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开幕式

    ◎小猫咪捡了个大——便宜◎

    纳提斯的某个山谷里。

    昏暗的油灯下, 珍妮清点着姐妹俩可怜巴巴的行李。

    旧衣袖缝成的的钱袋里装着数把灰扑扑的铜币，偶尔有几枚氧化了的银扣在铜币中露出一点亮色，但这些小银块的数量决计不会比衣袖上的的补丁更多。

    珍妮小心地把钱袋缠在腰间, 铜币碰撞时产生的声音让她幻想出海面上哗啦哗啦的波浪。她抿起一个短促的微笑, 在这样的想象里，生出锈迹的银扣就像是流浪在大海上的月亮。

    尽管珍妮从未见过大海，她在一座偏僻的山谷里长大。

    木门吱呀吱呀地颤动起来, 抱着一个褪色的书兜, 迪娜坐到姐姐的身边。

    “我有点害怕，”迪娜低头看着怀中破旧的书本，“但只有一点点。”

    摸着妹妹干草一样的头发, 珍妮安慰道：“别担心, 我们计划很久了不是吗？等到夜色再深一些，我们就带着药材离开村庄。通往镇子的小路你也很熟悉, 那里会有车夫把我们顺道带去瑟芙城。”

    拽着袖口, 迪娜不再做声。她有些惶惶然地盯着桌上的裂痕，那还是两天前催税官手下的士兵用铁剑砍出来的。姐姐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 还说那是木桌年纪长大后自己裂开的，但她还在镇上当学徒的时候已经听说了整件事情的始末。

    大家都说，瑞茨山谷里的珍妮最会培育药材。无论是野草般撒下种子就能遍地疯长的海麻叶, 还是娇贵到一场秋雨就会打伏所有植株的惘生花，在珍妮的手下，它们都服服帖帖得像是刚出生的小羊羔。

    听说子爵想要买来姐姐手中的所有药材, 但只愿意支付不到五分之一的总价。

    那天迪娜本来在镇上的草药铺中熬煮低等的止痛剂, 到了平常该回家的时间, 欧丹婆婆却极力邀请她在店铺中睡下。

    欧丹婆婆甚至拿出了木柜顶层那本珍贵的药方, 她佯装生气地告诉迪娜, 如果迪娜坚持要走，那她再也不会把这些配方教给迪娜。

    就这样，迪娜被拘在草药铺的地下室里老老实实地学了半个月，她以为外界风平浪静一如往常。直到有天下午玛丽婶婶送饭时在她面前说漏了嘴，她才知道为什么欧丹婆婆一定要她在地下室里待着——真实的原因才不是什么锻炼她意志力的蹩脚说辞。

    因为子爵的士兵正冲进镇上每一家店铺，他们要找到一个“矮矮瘦瘦的小姑娘，珍妮的妹妹，有些本领的学徒”。

    几天前，多亏村民的报信，珍妮险险躲过了第二次前来搜捕她的士兵。姐姐不见踪影后，子爵派来的税官打听到珍妮还有一个妹妹的消息。他让一部分士兵守在村中，另一部分则前往镇上寻找迪娜的行踪。

    不约而同地，镇民们选择用真假掺半的消息迷惑猎犬。也正是在他们的帮助下，姐妹俩得以在今夜悄悄地回家。

    偷偷地看向半合的木门，天知道迪娜刚刚有多么害怕。门扉开合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无比刺耳，仿佛下一秒就会有无数凶恶的埋伏者冲出来将她们团团围住——尽管她知道税官和士兵们此刻正在镇上的小酒馆里纵情享乐。小酒馆的老板娘是个泼辣又丰满的女人，那些猎犬最爱坐在酒馆的吧台边上和她消磨时间。

    珍妮绕到屋后并攀上房顶，她掀开数捆不起眼的茅草，一个皮质且金属包边的小箱子静静地躺在那里。她轻手轻脚地带着它跳下来。打开暗扣，十六瓶药粉和一沓薄薄的草纸躺在其中。

    比给迪娜一个手势，姐妹俩迅速地消失在夜色之中。

    像两只瘦弱而敏捷的野猫。

    ===

    瑟芙城。

    博览会将在今天上午启动，但按照纳提斯大陆的习惯，持续多天的重大活动中，第一天的上午和下午都要用来走一些繁复的流程以示郑重。

    开幕庆典要直到晚上才好玩起来，那些有趣的表演和烟花只会在夜间登场。

    但小猫咪怎么会在这样的场合中觉得快乐呢？枯坐了半个小时，皮普莉尔只觉得那些笑脸和外交辞令弯弯绕绕得让她头晕。唯一的慰藉大概是女士们的服饰都很漂亮，但克拉维娅和芬里奈三番五次地告诫它，千万不要去扯那些精美帽子上的蓬松羽毛。

    那还有什么意思嘛！于是皮普莉尔盘算着溜出来闲逛，白天的大好时光不能轻易浪费，更何况，听说街道上最近冒出来很多摊贩，没准她就能慧眼识珠，淘到让克拉维娅都赞叹的宝物！

    丢给狮鹫一个眼神，这对小情侣很快找了个借口离场。帕利希提看到了他们的小动作，他微微点头并拿出钱夹——意思是说，你兜里的零花钱还够不够？

    小猫咪挥了挥手里的支票，又从阿莫斯手里掏出钱袋。

    挺好，男妈妈收回注意力。

    端庄地走出博览会园区，皮普莉尔小姐迅速地活泼起来。像是一只拧紧发条的机械兔子，她精神百倍地在街道间蹿来蹿去。

    左爪举着佩柔咖啡店新出的椰汁莓莓奶茶，右爪勾着阿莫斯的手指，嚣张地行走在右岸的街道上，皮皮是瑟芙城里最横行霸道的小猫咪。

    狮鹫的头上有撮金色的呆毛飞扬，在看到皮皮的眼睛后，路过的行人常常会心一笑。

    咦——小猫咪把吃了一半的热狗怼给阿莫斯，她眯起眼睛，那边的角落里似乎在卖什么好东西。

    不起眼的角落里，迪娜正抱着珍妮的胳膊打瞌睡。

    瑟芙城的城主的确大方，她们这样的流动摊贩只要在城堡边门的“商业厅”里花几分钟做个登记，就能领到专属的号码牌和一块叫不出名字的酒红色石头。

    接待她们的小幽灵向她们展示这套装置的用法：只要把号码牌放在石头的凹槽中，就会有一道魔力屏障出现，它挡风又挡雪。而石头本身也可以拿来暖手。

    “免费版的屏障半径只有一点五米，”她们隔壁的小幽灵?????向一位绿皮肤的尖耳小贩热情推销，“但如果您愿意多支付一枚银币，那么您将获得覆盖面积翻了两倍的魔力屏障，而且还可以在上面定制您喜欢的魔力花纹……对对对，可以弄成您胸口徽章的式样……”

    囊中羞涩的姐妹俩正想着要如何拒绝这番动人的推销，负责给她们登记的小幽灵却善解人意地没有多提。噢，它甚至还额外赠送她们一份地图，迪娜觉得她永远也忘不了这个奶声奶气的可爱小团子。

    珍妮的回忆被一位看起来就过着优渥生活的小姐打断。这位小姐似乎很是懂行，她忽略过那些新进的普通的草药，直接盯上了箱子里排列整齐的药粉。

    她检验药材的手法相当熟练。噢——她身后还站着护卫，想必她是哪个富裕药材世家的成员。瞧瞧她的神气劲儿，珍妮有些窝心地摸了摸妹妹的额头，同样都是小小的个子，迪娜看起来像株营养不良的小草。

    不过她有种预感，这单生意会很快成交，珍妮笃定地想，她见过太多客人，这位小姐一看就是那种不屑于在价格上缠磨太久的人——前提是货物的质量要足够优良。珍妮对自己的药粉很有信心。

    她的判断没有出错。

    “十六瓶药粉……都很不错，”皮普莉尔金色的瞳孔和她脖子上的项链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开个价吧，我要把它们全部拿走。”

    珍妮试探着报出一个价格，面前的小姐似乎颇为惊讶，她指使身后的护卫付钱。

    “这些药粉是从哪里购入的？”皮普莉尔拿出数枚金币，“如果你能够稳定地提供货源，我想我们可以达成更长久的交易。”

    摊主的心脏激烈地跳动起来，她在瑞茨山谷劳作整年也只能勉强换回一枚银扣和半袋铜币。瑟芙城虽然富裕，但出手能如此阔绰——

    珍妮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嘴唇：“小姐……这些都是我自己偶然培育出的草药，再由我的妹妹研磨成粉……但我们现在只有种子，实在提供不了更多的货物。”

    自己培育的。有种子。

    皮普莉尔打量着她：“我家有个魔植园，里面有几株植物长势不好。它们和这些研磨成粉的草药种类相同，你愿意去看看吗？当然，治好了你会获得相应的报酬。”

    她家，有个魔植园。珍妮迟钝地眨眨眼睛。帮忙治疗植株，还有报酬。

    天哪！狂喜漫上心头，珍妮摇醒仍在犯迷糊打瞌睡的妹妹。很快，收拾好摊位，她们登上了蓝色的列车。

    束手束脚地坐在皮质的座椅上，迪娜紧绷得像只被鬣狗包围的兔子。她搂紧姐姐的手臂，小心地透过硕大的玻璃窗看向外面的景色。

    两杯奶茶摆到她们面前。

    “不用这么拘束，”皮普莉尔补充到，“我请客。”

    玻璃杯上套着绘着图画的彩色硬纸圈，五六种叫不出名字的果肉和软糖满满当当地沉淀在杯子底部。白色的牛奶慢慢和果汁融合出丝丝缕缕的粉，甜蜜的香气顺着杯中的管子飘到她们面前。

    一句话，这饮料……好像叫奶茶？看起来就很贵。

    瞄瞄这位小姐身边凶巴巴的护卫，迪娜怯怯地把眼神转向姐姐，她的眼睛里充满渴望。

    姐妹俩早上分着吃了一块内容丰富的肉馅饼，按理说她现在并不饿。但奶茶里撒着只有在神圣日才能吃的糖！她看着没能完全溶解的砂糖在杯中渐渐隐没，简直就要克制不住自己的手。

    珍妮……珍妮她迅速地摆平了心态并谢过了对方的好意。“喝吧，”她把一杯奶茶推向妹妹，“快说谢谢小姐。”

    转过头来，用奶茶底部的水果做引子，珍妮开启了和皮普莉尔的谈天。

    不知是不是因为卖药材时经常和人打交道，珍妮养成了社牛的性格。具体表现为，无论对面的客人是什么身份，尊贵或者贫贱，她总能找到某些点并迅速地拉近双方的距离。

    更神奇的是，在等级观念甚为厚重的环境下长大，珍妮却并不会像普通的平民那样，见到比自己身份高的人就战战兢兢地不敢说话。

    她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做生意就是你情我愿，谁比谁高贵？

    而这种无谓地位差距的坦然也让皮普莉尔相当感慨——就是嘛！她最初还只是个垃圾堆里翻剩菜的埋汰小猫，要是看到克拉维娅穿得整洁漂亮就不敢扑上去碰瓷，她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今天呢。

    这个叫珍妮的人类和我很合得来哦，皮皮想。

    于是交谈顺利地展开了。

    “我有点好奇噢，”皮皮吸着杯底的果粒，“你能培育出这么珍贵的药材，但是看上去你们过的却并不是很好？”

    闻言，珍妮也陷入了迷茫：“是啊，明明药材的产量并不小，质量也很好，甚至有些还很是稀有……我也曾经算过收入，但几年下来，却还是攒不够送迪娜去上学的钱。”

    她回忆起来，猛然发现村镇中并没有多少孩子进入了学校。但学费乍一看并不是那种毫无希望的高。而且他们的祖辈一定是靠草药赚了钱的，不然也不会每家都留有几样精致的物件，比如她们的皮箱和里面的瓷瓶。

    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

    “听起来有些矛盾之处，”皮皮歪了歪头，“那这些种子你又是怎么获得的呢？”

    “这倒没什么，”珍妮把想不明白的事甩到脑后，“瑞茨山谷里盛产各类草药——”

    皮皮瞪大了眼睛：“瑞茨山谷？你来自瑞茨山谷？”

    珍妮摸不到头脑：“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皮普莉尔一言难尽地向她科普了瑞茨草药在市面上的抢手程度以及其高昂的价格。

    安静了好久的迪娜突然出声：“所以……所以子爵在骗我们，他说今年的行情并不好，只愿意给我们往年五分之一的价钱。”

    珍妮大略算了算中间的差价。她简直要笑出声来，别说只给五分之一的价钱，就是按正常的价格来算，子爵也能转手赚到七成的利润。

    她明白了：“所以你会惊讶，因为我的报价实在太低了。”

    皮普莉尔点头：“的确，我不明白缘故，但药粉没有问题，所以这不妨碍我捡漏。”

    作者有话说：

    皮皮：

    我好厉害！随便逛逛街就淘回来大情报！

    修猫咪值不值得用评论和收藏来奖励哇（星星眼.jpg）

    ——

    感谢在2022-07-04 23:59:12~2022-07-05 23:55: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奶油小栗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语、岚凉凉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