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不眠夜

    ◎一团哼哼唧唧的伴生雾◎

    在布兰奇眼中, 希尔达的整条右臂被一个不知名的古怪装置所覆盖。它幽幽地泛着机械的冷光，金属感的外壳上，代表火系元素的红色光芒闪动个不停。

    慢慢挪动目光, 布兰奇在棕发小女巫的左手边看到了一柄比她还高的重剑。剑柄上的兽首狰狞而可怖, 它大张着嘴并露出尖锐的獠牙。

    魔法元素洪水般从兽口中缓缓吐出，锋利的剑身就在一片光亮中逐渐凝实——凝实——

    “希尔达会在宝剑铸成时醒来”，布兰奇眼中的徽文越发明显, 星辰般的符号在她眸中飞速游走, “战斗的意志将促使她醒来。”

    但这些场景只有布兰奇才能看到。听到她的预言后，本源之书和教引师们一头雾水地绕着希尔达的床打转，然而它们并不能感受到小女巫更多的变化。

    门外忽然传来轻轻的抓挠声。

    屋内的小女巫和魔法生物们下意识地紧张起来：“谁？！”

    馆灵的声音和魔力流一同从门缝涌入, 它没好气道：“还能有谁？放着大半夜不休息, 非要来和你们一起熬？大管家和皮皮也在。”

    希尔达觉醒的进程中，涌动在她身边的魔力波动实在太大, 很快, 整座城堡里的空气都跟着躁动起来。不过，有法阵在外圈拦着, 这些魔力的变化并未被外界所察觉。

    感受到熟悉的气息，菲埃特不甚优雅地搓搓书页：“那你们进来吧。”

    说是这么说，它却丝毫没有前去开门的意思。笑话, 它想，区区一个馆灵还能劳动它本源之书吗？

    就晾着小蛇，就晾着小蛇。

    一想到克拉维娅暂时不在, 菲埃特顿时就嘚嘚瑟瑟地抖了起来。现在它本源之书才是老大！

    瞥着它的表情, 教引师们冲彼此努努嘴。拦住想要前去开门的抹茶冰激凌味的华夫饼, 另外两个教引师带着它藏在窗帘的褶皱里看戏。

    馆灵当即在门外叫起来：“你有本事待屋里, 你有本事开门啊。别躲在里面装听不见, 我知道你就在门边。”

    皮皮的声音也在门外响起：“你们之间的事我不掺和……但能先让我进去吗？”

    好吧，好吧，菲埃特哼了哼。

    门吝啬地开了一个小缝。小黑猫背着一个空间袋滴溜溜地钻进来，大管家也慢悠悠地飘入屋里。

    一层薄薄的屏障唯独把谢普森拦在了门外。

    想尽办法却怎么也进不去，馆灵很快恼羞成怒：“快让我进去！否则我一定把你的书皮咬穿！”

    菲埃特正要还嘴，浓重的雾气却从空中的一个点开始蔓延并逐渐笼罩住整间屋子。

    克拉维娅的声音从雾中遥遥传来，精灵的身影也在她旁边显现：“要把什么东西咬穿？我们回来了……希尔达还在发?????烧吗？”

    原本还气焰颇盛的菲埃特一秒变怂。它谄媚兮兮地拱到女巫面前，顺便悄无声息地把门口的禁制解开。

    “希尔达还在昏睡，”担心馆灵告状，本源之书决心要把女巫的全副注意力都引到自己身上，以免让小蛇抓住机会插话，“布兰奇给出了预言，‘宝剑铸成’之时希尔达会从第一次的觉醒热中醒来。”

    它预料得没错，谢普森进屋的第一件事就是缠到了克拉维娅的袖子上。

    馆灵当然是想要狠狠坑菲埃特一把的，但它左等右等却没发现合适的挑事时机，于是只好暂时作罢。

    奥萝拉也终于被这一阵阵的喧闹吵醒，她揉揉自己睡得朦胧的眼睛，好奇地转动小脑袋四处张望。

    “皮皮，猫猫，”刚睡醒的红发小女巫眼尖地盯上了小猫咪背上背着的空间袋，奥萝拉一边打着不间断的哈欠，一边翻身下床，“袋子里面装的是什么呀，让我看看嘛——”

    但她忘了自己其实是睡在沙发上，用力过猛中奥萝拉猝不及防地摔到了地上。

    愣怔了半分钟，奥萝拉瘪瘪嘴并迅速地在眼中含了一包泪。

    精灵正要去哄，皮皮的反应却比他更快。

    小黑猫几乎是在瞬间变成人形，她半蹲在地上，随手就从空间袋里掏出一个巨大的设备。

    没错，正是在恩诺病房里亮相的那个。

    盯着眼前黑洞洞的镜头，奥萝拉在浅浅的惊奇中陷入了纠结。这个东西看上去很有意思诶，小女巫低下头戳戳手指，所以，她现在是走流程接着哭还是直接过去和皮皮一起玩？

    一道闪光打断了奥萝拉的思索。

    无比清晰的咔嚓声中，小女巫丑巴巴的形象被定格在了相片纸上。睡得乱蓬蓬的红发再加上皱起来的表情，相片中的奥萝拉看起来就像个成了精的老玉米须子。

    皮普莉尔松开按钮，在满屋子含义各异的目光中，她警惕地护住设备并动了动头上的猫耳：“干嘛这么看着我？我是在帮她保存珍贵回忆。”

    其实主要是拿到新机器后忍不住手欠，皮皮抠了抠机器上漂亮的猫爪贴纸。

    菲埃特意味不明地啧啧了几下。

    躲在窗帘中摸鱼的教引师们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谁还没个耍贱的时候呢？

    禁不住皮皮的软磨硬泡，终于给她做出留影设备的精灵阁下沉默地瞧她：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皮皮肩上那个复杂的仪器滋滋作响，很快，一张白底的魔法相片从它左边的口子里掉了出来。

    馆灵的身子一下子扯得老长，就像一条猛然拉伸的弹簧，它嗖地叼住相片并献宝似的把它送到克拉维娅面前。

    “还行？”女巫对照片和构图没什么了解，她只是下意识地觉得奥萝拉在那一瞬间的表情让人想笑，“挺……咳，挺可爱的。”

    瞄瞄周围，头号马屁精菲埃特立刻上线。

    叭叭叭一通吹捧后，复杂的排比句和修饰里奥萝拉渐渐忘了要哭这回事。

    真的拍得很好看吗？小女巫怀疑地扫视她周围所有生物的表情。

    大家都挂着一副奇妙的笑容。包括从来都很稳重、天天被教引师夸夸的布兰奇。

    奥萝拉有点不确信又有点想看，她踮起脚，试探着把相片扒拉到自己手里。

    好丑！

    一声嘹亮的哭嚎声响彻房间。恶趣味得到满足的皮皮笑得一派欢畅。怪不得她和小蛇打架的时候克拉维娅旁观得那么来劲，小黑猫贼兮兮地想。

    听着耳边上气不接下气的哭泣声，希尔达在床上歪了歪头并慢慢睁开眼睛。视线中的人影晃晃悠悠，几缕棕色的碎发挡在眼前，这让她更觉混沌。

    眼皮好烫，她想。乏力之中，希尔达感受到一团凉丝丝的雾气温柔地摸着她的脸颊，黏在她脸上的发丝也被轻轻地抚开。软唧唧的叫声在她枕边响起，似乎正在介绍着什么。

    但希尔达已经再度沉入昏睡。

    在屋角划出两道魔力屏障，克拉维娅把奥萝拉和皮皮撵鸭子一样地撵进去。

    “不早睡的小孩会变笨哦，”馆灵冲她们吐吐信子，“快睡。”

    助眠的草药也被塞进屏障的另一侧，拎着皮皮的留影设备，女巫在小猫咪可怜巴巴的眼神中把它收进了自己的空间袋里。

    时刻紧盯着外界动向的奥萝拉满意了，她冲小黑猫拍拍手并做出一个挑衅的鬼脸。

    皮皮气得喵嗷嗷地挠墙。

    咔嚓。

    闪光灯再次曝光。

    小猫咪不可置信地转过头。

    很好，克拉维娅满意地拿起新鲜出炉的相片。

    她尤为喜爱那张皮皮半张脸挤扁在屏障上的留影。

    笨笨的。可怜又可爱。

    也许可以给她们做一本特别的纪念相册，女巫把相片归拢到一起。

    ……

    夜色渐深，几线月光从窗帘的缝隙中漏进屋内，草药略显清苦的味道逸散在空气中。

    希尔达第二次短暂地醒来，喂给她几勺盐水，再探探她的额头，小女巫的体温比最初要低了不少。

    教引师们约好顺序，它们轮流地守在希尔达床边。

    馆灵嘀嘀咕咕地盘在桌子上，它时不时掀起眼皮或晃动身体以引导着草药的雾气缠绕上自己。

    为了偷奸耍滑，菲埃特早早地降落在沙发上装睡。装着装着它真的陷入沉眠并按着某种频率舒展书页。

    补全的书签在壁灯下流动着银色的光芒，感受着运行得越发流畅的魔力流，女巫伸出手指划拉着精灵明显进阶了的长弓。

    “我有个问题，”克拉维娅用气音问到，“为什么我划拉它一下你就会脸红一下？”

    因为他的长弓还没有改造完毕，精灵抿唇，他的五感仍然与弓戈连通。但这个原因他暂时不想告诉克拉维娅。假如她知道了这件事，他和他的武器大概会被女巫玩弄透顶。

    要是在卧室里也就算了，但现在——

    “你正经一点，”帕利希提捉住她的手，他尖尖的耳朵快速地颤了几下，“希尔达她们都还在这里呢。”

    精灵满脸庄重：“而且小女巫能不能醒来还两说，你怎么还有心思在这胡闹。”

    呵。

    冠冕堂皇。

    女巫冲希尔达的枕头边勾勾手指，一团小小的白雾就慢慢地飘了过来。

    “别告诉我你没发现它的存在，”克拉维娅就瞧不上帕利希提这种假正经，“伴生雾好端端地呆在这里，你说希尔达现在是什么情况？”

    如果说几个小时前女巫的确担心得不行，现在她的心已经彻底放回了肚子里。

    想要解释清楚伴生物的存在是件很麻烦的事。简而言之，伴生物很难出现，假如有好运气的女巫在觉醒期间获得了一只伴生物，那么她将从此伴有一位忠诚的挚友。

    希尔达的伴生物竟然是一小团雾气，这可算不上常见。虽然证据不足，但它的形态大概率和她曾经进入过书签中的幻境有关。

    最重要的是，女巫和伴生物之间紧密相连，了解伴生物的人可以通过它的状况来推断与它绑定的女巫的情况。

    比如现在。

    把飘到面前的小团白雾拢到手中，克拉维娅随手从房中的花瓶里抽出一片宽大的草药叶。

    雾团一跳一跳地在草药上蹦了起来。

    “精灵阁下，”女巫冲他扬了扬眉毛，“凭您丰富的见识，您觉得伴生物现在的状况算得上好吗？相对应的，希尔达呢？”

    当然算得上好，甚至可以说是很好。

    而希尔达的醒来也只是时间问题——伴生雾如此活泼，这至少说明小女巫的精神与意志没有出问题。

    帕利希提无话可说了，他默默地把长弓分解成魔法颗粒。

    “你要休息一会儿吗？”他刻意转开话题，“希尔达看起来还要等一阵子才能完全清醒。”

    作者有话说：

    克拉维娅：

    哦～回卧室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