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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零章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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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盛了。

    因为没有用刑,花白头发老人身上除了一些灰外,并没有其他脏污,堪称干净的和牢笼有些格格不入。

    董章庭和明禾来时,他甚至颇有闲心的用干草编一只鸡,他的身旁已经摆着几个不同种类的小动物,比如牛、羊,甚至还有一只猫头鹰。

    当凳子放在正对他前面时,他才懒洋洋的说了一句:“现在的青羽卫连我一个老头子都怕吗?”他的注意力依旧在手中已经成型一半的鸡身上。

    董章庭笑了笑,阻止了正要呵斥对方的青羽卫。

    随手捡起他身旁的那只羊,摆弄了一下问道:“卫大人,很想念北疆吧。”

    “北疆的长岭羊,听闻还是卫大人当年亲手带人培育出来,让北疆很多人都能靠它过上了好年,也让卫大人扶摇直上成了北苑城太守。”董章庭像是在感怀。

    “你若是想找北苑城卫太守应该去地府找,和我这个老头子说,又有什么用。”老人道。

    “因为,地府告诉我,卫大人不在地府,在人间。”董章庭道。

    “他死了。”老人道。

    董章庭看着他,突然笑了一下。将手中的羊丢在地面。

    “你说得对,一心报国的卫大人早已经死在了北疆。你这个糟老头子确实不配和至今依旧有无数北疆百姓怀念的卫大人相提并论。”

    “就是不知道卫大人的在天之灵知道他曾经的学生被人利用,差点身亡之时,会不会有些许愧疚。”董章庭道。

    “那你拿把刀割了脖子,去问问。”花白头发老人无动于衷。

    看着依旧平稳的编制着手那只鸡的人,董章庭嘴角微扯:“还真是郎心似铁。”

    不管是儿子,还是学生,亦或者是曾经的事业,都不能让这位有所动容。

    真正能打动他的又是什么呢?

    这段时间以来种种疑虑在他的大脑中翻飞,曾经那个惊人的猜测如同被擦去浮尘越发清晰。

    董章庭蹲在他面前,直视这个头发花白的老人,问出了一个问题:“为了当年一句话,付出一切值得吗?”

    “你说的一切,本就是因为那一句话才有的。”老人将手中的草鸡举起,满意的将手上的草屑吹干净。

    “哪怕为了那句话,您不惜背叛家国?”董章庭问道。

    “家国,慕峥那个伪君子的天下,又有什么值得忠诚?”卫平盛终于看向他。

    慕峥,正是当今正元帝的名讳。

    “陛下不值得忠诚,那晋朝的百姓也不值得您稍微怜惜吗?”董章庭道。

    卫平盛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捏着草鸡的手微微收紧。

    “是北疆吧?不,准确的说,你们要对北苑城动手。”董章庭道。

    卫平盛道:“年轻人,你很聪明。可是,来不及了。”

    董章庭瞳孔放大:“北苑城可是你一手将之从边陲小城培养成北疆重镇的地方,你疯了吗?”

    “本来我们确实不打算从北苑城下手,但是谁让你们步步紧逼。很多准备被打乱,既然如此,就只能从我们最熟悉的北苑城下手了,所以,北苑城的祸事根源在你们,不在我。”卫平盛道。

    “道德绑架?卫大人,你这招对其他人有用,对我可没用。”董章庭站起身子。

    “我从来不会将别人的过错归咎到自己身上。”他说道。

    “年轻人,与其在这里和我空耗时间,不如去做你能做的事情。”卫平盛垂下眼睑,不再理会身旁之人。

    明禾的手放在腰间,看向董章庭,只要对方一声令下,腰上的刀就会出现在卫平盛的脖子边。

    董章庭看着眼前仿佛稳操胜券的老人,轻笑一声:“您提醒我了。我或许无法去改变千里之外的北苑城之事,但是皇城里的那位华医士,想必是够得着。”

    卫平盛没有睁眼,平静说道:“我们的事情又何必牵连无辜。”

    “无辜?您都不担心牵连北苑城那些曾经真心敬慕您的百姓,又何必在意一个皇城里面的华医士。到时候,我把她安排在您旁边团聚,如何?”董章庭笑道。

    卫平盛终于再次睁开了双眼:“年轻人,你在诈我。”

    “办法挺好用,不是吗?”面对老人的点破,董章庭不以为意。

    “你其实并没有证据。”卫平盛道。

    “如果是和先秦王一脉有关之事,在陛下那里,有没有证据其实并不重要。我想这点,你我都明白。”董章庭道。

    “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秦王殿下吗?”卫平盛道。

    董章庭道:“我不知道,也不关心。”

    他毫不犹豫的拒绝,让准备抒发一番感想之人梗了一下。

    “秦王殿下为人光风霁月,爽朗大气,用人不拘身份,心怀天下,他才是先帝想选的未来帝王!慕峥那个阴险又狠毒的小人,若非占着一个嫡长子的身份,凭什么和秦王争!”卫平盛道。

    一直在旁边安静听的明禾终于忍不住,腰间刀刷的一下被拔出,猛的插向他!

    董章庭厉声道:“明禾!”

    铿的一声,刀擦着卫平盛耳边过去,深深的插进了墙壁中。

    刀身进入墙壁一大半,显然明禾刚才动了真怒。

    卫平盛将视线第一次转向之前完全没有注意到的明禾身上。

    他整张脸都覆盖着青色面具,看不出模样,只有一双眼睛漏了出来。

    不过这时候模样已经不重要了,那双眼中浓烈的恨意已经宣示了他的心情。

    若非董章庭出声,那把刀刺向的就不是墙壁,而是卫平盛的心脏。

    “你是谁?”卫平盛问道。

    明禾漠然将刀从墙壁中拔出来,声音讥诮:“爽朗大气,心怀天下。这可真是个好笑话。”

    卫平盛看向他:“你也是慕峥的走狗,又哪里会正视秦王殿下。”

    明禾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二十年前,匈奴和大晋交战一场。明明占据上风的是大晋,你心中那位光风霁月的好殿下却向先帝进言以嫡出公主为礼物送往匈奴王庭和亲换取停战。迫使刚新婚不足一月的舞阳公主绝婚,被送去匈奴王庭和亲。他这样做,可不是为了什么家国大义,他是为了斩断陛下在朝中的助力罢了。”

    董章庭双眸微敛。

    舞阳公主,若是他记得没错,正是当今天子唯一的同胞妹妹。

    传言公主不忍妹妹们嫁入外疆受苦,自请和驸马离异,前往匈奴王庭和亲。

    然而不过五六年,公主便离世,年仅二十六岁。

    作者有话说:

    ? 第 125 章

    董章庭打量着明禾的眉眼, 之前曾经的疑问,在这一瞬间隐约有了答案。

    明禾的嘲讽,让卫平盛为主不平的气势一滞。

    他沉默了一会说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这句话, 显然让明禾更为愤怒。

    他握着长刀的手青筋爆起, 似乎下一刻就会劈出去。

    董章庭的手在明禾肩膀上拍了拍, 看向卫平盛:“在下之前一直不明白,先秦王明明深的先帝宠爱,在朝中风头无两,最后成为天子的却是当今陛下。如今看到您,方知天下人果然都不是傻子, 知道选谁更好。”

    “哼,不过是占了一个嫡子的虚名罢了,就让那些迂腐的老家伙一个个拼了命守着。若没了这个虚名,如今坐在上头的一定是秦王殿下。”卫平盛道。

    “呵,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当年公主是小节;如今卫大人便是那位郡主的小节吧。”董章庭道。

    卫平盛抬眼看向董章庭:“老夫之事,与你们何干。”

    “确实。不过当年赫赫扬扬的先秦王都逃不过满门俱亡的下场, 如果惠明郡主不过一人, 再加上一些墙头草的世家, 又能走的多远。想来, 很快你们便能一起和先秦王团聚。”董章庭道。

    卫平盛冷冷的看着他, 随后合上双眼:“年轻人, 我等着看你的下场。”

    面对他话中的恶意, 董章庭笑言:“卫大人的下场一定来的比我快。”

    离开牢房后,董章庭道:“给我拿一份北疆那边传回来的资料,要关于北定王和北苑城军防。另外我这两天想要拜见太子。”

    明禾没有应他, 还有些愣神。

    他轻轻喊了一声:“明禾。”

    明禾这才回过神来, 点头道:“好, 我这就去安排。”

    董章庭问道:“刚才,你没事吧?”

    谁想,明禾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即说道:“我没事,什么事都没有。”

    看到对方不欲多说,董章庭也不强迫。

    反正他心中已经隐约有了答案。

    至于论证猜测是否真的如自己所想,反而没那么重要。

    因为,比起明禾的身份,刚才从卫平盛身上诈出来的信息更紧急。

    明禾见他不再追问,心头也松了一口气。

    虽然知道之前的表现,必然会让董章庭发现什么。可是,他实在无法忍耐那些话。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朝廷事物繁忙,一直到第三天,董章庭才收到太子的传召。

    这几天,他已经将青羽卫中关于北疆的信息都仔细翻阅了一通。

    大量的资料,让董章庭越发看清惠明郡主在北疆的布局目的。

    然而,这反而越发让他心中焦虑。

    他更宁愿,自己想错了。

    董章庭来到太子书房外时,见到了一个许久未见的人,从书房里走出。

    一身戎装的祁藏锋。

    “学生,见过祁将军。”董章庭行礼道。

    一身冷肃的祁藏锋停下脚步,看向正在和他行礼的少年,语气莫名的咀嚼了一下对方的称呼:“学生?”

    随后没有在说什么,朝他说道:“殿下在里面等你。”

    董章庭这才进入书房。

    书房桌案处,摆放着一桌子的奏折。

    太子眉眼未抬说道:“你先在旁边坐一会。说话时还在看着奏折,一边在旁边的白条上做批注。一名内侍悄无声息的将白条夹进对应的奏折里,放到一边已经有小指节高的托盘中。

    董章庭安静的坐在一边,端起一杯茶默默的喝了起来。

    等他喝到第二杯的时候,太子终于停下了手中的笔,揉了揉眉心:“把这些先送给父皇。”

    内侍带着托盘上的奏折退下。

    太子这才看向董章庭:“你有何事急着找我。”

    “回禀殿下,臣根据卫平盛的交代,以及北疆传回来的信息,怀疑匈奴王庭近日将会南下,地点十之八九就是北苑城。”董章庭道。

    不管是陈家人,还是卫平盛的供词,太子自然早就收到。

    其上自然没有董章庭说的事情。

    太子道:“这些都是你的怀疑?”

    “并非全都是怀疑。”董章道。

    太子示意他继续。

    董章庭将这几天在北疆传回的信息中的收获一一道来。

    如今,北疆之事,已经和董章庭前世所知有所改变。

    本应该为了争夺未来匈奴王位置,而陷入内斗的各位年长王子,不知为何都在整顿兵力。

    他们手中兵力的移动方向,也并非彼此驻地,而是朝北苑城的方向。

    除此之外,北苑城太守近日病染沉疴,上书申请病退。

    但是朝中大臣彼此争论,目前并没有出现一个各方满意的人员来接下这个位置。

    因此,最近半个多月来,北苑城政务都有北苑城守将暂理。

    大晋近些年虽然重文轻武之风渐行,但是基础行政体系并未发生太大改变。

    按照大晋的习惯,北苑城应该由太守处理日常政务,北苑城守将只负责军事。两者往日离并无交融。

    因此,如今北苑城由守将理事,名不正言不顺不提,太守手下官吏怕也有些听调不听宣。

    北苑城防守自然也出现了漏洞。

    再加上匈奴王庭的异动,董章庭自然有所明悟。

    太子听罢,笑了笑:“你猜错了一件事。”

    董章庭疑惑:“何事?”

    太子道:“将那本奏折给他。”

    一名内侍安静的从桌上取了一份奏折,交给董章庭。

    董章庭看着奏折,

    明黄的绸面上,尾部有三条黑竖,这是紧急的密则。

    董章庭看向太子,这真的是他能看的东西吗?

    太子轻轻点了点头。

    董章庭这才打开奏折。

    一看到内容,他眉心便紧蹙。

    他确实说错了。

    匈奴王庭并非近日要南下北苑城。

    他们已经南下了。

    半月前,染病多日的匈奴王再一次出现在人前,宣布了一件事。

    他将立最为英勇优秀的儿子左贤王,即匈奴的太子,未来的匈奴王。

    而这个优秀的标准便是,今年占据大晋城池最多的王子。

    如今,匈奴最为年长的四位王子,已经带兵南下,对北疆发起全面进攻,而非仅仅一座北苑城。

    董章庭凝眉,密折不可能有假。

    前世和今时,果然已经全然不同。

    前世,匈奴王为了稳固自身统治,为各王子内斗推波助澜。稳固了自身权势的同时,都在很大程度上消耗了匈奴的力量。

    如今,匈奴各王子依旧争斗不休,匈奴王却将他们的争斗由内部转向了外部。

    如今,匈奴实力未损,而大晋却要面临比前世提早一年的战争。

    不仅如此,一年后,太子在朝中地位更加稳固。各方势力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只能暂时蛰伏。

    太子方可以尽可能的为前往北疆的祁将军和麾下的祁家军提供强大的支持,让其无后顾之忧,专心攻伐,造就了那场大胜。

    可是如今,太子也不过正式进入朝堂一年左右,正是太子和各方势力斗争最激烈之时。

    朝堂尚未是太子的一言堂,各怀心思之人正在努力给太子找麻烦,太子桌上一堆堆的奏折便是证明,事情怕是不能像前世一般顺利了。

    种种改变之下,那场大胜真的还能到来吗?

    董章庭压下心中的繁杂思绪,合上秘折,躬身拜道:“臣无能,未能及时查获北疆异动。”

    太子摇头:“这与你何干。你远在午京,又如何知道千里之外的北疆之事。匈奴狼子野心,这场仗迟早要打。如今,不过是这块石头终于落地罢了。”

    董章庭神色肃然:“臣想尽一份力。”

    太子唇边露出笑,开玩笑道:“怎么,你不想去完成你的科举梦想,要改行去参军?”

    明禾那个家伙,果然和太子关系亲近的很。

    董章庭心中腹诽,随即正色道:“匈奴诸位王子并非莽撞痴愚之辈,若非有必胜的倚仗,他们不会愿意将自己的兵力白白损耗。”

    毕竟,若是在和大晋的战场上损耗了太多势力,哪怕他们真的占据了大晋的城池,也会为他人做嫁衣。

    比如其他的兄弟,亦或者是他们的父王。

    “必然胜利的倚仗,”太子揣摩着这句话:“你这样说,我还真有几分好奇他们必胜的倚仗究竟是什么。”

    董章庭道:“领兵作战是祁将军的强项,臣也没必要班门弄斧。臣愿为殿下查出匈奴王庭自认必胜的倚仗!”

    太子挑眉:“若是孤没猜错,你所说的便是惠明。”

    “圣明不过殿下。”董章庭道。

    “若是真的如此,他们父女倒是真的如出一辙。”太子冷然,像是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情。

    “既然你想查,便去好好查,莫要辜负了孤对你的期待。”太子道。

    “臣明白。”董章庭道。

    在他即将离开书房前,太子突然问道:“明禾最近心情如何?”

    诶,太子终究还是问出口了。

    董章庭心中无奈。

    他这次等了三天,才见到太子。

    其中一部分原因是,明禾这次并没有亲自到东宫面见太子,并且转达董章庭的请求。

    而是按照青羽卫正常的请见流程,替他申请参见太子。

    所以,你们之间的事情,为什么要牵扯到我呢。

    然而不管心中如何嘀咕,董章庭都只能老老实实回道:“明禾近日一直忙着做事,日常休息之时也只把自己关在房间,不怎么说话。”

    太子面上露出几分怅惘:“你心中对他的身份想必已经有所猜测。”

    董章庭沉默了一会,最后道:“略微,但是尚未确定。”

    “说说看。”太子道。

    董章庭看了一眼内侍,太子笑了一下,对内侍道:“去门外侍候吧。”

    内侍退下后,屋内只剩下两人。

    董章庭这才说道:“明禾的母亲便是当年的舞阳公主殿下吧。”

    作者有话说:

    ? 第 126 章

    太子闻言, 浅浅露出一个笑:“你很聪明,那你可知他的父亲又是谁?”

    舞阳公主二十年前远嫁匈奴和亲,十四年前病逝。

    董章庭思索起明禾的年龄和模样, 二十出头, 标准的汉人模样。

    按照这个时间推断, 他的父亲应该很可能并非匈奴王。

    既然如此,明禾很可能便是公主嫁往匈奴王庭前所孕。

    “柯尚书?”董章庭道。

    太子点头:“对,当年姑姑踏上前往匈奴的婚车后,发现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当年正是秦王势力最为煊赫之时,天子自顾不暇。公主一路上舟车劳顿, 又要费心保住这个孩子。

    最后,公主只能看了刚刚出生的明禾最后一眼,便安排侍卫将孩子送走。

    然而从茫茫草原,孤身带着一个婴儿回到中原, 又哪里是容易的事情。

    侍卫带着襁褓之中的明禾,花了五年时间才重新回到大晋的土地上。

    可是, 那时候秦王势力尚未衰退, 柯家也娶了新妇, 当时尚未登位的正元帝只能将明禾养在民间。

    因为, 已经成为了匈奴王后的舞阳公主不能有一个非匈奴王所出的孩子。

    当年若是明禾的身份暴露, 不但正元帝会被弹劾, 也会让远在匈奴本就处境艰难的舞阳公主雪上加霜。

    可是, 天不怜人。

    哪怕正元帝后来在努力,却也抵不过天命。

    在他登临帝位那一年,舞阳公主病逝。

    舞阳公主当年第一段姻缘, 便是当年尚且青春年少的柯尚书。

    一方是主公亲妹, 一方是兄长心腹, 这场姻缘自然是顺遂幸福。

    然而二十年后,一人远嫁异国,芳魂早逝,一人功成名就,儿女双全。

    太子最后说道:“若是可以,帮孤劝劝他。”

    董章庭本不想参与到这种事中,可是太子眼中难得一见的恳求之色,终究让他应了下来。

    回到青羽卫时,已经是傍晚。

    董章庭提着一壶酒,来到了演武场。

    明禾正在此处和人练刀。

    不过并非一对一,而是明禾一人同时对战多人,

    哪怕董章庭对武术只有贫瘠的认识,他也看得出其一招一式并不复杂,都是最基础的劈、砍、刺、掠等。

    但是它们每一招都干净利落,毫不留情。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将和他对敌的七八个人放倒了。

    董章庭在演武场边上的石凳坐下,不远处正是被打的鼻青脸肿的王元。

    王元看到安静的坐在场边的董章庭,神色一喜,连忙一瘸一拐的凑上去去低声问道:“千户大人,您是来找副千户吗?”

    董章庭看着对方喜形于色,一副期待的模样,便明白他此时的小心思。

    他低声问道:“打了多久?”

    王元有些失落,却还是打起精神回答了他的问题。

    下午时,在房里呆了许久的明禾出来打转来到了演武场。

    那时几名青羽卫正在做日常训练。

    明禾在旁边看了一会,便召集了尚未出任务的其他青羽卫一起开演武场训练。

    只不过,这次训练和往常两两对练不同,改成同时有七八个人向他进攻。

    如今,这场训练已经持续了两个时辰。其他人尚且会在败退下场时休息,明禾则一直在打。

    董章庭看着场中虎虎生风的明禾,这家伙哪里是在锻炼下属,明明是在排泄心中的郁气。

    在最新一场结束后,明禾还没来得及喊下一轮,就听到一道平静的声音:“你们先回去吧。”

    被打得身心疲惫,或趴下,或站着,或者坐着的青羽卫如蒙大赦,期待的看着两位千户,却不敢立即离去。

    明禾看向董章庭,见他含笑望着自己,轻啧了一声,对其余人道:“走吧。”

    等人都离开后,演武场只剩下他们两人。

    明禾道:“你怎么过来了?”

    董章庭道:“有新任务。”

    此话一出,明禾这几日的纷乱心绪都被暂时抛于脑后。

    “什么任务?”明禾问道。

    董章庭将匈奴王庭诸位王子南下,北疆将要重燃战火之事大致告诉明禾。

    随后说起了自己的猜测:“我认为这件事和惠明郡主脱不开关系。”

    他将近段时间的事情联系在一起,再加上卫平盛的话。

    虽然他并未说出什么实际的事情,但是他的表现已经足够验证他的猜测了。

    惠明郡主便是匈奴王庭各位王子必胜的倚仗。

    董章庭的话,让明禾花了两三天方才平息的怒火再一次沸腾:“她竟然要帮匈奴打大晋,她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别急,我这只是猜测,并不一定是她。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便是查出真相,你莫要被情绪左右。”董章庭说道。

    董章庭的话,让明禾从怒火中清醒过来。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们要怎么做?”

    董章庭说起了自己的计划。

    两军交战,除了双方战士尽力之外,背后尚且有许多较量。

    比如粮草供给,兵力增援,后方人心向背等,不一而足。

    兵力、粮草、朝局纷乱自有太子和祁将军操心。

    他们要做的是找到惠明郡主。

    不管她有多少密谋,抓到这个策划者,都能让他们阴谋落空。

    “可是,我们去哪里找?”明禾问道。

    之前没找到,是他们不想找吗?

    是惠明郡主藏的太好,他们找不到啊!

    他们之前便一直在找惠明郡主的踪迹,花了两个多月,也不过处理了一个陈家。

    董章庭自然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他笑道:“今时不同往日。”

    明禾将目光偏向监牢的方向:“你说他?”

    董章庭点头。

    “可是他什么都不肯说。”明禾道。

    “既然进了青羽卫,外人又怎么会知道他是说了还是没说呢。”董章庭道。

    “你想让惠明郡主以为卫平盛背叛了她。”明禾理解了。

    董章庭道:“是,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动起来。不管是来救人,还是来杀人,只要她动,就会有痕迹留下来。”

    “如果惠明郡主真的信重卫平盛,她会相信我们的挑拨吗?”明禾不解。

    “我记得九皇子身边那位华医士最近每隔几天都会在民间义诊吧。”董章庭道。

    明禾的思绪上一秒还在顺着董章庭的话思考着惠明之事,下一秒便听到了对方说起了九皇子身边的一位医士。

    不过前阵子董章庭提过一嘴这人,他便安排人留心那位的踪迹。

    他说道:“对,每七天他会在太平坊做两次义诊。”

    董章庭道:“安排人去闹事,让京兆尹把他们都抓进去关两天。”

    明禾听罢他的话,神色茫然:“你是认真的吗?”

    虽然他对华医士不熟,但是从负责盯守的青羽卫处得知,这位华医士不但医术高超,义诊时给百姓写的药方,大多是平价又药到病除。

    称得上一句仁心仁术了。

    最重要的是,这位华医士可是深得九皇子看重。哪怕他真犯了事,有九皇子的关系在,也可轻易出来。

    九皇子哪怕再不受宠,也还是帝后嫡子,货真价实的皇子。

    所以,董章庭来这一出有什么必要吗?

    更重要的是,这和他们之前话题有什么关系?

    董章庭显然是认真的,他继续说道:“对,抓人那天,你在旁边盯着,如果有人表现异常,暗中抓起来。”

    明禾听着这似曾相识的话,当初查世家的时候,董章庭也是这样说的。

    “你怀疑华医士也是惠明郡主那边的人?”明禾问道。

    不,我甚至怀疑他们是同一个人。

    但是,还没有抓到人,拿到决定性证据,这些话也不好说。

    董章庭的沉默,反而让明禾坚定了自己的猜想。

    他点头道:“好,我亲自去盯。”

    说罢正事后,董章庭拍开带来的酒,倒进酒碗里道:“我从仓库里找到一坛陈年老酿,带给你一起共享。”

    明禾闻了闻酒香道:“你往日里不是更爱喝茶,怎么今天有兴致喝酒?”

    董章庭道:“听闻酒可以消百愁,今天想试试。”

    明禾倒了一口进嘴中说道:“大概是不能的。”

    董章庭也灌了一口,有些呛。

    听到他的咳嗽声,明禾难得的露出几分真切的笑意:“仓库里的酒都是用纯谷物所酿造,主要用作清理伤口,极烈,和你往日里喝到的那些绵软的酒可不一样。”

    董章庭也不在意:“带都带了,便先喝它吧。”

    等到一壶酒都只剩下一个壶底之时,时辰已经是入夜后。

    夜晚的天空,日头早已经下沉许久。演武场只有四只旗杆边挂着灯笼。光亮随风飘动,时暗时明,明禾脸上的表情已经有些模糊。

    “你恨柯家吗?”董章庭灌了一口酒问道。

    明禾没有回话,只是轻轻笑了下:“殿下果然和你说了。”

    “其实,我对他们没有什么感觉。”明禾的声音有些漂浮,似醉未醉。

    董章庭回想这些日子明禾在涉及到柯家之事时的表现。

    说实话,董章庭没有发现明禾在处理柯家相关之事时有什么太大的情绪变化。

    若非明禾在见卫平盛时的表现,以及太子的话,董章庭的脑海里根本不会将他和柯家联系在一起。

    “那你这段时间闷闷不乐又是为何?”董章庭问道。

    “殿下说了我的亲生父母,想必,并没有多提我的养父吧?”明禾道。

    董章庭回想着之前太子的话,突然从对方的述说中找出一个人。

    “那名侍卫吗?”董章庭道。

    明禾点头。

    他的声音不紧不慢的述说着当年的故事。

    舞阳公主毕竟是嫡出公主,前往匈奴和亲,身边自然带了不少侍女和侍卫。

    被舞阳公主选出来护送幼子的侍卫自然是其中翘楚。

    其实以他的能力,从草原带一个婴儿回大晋其实并不需要五年。

    最根本的原因是,公主不舍得自己的孩子,那名侍卫也不舍得公主难过。

    他带着婴儿在匈奴王庭附近隐姓埋名,每隔几天就会偷偷送婴儿去见公主,一解念子之苦。

    所以明禾幼时在草原上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

    公主的愁思也因此得到了很大的缓解。

    缓过劲来的舞阳公主,甚至默默的替远在午京城的皇兄传递了不少情报,助正元帝一派的将领在北疆和匈奴大大小小的战役中取得不少军功,更加稳固了他在朝中的位置。

    然而,匈奴王不是傻子,他察觉到了王庭内部的情报泄露,开始秘密调查。

    舞阳公主虽然行事极为小心谨慎,但是雁过留痕,终于还是让匈奴王察觉到是她做的手脚。

    哪怕并未被查到决定性证据,舞阳公主已经意识到自己即将暴露,命令侍卫立即将明禾带走。

    侍卫不愿,却抵不过公主的请求。

    当他带着明禾回到午京城不久,便听闻公主病逝了。

    那名侍卫便是明禾的养父。

    养父本想将明禾送回后,便立即赶回公主身边,却听闻这个消息,伤心欲绝,心气全无。

    正元帝为了保住他的命,也为了明禾能安安稳稳的长大,选择将明禾继续托付给他。

    一直到细心照料明禾到十六岁,进了青羽卫。养父如同完成念想一般,一夕之间身体垮了,短时间内便病逝了。

    明禾最后道:“我不恨柯家,我娘也不恨柯家,因为我们已经有了更好的人。我只是偶尔会想,如果她不是公主,是不是就不用过的那么累,也不用过的那么苦。”

    董章庭默然。

    舞阳公主这一生,似乎都在为别人付出。

    为了兄长,和夫君绝婚;

    为了兄长和国家,耗尽心力传递情报,最终天不假年。

    或许在她并不漫长的一生中,在匈奴王庭中那偏僻的帐篷里,深夜带着婴儿出现的那名侍卫,她一生中唯一的私心。

    明禾将酒壶里的酒饮尽:“你不用劝我,我自己能想明白。真正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我一清二楚。”

    董章庭没有说话,他只是安静的看着明禾离开。

    良久之后,一声轻笑没入黑夜中。

    人与人之间的情感纠葛,又哪是外人一言两语便能调理清楚,是他自大了。

    不知道是不是听完明禾的事情,心绪也跟着有些不宁。

    董章庭离开青羽卫后,莫名回到了西平伯府。

    西平伯府的门房见到敲门的竟然是久在书院里苦读的大少爷,都颇为惊喜。

    董章庭挥手拒绝了他送自己回静心苑。

    月琴看到身上透着酒气的大少爷,也是一惊。

    连忙将人扶回房间,要替他更衣。

    董章庭坐在凳子上,揉了揉有些昏沉的脑子道:“不用,我自己换就行,你帮我去做一份醒酒汤。”

    月琴连忙应下,找出干净衣物放在他手边后,便往外去准备醒酒汤。

    董章庭自己换好衣服后,有些沉默的坐在凳子上。

    他其实也不明白自己听完明禾的事情,为何会回到西平伯府。

    还没等他想出头绪,门外进来两人。

    董章庭抬眼看去,是西平伯和月琴。

    月琴放下醒酒汤之后,就被西平伯挥退。

    月琴朝董章庭处看了一眼,见他点头方才退下。

    董章庭起身行礼道:“见过父亲。”

    西平伯闻着他身上的酒气,眉头一皱,有些不满。

    不过想起心中还有些需要问这个儿子,便说道:“你且把醒酒汤喝下,我有些事要问你。”

    董章庭喝罢醒酒汤,还没等彻底醒酒,就听到西平伯迫不及待的问道:“章庭,你最近颇得太子看重。可从殿下处听闻朝廷即将用兵北疆之事?”

    董章庭听罢,心中升起的第一个念头却是,果然并不是谁都有那个幸运有个好爹。

    不,明禾起码有个好干爹。

    他连好干爹都没有。

    作者有话说:

    ? 第 127 章

    虽然一碗醒酒汤, 已经让董章庭清醒了。但是他面上依旧是一副不清醒的模样。

    “太子,用兵?”董章庭有些断断续续的说道。

    西平伯有些不耐,这小子怎么偏巧在这时候喝醉了。

    真是不贴心。果然如夫人所说, 心里不在意家里。

    他忍了忍心中的急躁, 继续问道:“你平日去拜访殿下, 是否有听到殿下打算怎么对北疆用兵?”

    董章庭面上神色依旧有些混沌,心中却默默生出警惕。

    西平伯,已经好几年没有参与兵事,今夜突然问这个,又是为何?

    最重要的是, 他上哪里知道朝廷即将对北疆用兵?

    按照道理来说,匈奴王庭南下之事是太子收到的密折中的消息,比自己从青羽卫处获取的消息快也正常。

    但是青羽卫的消息肯定是比西平伯的更快才对。

    但是西平伯却已经知道了,比青羽卫还快!

    他摇了摇脑袋, 像是要从迷乱的思绪中清醒过来:“父亲,我就是陪殿下下下棋, 说说话罢了。殿下哪里会让我听到这种军国大事。”

    西平伯隐隐觉得有几分道理, 大儿子今年不过才十五岁。

    太子招他进宫伴读, 想必只是日常闲谈。若是想聊军国大事, 有大把人可以聊, 哪里轮的上这个臭小子。

    道理是这个道理, 但是西平伯还是没忍住觉得这小子真是没用。

    一点忙都帮不上府里。

    若是换作南雅, 想必已经替西平伯府捞了不少好处。南雅虽然年纪还小,却已经给家里赚了不少钱财。

    董章庭面色恢复了几分清明,他似乎察觉到了西平伯的不满, 语气小心的问道:“父亲, 太子最近几日确实没有谈到北疆用兵之事, 您莫不是听错消息吧。”

    西平伯没好气道:“你小子懂什么,我这消息可是从北疆那边传来的!”

    看着大儿子惊讶的目光,西平伯颇为自得:“北苑城守将的亲卫中,有一人曾经受过我的恩情。他给我传的消息。”

    “他怎么说?”董章庭好奇问道。

    西平伯有些不耐道:“你知道这些有何用,罢了,你且好好休息。”

    董章庭道:“父亲,你告诉我消息的内容,我才好在太子处打听。若是想没头的苍蝇乱窜一气,岂不是耽误父亲的要事?”

    西平伯听罢,觉得有些道理。

    踌躇许久,最后还是将他这几天收到的消息和董章庭说了。

    大概是三天前,西平伯收到了从北疆故旧王明传来的消息。

    匈奴王庭即将对北疆开战,诸王子为先锋。

    不过各位王子为了保存实力,派出的都不是手下的强兵悍将,不过是看起来阵势大罢了,其实很好打。

    王明建议西平伯这次争取充当主将,最此也是一部领军偏将。

    若是能参与到这次北疆之战中,一定能轻而易举的给参战的将领捞不少军功。

    董章庭听着西平伯明显带着几分激动的声音,显然他被说动了。

    心中一阵无奈,这是被军功冲昏了头脑吧。

    两国交战,又非实力相差悬殊,怎么可能会有轻而易举得到的军功。

    西平伯得到的消息大体上和太子处的密折相似,不过其中关于匈奴派出的兵力却堪称天差地别。

    比起西平伯得到的消息,董章庭自然更相信太子处的信息。

    他按下心中思绪,面上先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恭喜父亲,若是能再得到一些军功,回来之后在官场必定更进一步!”

    西平伯听着他的话,颇合心意。

    他从北疆回午京已经接近十年,身为武将,没有军功,实在很难晋升。

    他最近一次晋升,还是靠女儿救了祁国公府小姐。

    那样的晋升,实在让他气闷又难受。

    如今好不容易有一次可以赚取军功的机会,他实在不愿意放过。

    若是一切顺利,等从北疆回来他说不定都可以朝二品伸伸手!

    没等他脑补完令人期待的将来,便听到大儿子有些犹疑的声音:“父亲,您说他会不会也将这个消息透露给其他人来换取好处?毕竟,您已经离开北疆多年了。”

    西平伯下意识反驳道:“不可能,我当年可是把他的小命从战场上捞回来,是过命的交情,他不可能干这样的事情。”

    董章庭道:“父亲,人走茶凉啊。”

    西平伯回忆着王明这些年越来越少的书信,以及这次却一反往常的主动,思绪忍不住朝董章庭暗示的方向偏去。

    董章庭瞳孔一转,安慰道:“若是父亲担心,不如问问您的其他同僚,看他们是否收到同样的消息?”

    “若是他们都收到,那我想要竞争主将之位的竞争压力便更大了。章庭,你这段时间一定要在太子跟前多提一提我。若是我当上主将,在北疆立下军功,西平伯府必定更上一层楼,你的未来也更加光明!你可明白?”西平伯给大儿子画饼道。

    董章庭点头:“章庭明白,我这些日子一定多在太子身边为父亲多敲敲边鼓。”

    西平伯这才勉强满意的离开。

    整个过程中,没有关心过董章庭一句。

    月琴等人离开院子后才进来收拾已经空了的碗。

    等她收拾完重新回到房间后,董章庭正坐在屋子里的凳子上思索着什么。

    “最近府里情况如何?”董章庭问道。

    月琴将这段时间西平伯府的变化一一道来。

    董章庭不在府里的这段时间,四位主人之间的关系发生了不少变化。

    董南雅前些日子,又在祁国公府的帮助下开了新铺子,其内产品名为化妆品,得到了不少高门贵妇和小姐的欢心。

    赚取的收益被董南雅放了一部分到西平伯府账房,给西平伯府增加了不少补贴。

    凭借这些,西平伯夫人和董南雅不时被那些高门贵妇和小姐们邀请做客。

    西平伯夫人终于在女儿的帮助下,进入了午京城核心贵妇圈。

    因此,这段时间董南雅和西平伯夫妻之间的关系进展堪称一日千里,

    之前的隔阂都仿佛没有存在过。

    父母的爱是固定的,偏了一个孩子,其他孩子得到的自然就少了。

    作为往常享受了最多疼爱的孩子,董天赐很快察觉到自己从父母处得到的关爱真的变少了。

    而且,这次的情况显然和董章庭那时候不一样。

    董章庭在的时候,虽然董天赐整天在骂骂咧咧,怨怼西平伯更偏爱董章庭这个大儿子。

    可是他的内心深刻的明白一件事,只要有西平伯夫人这个亲娘在,自己永远都是西平伯最疼爱的儿子。

    可是,没人告诉过他,如果有朝一日,连西平伯夫人都选择了别人,放弃他,他该怎么办?

    在这段时间里,董天赐多次因为看不顺眼董南雅,并且和她发生争吵,都被西平伯夫妻联手镇压,认为儿子实在不懂事。

    在西平伯夫妻看来,董南雅或许已经不是那么合心意的女儿,可是她所做的事情,带来的钱财和利益,这可是他们西平伯府更进一步的捷径,哪里容的董天赐在旁边捣乱。

    西平伯甚至认真思考过,是否要将董天赐送去管教更为严厉的书院去读书。

    因为不管是他,还是夫人,似乎都进入了人生的第二春!实在没有太多精力教导已经十三的儿子。

    不过这个想法很快被西平伯夫人制止了。

    虽然女儿给家里带来了不少收益,但是西平伯夫人心中最疼爱和重视的还是她的宝贝儿子。

    她自然不愿意儿子被迫离开自己身边,还要去管教严厉的书院受苦。

    她儿子哪里受得住这般苦楚。

    她如今看似更疼爱女儿,也不过是为了和儿子积累更多人脉和收益罢了。

    不过这些母亲内心深处的爱子之情,董天赐显然都没看出来。

    他只知道董章庭这个烦人的家伙走后,父母并没有变回以前,反而把更多的疼爱给了妹妹!

    因此,董天赐这段时间,每日从书院下学,都在自己的院中闷闷不乐。

    院中仆人担心他闷出病来,有些机灵的丫鬟在院中陪他撒娇卖痴;有时从书院中下学不想太早回家,仆人还会带他去赌坊花楼开开眼界。

    如此一来,董天赐读书的时间自然越来越少。

    董章庭揉着眉心道:“那些哄他的丫鬟仆人家里是不是最近都多了笔意外钱财?”

    月琴眸中闪过惊讶,少爷真是神了。

    明明长时间在书院读书,还能对府里的事情门清。

    月琴的表现,已经充分说明了真相。

    他不但猜出了董天赐院中仆人和丫鬟的举动背后有人推动,甚至已经基本确定了背后之人是谁。

    董南雅啊董南雅,你手段还真是越发利落。

    他隐隐感觉看到了前世那位日渐成长起来的董南雅。

    “夫人没有处理?”西平伯夫人对董天赐的在意,董章庭从不怀疑。

    月琴答道:“这段时间各府送来的请帖颇多,夫人最近都在忙着带南雅小姐赴宴,放在府里的心思便少了。”

    董章庭点头。

    “她们明日也要出去吗?”董章庭问道。

    “是的,听闻夫人和南雅小姐会去郑家赴宴。”月琴回禀。

    董章庭没在多说什么,让她退下。

    等人离开后,他回到卧房,坐在床上,敲敲三下床边的花瓶。

    过了一会,一名青羽卫出现在他房中。

    董章庭吩咐了他几件事,便让他退下了。

    一夜好眠。

    第二天,董天赐离开西平伯府回书院之时,正巧碰上了同样要离府上学的董天赐。

    他站在马车上,沉默了一会喊道:“喂,上来,我送你。”

    董章庭抬眼看向马车上的少年,看似一如往常的高傲,但是董章庭总感觉其中颇有一些色厉内荏。

    他笑着拒绝:“你是在叫我吗?”

    董天赐没好气道:“我不叫你,叫鬼吗?”

    “可是,我既不叫喂,也不是鬼。我不愿意和一个连称呼都搞错的人同乘一辆马车。”董章庭道。

    董天赐一阵气闷,最后终于端起一副勉强算得上礼貌的模样:“大哥,请你和弟弟同乘一辆马车。我送你去书院。”

    董章庭眼睫微颤,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他突然起了几分兴趣,想看看董天赐想要搞什么名堂。

    不过和他预想的不同,一直到东山书院山下,马车内都是一片沉默。

    他注意到董天赐几次想要开口,最后还是没有勇气,什么都没说出来。

    最后还是董章庭打破了马车内的沉默:“你若是在不说话,我就要下车了。”

    “我,我想问你,如何能得到爹娘看重?”董天赐终于开口了。

    董章庭一脸疑惑的看着他:“你确定要问我这个问题?”

    董天赐以为他要拒绝,立即扭头道:“你不想说,就算了!”

    若是小姑娘傲娇,可能还会让男子心生怜惜。

    可是董天赐,他是个男子,并且面容粗犷,配上傲娇实在无法打动人,甚至还会觉得他脑子有疾。

    不过,他打算给董南雅找点麻烦,所以他决定委屈一下自己。

    董章庭说道:“若是我没有记错,父亲和夫人最为疼爱的重视的孩子便是你。你为何还需要问这些问题?”

    此外,以你的脑子根本想不到来问我。所以,到底是那个有识之士指点你,就让人很好奇了。

    董天赐面容有些苦闷:“最近爹娘已经很久没有过问我的学业,他们每天都很忙。我和董南雅吵架,有时候明明是她的错,爹娘也怪我。”

    “你怎么会想到问我,我记得我们的关系并不太好。”董章庭问道。

    “赵先生建议的。”董天赐老实答道。

    赵先生?

    他想起来了,是那位赵学士。

    董章庭神色微妙的看了眼董天赐,这小子还真是好运道。

    说起来,这一辈子自己能够顺利进入东山书院,在某种程度上还和赵学士有些渊源。

    既然如此,就当全了那份渊源吧。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他不希望董南雅在西平伯府过的太顺,免得她闲的没事来找自己的麻烦。

    “作为男子想要获得更多话语权,被人重视,最好的道路莫过于好好读书考取功名。只要你继续在科举上取得功名,你想要的都会有。至于你现在苦恼的问题,避开董南雅,和夫人好好聊一聊。”董章庭道。

    董天赐念叨着功名二字,眼中渐渐发亮。

    董章庭掀开马车帘子,跳了下去。

    董天赐问道:“我能经常来找你吗?”

    “不能。”董章庭毫不犹豫的拒绝。

    他指点这个傻小子是为了给董南雅找麻烦,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作者有话说:

    棒!赶榜完成。

    ? 第 128 章

    董章庭回到书院时, 便发现书院内气氛比往常躁动许多。

    就好像有一道无形的火在催促着众人在做一些决定。

    董章庭自然意识到其中情况有些不对劲。

    而这种不对劲,在来到课堂时达到了顶峰。

    他的同窗们在围着偶然路过的齐相华,眼神热切的询问当年他如何以一届书生的身份, 在西域带着一群沙匪叩问国门的故事。

    这些故事其实已经流传了很多年了, 很多人都早已经耳熟能详。

    这些同窗们却突然对这个故事再度爆发热情。

    这个情况的出现, 让董章庭嗅到了不对。

    他坐到了钱丰收两人身旁问道:“这是闹哪出啊?”

    钱丰收最近有些苦闷,没有说什么。董章庭看了他一眼猜想他应该是因为最近一见钟情的那位陈姑娘突然被抄家了。

    他担心陈姑娘安全,花了不少功夫去打探,却发现对方踪迹全无,想要找也没有方向。

    虽然他对陈姑娘的感情, 实际上并没有多深。因为两人不过是交谈了一两回,还没来得及深入发展,钱丰收的感情目前还暂时处于少年人对于美丽少女的恋慕。

    这份感情原本随着时间和两人的交集,可能会变得更进一步, 最后非卿不可;也可能会发现对方和自己曾经预想的不同,最终形成陌路。

    可是这一切都没来得及发生, 两人的交集正好处于少年情思最为浓烈之时, 戛然而止。

    因此, 他最近都有些心绪不宁, 对不少事都提不起兴趣。

    还是茅升将眼前情况的大致起因说了出来。

    大概是几天前, 东山书院里一位将门出身的学子申请毕业。

    因为他的家中长辈想要安排他去北疆参战, 积累军功, 为将来在官场上进位提前打好基础。

    而那名学生才入学一年多,其夫子考查了他的能力,离毕业尚且有不少距离, 因此拒绝了他。

    但是那名学子和其家中长辈并没有罢休。他们家族是将门, 认为军功才是一切的根本。

    当初送子入东山书院, 一来是想要提升孩子的能力,二来也是为了结交一些人脉。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将来孩子能够在战场上斩获更多军功,在官场上高歌猛进。

    然而,快速获得军功的机会到来,东山书院却成了拦路石。

    面对这样的局面,那名学子的长辈先是选申请让孩子暂时休学,等从战场中回来再继续学业。

    被东山书院拒绝后,那名学子的长辈选择了退学。

    此事一出,很快在书院内引发轩然大波。

    东山书院是晋朝首屈一指的学院,无数名宿大家不时都会来此讲学。从这里出去的学生更是在朝堂上占据了不少位置。

    因此,除了那些因为实在无法通过考核被迫离开的学子外,几乎很少有人会主动从书院中退学。

    然而,如今却有人为了参加一场生死未仆的战争从东山书院退学。

    众人大受震撼的同时,也不免开始好奇,那名学子如此热切参与那场战争的原因是什么?

    毕竟少年人或许会为了一时热血,冲动的做出一些选择。

    但是久经世事的成年人不会。

    他们做的选择,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必定是他们认为值得的决定。换言之,在那名学子的家中长辈眼中,参加那场战争带来的收益超过在东山书院进学。

    随后种种小道消息流传开来。

    匈奴王庭将会以在北疆战场上获得的战果来挑选未来的匈奴王。因此,匈奴最有实力的四位王子将会带领自己的精锐部队奔波北疆。

    “如此一来,北疆之战岂不是危机重重?”董章庭不解。

    茅升点头:“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可是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消息说,这次匈奴四位王子带领精锐部队齐赴北疆的消息其实是假的。”

    “嗯?”董章庭疑惑。

    一旁传来一道声音解惑道:“因为四位王子虽然为这个匈奴左贤王的位置心动,却担心匈奴王此举只是为了让他们和大晋鹬蚌相争,大幅削弱他们的实力,最后一举吞并他们的力量,重掌匈奴王庭的权柄。因此,四位王子约定在本部留下精锐部队,只带着一部分兵力在北疆劫掠一番做个样子便离开。”

    “华兄的意思是北疆之战看起来场面很大,形式危急,实际上匈奴只是做个样子,并不危险,反而方便捞战功,是这个意思吗?”董章庭看向不知何时走近他们的华真。

    华真道:“根据那些小道消息总结来说,确实如此。”

    “那些消息属实?”董章庭问道。

    华真摇头:“不知道,但是他们流传得很广。而且消息渠道据说来自北疆,可信度较高。”

    “原来如此。”他算是明白西平伯突然对北疆感兴趣的原因了。

    这人怕是也想在北疆之战中捞一杯羹。

    “信的人怕是不少吧。”董章庭道。

    华真略微抬了抬下巴:“喏,那些人都是,一个个都觉得自己是下一位齐师。”

    董章庭看向被众人包围着的齐相华。

    心中不免多出了几分无奈,若是齐相华当年之事那么好复刻,这数十年间又怎么会只有一个齐相华。

    上课时辰一到,齐相华三言两语便将身边的学子们打发去上课,自己快步离开了。

    “华兄出身永春伯府,也有打算去一趟北疆?”董章庭收回视线问道。

    华真摇头:“家父认为在下实力不足,不同意我去北疆,让我安心在书院读书进学。至于家父,他表示自己年事已高,就不参与了。”

    董章庭回想了一下永春伯的年纪,如今应该是四十来岁。以武将来说,也是当打之年。

    早年也在各处战场打下不少战功,年纪大了一些转入地方担任地方官。前些年才回午京任职。

    这般人物,可不是懦弱无能,不思进取之辈。

    然而,面临重返战场再现当年辉煌的机会,永春伯却选择了拒绝。

    这个决定怕是不好做。

    同样年纪不过四十来岁,同样是军功晋升的伯爵,西平伯可是恨不得立刻就能成为北疆之战的主将去捞取军功呢?

    董章庭看着课室内虽然已经上课,但是大部分人心思显然都不在课上的模样,便知华真口中的小道消息,怕是在很多人心中成了真。

    东山书院一间课堂就有那么多人信以为真,那整个午京又会有多少人将这个无稽之谈记入心中。

    董章庭轻轻吐出一口气,事情不好办啊。

    下课后,董章庭和其余两人回到舍院。

    董章庭看着神情落寞的钱丰收,朝茅升问道:“这情况多久了?”

    茅升显然也觉得钱丰收的状态不对,他担心的说道:“两三天了,之前一下课就去找人。这两天才缓过神来,老实呆在书院。”

    董章庭是真没想到钱丰收这小子年少时候还是个痴情种啊。

    在他的前世的印象里,很少听闻关于钱丰收夫人的事情。毕竟,比起他充盈国库的本事,他的家庭实在是不起眼。

    董章庭看着对面坐在凉亭,对着池塘发呆的少年,低声道:“他这样不行啊?”

    “我们能做什么?”茅升自然也很担心。不过让他去修桥铺路手到擒来,但是让他处理感情之事委实是为难他了。

    董章庭确实知道一个办法,能尽快让钱丰收振作起来。

    钱丰收如今的症结在消失的陈离悦,只要陈离悦重新出现,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可是,他几天前就按照陈离悦自己的意思把人送去南疆了。按照路程计算,人家姑娘估计怕是路程过半了。

    他总不可能因为钱丰收的少年心思,又把人从大老远叫回来,这样做不地道啊。

    董章庭眼眸一转,朝凉亭走去,坐在钱丰收旁边。

    “还在想陈姑娘呢?”董章庭道。

    钱丰收叹了一口气:“其实也不是那么想,我只是觉得自己没什么用。”

    董章庭双眸眨了眨,钱丰收的回答让他起了几分好奇:“怎么说?”

    “不管是之前乐家的事情,还是如今陈姑娘的事情。我好像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干着急,什么都做不了。乐家之事,靠的是突然出现豪商,陈姑娘的事,我甚至连该往哪个方向使劲的都不知道。章庭,我真的好没用啊。”钱丰收声音低沉中又带着落寞。

    董章庭看着这个少年,是他看低了钱丰收。

    这样的人,哪怕才少年,又怎么会因为数面之缘的女子便萎靡不振。

    他这些日子心绪不宁的真正原因是有感于自己对许多事无能为力罢了。

    可是,对于一个少年来说,无能为力又是什么错呢?

    上至帝王,下至黎庶,不论是谁都会面临无能为力的事情。

    他们能做的,不过是努力让无能为力的事情少一点。

    “你确实没用。”董章庭道。

    钱丰收的头往下又垂了一些。

    茅升见此,大为不解,哪有人劝人,把人劝的更难受的!

    他着急的想要开口,却见董章庭朝他轻轻摇了摇头。

    茅升这才忍下了脱口欲出的话,在边上静默不出声,只是双眼一直盯着其余两人的动静。

    “你若是现在是户部尚书,甚至大胆点,直接是陛下,不管是钱家,还是陈姑娘,没有人能动他们。”董章庭道。

    钱丰收一听,吓得整个人都站了起来,朝四周望去,确定只有他们三,才松了一口气:“你作死啊,劝人就劝人,没事提什么陛下。”

    “还能醒过神,看来脑子没全丢。”董章庭评价道。

    钱丰收啧了一声:“我只是有些心烦,又不是脑子被堵住了。”

    茅升见钱丰收又恢复了往日的精神气,心中终于松了半口气:“丰收,你可算恢复了,之前可把我愁死了。”

    钱丰收揉了揉他的脑袋:“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喂,我也很担心,好吧。你可不能厚此薄彼。”董章庭不满道。

    “你刚才戏耍我的模样,可没有担心的样子。”钱丰收自然知道对方刚才话的用意,不过他还是假作没好气的模样。

    “一番好心,却反遭人抱怨。好人,难做啊。”董章庭见钱丰收模样,便知对方情绪已经从之前的落寞中出来。

    “牙尖嘴利。”钱丰收道,说着说着,他便自己笑了起来。

    看到钱丰收的笑,其余两人最后半口气终于松了。

    董章庭这才正色道:“丰收,你不要因为一时的困境堵住,便认为自己无能。一时办不到,我们便花更多时间去提升自己的能力,去历练自己,下次在遇到同样的事情时,不再无能为力便可。”

    茅升也说道:“对啊,就像我修路。一条路暂时打不通,我就暂时停一停,去学一学新的办法,争取下次一定打通。”

    钱丰收眸中盈光一闪而过,他仰了仰头,眨了眨眼后:“我明白,之前就是一时想不通罢了。现在,我想开了。”

    茅升开心道:“想开就好,想开就好。”

    董章庭还没开口,就被钱丰收制止了:“停,你想想在说话,不要说那些吓死人的话。刚才,我就是被你吓开了。”

    董章庭无语:“我平时讲话很有分寸,还不是为了给你下重药。”

    钱丰收道:“那我谢谢你哦。”

    “不谢不谢,请我们去三清楼吃一顿便好。”董章庭毫不客气。

    “请请请,多吃点把你嘴堵上。”钱丰收道。

    不过时辰已晚,董章庭三人是第二天下课后才去了三清楼。

    在路上,钱丰收才想起来问:“你平日里基本都在书院,三清楼在太平坊,怎么突然就想起去三清楼了?”

    无他,因为三清楼对面的青平巷就是最近华医士义诊的地方。

    不过,这个理由自然没办法对钱丰收说。

    “听闻那里的开水白菜和清蒸鲈鱼,让人一吃难忘,我不免有些好奇。”董章庭道。

    “清蒸鲈鱼啊,那你该来江南,我们那的清蒸鲈鱼才是一绝。”钱丰收道。

    说道吃的,茅升也起了几分谈性:“若论吃食,还是要去一些山野,虽然做法简单,但是味道鲜美,城市中的大酒楼终归多了几分匠气。”

    三人谈论间,很快便来到了三清楼。

    董章庭上楼之前,不经意朝青平巷的方向转了一眼,和那边正在为百姓诊治的华医士对视。

    双方露出一个笑,作为招呼,便齐齐移开了视线。

    等上楼后,钱丰收才问道:“巷子那里有你认识之人?”

    董章庭道:“几面之缘吧。”

    钱丰收也不再追问。

    董章庭若是想要邀请对方过来,他也没意见。

    但是董章庭自己都没这个意思,他又何必多嘴。

    没多久,菜便上齐了。三人一边品尝美食,一边随意聊着天。

    在吃了一半时,突然听到三清楼外传来嚷嚷声。

    “这声音,好像是青平巷那边传来的。”钱丰收侧耳听了听。

    他看向董章庭,这是他之前说的那人所在的位置。

    董章庭慢条斯理的把筷子上的鱼肉吃净,放下筷子道:“我们去瞧瞧。”

    钱丰收一瞧,便知董章庭和那位几面之缘怕是没有什么真交情。

    心中有了分寸,钱丰收便带着其余两人走向窗台,那里可以看到青平巷的方向。

    董章庭看了钱丰收一眼,两人心照不宣的笑了笑。

    青平巷那里正是热闹的时候。

    一群京兆尹的捕快正在和一群粗布麻衣的壮汉对峙。

    青平巷出去便是午京的一处码头,所以码头上讨生活的力夫大多在青平巷居住。

    卖力气过日子的人难免有些病痛,平时舍不得花银子请大夫,只能自己忍着。

    但是最近这些日子,一位华医士却不时来此处义诊,不收银子,开的方子也是他们能承担得起。

    因此,这群实心眼的汉子对华医士那是一个感恩戴德。

    不成想,今日那些讨人厌的京兆尹捕快却来找华医士麻烦。

    平日里,京兆尹捕快便经常以维护午京风貌的名义约束他们,耽误他们在码头上讨生活。双方之间本就颇有些矛盾。

    如今京兆尹的捕快来这一出,可不就戳马蜂眼了嘛。

    “呦,这不是我们黄捕快吗?什么风把您从京兆尹衙门吹到我们这小小的青平巷了。”壮汉之中为首的汉子朝地上吐了口唾沫道。

    黄捕快脸色发青,又是这群愣头青。

    他其实和眼前这群力夫没什么矛盾,毕竟他一个捕快里面的小头目,再怎么说也沾了点官身,和一群卖力气的力夫能有什么大交集。

    但是上官为了体现自己的功绩,决定把午京内风貌清理一番。

    然后他分到的恰好便是太平坊这边。

    这里靠近码头,南来北往的行商多,外迁或者回京的官员也多。

    所以上官要求一定要保障这些尽量干净整洁,不要让来往的官员和客商认为午京城是脏乱之地。

    然而,码头嘛,力夫最多。

    一天到来卖力气干活,哪有时间理会什么干净整洁。有时候干活累了,直接睡在地上也是常有之事。

    如此一来,和黄捕快要求的干净整洁便撞上了。

    黄捕快有京兆尹撑腰,但是力夫他们又是地头蛇,一时直接也不能拿彼此怎么样。双方产生了不少矛盾,却不好直接爆发。

    今天这是又撞上了。

    黄捕快将眼睛从地上的唾沫处移开,冷声道:“我们收到举报,有人吃了这位医士开的方子,上涂下泻,要请他回去调查,和你们无关!邓老二,你莫要胡搅蛮缠,耽误了公事。”

    “狗屁,华医士是华佗再世,我们都看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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