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17)
你的身份吗?”
此言一出,传入众镖师的耳内,让他们比方才更震惊了十倍?
——危姑娘早就知道了云青是造极峰中人?
侠道盟五大派与造极峰之间斗了两百余年,双方可谓血海深仇,危门大小姐若是早就知道了云青乃造极峰中人,怎会还与她为友,甚至还带她出入留家堡?
方灵轻道:“他们都知道了,你想说就说吧。”
危兰道:“那我还能和他们说一说当初我是怎么认识你的吗?”
方灵轻端起桌上酒杯,慢悠悠地喝起了酒来,道:“你不必再问我了,你想跟他们说什么都可以。”
如今方灵轻已经知晓,楚鹏与张普与祁升泰三人的死,不但与她有间接关系,与她的父亲也有间接关系。论理,她也是应该给振远镖局一个交代。
危兰颌首微笑道:“好。”
就在一个时辰前,危兰还在思索,若真有一天,侠道盟知道了方灵轻的身份,她只想告诉所有人,方灵轻是一个多么好的朋友,她究竟为什么会喜欢这位朋友。
现在,想要告诉所有人——尤其是侠道盟五大派的人,仍然不可能。
她却至少可以告诉给这几个她信得过的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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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 ? 知己 ◇
◎磐石无移(五十三)◎
方灵轻自认为她知道危兰要说些什么。
自己的身份, 自己的故事,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当然她自己最清楚。
是以她不打算浪费时间旁听, 忽想到晌午已过去许久,她和危兰还没来得及吃饭, 但此时不能让店伙计进入雅间,万一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她遂走出去吩咐店家做了几个菜, 等饭菜做好以后, 她再亲自端进去。
几道菜大约用了两刻的时间才做好。
雅间内,危兰与众人的谈话也到了尾声。
方灵轻刚走到门口, 只听房内传出她所熟悉的柔和声音, 尽管因为一扇门的阻隔而变得不太清楚,但她耳力好, 认真听就还是能听个大概:
“轻轻心性如水晶, 是我所见过这世上最好的人。出身造极峰并非她的选择, 她却没有像造极峰里其他人那般残害过无辜。但造极峰与我们侠道盟之间的仇恨延续了上百年,我这番话,本盟许多师叔伯与师兄弟大概都是不会听的, 所以我希望诸位不要把她的身份透露出去。”
方灵轻愣了一下,偏了偏头,有些疑惑。
——兰姐姐这是在说我?
——不是在说别人?
她不禁收回推门的手,伫立原地等了一会儿,而房内似乎又安静了下来, 良久良久, 有人骤然一叹气:
“好, 危姑娘, 我们不会把云姑娘……不是,我们不会把方姑娘的事给说出去,不过,不过我们也实在不能接受她竟然……”他顿了顿,再道,“危姑娘,你也小心些,魔教中人最是狡诈,惯会骗人,谁知道她……”
然则突然又想起之前方灵轻与他们相处时的种种细节,心底隐隐只觉她至少比许多虚伪的留家堡弟子要真诚许多,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方灵轻站在门外,闻言淡淡笑了一笑。
对此毫不意外。
这个世上像危兰那样不在乎“正邪之分”的正道人士,终究是少数。
过得有顷,房门被推开,房内众镖师看见门口的少女,呆了呆,脸上神色复杂,霍然转身离去。
楚秀却没有看她。
楚秀一直紧盯着地面,握紧了腰间的剑,跟着众人一起走去了别处。
于是乎,雅间里就只余下危兰与杜铁镜两人,方灵轻终于迈步进门,将手上托盘放在了桌上,转首看了看犹坐在桌边一旁的中年汉子,道:
“你不走啊?”
杜铁镜即使不起身,身形也甚伟岸,笑起来倒仍是一副爽朗模样,道:“方姑娘之前问过我,无论你什么来历,我是不是都能无所谓。老实讲,我行走江湖多年,也曾遇到过不少造极峰教徒,他们个个心狠手辣,作恶多端,无一例外。因此我若是从前知你身份,确实也会猜测你是否别有阴谋,但方才我听危姑娘一席话,觉她说得颇有道理。”
方灵轻嘀咕道:“哪里有道理?我就觉得很没道理。”
杜铁镜道:“哪句话没道理?”
方灵轻没出声。
杜铁镜遂接着道:“我虽极恨造极峰中人横行霸道,残害无辜,但我与他们之间并无仇怨。振远镖局则不同,楚镖头等人死在袁绝麟之手,韦镖头更是死在令尊之手,他们自然不能用平常心看待你。”
方灵轻道:“你当我会因此而生气吗?他们的反应,在我意料之中。”
在她决定暴露自己身份的那一刻,她甚至就已经做好了假如他们要将她的身份告诉给侠道盟,她须如何应对的准备。
杜铁镜又笑了笑,看了一眼桌上饮食,道:“原来你们还没有吃饭。”话落遂起身抱拳道:“好,那么我不打扰两位小友了。”旋即告辞,也出了房间。
危兰这时才望着方灵轻,莞然道:“我哪句话说得没道理?”
方灵轻笑道:“兰姐姐,你不饿吗?先吃饭吧,吃完了我再和你说。”
此际已是日铺时分,而凛冬季节,天色本就暗得快,待她们两人吃完了饭,方灵轻推开窗,只见厚重的乌云遮挡住日光,似乎这一个白日又要飞逝而去。
今天发生的事,都是方灵轻没想到的。
谁也不知明日又会发生什么。
她望着窗外楼下人群,忽然道:“你也晓得的,我以前不太喜欢你们正道人士,但杜大哥确实很不错。”
危兰颌首道:“是。”
方灵轻道:“你也很好。”
危兰笑道:“多谢你谬赞。”
方灵轻道:“所以,如果有人说你们是这世上最好的人,我很赞同。”她说着盈盈一笑,“可是我怎么会是你见过的这世上最好的人?你这话岂不是没道理?”
危兰想了一想,道:“轻轻,今日隅中我们谈话时,你还说过,你可是把我当做知己的。我如果不了解你,又怎么配当你的知己?”
方灵轻见危兰说得郑重,显然是真心实意,绝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她也就越发感到疑惑,道:“你非要说我是好人,也就罢了,难道你真的认为,我比你、比杜大哥还要好吗?”
她稍稍停顿,又低语道:“难道你比我自己还了解我吗?”
危兰笑着将话锋一转:“你知道我的出身吗?”
方灵轻道:“荆楚危门,怎么了?这谁不知道?”
危兰道:“那你知道我的父母吗?”
方灵轻继续点头道:“大侠危蕴光,女侠公孙虹,我当然也知道,他们在江湖上很有名气。我听说,当年你爹爹还是危门上一任的门主。”
尽管危蕴光与公孙虹已离世多年,方灵轻还是在他们死后才出生,然而这世上有些人,即使生命消逝了,他们的英名也会流芳百世。何况,方灵轻对危兰本就上心,她自然了解过危兰的身世。
危兰默然了微时,便接着缓缓道:“我也是听说……自我出生后,我爹娘就已不在人世,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只是常常听长辈们说起,我爹娘都是江湖上有名的侠客,尤其是我爹爹,他当年是救人而死,更是一位大英雄,而我身为他的女儿,日后行事也该以侠义为先,不可丢了他的脸,辱没了他的名声。我一直谨记这话,后来行走江湖,自然而然行侠仗义。侠道盟的所有子弟其实都是一样,他们生在侠义之家,自幼学的就是侠义之道,为人正直磊落本就是应该的,若是不但做不到这点,还要去为非作歹,那才是绝不可原谅。”
“可是轻轻,你生在造极峰,心性却仍如此纯净,你当然是我所见过的这世上最好的人。”
方灵轻又愣了愣,一时间被她的这番话说得哑口无言,想了半晌,才想出反驳的话:“不对不对,你的前提就错了,你到底哪里看出我心性纯净了?”
她托着腮,沉吟须臾,又悠悠地道:“你们都说魔教中人心狠手辣,残害无辜。我虽没有杀过无辜,但我确实心狠手辣不假。”
从前她一直自认自己是个恶人。
但做恶人也没什么不好。
危兰噗嗤一笑。
方灵轻道:“你笑什么?”
危兰道:“我笑你很奇怪啊,哪里有非要一个劲说自己心狠手辣、不是好人的?”
方灵轻道:“因为我从来没想过做好人。”
危兰忽问:“你为什么宁愿暴露身份,也要救丁冶的性命?”
方灵轻道:“我乐意啊。我说过,我只做我乐意的事。但我要我行侠仗义,我还是不乐意,所以我们上次的赌约,我可还没输。”她不再跟危兰争辩此事,干脆一转话锋,“不过,你方才说,你因为你生在侠道盟,这才去行侠仗义,但是我看……”
危兰笑道:“最初确是因为长辈教诲,我觉得行侠仗义是我的责任。但后来,遇到不少事,我渐渐发现……我做这些事,我也很乐意。”
她不自觉地摸上自己腰间装着那只陶埙的佩囊,又轻声续道:“就像……这是我娘留给我的东西,我是因为听长辈们说,我娘很喜欢吹埙,所以我这才去学埙,可后来我也渐渐真正喜欢上了它。”
方灵轻道:“它的确很好听。”说到这儿,她倏然亮了亮眼睛,凑近了危兰,又道:“兰姐姐,你说要教我吹埙,可你还一直没有履行诺言。”
自她们两人重逢以来,尤其是来到汉中府的这一段时间,她们的事情太多,便实在找不到空闲时候。
危兰道:“现在你想学吗?”
方灵轻道:“好啊。”
现在,她们也不能说完全闲了下来,仍有不少事情等着她们去办。方灵轻还须前往留影所说的终南山断崖深谷,探查权九寒失踪之谜。
不过在这会儿,她却不愿再去想别的事。
至少今夜,她只想做自己喜欢的事。
金乌已悄悄落下了山,苍茫夜色降临,窗外天穹升起来了冷月寒星,唯有白雪始终覆在屋顶青瓦之上。方灵轻天资聪慧,学埙速度和她学武速度一样快,况且危兰又是手把手教她,也就一个多时辰的功夫,她已能吹奏一首简单的曲子。
然而学埙和学武还有一点相同,即使入了门,要精通,要成为大家,那可不容易。
方灵轻越渐得了兴趣,继续练习吹奏,悠然埙音在寂静夜里响起,愉快时间过得极快,直到家家户户都已熄灯入睡,她这才转而与危兰聊起了天。
子时了,如今已是十二月十二日。
也不知袁绝麟此刻是否已经去了留家堡。
她们突然说起了这个。
留家堡内有留鹤山与其他众多高手,都在今夜严阵以待,对上袁绝麟是绝对不会吃亏,不必担心,但她们都是好奇今夜结果的。
危兰道:“要去看看吗?”
虽说方灵轻不能在袁绝麟的跟前露面,悄悄去打听一下消息是可行的。
方灵轻握着手中陶埙,刚要道一声好,忽觉袖中小蛇似乎又在躁动不安,她蹙了蹙眉头,正想询问危兰“鸣镝此刻是否也有异动”,话还未及出口,骤然只觉身体往前一顷,面前长桌登时晃了起来,桌上放着的灯盏与杯盘在顷刻间咣咣当当地滚落一地。
也不止这张桌子在动。
她们所在的这间房,以及这间房所在的整座楼,也都在同一时刻剧烈地震动了起来,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在摇摇晃晃。
这仅仅过了一个弹指的时间,她们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楼屋“轰”的一下倒塌,黑暗在刹那儿向着她们猛然袭来。
两人在震恐之中先不约而同地下意识握住了对方的手。
这才终于明白了发生何事。
就在倒塌的楼屋将要把她们掩埋的最后一刻,她们彼此紧握的手没有松开,同时御起绝顶的轻功,以内力冲开面前所有的阻碍。
跃出了楼外,跃到了楼下地面!
作者有话说:
《明史·五行志》:“(嘉靖)三十四年十二月壬寅,山西、陕西、河南同时地震,声如雷。渭南、华州、朝邑、三原、蒲州等处尤甚。或地裂泉涌,中有鱼物,或城郭房屋,陷入地中,或平地突成山阜,或一日数震,或累日震不止。河、渭大泛,华岳、终南山鸣,河清数日。官吏、军民压死八十三万有奇。”
华县地震,在各种史料里有“古今所未有也”“自古灾伤无此惨也”等描述,到目前为止,也是全世界死亡人数最多的一次大地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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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 ? 天崩地裂 ◇
◎磐石无移(五十四)◎
危兰与方灵轻在江湖闯荡的时间也并不短, 见过许许多多的腥风血雨,都将它们当做了寻常事。
然而眼前的情景。
所有的高楼广屋在刚刚那一瞬间的剧烈震动过后,化为了废墟, 四周全是挥之不去的灰尘,待它们渐渐散开一点以后, 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千疮百孔。
甚至她们脚下这片土地,也裂开一道道伤疤,满地的乌黑瓦砾把白雪也染得变了颜色。
这一切, 令见惯风波的危兰与方灵轻也傻了眼, 心中震恐无比,彼此交握的两只手, 手心都是冷汗。
“你还好吗?”
过了须臾, 她们同时转首看向对方,还没听见对方回答, 只闻周遭在这时陆续响起哀嚎声、痛哭声、呼救声, 让这个原本寂静的夜, 在这一刻充满了恐惧害怕与悲伤哀痛的气氛。
此刻子时,城中百姓十有八九都早已陷入了梦乡,另外醒着的十之一二的百姓, 能逃出来的不过寥寥,这会儿都顾不上自己身上衣冠不整,急急匆匆跑到了大街之上。至于杜铁镜与振远镖局的众镖师,他们都有武艺在身,自然也像危兰与方灵轻一样施展轻功跃了出来, 忙忙聚到了一起。
“这是……这难道是地震了?”
他们大多数人, 从前只听说过地震, 却还是生平第一次亲眼见到地震。
见到如此恐怖的画面。
真可谓是惊天动地。
杜铁镜目光望向周围大片倒塌的房屋, 长叹一口气道:“我以前行走江湖之时,在别地也遇到过一次地动,远远不如今日惨烈。”继而又正色道:“我们赶紧救人吧!”
现在埋在废墟之下的百姓还有不少应该仍然活着,而他们既是习武之人,身怀内力,有这个能力去救人。
当然得尽快去救!
危兰忽问:“楚秀姑娘呢?”
众人蓦地一惊,迅速望向四周,只能见到少许惊恐哭泣的百姓,或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或惊慌失措地四处乱走,其中就是看不到楚秀。
然则楚秀的年纪虽轻,但她的武功,在她的同辈中算不上一流,也绝对不是太差,怎会没有逃出来?难道她当时已经睡着?众镖师与楚鹏的感情极深,如今哪里忍心再看他唯一的女儿也丢了性命,立刻跑到已经坍塌的有朋客栈旁,大声呼唤楚秀的名字。
危兰此时又对着方灵轻问了一句:“轻轻,你还好吗?”
方灵轻道:“我没事。”
她的视线一转,倏地望见了前方人群里有几个屏翳堂的人手,也正在悄悄把她看着。
但她只瞧了他们一眼,遂没再理会他们,收回目光,开始打量面前的废墟,想了会儿,指向一个方位,道:“楚秀住在的房间应该是这儿?”
客栈四分五裂的那一瞬间,她若没有来得及逃出,那大概应是直直下坠,如今被压的位置或许也在此处。
危兰上前询问一名镖师:“今晚楚姑娘一直待在房间吗?”
对方道了声:“是。”
危兰与方灵轻遂运劲于掌,动手挖掘起面前石块瓦砾,若遇到了什么十分沉重的阻挡物,以内力将其移走,倒也不是太难。然而除了她们,城中还有其他逃出生天的百姓,在震惊过后,也欲救出自己的亲朋好友,只可惜他们没有武功,没一会儿,已挖得满手鲜血。
十二月的深夜,不停歇的寒风,宛若冰刀霜剑,吹过众人的身体,令他们瑟瑟发抖的同时,甚至还有疼痛之感。
忽听一阵脚步声,长街那一头在骤然间出现了数名青年,为首的少女腰间缚着条金鞭,举目望向前方人群,扬声道:“危姑娘,云姑娘,杜大侠——你们在哪儿?”
危方杜三人即刻回头一看。
是留烟霞带领部分留家子弟来到了这条街。
“我奉堡主之命来看看你们。”她说,“幸好你们没事。”
危兰道:“留家堡现在如何了?”
只见“留家堡”这三个字一出,留烟霞还未及说话,陡然间有好几个百姓的眼睛齐齐望向他们,眼神里登时充满了看到救星的惊喜:
“留、留家堡?你们是留家堡的大侠?”
“求求你们了,我的孩子还被埋在这里,求求你们救救他啊。”
在这些寻常百姓的心里,武功是一种极为神奇的东西。
会武功的人,在他们看来,和神仙也没什么区别。
如今他们遇此大变,遭此大祸,怎么能不期望江湖武林中侠客的拯救?
留烟霞见状不禁愣了愣,从前她在汉中府里行走,若是有百姓知道了她是留家堡的小姐,往往对她敬而远之。这还是第一次,她发现居然有这么多人这么需要她。
她立刻道:“好……好,你们别着急,我们当然会救你们。”旋即吩咐身旁的青年们,“你们都赶快救人啊。”
“我们留家还好。”她这时才终于能回答危兰的问题,“幸好你白天跟我们说了袁绝麟会在夜里潜入我们堡内的消息,所以我们便一直没睡,好不容易等到袁绝麟,堡主和他交手还没有两招,竟然……竟然就发生了地震,袁绝麟已经趁乱跑了,我们都没有伤亡,只是燕玉龙和牢里其他犯人恐怕都压死了。欸,你们这儿也都还好吧?”
危兰蹙眉道:“楚姑娘现在被埋废墟里,不知生死。”
留烟霞惊讶地“啊”了一声。
危兰不再多言,刚想要返回去与众人一起继续想办法救出楚秀,才转过身,走了两步,忽见一名约莫七八岁的小姑娘站在一旁,满脸都是泪痕,周围却无人管她。
而小姑娘的右手臂上还有一道伤,应是被掉落下的石块所砸。
危兰心中一软,先上前替她擦了擦眼泪,随即拿出随身携带的金疮药为她止血疗伤,同时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你的爹娘呢?”
女童哽咽着道:“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爹娘刚刚把我推了出来,我不知道他们在哪儿……大姐姐,我好害怕啊,我爹娘不会有事吧?”
危兰拍了拍她的头,柔声道:“别担心,姐姐去帮你救你爹娘,好不好?”
女童的眼睛里一下子亮起了微光,道:“真的吗?大姐姐你真的能救我爹爹吗?可是……可是……”她看着眼前的废墟,又忽地再次哭出声来,“可是怎么救啊,我刚才已经搬了好久的石头,搬不动的。”
危兰看她哭得这般伤心,不由也跟着难过,连忙道:“你别担心,姐姐会武功的,我能搬得动,我能帮你救人。”
女童道:“武、武功……?”
危兰点了点头,目望四方,冷月之下的一切凄惨景象映入她的眼底,寒风之中的所有哀痛呐喊也传入她的耳内,她的神色越渐凝重。
“我既然会武,能做到许多常人做不到的事,我自然有责任为民解困解忧。这是武学存在于世间的意义。”
——也是侠者存在于世间的意义。
旋即,危兰向女童问清了地震之前她父母在什么地方,就要前去救人的前一刻,她回过头,又看了一眼有朋客栈的方向,方灵轻依然半蹲在那里,认真盯着那片废墟。
方灵轻与杜铁镜、众镖师在这会儿遇到了难题。
他们已经清除了面前不少障碍物,还救出一名陌生的青年男子,立刻交由不远处的留家堡子弟为其治伤救命。现在,有几块巨石挡在这里,露出了一个小洞口,要搬动这些石块虽不难,只怕一旦将它们移动,又会造成第二次的坍塌,将埋在下面的人彻底砸死。
“我看下面好像也是空的,倘若阿秀真在里面,有了这个洞口,她应该能出得来?”
“只怕她的身体被什么东西给压住了,她现在也动弹不得。”
只可惜里面太黑暗,看不清状况。
杜铁镜想了一想,沉声道:“但她至少应该能回应我们一声。”
除非,她已经……
几个镖师登时心惊胆战,又冲着洞口大声呼唤,还是听不见任何回应,忽有人道:“要不我们进去看一看?”
方灵轻在一旁观察了片刻,遽然道:“你们进得去?”
这洞口不大也不小,几个镖师都是成年男子,长得是人高马大,硬要进去,说不定再倒塌起来,自己也得困在里面。
众人面面相觑。
方灵轻上前一步,道:“我去瞧瞧。”
她年少,身材又格外纤细,自然能够进得去。
也唯有她能够进得去。
众人闻言一怔,纷纷将目光移向他,脸上神色十分复杂,既有不可置信的震惊,也有难以言喻的感激,张了张口,不知该说什么话好。
杜铁此时镜心情也颇为沉重,大震虽然已经过去,却随时随地都还有余震的危险。
而方灵轻一旦下定了决心,便干脆利落得很,又道:“你们想办法继续挖掘。不必着急,只要发现有震动,就立刻停手。”
这是下命令的口气。
随后,她低头弯腰俯身,缓缓地从这个洞口走进去。
远处的另一片废墟旁,蹲着几个深色衣裳的男子,对周遭的混乱与惨状都漠不关心,心中反而感到欢喜,若是趁着如今大乱,立即悄悄前往终南山,就算危兰与留家堡的人发现少主不在了,也必定无心追查。于是他们便一直紧紧盯着前方的少女,甚至在暗地里给她做了两个手势暗号,谁知道她不但理也不理,竟还在此时此刻独自一人进入了险地。
他们一呆。
不明白少主这是在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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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 ? 光暗 ◇
◎磐石无移(五十五)◎
太黑了。
楚秀在一片黑暗中, 什么也看不见。
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那一天的噩梦里,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压在她身上的横木不重, 压在她心上的石块却让她快要喘不过气来。而外面有人正一声声呼唤她的名字,声音能够传到废墟之下, 却不能穿过她此刻心上无形的屏障,传到她的耳内。
纵使方灵轻已小心翼翼避过障碍,终于缓缓地来到她面前不远处, 再次扬声唤道:“楚秀?你到底在不在, 答应一声。”
楚秀仍然无法给予回应。
好在片刻过后,方灵轻在这片昏昏暗暗中看见了她的身影轮廓。
也看见了她的身体似乎在瑟瑟发抖。
那便说明她既没有死, 也没有陷入昏迷。方灵轻心中遂觉奇怪, 就算她遭遇大险,害怕到不行, 也不至于吭一声都不行吧?想了会儿, 方灵轻倏地一下点燃了能在黑暗里照亮的明月石。
微光刹地在楚秀的面前亮起, 她似是惊了惊,这才渐渐回过神来:“云姑娘……”
虽然已知道了对方的真实姓名,但她仍是脱口而出她在这段日子里叫习惯了的称呼。
方灵轻打量了她须臾, 见压在她右腿的那块横木并不算太重,当下运功力于掌将其推开,旋即道:“你没受重伤吧?还能走的话,现在就跟我走。”
明月石继续在黑暗里亮着微微的光,楚秀的精神状态也好了一些, 只觉自己的右腿一动便疼得厉害, 幸而她的左腿还未受伤, 再加上她的双手, 匍匐前行应该无妨,于是正要点头之际,骤然间大地竟再次猛地一阵震动,尽管不像之前那样震得可怖可惧,然而在这种四面都摇摇欲坠的环境里,哪怕是最轻微的晃动,也能引得无数碎木碎石纷纷砸下。
褊狭的空间之中。
她们都根本没有办法躲避。
方灵轻从前还从未见识过大自然的这般惊人力量,只能低着头,任凭这些碎木碎石砸在自己的身上,胸膛里的一颗心也怦怦跳着,生出了一点点的后悔。
——要是为了救人而死,可真不值当。
幸而余震来得快,去得也快。没过一会儿,大地恢复了平静,只听废墟之外又传来众人紧张的呼喊:
“云姑娘,你没事吧?”
他们也依然习惯这样称呼方灵轻。
方灵轻松了一口气,才以内力将自己的声音传了出去:“我没事。”
确实没什么大事。
或许是她幸运,那些碎木碎石只砸得她生疼,并未给她造成任何重伤,倒是有一块大石在适才“砰”的一下落下来,挡住了她们前面的路。
明月石的光已熄灭。
方灵轻看了看呆住的楚秀,随而长叹一声,道:“我们不能推它,万一又碰到了别的什么东西,再导致一次倒塌……喂,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楚秀又在颤抖,闻言一个激灵,点头道:“我、我在听……”
方灵轻道:“我有一个办法,以内力将它碎为粉末。可惜我的内功修为不够,但凭我一个人做不到。你的内功怎么样?合我们两人之力,说不定能够成功。”
——让石头变成粉末?
——这得是多么厉害的高手才能做到。
楚秀道:“我不行的,我肯定不行的……”
方灵轻道:“先试一试,不行再想别的办法。”
楚秀好像并未认真听方灵轻究竟说了什么话,只是不停地摇头,连声音也在微微发颤:“我武功那么差,我做什么都不行的,我知道我很没用……”
方灵轻越发觉得她此刻很有些奇怪,要知楚秀的武功不能说多好,却也绝不至于用“差”这个字来形容,她何必如此贬低自己?
“你是不是因为恨我,所以想让我死在这里啊?”方灵轻这时反而笑了,点燃了第二枚明月石,“可是我出不去,你也出不去;我死,你也得死——这个报仇的代价,未免太大了一些,划算吗?而且,你难道只打算杀我,不打算杀袁绝麟了吗?”
显然,方灵轻这句话至少有七分是在开玩笑,楚秀却当真了起来。
“我……我不是……”
她想说她绝没有这个意思。
她如今面对方灵轻,心情的确相当复杂。她当然很恨,恨方灵轻是魔教中人,恨自己父亲的死亡居然与方灵轻的父亲有着间接关系,但她从未想过要方灵轻去死。
她低声道:“在今天之前,我一直很崇敬你。”
方灵轻道:“因为最初你以为我是危兰。”
楚秀道:“不单单是因为这个缘故……你还那么厉害,你和危姑娘的武功都好强,就像……就像顾女侠一样……”
方灵轻道:“顾女侠?”
楚秀道:“是挽澜帮的顾明波女侠……”
方灵轻自然听说过这个名字,却更加疑惑,道:“这关她什么事?你跟她认识?”
楚秀沉默了一小会儿,才张了张唇,道:“我小时候,有一年……侠道盟五大派的几个高手到临江办事,因为离我家近,就暂住在我家,还有几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少年,他们……他们也都在我家,有一天把我丢进了小树林的枯井里,是顾女侠赶路的时候恰巧经过那里,救了我。”
方灵轻听她说得没头没尾,道:“他们为什么把你丢进枯井里?”
楚秀道:“因为……因为他们说,我的武功不如他们。”
倘若是别人,听到此处,还要接着询问:为什么你的武功不如他们,他们就要把你丢进枯井里?然而方灵轻自幼在造极峰里长大,见惯了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闻言倒不觉得奇怪。
她只是问:“后来呢?”
楚秀道:“后来……后来顾女侠好像有急事要办,把我送到家门口,她就走了。”
方灵轻道:“我是问你,那几个把你扔到井里的人呢?你后来没教训他们?”
楚秀道:“我、我武功不如他们的……但顾女侠教训了他们……”
方灵轻道:“所以,你就只等着别人来救你吗?”
楚秀一怔,微微抬起头,方灵轻手里的光亮,让她心安了一些。
那段往事,她从未和任何人说起过。
今日这还是第一次和方灵轻提起了一少部分。
更多的故事,仍是埋在她心里。那时,她也只不过是一个垂髫幼童,在振远镖里很难遇到同龄玩伴,好不容易见到几个与她一般年纪的少年,她自然心生欢喜,想要与他们一同玩耍,一起练习武功,谁知他们却笑着说女孩子不是练武的材料,武功不如他们,哪里配和他们玩耍?又戏弄了她半天,见她竟被吓到,从此像是得了乐趣,每日都要私下里围着她取笑一番,欺辱一番。
长辈们日日都有大事要谈,要处理,也没有谁注意到了他们几个小孩子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逐渐的,他们得寸进尺。
直到那一天,她被扔进枯井里待了半个时辰。
于她而言,仿佛漫长得过了一天一夜。
倘若不是顾明波恰巧路过,听到那几个少年的谈话,她不知道她还要等到何时才能够再见到光明。
她没敢把这件事告诉父母长辈。
她虽年幼,也知晓侠道盟五大派在国朝江湖上的地位非同一般,若将此事说出来,只会让长辈为难。
但她也并不因此仇恨五大派。
一来,当年把她从黑暗里救出来的恩人,便是五大派之一挽澜帮的女侠;二来,她有时在深夜里沉思,只觉那几个少年的话说得也不错,至少她确实不是练武的材料。
她从小练什么功夫都要比别人慢上许多。
她是真的很没用。
从此她开始害怕出门,害怕与人相处,然而与此同时,她越加地钦佩仰慕起了江湖上那些以女子之身成为侠客翘楚的人物。
危兰也好,云青也罢。
都是这样的人物。
哪里想到突然间,她得知云青不但根本不是她想象中的侠客,还是她万分仇恨的魔教造极峰内分堂的少堂主,对方所做的一切,都带着自己的目的,她不能接受,没有办法接受——可是,方姑娘现在来到这儿能有什么目的?
当方灵轻那一句“你就只等着别人来救你吗”传到楚秀的耳内,楚秀陡然心惊,恰而此时,废墟外又有隐约的声音飘了过来,众人一声声地呼唤着“云姑娘”,迫切地想要得知她目前的安危。
“云姑娘,你要不先出来吧?我们不能……不能让你为了救阿秀,害得你也出事啊。”
楚秀又呆了呆。
在刹那间她意识到,或许白日里危兰的话,说得真的不错。
侠道盟有当年那几个少年,有留恒、留穆、留其江。
却也有顾明波和危兰。
造极峰有袁绝麟,有方索寥。
却也有……方灵轻。
她总不能让冒着危险前来救自己的人出事。
楚秀擦了擦眼泪,匍匐着行了几步,随后将内力都集中于双掌之上,再将双掌覆在前方的石块上,道:“方姑娘,我们试试吧。”
方灵轻的内功其实练得颇为醇厚,只是苦于她修炼的时间不够,比不上真正的高手,然则此时有了楚秀的助力,虽仍不能在一瞬间内将大石粉碎,但只要她们不停止地运功。
良久良久。
只听“砰”的一声,她们已快要精疲力尽的那一刻,她们的前方也终于没有了阻碍。
可这也耗费了她们太多的功力。
方灵轻喘了几口气,继续徐徐前行,一点光亮出现在她眼前。
先是有人打着灯笼的火光。
再是天上明月的月光。
暗夜里的任何光,都实在是动人。
方灵轻与楚秀都总算从逼仄的地下空间里出了来。
焦急等待在外面的众人登时欢喜无限,纷纷欢呼了起来,又围到她们的身边,询问她们是否有受伤?伤得重不重?最后看着方灵轻,欲言又止半晌,才轻声吐出一句:
“危姑娘白日里说得不错……方姑娘,多谢你。”
方灵轻并不在乎他们怎么看自己自己,笑了笑道:“兰姐姐呢?”
杜铁镜道:“她也去救人了。”言罢观察了她片刻,见她身上应该没有重伤,遂道:“还有很多人困在地下,生死未知,如果方小友你这会儿没什么大碍,我便先去救其他人?”
方灵轻点点头,寻了一株已倒在地上的枯树,坐在树干之上,阖目养神,道:“你去吧。”
的确还有很多人困在地下。
全都是陌生人。
——危兰白日里说得一点都不对。
自己既然已经救了楚秀,是不会再救陌生人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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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 ? 何谓永恒 ◇
◎磐石无移(五十六)◎
夜深, 人却不静。
往常这个时候,方灵轻大概已躺在柔软的床上陷入梦乡,这会儿她想要坐在倒塌的大树上阖目休息一会儿, 还得被迫听着周围嘈杂的呐喊痛哭声,让她不得安宁, 终究还是又睁开了眼。
前方陌生的中年汉子双眼通红,正跪在一片废墟前,也不顾自己的两只手已经全是伤口, 全是鲜血, 还在不停刨掘面前的木石土块。
她静静地看了微时,身未动, 神色也未动, 直到终于有两名留家堡的弟子上前,一个给他包扎, 一个帮他挖掘。
她的心好像才放下来。
危兰在这时缓缓地走到了她的身后。
方灵轻察觉到身后来人, 微微抬首, 看了危兰一眼,道:“你不继续救人了?”
危兰道:“我听说刚才的事了,你没受伤吧?”
方灵轻笑道:“你看我这像受伤的样子吗?”
危兰还真认真地端详了她好半晌, 忽地微微一笑,道:“是不像。不过,你知道吗?你现在啊……”右手食指在她鼻尖一刮,“像个小花猫。”
方灵轻一愣,旋即明了危兰之意, 当下佯装不满, 又作势欲要拧她的脸, 哼了一声道:“好啊, 你竟然笑话我?”又忙忙问道:“我脸上现在很脏吗?”
危兰立刻笑着躲开,握住她的手,道:“你继续坐着吧,我给你擦擦。”
不管是谁,到废墟下面待了那么久,身上不脏是不可能。不但如此,方灵轻的那一头乌发在此刻也相当凌乱。危兰先拿出一方手帕,将她脸上的污垢灰尘都仔仔细细擦干净了,再拿出随身携带的小梳子,取下她头上已经歪了的金簪,接着给她梳起了头。
整个过程需要一会儿时间。
周遭仍是满目疮痍,一片惨烈哀戚的景象。
两人刚刚才真心笑过,此时又凝重了神色,直到危兰重新给她挽好了头发,最后将金簪给她带上。
寒夜更深。
冷风呼啸得更加大声,一枚信号弹在这时霍地于夜空中燃起。
在场的留家子弟们齐齐抬头望向苍穹,随即留烟霞则把目光投向危兰,道:“危姑娘,堡主的意思是让你和我们先回留家堡,商量商量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也不知此次地动,震中心在何处,别地的情况又如何,之后该怎样救援,必须得详细讨论一番。
于是留下几个留家子弟,其余人都往留家堡的方向而去。
中途经过一条长街,名为长旗街,本是汉中城内最繁华的一条街道,尤其是每天的深夜时分,依然灯火通明不休,既有买卖饮食的各家店铺,也有昆腔杂剧的勾栏表演,往往要热闹一整晚,现如今也全都夷为平地,千疮百孔。
幸喜这儿的百姓都没那么早睡觉,不少人在地震来临那一刻逃过了一劫。
可是现在最为悲伤的,也是这些虽然自己活下来、却不知亲友生死安危的人。
他们同样哭喊着,可谓是哭声震天。
也震到了方灵轻的心里。
她一路沉默,终于不知不觉地再次来到留家堡。
留家堡当然也倒塌了不少楼阁房屋,但竟不像城里其他建筑那般彻底四分五裂,只是有部分损坏,最值得欣喜的是堡内仓库里的钱粮得以保存——原来在侠道盟五大派里,要属留家堡在江湖中的历史最为悠久,数百年来也遭遇过几次自然灾害,每一次大灾过后,他们重建楼屋,都要进行加固。
但没有人敢在现在这个时候进入屋内。
他们只能在院子里点燃几个火炉,围着火炉,席地而坐,商讨起来:首先,他们要和当地官府合作,官府把这件事报告朝廷,他们把这件事传给侠道盟内其他盟友,寻求支援。
其次,而今正是凛冬季节,天寒地冻,有时还有白雪纷飞,他们目前除了要尽量将困在地下的伤者救出来,还须为活着的那些百姓提供食物和住处。
不然,他们即使没被砸死,也会被饿死冻死。。
众人谈话期间,不断有留家的青年子弟抬着受伤严重、生命垂危的百姓进入留堡院子,忙忙为他们治伤。
不知过了多久,漫长的夜晚终于渐渐走到了尽头,一缕天光破云而出。
天亮了。
黎明的气候没有任何改变,纵然有太阳在天穹照着,也感受不到一点温度,依然冷到骨子里,只是日光让周遭一切景物变得更加清晰,令大家可以清楚地看见躺在地面草垫上的人,至少有一半没能救回来。
已经变为了尸体。
危兰向四周望了一望,没有叹气。
她担心她的叹气声让伤者听见,加重了他们的伤情,随即想了一想,道:“轻轻,我们按照刚才商量的计划行事,你呢?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方灵轻也在看。
她低着头,看满地已经干涸的鲜血。
看地上众人身上狰狞的伤痕。
莫名其妙的,她心里涌现出一阵难过的情绪。
然而这些人又与楚鹏不同,她是完全不认识他们、也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从未和他们有过任何接触的,为何她如今会因为这些人感到难过?
方灵轻突然又想起了危兰曾经说过的那句话。
——慈悲。
——就是有慈才有悲。
她自嘲地笑了一下,继而低声道:“我和你一起去。”
危兰闻言却沉吟片刻,摇首道:“你会医术吧?”
方灵轻点点头。
江湖中人都会一点医术,虽不能像真正的大夫那般精通,但治疗外伤还是颇为熟练。
危兰道:“那你如果愿意,就留在留家堡里,给他们治治伤。”
方灵轻道:“你担心我遇到袁绝麟?”
危兰道:“是。”
若让他看到方灵轻竟与侠道盟的子弟混在一起,他又想与方灵轻为难,把方灵轻的身份透露给了留家堡,那可就糟糕了。
至于振远镖局诸人,危兰适才已经让他们在这段时间里始终跟在杜铁镜身边,万万不可分散,袁绝麟也就没有办法再对他们下手。
方灵轻道:“好吧。”
两人开始分头行动。
分头救灾。
此次地震之严重,可谓古今所未有也。尽管震中心在关中的渭南华州,但秦晋豫三地皆有波及,不但各个州县城里的垣屋尽毁,地裂土陷,且终南山一带也是山崩石裂,河水大涨——如此惨烈的灾害,举世震惊,无论是朝廷官府还是侠道联合盟都立刻派了许许多多人带着钱粮前去来救援,还有不少并不属于侠道盟的江湖侠客,也难耐不住一腔热血,纷纷赶来关中。
赶来这个危险之地。
一晃儿,十余天过去了。
方灵轻从前自认为她从记事起就常常目睹杀戮,过去十多年在造极峰见过的死亡绝对比有些人一辈子见过的死亡都多,哪知这一次她在汉中十多天,竟比她在造极峰十多年看到的死亡还要写多许多。
这日,她刚给一个伤者包扎完伤口,心情不佳,从留家堡后院的后门走出去,只想散一会儿步。四周寂静,她却骤然听一声低低的:
“少主。”
方灵轻停步,并不回头,道:“做什么?”
寇高飞先到处瞧了瞧,确定此地不见他人,才走到方灵轻的身边,道:“您已经留在汉中很久了。”
方灵轻道:“我知道。”
寇高飞道:“我记得您之前说过,您已经查出了星辰针的出现之地,就在终南山的某处深谷里,我们是不是……应该去看一看了?”
方灵轻冷冷道:“你在命令我做事吗?”
寇高飞立即道:“属下不敢!不过……不过这只是属下的一个建议,现在是离开的最好时机。”
方灵轻淡淡地笑了一笑道:“最好时机……”
她的目光始终不看寇高飞,只望着前方大片的废墟,以及下陷的土地,忽道:“袁绝麟现在怎么样了?”
寇高飞道:“我们的人都没法跟踪他,倒是有探查出滕六堂其他一些人的行踪,他们都没有离开汉中。可是现在汉中这个情况,他们也做不了什么,再加上最近赶来这里的正道人士越来越多,如果他们再查不出什么,我猜他们也只有走了。”
方灵轻道:“他们能查到才怪了。”
留影已经死了。
燕玉龙也已经死了——或许就在前一刻,他还妄想着终有一天能铸出绝世神兵,后一刻就还什么也不明白地被砖石砸死。
一场大地震,令山崩,令地裂,令河涌。
令这世上的一切都为之改变。
方灵轻倏然感觉,在这一场无情的天地变化中,她和袁绝麟所争夺的事,显得极为渺小。
她低声喃喃道:“什么才是万世不变的永恒呢?”
寇高飞万万没料到少主会突然说出这句话,他也没听懂这个问题,怔了一怔。
方灵轻再度冷声道:“什么时候离开,我自有主意,不必你们来提醒我。你走吧,有人要来了。”
不远处,的确传来了一阵微微的脚步声,寇高飞只得无奈离去。又过了须臾,前方出现两名青年汉子,其中一个是方灵轻认识的,留家堡的子弟。
他一眼望见方灵轻,当即招呼道:“云姑娘,你看到杜大侠去哪儿了吗?”
方灵轻道:“你找他干什么?”
对方道:“不是我找杜大侠,是这位兄弟——”他指了指身旁的汉子,“要找杜大侠。咯,这位云姑娘是杜大侠的朋友,你问她吧。”
青年汉子登时上前,神色十分着急,冲着方灵轻抱拳道:“姑娘能否现在就带我去见见杜大侠,我有急事寻他。”
方灵轻挑眉道:“什么急事?”
青年汉子道:“我的同伴被困在终南山了,急等着他前去救人。”
方灵轻听罢打量了他有顷,道:“那你又是什么人?他的朋友?”
青年道:“我……我不是,但我是他一位姓俞的朋友派来找他的。”
方灵轻心中一动,道:“你是从浙江来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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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 ? 袭击 ◇
◎磐石无移(五十七)◎
青年汉子名唤杨梁。
方灵轻带他前去见了杜铁镜, 遂负着手,立于原地,显然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样子, 坦坦然然地笑道:“两位,我可以听一听你们的谈话吗?”
她本就一直对这件事很好奇。
杨梁犹豫了一瞬。
杜铁镜则道:“可以。杨兄, 有什么话,你直说吧。”
原本杜铁镜是希望俞大猷能够亲自前来汉中,带走那两本册子的, 只因凭着俞大猷的卓绝武功, 只有册子在他手里,才是最安全的事。不过杜铁镜也知道, 俞大猷身为朝廷命官, 行动不可能完全自由。果然,他派来的人只是他的一位亲兵。
而杨梁此人, 杜铁镜也认识, 知他忠肝义胆, 武功也算不错,但绝不是一流高手,要让他一路护送那两本册子, 还不如自己直接前往浙江。因此俞大猷如此安排,必定另有打算。
只听杨梁道:“好,那我长话短说。我们军中有一位先生,姓姓陆,名廷仁, 精通东瀛文字。俞将军听说了那两本册子的事, 上面写的都是东瀛文字, 便派我与陆先生前来汉中, 直接将那些文字都译出来,谁知道……中途居然遇上了这样一场大地震,陆先生如今被困在了终南山。”
方灵轻插话道:“你们经过终南山了?那里现在怎么样了?”
杨梁苦笑道:“很不好,大片的山峰崩断,落石无数,还有河水大涨。我们经过的那条路,就有倒流的大河挡在了我们前方,只能绕路爬一座峰头。可是那地方悬崖峭壁,听说以前就极为险峻,何况如今地震……我的轻功不好,一个人爬过去还勉勉强强;可是陆先生不会武功,要我带上他,恐怕我们两个人都得把命丢在那里。所以我们商讨过后,陆先生让我一个人来找杜大侠你,他则待在那里等待。我已经给陆先生留下了足够的干粮,不过……现在终南山仍然余震不断,我担心他万一出了事……还请杜大侠赶快随我去救人。”
如今关中灾严重,救灾之事固然要紧,但倭寇之事涉及家国安危,也迫不容缓。
杜铁镜正要应一声好,忽想起一事,道:“我处理完这边的事,就立刻随你去。杨兄弟——”他拍了拍对面愁眉苦脸的男子的肩膀,“你一路也辛苦了,去休息休息吧。”
杨梁想了一想,点点头。
方灵轻的双眸转了转,道:“杜大哥,你要离开汉中了?”
杜铁镜笑道:“自我来汉中以后,所有找我麻烦的人都销声匿迹。方小友,你猜猜是为何缘故?”
方灵轻偏偏头,也笑道:“你给个提示?”
杜铁镜道:“虽然江湖上大多数人都不知我与俞将军的关系,但他们却知抗倭将领大都在浙江一带,当初我只要往浙江走,他们就能寻到我的行踪——”
方灵轻听到这儿,不待杜铁镜再往下说,便瞬间了然,笑道:“然而关中和浙江乃是完全相反的方向,你又一直留在这里不走动,他们自然猜不出你来了这儿。不过嘛……现如今关中大地震,来汉中救灾的武林侠客也不少,他们看到大名鼎鼎的杜大侠也在这里,这一传十,十传百,自然会传到全江湖人的耳朵里。我想,恐怕就是最近,找你麻烦的人又要来了。”
杜铁镜颌首笑道:“是,所以我也的确不方便再在汉中待下去了。”
方灵轻道:“那你还要处理什么事?为何不直接走呢?”
杜铁镜的目光不远处几名镖师。
这段时间,他们虽未时时刻刻都待在杜铁镜身边,却也始终在杜铁镜的视线范围内。
为的就是防止袁绝麟再次找上他们。
方灵轻登时明白杜铁镜必是要先将他们安顿好,又问道:“楚秀呢?”
前方的人群里,目前不见楚秀。
杜铁镜道:“她想去给他爹爹上柱香,危姑娘和留姑娘都陪她去了。”
当初楚鹏等人的遗体暂时放在汉中府衙的停尸房里,谁知地震使得官府衙门的屋舍也尽数倾塌,众人好不容易将他们的遗体救了出来,现在安置在了别处。
原本的头七早已经过去了。
楚秀想给父亲补上头七的那一炷香。
这本是一片梧桐树林,如今树木已倒了大半,而将倒地的枯木移到一旁,此地就变成了视野开阔的空地。
一具具尸体几乎并排埋葬在这里。
楚鹏与张普、祁升泰的遗体则终究是带回家乡安葬的,因此没有像其他死者一样埋在此处,只是暂时用草席裹住——地动将棺材铺也砸为废墟,现今的汉中城,想买一具棺材也难。
昨日留家堡让留晚照入土为安,倒是用了一具金丝楠木棺材——那是专门请木匠加急打造的。
留烟霞才拜祭过了自己的姐姐,今日又到此处坟地,心下也觉颇为沉重,对着楚秀道:“你也不要难过了,你还能为你爹爹报仇,我现在却都不知道我五姐的死,我到底该怪谁……”
楚秀望着天穹来去的浮云。
寒风吹起地上的枯叶,它们仿佛纸钱一般在半空中飘来飘去。
她的神色甚是茫然,喃喃道:“报仇……”
像自己这般无用的人,真能报仇吗?
当初地震发生那夜,楚秀在方灵轻来救她之时,曾向方灵轻提及过一部分自己的少年事。再后来,方灵轻也有把此事转述给了危兰,而这几日危兰又忙里偷空与楚秀聊了两三次,这才差不多知晓了她年少时的全部经历,正想找个时间与她详谈一番,此时闻她此言,刚欲开口说话。
忽听一阵沙沙之声。
危兰与楚秀、留烟霞同时侧首向着声音来源方向看去。
原来是三名男子停在不远处的梧桐树旁,脚踩在地面落叶之上,发出的声响。
或许他们认识这片坟地里的哪位死者,也是前来祭拜看望自己亲友的。危兰与楚秀、留烟霞起初都并未在意这三名男子,可过得须臾,只见他们时不时将视线投向自己这边,又小声嘀咕了几句,这可令人奇怪了起来。
危兰低声道:“你们认识他们吗?”
留烟霞道:“我还想问你们是不是认识他们。”
楚秀摇摇头。
看来大家谁都不认得这三名男子。
留烟霞乃是直性,见状直接往前走了几步,欲要向他们询问,骤然只觉眼前白光一闪!
危兰蓦地扬声提醒:“小心!”
电光石火间宛若霜雪明亮的长剑已然持在她的手中,“铮”的一声,挡住前方刀光袭击。
她的剑一旦出鞘,便是迅疾如电光。
第一招过后,紧接着就是第二招,她毫不停顿地向着刀者攻去!
与此同时,另外两名男子也拔出自己的武器,分别杀向留烟霞与楚秀。
——真是莫名其妙!
明明自己与他们都不认识,无冤无仇,这三人居然二话不说就来攻击自己,留烟霞自然满腔愤怒,当下握住腰上金鞭,往前一甩,大片的金色影子恍若腾飞之龙。
楚秀的反应虽不及危兰与留烟霞这般快,但长刀已快挥到她的眼前,她也不会坐以待毙,只愣了一下,旋即拔剑迎战。
最先结束战斗的是危兰。
她的剑本就快而狠辣,即使出招在敌人之后,也能迅速抢得先机,好似追魂夺命的雷霆闪电,不过片刻,剑尖已抵住敌人咽喉。
那名男子不可置信地看着对面清婉的少女。
其次结束战斗的是留烟霞。
她的武功虽还算不上高手,但与大部分武者相斗,已都是游刃有余,一条金鞭在她手中是龙飞凤舞,呼呼作响,也只过了一会儿,已将敌人打倒在地,立刻点了他的穴道,只听身旁还有兵器交击之声,便欲上前帮楚秀的忙。
危兰唤住她:“留姑娘。”
留烟霞回头。
危兰的手如磐石,手中长剑纹丝不动,依然不离对面敌人的咽喉,然而她转首看向留烟霞,却是柔和一笑:“楚姑娘应该打得过。”
危兰见过楚秀的武功。
她一直知道,楚秀的武功丝毫不差,只是临阵对敌的经验太少,在战斗中显得颇为局促,束手束脚。
是以,还是像从前那样,她只在楚秀快要遇到危险之际,才出声稍稍提示指点一二。
那正在与楚秀对打的男子心知自己就算赢了面前这名女子,一旁还有两名女子都不是好对付的,越发慌乱起来,忽然一道剑光划过他的手臂,他吃痛地叫了一声,松手落刀。
至此,三名男子全部落败。
危兰这时才问:“你们是谁?”
留烟霞也问道:“我们和你们有仇吗?”
那三名男子都立刻摇头求饶道:“没、没仇……是我们瞎了眼,冒犯了姑娘们,请你们恕罪可好?”
真是笑话,你们先无缘无故来攻击我们,输了就要我们放过你,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留烟霞更加恼怒,正想踢他们一脚。
谁知危兰却微微一笑,道:“好啊。”
那三名男子都松了一口气,心道果然还是这位气质最为温雅的姑娘好说话。
危兰继续温声道:“但你总得让我们知道,你们方才袭击我们的目的是什么,我们才能考虑究竟是否放了你们,是不是?不然——倘若你们是我们的仇人,我们难道也要放虎归山吗?”
一名男子连忙答道:“不不不,我们和你们真没仇。我们只是……只是想找你们问个问题……”
危兰道:“什么问题需要用这样的方式问?”
对方道:“我们想找你们打听一个人的踪迹。”
危兰往前了半步,手中长剑也离对方咽喉更近了半寸,道:“一个人是哪个人?阁下可否从头到尾说清楚一些?”
对方立刻道:“我说我说!是杜铁镜,我们想找你们打听一下杜铁镜在什么地方,又怕你们把消息泄露出去,让他提前有所防备,所以……所以想先把你们擒住以后再问……”
留烟霞听罢愣了愣,才恍然道:“你们想找杜大侠麻烦?就凭你们三个的武功,你们是哪来的胆子敢与杜大侠为敌?”
三名男子都低下头了头。
他们当然知道他们的武功甚是普通。
正因如此,他们才更想要得到那传说能令那五十三名倭寇一路所向披靡的神奇武功。
哪个习武之人不想成为绝世高手呢?
不过这件事,在江湖上知道的人也不算很多,他们当然对此闭口不言。
哪晓得危兰却是早就听杜铁镜说起过此事的,略一思索,猜出了他们的目的,又心忖,这三人自然不算什么,然而想要抢夺那两本册子的人实在太多,其中不乏真正的高手。
不知那些高手如今是否也来了汉中?
她再问道:“你们为何要找我们打听?你们知道我们是杜大侠的朋友?”
“什、什么?你、你们是……”
危兰这一句话登时把他们吓了一大跳,令他们是又惊又惧。
原本他们想着赶紧有问必答,或许能让这三位姑娘早些放了知道,谁能想到她们竟是杜铁镜的朋友,那自己现在可还能有一条生路?
有一人脑子即刻转了转,忙道:“除了我们之外,还有不少江湖人,都想抢杜大侠的东西,还有好些高手呢,也都来了汉中,我们知道都是谁。我们把这些名字告诉三位姑娘,三位姑娘能不能饶恕我们?”
危兰看了他一会儿,也沉思了一会儿。
随即,她才再度平平静静地开口:“我想先知道,既然你们不知道我们是杜铁镜的朋友,为何要找我们打听杜大侠的行踪?”
对方道:“因为……因为我们只晓得杜铁镜在汉中,却不清楚他究竟在汉中哪个地方。若是找普通的老百姓打听,估计他们也不知道,而我们看来看去,落了单的江湖人似乎只有你们……”
留烟霞皱眉道:“落单?你们三个人,我们也是三个人,这叫什么落单?”
对方苦笑道:“是,你们是三个人,不过……不过我们刚才心想,你们都是女子……”
危兰道:“女子又如何?”
对方道:“这……女子的习武天赋向来都不如男子,而你们都是这么年轻的小姑娘,我们以为你们的武功肯定也不怎么样……”
哪里料到,他们今日居然碰上了例外。
这三名姑娘的武功都相当不错。
尤其是那名身着绿裳的清丽少女,剑法之绝妙,令他们叹为观止。
这是很罕见的例外。
他们仍然认为是他们今日的运气不好,太过倒霉,才会碰上这个例外。
危兰再次阻止了要发脾气的留烟霞,明澈的目光不经意地看了楚秀一眼,继而问道:“三位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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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 ? 再托付 ◇
◎磐石无移(五十八)◎
他们不敢回答危兰的问题。
识时务者为俊杰。
现在他们的命就掌握在这三个姑娘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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