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零章 (3)
走了。
董章庭看着也要离开的钱丰收问道:“你也有人约?”
钱丰收不满道:“你这话说的,本公子也算玉树临风,才高八斗,被人约很奇怪吗?”
董章庭看着他,比初见时要抽条一些,变得壮硕了不少的钱丰收。
唔,这棵玉树有些壮了,
钱丰收神秘兮兮道:“你还年轻,不懂。”说罢,便快快乐乐的朝书院大门走去。
虽然书院有规矩一年内的学子,除了休沐,和家中有事需要请假,不能离开。
但是近段时间,这条规矩变得松了许多。
钱丰收家中生意要照顾,不时需要请假。夫子只要求他功课一定要跟上,其他并不多管。
董章庭虽然实际上溜出去的次数远超于其他人,奈何有人替自己,表面上依旧是按时上课的好学生。
看见钱丰收欢快的模样,董章庭有些好奇他要做什么?
虽然这家伙喜欢做生意,但是往日去操持生意的时候可没有这般模样!
他盘算了一下今天时间尚充足,书可以晚上回来再看,便偷偷跟在钱丰收身后不远处。
然而一直跟到钱丰收进入自家的胭脂铺,也没有见到什么姑娘,只看到他在柜台勤勤恳恳的看账本。
董章庭坐在布庄附近的一间茶楼雅间,自我反思起来。
一定是自己这两天太闲了,才有心思看别人八卦。
然而,没等他反思结束,便听到隔壁雅间传来动静。
“大小姐,他们竟然把您的院子给了外男,还是一个老男人,实在不知所谓!”
“那府中,又何曾有过属于我的东西。不管是院子,还是一草一木,都和我无关。”
“小姐,我们去宋家吧。听闻宋家当年曾经多次要求接您回去,只是一直被老太爷他们阻拦。如今老太爷都过世那么多年了,不会有人阻拦我们了!”
“他们不会放我走的。”
“为何?”
“因为我有一张用来媚上的好容色。”
“小姐,您别这样说自己。您在荷华眼里,就是最冰清玉洁之人,才不是那些用容色惑人的坏女人。”
“当坏女人,也没什么不好。起码不会像我娘一般,轻而易举就死了。”
董章庭在旁边听着,已经知道两人身份。
陈离悦,竟然能在这里碰到,还真是巧了。
他没有说话,假装这个雅间没有人。
不想,这边安静了,另一边却变得更加热闹了。
“什么坏女人不坏女人的!表姐,你和我回去,父亲一定会为你做主!”
董章庭听到这颇为熟悉的声音,默默的移到了两个雅间靠墙的位置。
宋青秋竟然也来了,还真是热闹。
“我的事情和宋家无关,让他们不用操这份闲心,好好读自己的圣贤书去吧。”
“你是宋家的外孙女,父亲的嫡亲外甥,你的事如何与我宋家无关!”
“十八年前,你们奈何不了陈家,不能替母亲做主;十八年后,又何必惺惺作态。”
“当年陈家势大,我们宋家虽然有些名头,但是远不及陈家,这才对姑姑之事无可奈何。如今我们宋家励精图治,早已经不是当年的宋家,陈家也不是当年的陈家,这一次,我们一定能救下表姐!”
“来不及了。”
“为何?”
“陈家已经决定下月初将我送入北定王府为侧妃。”
“北定王,他的年龄都能当陈晋榆那个混蛋他哥了!他怎么敢!”
“嗤,十八年前既然放弃了一次;十八年后,又何必再来一次。好好过你们的日子吧,不要出现第三次了。”
随着这句话,隔壁雅间门被打开,两名女子的脚步声越走越远,隔壁屋只剩下宋青秋愤怒的呼吸声。
? 第 121 章
大晋由慕家皇族君临四方, 以午京为中心,东西南北四面分为四域。
因其地域辽阔,为了保证慕家的统治, 皇家在四域分别设置了王爵。
即东定王、西定王、北定王和南定王。
不过这四位王爵并不能插手四域军政之事, 家族中子弟也不可在本域内任职。
他们更像是皇家放在四域的眼睛, 替慕家皇族监控各域官员日常行事,双方互相制衡。
而北定王负责的区域就是北疆。
董章庭安静呆在自己的雅间,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大脑却在飞快转动。
不管陈离悦在陈家如何不受宠,她终究还是陈家真正的嫡长女, 容貌更是清艳绝伦。
摒弃感情因素,纯以利益考量。
大晋重嫡,嫡长更是重中之中,世家大族尤其如此。
世家女中, 别说是嫡女,就算是庶女, 都少有做妾。大概也只有天子或者东宫, 和皇子府能见到小世家出身的庶女为妾。
陈家将这位美貌的嫡长女嫁给门当户对, 甚至门第更高一些的世家子弟, 不但保住了他们陈家的颜面, 更能获取更多的利益。
然而, 陈家却将自家美貌的嫡长女送入了北定王府当侧妃。哪怕是侧妃, 名头再好听,也依旧是妾。
一旦传扬出去,陈家作为世家的颜面必然扫地。
而且北定王虽然说是北疆明面上地位最高者, 但是谁都知道北定王府一脉不能插手北疆军政之事, 只能负责监控。
若是发现问题, 还需要上报午京朝廷,由青羽卫出手。
因此,北定王府虽然地位尊贵,但是能带给陈家的实际利益并不高。
所以,按照常理来说,陈离悦作为陈家嫡长女,根本不可能被送入北定王府为侧妃。
然而,这件事却要在不久之后成为现实。
任何不合常理之事发生,必然有值得突破常理的理由。
陈家做出这件事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他们想要凭借这件事,得到什么?
这件事,是否会对他接下来处理陈家之事形成阻碍?
董章庭一时之间,不知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
在对陈家出手之前发现了他们隐藏起来的秘密是幸运;发现陈家竟然和北定王有牵连,又实在算不得幸运。
思及此处,董章庭也没了围观钱丰收少年心事的兴致,去了青羽卫驻地。
董章庭来到时,明禾正在训斥下属。
“你们是猪吗?花了那么多天都没查到卫平盛的踪迹!”
“属下无能,自愿领罚!”
明禾本来还想说什么,就看到了门外的人,挥手让属下先离开。
属下一脸羞愧的朝董章庭行礼后离开。
董章庭走近房内,看着明禾笑道:“气大伤身啊。”
明禾调整了一下自身情绪,才问道:“怎么突然过来了?”
自从注意到柯家在调查自己身份后,董章庭便减少了来青羽卫驻地的次数。
董章庭摇头道:“我的事不急,先说你那边吧。”
明禾道:“查内贼已经有了眉目,我们去沈家那日,后面被调动去沈家的人出去前,曾经被李俭的人看到。而李俭唯一的妻弟是柯尚书的下属,最近正在竭力讨柯尚书欢心以求升职。李俭那人虽为人暴躁,却极为尊重夫人。”
“你怀疑是李俭透露了我们这边的行踪?”董章庭问道。
明禾点头:“李俭一向和我颇有些不和睦,时不时要和我抢功劳。我之前被降职,曾有传言会由他兼顾我这边的统领的青羽卫。不想最后这个位置却归了你,让他非常不悦。”
对于这种传言,董章庭并不当一回事。
虽然不知道明禾究竟和太子有何关系,但是这段日子已经足够让他认清两人关系匪浅。
太子待明禾,隐隐有一种家中长辈待自家小辈的感觉。
哪怕暂时被降为副千户,但是董章庭明白太子对于他的期待可不仅仅止于此。
所以不管李俭怎么想,明禾手里的青羽卫都不可能会被划分给别人。
话虽如此,董章庭对明禾所言并不赞同。
这些日子,他和李俭也见过几面。
虽然对方态度十足的冷漠,眉眼中更是傲气十足。这种傲气不是他的出身和职位带给他的,而是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
董章庭曾经简单查过他在青羽卫以来完成的功绩。
若说董章庭做事靠的是脑子,这位靠的便是勇武。他率领的青羽卫不像是暗卫,更像是悍勇的军队。
他们是青羽卫的刀。
总而言之,董章庭不认为这样的人会是那种靠透露信息来排除异己的小人。
不过董章庭判断事情,自然不只是凭感觉。
他说道:“沈家之事不谈,北疆一行人的回程路线,他又如何知道?”
明禾张嘴想要在说出一些理由,然而他想了这几天,实在找不出。
北疆一行的回程计划,只有明禾知道具体行程,几个心腹知道大概回程时间,其余由北疆回来这私人自行决断。
因此,明禾很不解,北疆一行人的行踪为何暴露得如此彻底?
他提出一种可能:“卫平盛既然是惠明郡主的人,其子也很有可能早就是他们的人,你说会不会北疆回来的人行踪是被他暴露的?”
董章庭道:“有这个可能。”
明禾眸子瞬间被点亮:“对,肯定就是他暴露的。若非如此,北疆一行回来的人行踪为何会暴露得如此彻底!”
明禾手下之人和他相处多年,他实在不愿意相信自己的下属中有出卖同僚的内贼。
重情重义是好事,但是对于一个未来很有可能成为青羽卫上位者之一的人来说,这并不完全是好事。
作为一个上位者,对下属重情重义,可让下属归心,为其肝脑涂地;但是一名上位者同样要有一颗狠心,一旦发现下属出现问题,必须及时处理,才能避免更坏的事情发生。
明禾如今便是缺乏这方面的狠心。
这节课,太子不舍得给明禾上,那就只能由他来。
董章庭看着喜形于色,不惜忽略异样的明禾,平静的说道:“明禾,你应该明白,卫平盛之子还没本事全靠自己,便将久经锻炼的青羽卫行踪透露得干干净净。”
董章庭的话,如同一道惊雷,让明禾身形顿住。
如果放在半年多前,他或许不明白。但是这大半年来,在董章庭的提点下,明禾早已经今非昔比。
对于其中隐隐的不对劲之处,他并非全无察觉。
可是,他总是忍不住劝自己不要多心,说不定是自己想多了。
然而,再次面对董章庭清冷的双眸,他知道自己避不可避了。
屋内沉默许久,明禾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已经按照你的安排布置下去,三日内会有结果。”
董章庭看着他有些僵直的身形,不再继续逼他,转而问道:“陈晋榆最近行动有何异常?”
明禾见他不再说内贼之事,心头略松了一口气。他回道:“并无,他这几日被暂时停职,一直在家中呆着,配合刑部问话,并没有额外的举动。”
“他没有去找幕僚想办法?”董章庭疑惑。
“我调查了这几日经常出现在他家中的幕僚,并没有发现卫平盛的踪迹。那几位幕僚,也确实都是他们本人,没有被他人冒充。”
“包括新聘请的那位吗?”董章庭道。
“那位据说在十来天前被派出去做事了,尚未回午京。”明禾解释道。
如果此事为真,那他们之前做的事可就真的白费功夫了。
疑是卫平盛之人真的已经提前离开了吗?
董章庭心中不怎么相信。
他眸光一闪问道:“陈晋榆这几日都在家中配合刑部审查,刑部有查出什么吗?”
明禾道:“最开始的时候,陈晋榆确实有些慌乱,但是不久之后他便恢复了镇定。面对刑部的审查,都提供了相对合理的解释。如今刑部这边查的有些艰难。”
“他还有这本事?”董章庭惊讶。
要知道来俊手里的证据,可是他们青羽卫给的。再由来俊交给刑部。
这样的情况下,陈晋榆竟然还能想出办法给自己脱罪?
难道这个众所周知的纨绔子弟,竟然深藏不露?
明禾道:“根据我们的调查,他手下的幕僚并没有给他想出办法。但是他回了陈家内宅休息一晚后,便自己想出了办法。”
内宅?
一个念头在董章庭脑子里一闪而过。
他问道:“这段时间,他经常回内宅吗?”
明禾回忆道:“这段时间因为他被暂时停职,所以无事可做,在内宅的时间远远多余往常。”
董章庭没有说话,他的脑子里出现了之前茶馆时听到的那句抱怨。
原本属于陈离悦的院子,被安排给了一个老男人。
陈离悦是女眷,她的院子自然就在内宅。
“你们查过内宅吗?”董章庭问道。
明禾道:“自然查过,陈家内宅都是女眷居住,除了仆人和陈家男丁之外,并没有发现其他男子。”
董章庭没有反驳,而是将之前听到的事情和他说了一遍。
“陈离悦?”明禾回忆着这个名字。
随后说道:“她的院子位于陈家内宅西北角,院中仆人不多。我们并未在哪里发现有男子的踪迹。”
“那你们知道陈家要送女去北定王府为侧妃吗?”
明禾低头,有些尴尬道:“并未。”
“既然都不知道,那就去见一见这位陈小姐吧。”董章庭道。
明禾问道:“要带多少人?”
董章庭道:“就我们两。”
漏夜之后,陈家内宅西北角。
董章庭和明禾安静的坐在一处树冠中,不远处有一座小佛堂,陈离悦正带着侍女在佛堂中抄佛经。
董章庭看向明禾,明禾低声解释道:“听闻陈老夫人年轻时为了求子曾在佛前许诺将会在佛前修行十年还愿,传言这位陈小姐幼时便心疼祖母,不忍她老人家在庙中受苦,主动提出由自己代替祖母在佛前修行十年。一直在前些日子修行结束才回陈家,不过平日里也保持了礼佛抄经的习惯。”
董章庭目光落在那名正在认真抄写佛经女子。
如今她也不过十八,却已经替祖母在佛前修行十年。
也就是说,她当年不过八岁,便被送去了寺庙。
若是当年之事,确实是她主动提出来的。
怕不是所谓的心疼祖母,更多是为了保全自己吧。
若是在家中待得很好,一个不过八岁的女童,又何以主动离家。
然而,逃了十年,再回来却依旧面临着被利用和羞辱,这一卷卷的佛经可能平她心中怒火?
董章庭想,且让他亲眼去看看吧。
他低声对明禾道:“我要和陈小姐单独见一面。”
明禾瞳孔微惊,犹疑的看了他一眼,又将目光投向佛堂中清艳绝伦的女子,语气迟疑道:“人家毕竟是女子,我们可是外男。”
董章庭无奈:“我是要和她说正事。”
明禾这才点头应下,身形变换下,从树冠处消失。
半刻钟后,董章庭出现在佛堂中。
陈离悦背对着他,还在抄写着佛经。
又等了一盏茶的功夫,陈离悦写完一篇佛经,将笔放下,转身看向眼前的青袍面具人,语气平静:“久等了。”
陈离悦的态度,让董章庭起了几分兴致。
他问道:“陈小姐早已察觉我的到来?”
“您的呼吸节奏和我的侍女不同。”陈离悦道。
“陈小姐胆识过人,难道不担心我是心怀恶意的贼人吗?”董章庭道。
“我想,愿意安静等我抄一盏茶时间的人,哪怕是贼人,想必也不是普通的贼人。”陈离悦语气依旧清冷,如同她那清艳的面容。
“如此聪慧,又偏偏如此美貌,陈小姐实在令人心折。”董章庭赞叹道
“您深夜来此,又有何事?”青袍人的赞美并没有让陈离悦的面上出现变化,她的面容依旧平静。
仿佛如今不是深夜,两人也并非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董章庭轻咳了一声道:“在下不过是听闻小姐即将遭遇不公,不忍如此佳人却如落花一般凋零,方漏夜前来,只想给您尽一些微薄之力。”
陈离悦看向距离自己不过数尺的青袍人,面具遮盖了他的面容,只看到对方的下巴。
她道:“您怕是误会了,我是陈家嫡女,若遇不公自有家中父母做主,不需您一个外人担心。”
“若是您的不公,恰好来自家中,不知可还需要在下的一些援手?”董章庭问道。
陈离悦眸色微沉,她视线在青袍人身上划过,最后说道:“您是青羽卫。”语气中带着一种肯定。
“陈小姐,您的见识比我预想中更广。”董章庭笑道。
“您想让我做什么?”陈离悦道。
“不,您应该问自己,需要我们为您做何事?”董章庭声音温柔。
作者有话说:
又磨蹭到现在。
不过接下来几天要赶榜,所以更新会变多。
? 一百二十二章
佛像前烛火悠悠, 没有白日里亮堂。
陈离悦将视线投向垂眸的佛祖,声音平和,仿佛每一个一心向佛的信众一般:“若是佛祖垂帘, 只求此生能常伴我佛。”
董章庭随手从供台处取了三只香点燃, 佛像神色庄严慈爱, 似乎真的在平等的爱着众生。
他唇边露出一丝笑,似讽非讽,将三只香插在香案上。
飘渺的烟飘起,模糊了佛像的的神态。
陈离悦听到青袍人说道:“佛祖太高又太远,我们凡人的事情终究要我们自己解决。”
她终于将视线再一次转向了青袍人:“青羽卫要对陈家出手吗?”
董章庭没有直接肯定, 也没有直接否定:“仅仅是因为我来此?”
“最近陈晋榆在家的时间太长了,陈家又太安静啦。”陈离悦道。
董章庭看着身侧的女子,她提到生身父亲是,没有亲近, 也没有怨怼,就好像是提到了一个陌生人一般不喜不怒。
虽然她和前世的自己处境相似, 不过在同样年龄之时, 他面对西平伯的偏心压迫, 尚且做不到如她一般平静。
前世那段时间, 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陷于一种嫉妒董天赐兄妹轻而易举得到西平伯的喜爱和看重的情绪中, 所以哪怕很多次意识到董南雅在利用自己, 他为了得到西平伯目光偶尔的垂怜, 都在哄骗自己忽略心中异样的感觉。
因为在意,所以还有期待。因为在意,所以嫉妒。
一直到年岁渐长, 一次次失望累积, 他终于明白世上许多事无法强求。人的心天生就是偏的, 他只是没那么幸运,不是被偏重的那一个。
这个女子比那时的他想得开,也比那时的他绝情。
“姑娘见微知著,陈家不能识明珠,是他们的过错。陈家不该成为姑娘的阻碍,在下,愿为姑娘尽一份力。”董章庭道。
“你们想毁了陈家?”陈离悦打量着眼前这位青羽卫,她天性中的敏锐,让她很快察觉到对方话中暗藏之意。
不论如何,她都是陈家的嫡长女。柯夫人虽然是继母,但也算得上她的母亲。
对于一个女子来说,父母亲族若在,又如何能脱离家族,自己做主。
而对方要让陈家无法成为自己的阻碍,只有一个办法。
陈家自愿放弃,然而他们还需要用自己讨好北定王,根本不可能突然让她自由。
青羽卫既然来找她,不会不知道这些事。
然而,他依旧做下了这个承诺。
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只要能阻碍她的家族没有了,她自然也就自由了。
被一卷卷佛经压下的灵魂在一瞬间惊醒。
佛门十年来的教导,终究压不住一个渴求自由的灵魂。
陈离悦的视线聚焦在青袍人身上:“你们真的能做到?”
“陈家虽有世家之名,但是陈家之人有没有本事守住,您比我更清楚,不是吗?”董章庭看着她,原本的如玉般清冷的女子,在这一刻终究像是一个人了。
“需要我做什么?”陈离悦问道。
“您只需要做一件事,帮我找出陈晋榆那位新收的幕僚藏身何处。其他什么都不需要做。”董章庭道。
他之前本以为卫平盛藏身在陈离悦院中,然而他刚才和明禾来佛堂时,就发现了隔壁陈离悦的院子里确实没有任何男子的踪迹。
陈离悦若有所思,点头道:“好。”
目的既然已经达成,董章庭自然没有多留。
毕竟再不走,陈离悦袖子里的手怕是要把珠钗都要握出痕了。
董章庭离开后,陈离悦都没有动作。一直到他插在香案上的香得只剩下尾端一点点时,确定对方确实没有再回返,女子绷紧的身形才放松了一些。
一只珠钗从她袖子中滑出,被她重新插在头上。
侍女困倦又愧疚的走进佛堂:“小姐,我之前可能是太困了,突然就睡着了。”
陈离悦目光从她身上一扫而过,确定她除了疲惫之外,没有其他损伤,心头这才彻底放松下来。
侍女注意到香案上新插的香,有些疑惑,小姐往日并没有在夜间烧香的习惯,今晚怎么突然烧了三只。
陈离悦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只剩下尾端的香,清艳的脸上出现了难得一见的浅笑:“今夜我也有些困倦了,回去休息罢。”
侍女乖巧应下,将之前的疑问立即抛于脑后。
高大的树冠中,两人看着她们从佛堂中离开,回到自己院中。
等两名女子关上房门,明禾问道:“所以,我们刚才在这里看着,是为了什么?”
董章庭沉吟:“大概是为了赏这无边月色吧。”
明禾无语。
董章庭没在打趣,将之前的事和明禾大略提了提。
明禾不解:“不论如何,陈离悦终究是陈家女,女子心软,你不担心她将这个消息告诉陈晋榆换取父亲的欢心?虽然陈晋榆不在意她,但是终究生了她,将她养大。不管是在陈家,还是去佛门,她作为世家女,过的已经比很多普通女子好。这样没吃过真正苦楚的人,真的能做到你希望她完成之事吗?”
明禾的顾虑并非无稽之谈。
俗语有言,幼时得不到父母关爱的孩子,长大后往往是最在意父母的人。
为了求得父母一丝关注,耗尽心血也不在少数。
更何况,家族长辈的桎梏,男子尚且不能轻易挣脱,陈离悦一名女子又何以有这般的勇气?
明禾虽然出身和皇家有些渊源,但是小时候过的并不好。见过底层民众困苦,生于贫家的女子别说父母关爱,能好好活下来已经是不容易。
所以,明禾并不认为不受父母爱护,但是终究是有一个世家女的名头,不愁吃穿好好长大的陈离悦有多少值得苦闷的地方。
明禾不明白董章庭为何如此笃定对方会做出和常人不同的选择。
董章庭懂他的意思,他的目光看向天边苍茫的月:“明禾,苦难是没有办法比较的。生存的苦难是苦难,但是心灵的苦难也是苦难,两者并无优劣之分。”
明禾心中隐隐有所触动,但是他并未忘记自己最在意的问题:“若是她最后选择将青羽卫即将对陈家出手之事提前告诉陈晋榆,又该如何?”
“我们即将对陈家出手这件事,你认为藏得很隐蔽吗?”董章庭反问。
明禾瞳孔微睁,难道不隐蔽吗?
董章庭摇头笑道:“怕是这午京城有些门路的人家都隐约猜到这件事了。”
“怎么可能,哪怕我们青羽卫如今可能有内鬼,也不可能闹得人尽皆知吧?”明禾不敢置信。
因为来俊提供的证据太过详细了。
来俊过去两年,确实功绩斐然。但是他过往参的都是京官,申饬的也是午京内之事。
两年下来,虽然没有被全然暴露出来,但是许多有门路的人家都猜到来俊怕是在午京城内有一张消息网。
不过,来俊这次参的也算得上京官,参的却是离午京城千里之外的北疆之事。
再加上这些日子,哪怕有不少世家大族或明或暗出手,想要护住陈家,但是陈家罪证却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出现。
如此一来,真正要对付陈家的究竟是谁,只要有些门路的人,基本已经是心知肚明。
明禾听罢问道:“怪不得我说最近查证据的时候,总感觉有人在阻碍,原来如此。”
随后他问道:“那二十五日之事还能顺利进行吗?”
董章庭道:“自然可以。”
只有这潭水越来越混,那些隐藏起来的大鱼才会跳出来。
明禾见他肯定,也不再细问。
接下来几日,董章庭都没有外出,在书院安心享受轻松的读书时光。
而午京城内许多人,却没有办法,享受四五月怡人的春风。
陈家内院一处隐蔽的地方,一个茶盏被摔在地上。
“七天了!来俊和刑部那些恶狗都还在死咬着我们不放!他们究竟想要干什么!”陈晋榆愤恨的将手中茶盏摔到地上。
“还有那些狗屁世家,嘴上说的好听,说什么世家大族同气连枝,一定会让我们陈家安然无恙!现在呢,我连这座府邸都出不去!都是废物,一群废物。”随后他还是有些不解气,继续骂道。
“陈大人,您太急躁了。”一名年进五十,身着素袍的男人坐在他的身侧,气息平和,他的头发已经花白。
“我怎么可能不急,出事的可是我的家族!若非为了帮你身后那个臭丫头运兵器,我们陈家又何以被来俊那条出身卑微的恶犬如此羞辱!”男人的淡定,反而激怒了陈晋榆。
“陈大人,慎言。”花白头发男子目光转向陈晋榆,眸光冰凉。
陈晋榆被他目光所摄,下意识呼吸都顿了一下,随即心中羞恼。
他可是堂堂陈家这一代的家主,一个白衣也敢威胁自己!
然而对方冰凉的目光,让他心中的胆怯冒了出来。
是了,对方虽然只是一个糟老头子,但是身后可是站着惠明郡主。
那位手里的势力,可不是开玩笑的。
他嗫嚅道:“我之前一时情急,并非有意冒犯郡主。先生大度,莫要和郡主说,可好?”
花白头发老人目光在陈晋榆身上顿了顿,堂堂世家陈家的家主,竟是如此废物。
若他是青羽卫那帮人,第一个吃的也会是这个废物。
奈何,这个废物却偏偏是自己这边的。
“陈大人如今急躁,反而中了贼人奸计。您这几日且安心待在家里,自有人在外为你排忧解难,在说,您不是还有位好女婿,柯家这次可帮了陈家不少忙。”
提到柯家,陈晋榆心中也安了几分。还好他养了一个好女儿,即将嫁入柯家成为未来的柯家主母。
有柯家在,又有惠明郡主这边的势力居中绸缪,他们陈家一定不会有事。
不过他很快又有些愁苦:“可是都那么多天过去了,来俊和刑部那帮人,为何还没有偃旗息鼓的意思,卫先生,不若去和郡主见一面,帮我敲敲边鼓?”
被称呼为卫先生的花白头发老人,正是董章庭等人一直在找的卫平盛。
他心中在怒骂:“这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蠢货啊!你们陈家几十年的世家子的教育,都被狗吃了吗?青羽卫那帮人本就盯着陈家,我若是为了你这个蠢货现在去找郡主,是生怕郡主暴露得不够快吗?陈家被抓到把柄,难道不是你这个蠢货,不但蠢还贪,让你把那些武器好好藏起来留待以后。你倒好,为了钱,把武器给卖了还不告诉我!你可是陈家的家主啊,难道会缺那几十万两吗!”
若是陈晋榆能听到对方的心里话,一定会委屈的辩解道:“钱,哪有嫌多的道理。兵器与其找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还要耗费人力物力保养,不如换成雪白的银子,更让人开心。”
不过陈晋榆没有听心之术,所以也不会知道卫平盛此时真正的心思。
他只能看到对方一如往常的气定神闲:“陈大人,若是一点小事便惊扰了郡主,怕是会让郡主误认为您连这点小事都摆不平。再有其他人说三道四,怕是会影响您在郡主心中的地位。你这段时间且安心呆在家里陪伴夫人,准备和柯家的婚事,还有北定王府之事,其他事由我们处理即可。”
陈晋榆有心道:“可我确实没有本事处理这件事。”
但是在对方含笑的目光中,他吞下了这句话说道:“那就按照你的说吧。”
卫平盛道:“卫某还有些杂事需要处理,陈大人可先行离开。”
等陈晋榆走出这处隐蔽的院子时,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啊,这可是我家,怎么反倒是我被赶了出来。”
虽然陈晋榆不算聪明,但是对方刚才明显的逐客之意,他还是听得懂的。
他脚步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胆气回去,最后心烦意乱的朝外走去。
他一路走,一路想着最近遇到的麻烦事,又不免想柯家。
诶,柯家明明那么有本事,却拖了那么久都没让我们陈家脱身。
一定是没尽心的缘故。
不是自家人,果然不肯尽力。
想想我这些年对夫人和夫人所出的孩子多么疼爱,还不是冲着柯家。
然而柯家那帮人,还是不知足!
想到这里,他对柯夫人也有了些意见,不愿回正院见他。
思索着要去哪房小妾处松快松快,便听到耳边隐隐传来古筝之声。
说实话,曲不成曲,调不成调,实在不好听,就像是有人在胡乱的拨着弦。
这破碎的声音,成功让陈晋榆本就烦躁的心情更加心烦意乱。
他顺着声音走去,打算去骂一骂把古筝弹的如此乱七八糟的人,排解心中的怒火。
筝声将他引到一处位于高处的凉亭,一名女子正在凉亭中,修长如葱段的手指随意拨弄着弦。
不过女子的心思显然不在筝上,她的目光落在远处的天空,面容隐隐有些哀伤。
美人含愁,不损其色,更添了几分我见犹怜。
陈晋榆怔在原地,仿佛一下子被拉回了二十年前,和那名清艳绝伦却眉头时常轻蹙的女子第一次见面。
一眼,便让他再也无法忘怀。
直到凉亭中的侍女看到他,惊讶的朝他行礼问安。
凉亭中的女子似乎才注意到有人来,将视线转向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古筝,朝他行礼道:“离悦,见过父亲。”
父亲,是了。
眼前之人不是曾经那位让他一见倾心的佳人,而是他们的女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中对柯家和柯夫人的怨怼,曾经的佳人突然如同白月光,让他心生怀念。
原本问责的话变成了温和的关切:“悦离,高处寒凉,你身体不好,莫要染了风寒,让为父担心。”
陈离悦美眸微颤,似乎没有想到往日无视自己的父亲,竟然突然关心自己。
雪白的两颊浮上一丝红润,有些羞涩道:“父亲,是悦离不懂事,让您担心了。”
随即她像是鼓足勇气,对陈晋榆道:“父亲,女儿瞧您气息有些不顺,可是近来太过疲惫。”
看着眼前容貌神似当年佳人,又乖巧孝顺的女儿,陈晋榆心头不由软了几分。
还是佳人这般的女子,才能生出如此美丽又孝顺的孩子。
不像柯家所出的那几个,别以为他不知道,面上装的好,实际一个个都看不上自己。
恨不得自己这个当爹的直接没了,好让他们自己当了陈家的族长。
哼,闹不清自己姓的糊涂蛋。
等到他们成了族长,怕是陈家就要改姓柯了!
想到这里,他周身气息越发愤懑,甚至有些低落。
等自己百年之后,不把族长的位置,交给那些留着柯家血脉之人,又能交给谁呢?
若非如此,柯家和夫人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一道关切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自怨自艾:“父亲,您可是不舒服?”
陈晋榆猛然惊醒,注意到陈离悦不知何时已经来到近前,正一脸关切的看着自己。
他看着对方,心中突然有些可惜:“这孩子,若是个男子,就是我陈家的嫡长子,又哪里轮的上柯家血脉的那几个孩子。”
他将心中杂乱的思绪压下,安慰着女儿:“爹没事,莫要担心。你之前弹古筝时,心不在焉,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陈离悦面上愁绪再也压不住,眼中泛着水光。
陈晋榆没想到自己不过问了问,女儿便一副垂泪模样。
还是同样瞳孔发红的侍女替自家小姐声张:“小姐是陈家的嫡长女,还有一些日子,就要成为仰人鼻息的妾室,还不够委屈吗?”
陈晋榆张口想要说什么,但是什么都说不出。
因为这件事,确实是他同意的。
陈家早就投靠了惠明郡主。
惠明郡主想在北疆做一件大事,却畏惧北定王府这双眼睛。要求陈家想办法讨好北定王府,让他们在必要之时装一装糊涂。
北定王却提出让自己这个嫡长女入府为侧妃,方能如他们愿。
陈晋榆不敢得罪惠明郡主,也不敢反驳北定王,就只能放弃了本就没什么感情的嫡长女。
谁想今日竟然偶然遇到了女儿,还想起了曾经的佳人,让他父爱大爆发。
陈晋榆最后叹了一口气道:“都是为父无能,护不住你。北定王妃缠绵病榻已久,没几年好活了。几位世子也早已外放,你嫁过去就是王妃,日后还是王太妃,岂不比在这里仰人鼻息更好?”
陈离悦双眸微抬,一滴泪在睫毛处似坠非坠。
陈晋榆只看到女儿低下头,看不清神色说道:“女儿明白。”
他看着对方脚下落下的水色,还想要安慰什么,便听到对方继续说道:“女儿似乎有些着凉了,便不打扰父亲,先行告退。”
陈晋榆长叹一口气,让她回去。
看着女儿落寞的背影,陈晋榆想:“罢了,给悦离多备一些嫁妆。”
殊不知陈离悦转身之后,面上的哀伤早已经消失。
她问着身旁的侍女:“荷华,你确定家主身上的香味是百合香?”
荷华点头:“没错,柯夫人最喜欢各种艳丽的花,不喜欢颜色浅淡的。所以像是百合之类的花,只能在极为偏僻的院落还能留着。府中,只有溪花院才种有百合。”
溪花院。
不枉她这几天的功夫,终于找到了。
只要在验证一番,便能确定那人是否真的住在那里。
就是不知道,那个青羽卫又会何时来找自己。
陈离悦不曾想过,她将在妹妹的婚宴上再次见到那名青羽卫。
五月二十五日,柯家张灯结彩。
一位位气质不凡的客人来到柯家,共同恭贺柯家娶妇。
柯徽止站在门口迎客,他远远便看到一行三人朝自己走来,朗声笑道:“董兄,钱兄,茅兄,你们总算来了!”
董章庭三人将礼物交给他身旁的侍从,随后笑道:“柯家的宴,若是不能早点来,岂不是错过了和如此多俊才相识的机会。”
柯徽止面上满是骄傲,这是对他们柯家的认可。
他笑道:“我还要在门口迎客,一会再过来寻你们说话。”
董章庭三人自然不会介意,安然朝内走去。
等人离开后,一名侍从靠近柯徽止低声回禀道:“少爷,那人过来时,胭脂虫一直在闹腾,那人身上确实有那种香气。”
柯徽止点头:“让人盯紧他们,不要脱离了视线。”
侍从安静退下。
柯徽止看着门外,络绎不绝的客人。
现在只要在看到那位青羽卫千户,就知道他们是否真的是不同的两人了。
然而,一直到吉时将至,青羽卫千户都没有出现。
不过柯徽止如今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因为他那个早就去去陈家迎亲的大侄子,也没有出现。
满园宾客都注意到了气氛有些不对,窃窃私语。
柯徽行笑容如常:“想必是陈家不舍爱女,多难为了一些我那孩儿,才误了时辰。陈家也并非不懂礼数的人家,他们也该回来了。”
宾客们自然都符合着柯尚书的话。
然而欢快的气氛终究是无法继续。
柯家派去找人的仆人慌乱的跑回来喊道:“老爷,不好了!陈家被青羽卫围住了!大少爷他们也被困在里面出不来!”
宾客们不可置信的和身边人确认道:“我是不是听错了,陈家被青羽卫包围了?”
身边人也有些愣住了:“我好像还听到柯大爷也被一起关在里面了。”
两人面面相觑。
这样的场景不断出现。
柯徽止担忧的看着兄长:“大哥,怎么办?”
柯徽行神色平静:“既然如此,你就去把文庭接回来吧。”
柯徽止点头。
作者有话说:
日六,果然不好日。
? 123章
“今天是我们陈家的大好日子, 你们青羽卫凭什么包围我们家,是想造反吗!”陈晋榆站在大门口愤然呵斥着眼前的青羽卫千户。
然而对方似乎没有被他的怒气感染,反而颇有闲情的提出他话中不合理之处。
“您这句话有些偏颇了, 我们这是在名正言顺的围绞叛逆。”青羽卫千户道, 他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 故意一字一顿的说着。
“叛逆!”
被一起困在陈府的宾客们面色都有些变化。
叛逆,这个词可不是可以轻易说出来的词啊。
前些日子陈家的风波,已经让不少人预想到青羽卫要对陈家出手。
本以为是提供更多证据,拉陈家人下马。
不成想,青羽卫这次闹得动静远比他们想象中更大。
挑什么时候不好, 偏偏挑了柯陈两家婚礼当天。
这是冲着把柯家和陈家得罪死的路子走,青羽卫这帮人不怕死吗?
陈家日落西山不足为惧,柯家如今尚且如日中天。得罪陈家也就罢了,为何还要一起得罪柯家?
宾客中的聪明人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他们都明白一件事,今日之事怕是没办法善了。
原本有些躁动的宾客们都安静了下来, 默默站得更远了一些, 他们实在不愿意掺合到接下来肉眼可见的风暴中。
陈晋榆没有心思理会身后那群宾客们的小动作, 他在听到眼前这个青羽卫千户提到“叛逆”二字的时候, 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
毕竟, 他陈晋榆确实在暗地里投靠了惠明郡主啊!
如今惠明郡主的人还在后院藏着呢!
自从惠明郡主刺杀太子一事暴露后, 如今朝中谁不知道曾经的天家贵女, 先秦王嫡女死而复生,成为了叛逆!
虽然心头发虚,但是陈晋榆知道这时候自己一定要稳住, 不能被青羽卫这帮人看出破绽!
他吞咽了一下口水, 面上满是被冒犯的愤怒:“你休要胡言乱语!本官乃朝廷命官, 一心报国,为陛下效忠,清清白白,岂能因为你一句话就将本官和陈家累世的清名一朝尽毁!”
青羽卫千户笑了笑:“陈家乃世家大族,数百年来确实清名远扬。陈老太爷当年在阵前一首’将军令' 鼓舞士气,以文士之身带兵围剿叛逆的壮举放在如今,依旧让人心驰神往。只可惜,子不肖父,实在让人叹惋。”
“本官虽然没有父亲当年勇武,也不是你一个青羽卫千户就可以随意诬陷!”陈晋榆道。
“诬陷?陈大人确定要让我当着满堂宾客的面将您与叛逆勾结的证据摆出来吗?”青羽卫千户问道,露出的唇微勾,一副为他着想的模样。
陈晋榆哑然,理智上他明白应该立即让对方呵斥对方,让对方若有什么证据尽管摆出来,他陈晋榆行的正,坐的直!
可是他陈晋榆确实和叛逆勾结了。他心虚啊!
万一对方真的有证据,还在那么多人面前摆出来,他们陈家就真的神仙都救不了!
想到这里,他的心头胆怯丛生。
宾客们看着他的表现,同样很惊讶。
你可是兵部侍郎,陈家家主,还是柯尚书的亲家!你就这样怂了?你这样搞,对得起你身上那些亮闪闪的身份吗!
陈晋榆的表现不免让宾客们心里敲起了鼓,他不会真的和叛逆有勾结吧?
若非如此,他为何要如此心虚?
他们认识陈晋榆也不少年了,这家伙若是自己没有问题,哪里会那么怂啊!
一身红装的新郎官柯文庭看着不过三言两语就被人打落下风的未来岳父,同样心头一梗。
姑姑和爱珍怎么会有那么废物的丈夫和亲爹。
可是,不管是冲着姑姑和爱珍表妹他们,还是为了柯家两家的联盟,他今天都无法放任这个未来岳父不管。
在他正欲走向岳父,替他出声之时,一只手无声的搭在他的肩膀上,
柯文庭看向来人,是他们柯家的姻亲,兵部尚书向飞轩向大人。
他朝他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陈晋榆表现不对劲,他有事瞒着我们。”
柯文庭自然也看出来未来岳父如今的表现不对劲,可是他却不能放着对方不管啊。
向飞轩继续说道:“你是柯家未来的继承人,不能粘上这些事。让我来。”
柯文庭这才停下了动作。
比起他,向飞轩作为兵部尚书带来的威慑远比自己更高。
向飞轩见劝下了这位柯家少族长心头也松了松。
说实在话,他其实也不愿意在这时候出头。
可是今天是柯陈联姻,陈家被问罪,柯家不管是出于出身颜面,亦或是为了世家大族之间的联盟稳定性,都必须要出头表现一下态度。
然而陈晋榆的表现明显有问题,哪怕没有真的投了所谓的叛逆,怕也轻易脱不开干系。
既然如此,柯家不能沾上牵扯叛逆的名头,又必须在还没有彻底给陈家定罪的今天给陈家出一下头,就只能由他来了。
谁让他偏巧是柯家的另一位姻亲,以及陈晋榆的上官。
“青羽卫,还真是好大的威风的。”向飞轩从人群中漫步走出。
他的出现打破了青羽卫千户和陈晋榆之间的氛围,陈晋榆下意识松了一口气,目露感激的看向他。
向飞轩朝他笑了笑,随即看向青羽卫千户:“你就是最近几个月把午京城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位青羽卫千户吧,怎么称呼?”
青羽卫千户道:“岁明。”
“岁明,好名字。岁千户今日带着青羽卫围了陈家,把我们一起困在此处,说是要抓什么叛逆,实在让我等不知所措。莫非岁千户你认为我们所有人都是叛逆?”向飞轩问道。
岁明看着一脸真诚的提出疑问的向飞轩,笑道:“向大人严重了,各位大人对国朝的忠心毋庸置疑。青羽卫办事一向讲究证据,自然不会冤枉无辜。”
“岁千户做事敞亮,向某最喜欢像岁千户这般按规矩办事之人。”向飞轩夸赞道。
陈晋榆惊讶的看着他,你不是来帮我的吗?怎么说着说着还夸起对方办事手段来?
他心中一沉,这人不会是柯家派来落井下石的吧!
他这个念头刚起,就听向飞轩继续说道:“可是,若本官所记得没错,在午京城内围困当朝大臣家,必须要交由刑部,确认证据无误,获得陛下印信,方可由兵部派兵。岁千户如今这一出,怕是不合流程吧。”
陈晋榆一听,心头大喜!
没错,青羽卫根本没有资格围困陈家!
他当即开口道:“没错,若要给本官定罪,自有朝廷法度!你们青羽卫越权办事,本官定要在朝中参你们一本!”
陈晋榆一开口,便让向飞轩恨不得塞上他的嘴。
这个时候耍什么威风,当谁看不出你有问题吗?
岁明似笑非笑的看向陈晋榆:“若是正常情况下,确实如此。可惜,陈大人勾结的那位叛逆,不同寻常。”
他的手中出现一道明黄卷轴笑问道:“陛下许我特使特办,陈大人可需要我现在将旨意念出。”
众人看着明黄卷轴,神色都变了几分。
陈家到底是牵扯到谁,能让一向沉稳有度的陛下特许行事。
一些年长点的官员想起之前发生的那桩行刺案,互相对视一眼,心头都出现了一个名字。
如果是那个人的话,那就不奇怪了。
向飞轩没想到岁明竟然真的拿的出来圣旨,一时也有些踌躇。
他不过是来替柯家展现一番不会轻易抛弃同盟的态度,可是同盟肉眼可见的救不动,若是在继续,反而给自己和柯家惹上一身骚,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毕竟这个所谓的同盟,自己惹了祸事,可没有提前告诉柯家的意思。
最后他说道:“既然陛下已经降旨,臣等自然恭从。”
对方既然识趣,岁明自然也不会故意给对方找麻烦。
院中如今有那么多世家大族之人和朝廷官员,他可不愿一次性得罪那么多人。
他笑意吟吟道:“今日陈家与叛逆勾结,自召祸门。诸位不过是被他们迷惑,青羽卫又怎么会为难大家。今日留各位,也是让大家做个见证罢了。稍后,待本官宣读完陛下旨意,除了陈家人之外,各位可自行离开。”
众人见青羽卫无意对他们出手,心头放松下来。
既然确定自己安全了,大家不免有些好奇陈家到底是牵连到何事,竟然让宽厚的天子完全不留情面。
陈晋榆惊恐的看着拉住即将从身旁离开向飞轩,眼神里满是祈求:“别走,救救我!”
向飞轩朝他露出一个笑,在对方眸中露出期待之色时,毫不留情的将他的手拽了下来:“晚了。”
明明有那么多机会,可以将事情知会柯家,却一直藏得那么好。还假装无事发生一般,想要嫁女入柯家。
这哪里是盟友应该做的事情,明明是想拖柯家下水的毒蛇。
见客人们都自觉站在一旁,岁明手微抬,明禾带着一群陈家女眷和幼童来到大院。
柯文庭看着强自镇定的姑姑和有些惊慌失措的表弟表妹们,少年心性之下,开口道:“不管陈伯父做了何事,但是陈家这些女眷和幼童又如何会牵扯进他的事情中。请岁千户体谅一二。”
岁明笑声低沉:“柯公子此话有些不对,陈家女眷既然享受了陈家带来的好处,自然也要承受陈家带来的恶果。这世间哪有只享受好处,不承担责任的好事呢?”
柯文庭愤然。
向飞轩抢在他吐出更多不合适话之前提前开口了:“天子一向宽容为怀,想来也不愿看到手下人太过严厉,岁千户,你说可是如此?”
“既然如此,不知柯公子可能代表柯尚书之意。柯尚书和向尚书都是陛下信重之人,最明白陛下心意。若是两位都认为该当如此,本官自然顺从。”岁明看向柯文庭道。
柯文庭当即开口道:“我是柯家这一代嫡长子,父亲暂时不在,自然由我代表他的意见。我认为应该将女眷和幼童带离此处!”
向飞轩心头却隐隐不安,虽然不懂具体情况,但是他感觉眼前这个岁千户似乎在坑他。
可是柯文庭那个傻小子迫不及待的跳下去,自己也不好独善其身。
最后他只能有些憋闷的扯出一个笑容:“正是如此。”
岁明下巴微抬,明禾便带着惊慌的女眷和幼童们前往另一处院落,等待最后定夺,避免了她们在众人面前颜面丢失。
在这一进一出之间,柯文庭等人并没有注意陈家女眷之中少了一个人。
大院内一时只剩下满园宾客,以及陈家成年男子。
岁明也不在废话,将圣旨对着陈家人宣布。
圣旨并不长,但是却让场内诸人面色大变。
因为陈家牵扯的人是前不久刚刚在午京城掀起腥风血雨的惠明郡主,证据确凿,抄家流放。
乐家主脉那帮人还在流放的路上,最近更是听闻江南支脉,最近也被重重调查,完全没有曾经的松快。
陈家竟然也牵扯其中,真是找死啊。
谁不知道当今天子一家未继位时,因为先秦王受了多少委屈。
曾经有人猜测,若是给当今这位宽厚的陛下排一个最讨厌之人的排名,先秦王和他的子嗣一定在前列。
如今那位惠明郡主是先秦王唯一血脉,前不久又组织人刺杀了正元帝最看重的太子,岂不是恨上加恨?
虽然卫平盛早已经提醒过让他小心青羽卫,说他们正在盯着陈家。
可是自己明明已经那么老实的呆在家里,也没有冒险去找郡主,为什么青羽卫还是发现了?
陈晋榆茫然又惊恐,他看向柯文庭,想要求助这个一向心软的未来女婿。
然而只能看到对方满是愤怒的目光。
柯文庭是柯家这一代的嫡长子,从小陪在柯尚书身边。
可能柯尚书自己都不记得了,在他收到刺杀先秦王妃和两位世子成功的消息时,年方五六岁的柯文庭正睡在书房外的小塌上。
柯文庭从小就记得柯家和先秦王一脉有着血海深仇。
然而他的未来岳父,一个多年来全靠柯家才能稳住家主之位的废物,非但没有坚定的和柯家站在一起,反而投靠了和他们有大仇的惠明郡主!
当感情被摒弃,作为精心培养长大的家族继承人开始思索起陈家投靠惠明郡主,并且被发现会给柯家带来什么。
他越想越觉得心头不妙,再也没有心情理会今天的婚宴之事,只想尽快回柯家和父亲小叔他们商量今日之事。
他朝同样心情不妙的向飞轩看了一眼,向飞轩开口道:“既然岁千户还有要事需要处理,我等便不打扰了。”
岁明笑意吟吟,让开身形:“请。”
恰在此时,柯徽止带着人强行闯了进来:“青羽卫竟然想要将无辜之人强行拘禁吗!”
却在在看到跪了一地的陈家众人,停下了脚步面色疑惑:“这是发生了何事?”
柯文庭见到小叔过来,心头大定。
不过他担心节外生枝,率先朝柯徽止走去道:“小叔,我没事。我们先回家吧。”
柯徽止面上满是疑惑,柯文庭却不愿继续在这里耽误,拉着人朝外走。
柯徽止看到那个熟悉的青羽卫千户,脚步顿住,他还要验证一件事!
他故意忽视了侄子的动作,停在原地对岁明说道:“我好心给千户送了喜帖,可不是为了让你来破坏婚礼。”
岁明笑道:“事急从权,待沈大公子下次成亲之时,我一定亲自上门赔罪。”
柯徽止身旁的仆人朝他摇了摇头,他才道:“经过今天,怕是没有人愿意邀请你们青羽卫上门。”
岁明笑了笑,没有反驳,默默看着柯家叔侄离开,随后宾客们也纷纷离开。
不久之后,大院内只剩下了陈家之人。
他举步朝垂头丧气的陈晋榆走去,停在对方面前道:“陈大人,随我们到青羽卫坐一坐吧。”
陈晋榆苦笑,除了这条路,对方也没有给他其他选择。
陈家男子和都被带走了,只剩下了被困在陈府等待最后定案的女眷们。
岁明上马车后,终于把面具取了下来,露出了属于董章庭的面容。
明禾道:“今日之事,倒是比我预想的轻松。”因为青羽卫前些日子刚才处理了一轮内鬼,今日计划又隐蔽且迅猛,这才打了其他人一个措手不及。
毕竟他们不会想到,青羽卫这次出手并不是小打小闹,而是直接冲着抄了陈家去的。
董章庭靠在马车壁,揉着脑袋:“接下来的事情就不轻松了。”
明禾道:“我们青羽卫做的本来就不是轻松之事。”
董章庭笑容微哂:“你说得对。轻松的事情也轮不到我们做。”
他说道:“等那些人反应过来,很快就会更加剧烈的申饬青羽卫,要求限制青羽卫权力。你今晚就把陈晋榆好好审一审,将他交代出来的事情尽快报给太子。”
明禾点头。
随即他低声说道:“那位陈大姑娘真的帮我们抓到了卫平盛。”
董章庭猛然从自己的思绪中惊醒,看向明禾:“她抓的?”
明禾面色也有些复杂,显然他之前知道之时,也有些不可置信:“对,我已经将他们都送去青羽卫了。”
马车内沉默了一会,声音再次响起。
董章庭问道:“她怎么抓的?”
“不懂,她没说,我们找到她时,她正和侍女把人捆起来塞到床底。”明禾摇头,他也不懂。
董章庭回忆起之前看到的那位清冷的美人。
果然,人不可貌相。
一个时辰后,董章庭回到青羽卫驻地,敲响了一处房门。
房门被从里面打开,一名侍女警惕的看着眼前的青袍面具人。
仔细辨认了对方脸上的面具确实和小姐说的一样之后,才让开身子,请他进来。
青羽卫驻地并没有佛经之类的物件,不过陈离悦对此显然并不在意。
她坐在凳子上,随意的把玩着茶杯,视线飘忽。
听到动静后,才看向从门口走进的青袍面具人身上。
“陈小姐,我果然没有选错人。您远比我预想的,更优秀。”董章庭道,
陈离悦没有理会他的夸赞,平静问道:“我何时可以离开?”
“您很急?”董章庭问道。
陈离悦点头。
她不关心陈家将来如何,她只想尽快带着荷华离开午京这个是非之地。
从那晚青羽卫千户来找自己,她便开始有意识的收集最近的局势信息。
虽然不清楚究竟会发生什么,但是她已经预见到陈家必然成为接下来乱局的炮灰。
如今陈家轻而易举被处理,乱局越来越近,她不想在困在这即将危险重重的午京城。
“可是,您一个女子带着一个侍女独身在外行走,怕是会容易遇到危险。若是担心危险,不如就在青羽卫一些时日?”董章庭劝道。
“不用,您若是有空,送我去南疆吧,那边有一座灵台庵,庵主和我是知交。”陈离悦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为何要急着离开?”董章庭问道,
陈离悦唇边露出浅笑:“我只想要一个平静的生活,午京城怕是很快平静不下去了。”
董章庭认真的打量着眼前女子。
突然发现对方清艳的容貌和高贵的家世,反而是她最不值一提的优势。
她最优秀的明明是她那异于常人的敏锐和决断。
“姑娘天赋过人,若是不能一展所长,岂不是辜负了上天赋予你的天资。只要你愿意,我愿意为姑娘引荐。”董章庭见猎心喜,再次劝道。
然而,陈离悦不为所动:“或许我真的有一些你所认为的天资。但是,我想我应该有权力决定如何过这一生。比起你们,我更想要平淡的生活。”
“你不想替母报仇吗,你不想让陈晋榆为那么多年对你的忽视后悔愧疚吗?”董章庭问道。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她当年虽然被迫嫁给陈晋榆,却因为男子一时哄骗,将整颗心交付,被抛弃之后选择了放弃自己,也放弃了我。这是她的选择,也是她应该承担的代价。我又何需自作多情为她报仇。至于陈晋榆,对于他来说,陈家落到如今下场,便是最痛苦的事情了。”陈离悦第一次说了那么多话,像是再给她的血脉双亲一个总结,也想给自己一个交代。
董章庭莫名笑了一下,他想错了一件事。
他以为佛门压不住的是她对家族和长辈的愤懑。
如今想来,那十年佛门生活,真正压不住的是那个敏锐,果决,绝情的陈离悦。
? 124章
明禾找到董章庭时, 他在一处假山上随意的坐着,腿靠在山壁上。
没有平日里的仪态,只是很随意的搭着。
他的身边放着一本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佛经。
不过, 董章庭没有看, 反而目光投向城中的一个方向, 没什么情绪,之前看着。
明禾顺着他目光的方向看了过去,心中明了,那是西平伯府的方向。
董章庭并没有转头,他的视线依旧停留在之前的方向:“明禾, 你说,佛门真的能剪断三千烦恼丝吗?”
明禾听罢,视线下移,在佛经处略一停留后移开:“我没看过佛经, 不知道佛门是否真的能剪断三千烦恼丝。但是一本书是没有办法解决实际问题,问题不解决, 烦恼也一直在。”
“明禾, 你好务实啊。”董章庭朗声笑道。
之前陈悦离的选择, 带给他的复杂心绪慢慢松散。
面对相似的问题, 陈离悦选择远离, 而他选择抗争。
没有优劣之说, 只是选择不同罢了。
他站起身来, 随手拍了拍衣服上沾到的灰问道:“找我什么事?”
“之前你要求我们先不对卫平盛动刑,但是卫平盛什么都不肯说。要动刑吗?”明禾问道。
董章庭没有急着回答,转而问道:“陈晋榆呢?”
说到陈晋榆, 明禾那面无表情的面上都透出几分嫌弃:“最开始的时候他还在叫嚣自己的身份如何尊贵, 青羽卫没有资格对他动刑。当我们将他和惠明郡主勾结的证据摆出来, 又带着他见识了一遍正在收刑之人,他便什么都说了。”
“若是世家的人都像陈晋榆一般,便好了。”明禾感叹。
董章庭接过明禾递过来的卷宗,上面是陈晋榆的供词,上面是他和惠明郡主合作的内容。
“他有交代为何要将嫡长女送入北定王府为侧妃吗?”董章庭问道。
明禾摇头:“未曾,他说惠明郡主让他想办法讨好北定王进而合作,最好能让他为他们所用。他思来想去,认为联姻最有用。本想嫁个支脉庶女,北定王直接拒绝,认为他没有诚意,连一个亲女儿都不舍得出,谈什么合作。”
他有些不屑的补充道:“但是陈晋榆膝下有四女,二女和三女是柯夫人所出,若是让她们进入北定王府为侧妃,不管是柯家还是柯夫人都不会饶恕他。四女是爱妾所生,又是幼女,心疼的很,他心中也不愿意。最后便选择了母家没什么势力,又没什么感情的嫡长女。”
“所以,他也不知道惠明郡主想要与北定王合作的究竟是什么。”董章庭道。
明禾摇头,他们一开始也不信。但是把人都快吓傻了,陈晋榆都把年轻时候曾经和庶母勾勾搭搭的事情暴露出来,还是说不出关于惠明郡主和北定王府合作的究竟是什么事情。
陈晋榆是个薄情的废物这件事,被他薄待的亲女儿都毫不在意,他这个外人又有什么必要在意。
他只是无奈,陈晋榆连为何要讨好北定王都不知道,就把一个本来可以产生更大价值的嫡长女舍出去了,委实废物。
“我们去见一见卫平盛。”话虽如此,陈晋榆交代出来的事情,也足够去诈一诈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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