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笑柄

    ◎放弃吧，你说什么都嫖不到票的◎

    小跑着跟在幽灵大管家身后, 皮皮呲溜一声挤进了半掩着的雕花木门。

    女巫和精灵还在梦境中滞留，他们靠在小沙发的垫子上，仿佛午睡仍未结束。

    还没拍完吗, 小猪咪用力扒上克拉维娅的膝盖, 快回来，快回来！再睡一会儿人家都把文章登出来了！

    收拢梦境，醒来时城主大人感受到小黑猫在她身边纠结地打滚。像是在威慑某个看不见的敌人, 小猪咪拱起脊背, 她几乎把自己弓成一片弯刀。

    “别着急，皮皮”克拉维娅挠挠皮普莉尔的小耳朵，“我看到了幽灵的传讯。”

    精灵也跟着醒转。眨眨眼睛, 他在看到小猫咪的时候僵硬了一下。尽管他知道陷入梦境时他们的姿势都会很得体, 但对上那双金灿灿的猫瞳时，他还是会有些微妙的心虚。

    摸摸皮皮水蜜桃般的小脑袋, 女巫把大管家收集来的文件递给帕利希提：“要看看吗？很有意思的。”

    尤其是那篇预备发表的文章, 写它的人应该是个绝望的文盲。

    精灵就势揽住她的胳膊，展开成卷的羊皮纸, 他边浏览边用指尖在她的手心上跳舞。

    咦惹——没眼看喵。

    小猫咪嫌弃得喵嗷嗷地叫唤：“克拉维娅！克拉维娅！堪萨人要和我们吵架，连《晨?????星》这样的大报纸都站在他们那边，我们要怎么办才好？可以给那些长老和主编们寄点碰到了就会变跳蚤的药丸吗？”

    就像之前在弗朗索的梦里那样。

    听起来很解气, 但这次恐怕要换种应对的方法。精灵把纸张放回文件夹里：“是个试探，他们大概是想看看瑟芙城的反应再进行下一步的安排。”

    试探，克拉维娅扬扬眉毛。说得那么委婉干嘛, 不就是站在对立利益集团的喷子们准备用词文雅地骂骂咧咧吗？

    假如她怂了或者不置一词, 对方的气焰会更加嚣张；假如她真的踏入战圈, 这些有备而来的对家又会像牛皮糖一样黏上来, 甩也甩不掉。

    “那我们要怎么办, ”皮皮在她怀里团成球，“呜呜呜，《晨星》的影响力太大了，我的小报社暂时还怼不过它。”

    “娱乐化处理，”城主大人和小猫咪咬起耳朵，“这样……这样……再这样。”

    硬刚是落不到好的，堪萨奉行的那一套观念在人族王国里仍能聚集起极多的拥簇——妆扮是伤风败俗的行为，神国不会接纳追求财富与美貌的放.□□人。

    挺搞笑的一套理论，但它维护了统治阶级的利益。现在的纳提斯大陆上，男性执政者仍然是绝大多数。

    “我会好奇，”克拉维娅合上文件夹，“宣讲这些观念的神官们个个披金戴银，描眉敷粉，他们的所作所为几乎时刻都在打教义的脸。但教会仍然骗到了如此多的虔诚信众。”

    有趣。

    皮皮隔空打出几套猫猫拳：“都是蠢货！”小黑猫从沙发上跳下去：“那就这样说定了，我先去和编辑们准备！”

    从房门的缝隙中溜出去，守在外面的大管家低头看她。“族长大人怎么说？”幽灵问到，“我们需要拦下那篇文章吗？”

    默念着她们的计划，皮普莉尔神气十足地摇头：“不，就让他们发。”

    ……

    那篇文章果然在刊发后引起轩然大波。

    力挺的、不屑的、支持的、痛骂的……各种各样的态度混合成吵吵嚷嚷声音。混战之中，有人将矛头偏移向世俗化程度极高的底希帝国——这可捅了马蜂窝。

    谁不知道底希帝国思辨演说之风盛行，那里出名的政客或学者几乎个个都是骂战好手。也许帝国内的不同利益集团之间会产生内斗，但这并不妨碍底希人一致对外。

    堪萨位于大陆西侧，底昔文院的学生们连夜写文斥责西部人思想僵化。一腔热血的学生们言辞激烈，被地图炮的西部国家当然不乐意，新一轮的言语冲突再次开始。

    然而，身处舆论漩涡的中心，瑟芙城的反应甚至不如上蹿下跳的吃瓜人激烈。引发此次争议的时装展仍旧被有条不紊地布置着，花仙们忙碌地飞舞在人台之中，华美的衣裙照样被一件件搬上展台。花香醉人的庄园里，精心设计过的展览路线就像是一条靓丽的丝带。

    花仙们沉浸布展的同时，小猫咪也在冶金工作室的二楼认真工作。

    “这份报纸将在明天售卖，”皮普莉尔按着印好的报纸对群情激愤的编辑们说，“我们历来是一周双发，区区一场骂战而已，还不值得让我们为它出特刊。”

    她撇撇嘴角，脸上写满不屑。

    帕利希提在楼下都能听到她的声音。说得对，精灵点头，办刊物的编辑总得有份傲气，决不能向《晨星》学习。

    “堪萨的长老们会被气死吧？”看到头版的题目，有编辑忍不住笑起来，“我猜他们的预案里并没估计到这一茬。”

    ……

    城堡里。

    趴在报纸上，馆灵悠闲地品味着那些义正辞严的句子。堪萨的长老们还是有些学问在身上的，小蛇欣慰地吐了吐信子，至少他们用对了最容易犯错的几个语法搭配。

    本源之书却没这么淡定。

    “《晨星报》已经沦落到给钱就能上刊的地步了吗？”菲埃特忿忿不平，它怪声怪气地嘲讽，“教会在的时候它不是牛气得很吗——教皇特批刊物，教徒们的心灵之窗。”

    馆灵像看智障一样的看它。

    “你好激动，”小蛇把嘴巴张到一百八十度并打了个哈欠，“小黑猫的报纸你不是都看到了吗？很快瑟芙城就会表明态度，你怎么连这么点时间都等不了。”

    本源之书啪嗒一声砸在软垫上：“还说呢，为什么非要等？为什么不能当场就发，不能当天就骂回去？现在外面说什么的都有，那帮老头子真当女巫怕他们？我生气！”

    上蹿下跳得像只猴子，馆灵翻了个白眼，它拒绝和菲埃特再说话。

    时钟滴滴答答地行走，白昼和夜晚也按部就班地交替着。舆论争议发酵到顶峰时，女巫之城终于给出了回应。

    《瑟芙周报》如期发行，醒目的标题印在头版的位置上——《放弃吧，你说什么都换不来邀请票的》。

    此文刊出，舆论场一片哗然。有心人很容易就能探知到皮普莉尔和女巫族长的关系，在他们看来，这就是瑟芙城对他们明目张胆的嘲讽。

    堪萨长老气得吹胡子瞪眼，他们希望墨力托十世能够借机向瑟芙城发难并扳回一局。但他们的提议被国王打着哈哈驳回。

    底昔的报刊们当即刊出数十篇彩虹屁大肆褒奖，俨然已经把瑟芙城当做同一站线的战友。中立的看客们不管心里更看好哪方，面上也都是哈哈一笑。

    很快，该版周报在堪萨长老气急败坏的“异端！”声中脱销。

    “你有邀请票吗？”荣登纳提斯话题榜榜首，它以飞快的速度传遍大陆并在某些地区代替了“今天天气不错”的寒暄语。

    仿佛嗅探到了什么流量密码，《瑟芙周报》加急补印报纸时，各个报社不论大小统统闻风而动。

    “您好，这里是《瑟芙周报》的编辑部，”守在办公室的实习编辑接起传讯石，她也是底昔文院的学生，被教授推荐到这里参与实践写作，“对……是的，当然可以，但需要标明出处，再付0.01%的转载费用。”

    叮，来自斐琅罗报社的转载费到账。

    第二次接起传讯：“您好，这里是——对，可以的，需要注明来源并付转载费。”

    叮，来自东巴德的费用到账。

    第三次：“您好，我们——是的是的，要求0.01%的费用点。”

    叮，来自底昔条顿王城的费用到账。

    第n次：“您好，可以，需注名，付0.01%转载费。”

    叮叮叮叮叮叮。

    不错，皮皮朝变身复读机兼收款机的编辑比起大拇指，越来越熟练了呢，再接再厉。

    光亮再次从小石块上亮起。

    编辑麻木地扯出职业假笑：“您好，可以——等等，您说什么？《晨星报》？”

    她看向皮普莉尔并很快在对方的眼色里得到了回答。

    “不好意思，”编辑彬彬有礼地拿起通讯石，“我们主编说，除非贵刊倒贴到敝刊名下，否则不予考虑。”

    咔哒。

    ……

    “母亲！”比瑞家的大小姐兴冲冲地踏入马车的车厢，“您看到最新的《东巴德观察报》了吗？它转载了那篇‘换不来邀请票’的评论文章，哈哈哈，写这篇的作者就是我的怼人嘴替吧哈哈哈。”

    新来的车夫不是很习惯大小姐高昂的音调，他忍不住和同伴说嘴。

    “管好你自己，”经验丰富的老车夫别着嘴不理他，“如果你是贵族，你会比她过分千百倍。”

    车厢里，大小姐边笑边学着这场骂战的经过。

    接过报纸，比瑞夫人纵容地点点女儿的鼻尖：“好孩子，你看看哪家淑女像你一样大声讲话？噢——你还把裙摆都卷到膝盖上，让年轻男子看见了可怎么办？还不快放下。”

    “好吧，好吧，”大小姐不太乐意地把长裙从腰间掸开，她嘀咕到，“为什么我不能穿裤子出门？明明我也会骑马。”

    比瑞夫人闻言收敛笑容：“又在说怪话。梵拉，你聪明又伶俐，但你毕竟是个女孩子。你马上就要参加社交舞会了，再摆出这副样子，哪个勋贵家愿意娶你？”

    “不许在公共场合提起会骑马的事，”比瑞夫人拍拍女儿的手，“还要抓紧学会穿高跟鞋。窈窕的淑女才被男子喜爱，整个春季你都要少吃些，如果还不行，出席舞会前就叫侍女给你穿好束腰。”

    “妈妈，”梵拉不敢相信，“你答应过我的，只要我想，我做什么都可以。为什么又要我去讨好男人？为什么又要我穿束腰？瑟芙城的书籍上都说过，那些栅栏一样的束具对身体一点都不好！”

    比瑞夫人叹气：“好孩子，你父亲去世后我们家早已势不如前。我们空有爵位在身，但账务入不敷出。你现在结婚，我还能想办法让你风光出嫁。”

    贵族和贵族间也是不同的，比瑞家的情况几乎不可解，除非攀上底蕴更深的姻亲，或者家?????中重新经营起能稳定带来现金流的生意。

    但比瑞夫人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和大草药商们达成合作。如果能，她甚至愿意把女儿一辈子留在身边。

    问题就出在，她并没有把握。

    东巴德是由巴德公爵的夫人建立的，这里的许多条例已经颇为照顾女性，例如女子也可以袭爵和继承家产。

    但这些远远不够。东巴德的情况不上不下，说它开明，把握着政治经济脉搏的都是男人，近年颁布的法令也有些限制女性的意思。

    “还是嫁人稳妥，”比瑞夫人结束谈话，“你也收收心。”

    作者有话说：

    比瑞夫人并不是不开明。她是在恐惧。“随心所欲”是胜者的专属，但这个时代显然不怎么优待她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