今日的发现。

    待到翌日,渺宇观要在城南修建一座分观的消息就在铜仁府内迅速地传播了起来——以渺宇观在江湖上的地位,无论它有个什么动作,要做个什么事,不须任何人有意地大肆宣扬,自然而然就会有无数人主动扩散消息。

    危兰与方灵轻、杨栋等人已做好了一切准备,隐藏在了这座野山之中,繁茂的野草将他们的身影掩盖住,他们放眼望去,满目绿意,明明暗暗,深深浅浅。

    危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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