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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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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带着腐败气息的殿门无从倚靠, 只得在穿堂风中一阵一阵吱呀摇晃,照得来人的影子忽明忽暗, 既逆着光亮看不清面容, 又显得分外阴森可怖。

    卫时谙惊愣看着那道有些陌生的身影,半晌未曾言语。手中举着的灯烛被迎面而来的夜风吹熄,一个不注意未曾拿稳, 上头还滚烫的蜡油便倾斜着滴溅到了手背,激得人一声低呼。

    “看来本宫前来,倒是实打实地吓着你了。”

    罗元霜一声哼笑,将卫时谙的注意又再次吸回了她的身上。借着屋外依稀的月光,能分辨出她似乎今夜打扮得格外隆重。

    皇后礼制的吉服, 层层叠叠罩在单薄的身子上, 光是见肩头着的好几番布置和迤地的宫袍,也能瞧出几分庄肃来。

    更遑论还有高束的朝天髻,点翠宝石凤冠佩金链自发顶坠至齐肩处, 与莲花生金耳环相配, 通身气派打扮来此处——

    不像是随意走动, 倒像是赴谁的宴。

    卫时谙的指尖轻压着那处被蜡油烫得发痒的地方, 方抬头看了一眼青梧, 遂正了神色看向罗元霜:

    “皇后娘娘方才那话什么意思?”

    “娘娘知道我在找什么?”

    罗元霜拂了拂手, 从袖中拿出一卷看不清模样的文册, 抬手将其放在卫时谙眼前,语气轻蔑:“除了这个, 你们还能找些什么呢。”

    “只不过本宫有些好奇, ”手中的纸册被翻来覆去, 发出簌簌声响, “你是如何知晓这东西的存在的。”

    “太子告诉你的?”

    他当然不会告诉她这些, 卫时谙心道。

    他们都不是同路人了。

    只是好坏未定,她还不能透露有关兰若的任何消息,便不言语装作默认,引来罗元霜的嗤笑,“那他当失策了。”

    “找了这么些年的物件,却在一个最不可能的人的身上,这该多么令人气恼啊。”

    “只可惜,火候把控尚算得当,到了眼下这个时候,即便是那孩子知道了,又能掀出什么火花来。”

    “你说什么?”

    卫时谙捕捉到了她这话里的一丝不对,不由朝前走近了几分,“什么叫做掀不出火花来?”

    “你还不知道么?”

    罗元霜面色有些意料之外的讶异,像是装的,又不太像,掩着唇道:“看来这阖宫上下瞒得还真紧,竟然一点风声都没让你听见。”

    她看着卫时谙不解不明的面色,俯身以袖遮口,附在她耳畔低声反问:“你不会以为,他还能安然无恙地回来吧?”

    “究竟是太子妃你太过天真,还是怪太子将你护得太好了?你一个人在这里忙里忙外,做这么些无用功,却对宫外的境况一无所知,也不明白一个既定的事实——”

    “即便是太子此前再如何爱护你,但一切该要面对的你一样都躲不过。因为很快,他就不会是太子了。”

    卫时谙蹙着眉头,不住向后退去,被青梧揽住小臂,方转过头望进了她向来笃定的眼中,却在那里也见到了难得一瞥的茫然。

    谢今朝怎么了?

    他不是和爹爹一同领兵出征漠北了么。

    罗元霜好整以暇地不曾作声,看着这个心思稚嫩地不堪一击的姑娘这副六神无主的模样,倒有些庆幸当初谢砚舟没有将她许给弋儿。

    心慈手软,成不了事。

    在这皇城内外,最不缺的是心眼,最稀罕的良心。

    初为人|妻的姑娘大抵都会为远征的夫郎忧心,亦如当年她与谢砚舟郎情妾意之时,日日登上城墙对着北方祈盼的模样,连夜点灯写着福祉千张,也不会嫌手酸劳累。

    再回头看看,只替当时不值得。

    还不如挂心挂心同样驻守一疆领土的父亲。

    思及此,罗元霜估摸着卫时谙的神情,似乎能设身处地为她的考量猜测出三分,好心提醒道:“看来这件事你也不知晓了。”

    “卫渊将军昨夜于阴山被四面围截包抄,已身殒赴北疆路途之中。”

    “如今太子妃当明白,本宫为何要说方才那话了吧?这样一来,你也能听得更明白些,本宫也不至于要对你一个无依无靠的姑娘家赶尽杀绝早早看清逃出这是非之地,才是你最应当做的选择。”

    额上汗珠如豆,细细密密打湿了鬓发,脑中霎时毫无颜色,唯留一颗心脏还在肋骨胸腔中孤独地跳动,一顿一挫,寸紧寸痛。

    卫时谙攥紧了手,指甲生生嵌进掌心的肉里,血印深深却半点不若此时心下得来的窒息。她想挪步揪住罗皇后的衣襟,问问她到底孰真孰假,却发觉双腿若经年未上润油的摆钟,动也动不得。

    生理与心理上的疼痛令她的视线瞬时模糊,唇张了又合,硬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卫渊将军昨夜于阴山被四面围截包抄,已身殒赴北疆路途之中。”

    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本宫可没有诓骗你的必要。这是圣上下的死令,不论他此战是胜还是败,都必死无疑,横竖也不过差个早晚罢了。”

    “不去便是抗旨不遵,去了便是不归之路,怎么选不都一样么。”

    “……凭什么?”

    卫时谙绷着下颌,深吸了一口气,拂开青梧搀扶着她的手,冲到罗元霜面前,死死盯着她的双眼,“你说我爹死了便死了?那他的尸身在哪里,你倒是让我亲眼看看啊!”

    “圣上之命?我爹爹十年来深居简出,甚少过问朝政之事,更不曾与何人结党营私,日日兢兢业业,他凭什么要我爹死!”

    卫时谙通红双眼迸发的狠劲让立于面前的罗元霜微微有些愣神,如是盯了她良久,似乎透过其中看到了谁的端倪,逼得她不由向后顿了两步。

    “皇后娘娘怎么不说话了?”

    罗元霜方才回过神,端方神闲的脸上陡然见了怒容,言语也不由得越发尖锐刻薄:“你问本宫,本宫难不成还要去阴山把卫渊的尸首给你驮回上京?”

    “疆场刀剑无眼,素来上战场的人还想要留全尸,简直可笑!”

    “你以为皇帝想杀卫渊是突发奇想吗?”

    “自八年前他拖着那些残兵败将从北域奔波而回开始,皇帝想要他死的念头就一刻都不曾变过!可卫渊到底也算立了功,北狄如愿倾覆,再加之他头脑聪明,从那以后便隐身于前朝之中,想要他死也找不到理由。”

    “要怪就怪他们父子二人,一个不愿手下留情,一个又要刨根问底。你说皇帝他怎么可能不怕,要是让他最看重的儿子知道了他做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丑事,他还有几条命几分颜面活在这个世上?”

    “可你爹爹他是为数不多知情的人,近来又与太子走得越发近,摆在他面前的还能是什么路呢?”

    罗元霜看着卫时谙年轻的面庞,抬起手来摩挲着她的面颊,失声笑道:“是你爹知道的太多了,犯了天家大忌。若是你去问问皇帝,他也定然要说,这些年还留着他的命,已算是给了卫氏几分薄面了。”

    滚烫的泪珠自面颊上滑落,卫时谙狠狠挣开罗元霜的手,却遭来一记耳光,火辣辣落于脸侧。锋利的指尖在肌肤上留下刺痛的划痕,她抬手去抹,果然见了血。

    罗元霜的动作太快,等到青梧将卫时谙护在身后欲拔刀防卫时,早便来不及。

    ……

    “青梧。”

    卫时谙奋力平复着呼吸,拍了拍她的胳膊,示意她退后,看着罗皇后的眼里不复此前无谓,倒是像显露真容一般,隐约还能瞧出几分憎恨来。

    “你以为本宫是在同你商量么?你以为你这个逍遥太子妃还能当多久?若本宫是你,这个时候就该认清形势卷铺盖走人,少待日后弋儿成帝为他徒添烦乱!”

    “若不是看在当年你爹好歹也算是促成一桩好事之人,本宫还有好脾气劝你一二,换作旁人,你以为本宫还有这等好耐性留她性命么?”

    “娘娘为何如此生气?”

    卫时谙避开罗元霜激怒下的层层攻势,转而看着手上的鲜血,盯着她的脸道,“娘娘掌掴我,不是因为我出言顶撞,娘娘在我身上看到了谁?”

    “还是因为我的身份?皇后娘娘走到今日,最恨的是什么,是太子妃这个头衔吗?”

    “住嘴!”

    卫时谙了然一笑,指着罗元霜手中紧攥着的那册文册,挑着眉道:“是因为这个吗?”

    “是又如何?”罗元霜气怒不已,不曾想到卫时谙竟敢反客为主,当着她的面戳她的痛处,“你不是想要吗?不过就是些鬼画符的东西,给你就是,本宫倒要看看你能做出些什么妖来!”

    那纸册铺天盖地散落,打了卫时谙一身,在脸上传来的血腥气随着风消散于鼻息间时,还能闻见老旧纸上的霉味。

    她蹲下将散于一地的纸团起抱于怀中,再仔细看去却发觉半字不识,除了此时能将兰若或是努尔古丽寻来,在场之人没有一个能帮得了她。

    “看不懂吧?”

    罗元霜的眉眼中沾上了几分得意之色,转而拽着卫时谙的胳膊,将她拖拽至自己身前,神色已有几分尚不显山露水的癫狂:

    “本宫来告诉你,为什么不直截来问本宫呢?本宫什么都知道,哪里就吝啬同你说了?”

    她指着卫时谙怀中随意露出来一角的那一页,甚至不知那上头写了什么,肆意笑道:“这本日注本宫藏了这么些年,看了不下八百回,初初看时只觉得畅快,再看时竟还能有些怜惜落笔之人,但现在不是了——”

    “本宫不同情任何人,本宫只同情自己。”

    “你们都道她苦,为什么许多年来从没有一个人问问本宫苦不苦?她不就是死了么,谁人差这么一条命,拿去就是了。我最信任最依赖的枕边人,如今对我又是一副什么嘴脸,我最引以为傲的后位又为我带来了什么样的折磨,怎么没有人肯来怜一怜我?”

    她掐着卫时谙的手,额发在纷乱间已有碎碎吹落而显凌乱,但素来讲究的人此刻却还毫不在乎,“你知道吗,当年我一心飞蛾扑火,答应了同他做戏骗过皇后,他将我封为妃位,对我极尽宠爱,那时我有多风光,皇后就有多不堪。”

    “在我之前,她与谢砚舟感情甚笃,他们是一路走来的年少夫妻,是我碰都不曾碰过的太子妃之位一路登云的皇后,是他的发妻。”

    “在我之后,她所独有的一切都归为我,空有一个皇后之衔却不得圣心,又有什么用?我得到我所钟意之人全部的爱恋,得意忘形,看着她从明星至殒星,好不快意。”

    “我不知谢砚舟为何变心得那样快,从前还是太子时人人歌颂的感情,说不要就能做成过往皆是逢场作戏。我想大抵是因北狄与大胤的关联到底特殊,惹他烦心,结果果真如此。”

    她渐渐松开手上的力道,推了一把卫时谙,指着她的鼻子痛笑,笑得眼角生生逼出了泪花:

    “我笑她傻,她还对我冷眼相待,难道以为我生来就这样好心么?”

    “那时漠北十三州还是大辽的附属旧部,对北狄垂涎已久,她还以为这场仗是无中生有,跑去苦苦哀求谢砚舟出兵救她的族人。”

    “可他不知道的是,胤朝早便暗中与漠北旧部签下盟约策乱北狄,北狄的覆灭根本就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必然,哪里是凭她三言两语就能改变得了的?”

    “她根本就不知道她嫁给的这个人心到底有多狠!”

    “或许是奈不住她求吧,也或许是她那模样实在惹人怜惜,谢砚舟如她的愿出兵北征了。但北狄还是因此被侵灭,毫无悬念。”

    罗元霜陡然顿住,狭长的眼眸也睁得比平日大了几分,这般定定看着卫时谙逐渐震惊的面庞,还忍不住卖了个关子:

    “你猜是为什么?”

    “谁能想到,所有派去援北狄的大胤援军,到了疆场却统统换了漠北旧部的甲胄,一同加入了这场混战之中,打得北狄没有半点还手之力。”

    “一样的盔甲下,北狄哪里分的清到底攻击自己的人都是谁?直至邯勒王的头颅被长刀挑去红木盒中送给大辽国君玩赏,直至今日北域又一次开战,他们也仍旧不知当年——”

    “根本就不是两军对垒,而是三军混战。大胤出兵援助的根本不是北狄,而是漠北旧部。”

    “而当年伪装成漠北将士的所有大胤援军之中,就有你的父亲。”

    这样么?

    这样么。

    卫时谙的眼前模糊成一片,张着口不断喘着气,只觉下一刻就要窒息。理智被这些话炸地七零八落,她才恍然发觉,此前所想到的种种在得知真相后应有反应,在此刻都是假的。

    她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说不出来。

    什么都说不出来。

    只有无声的泪水似开了闸门的洪堤,在脸上肆意横行,席卷过不久前才凝固的血迹,咸涩的泪滴渗入伤痕之中,再度掀起一阵辛辣的疼痛。

    而罗元霜还在笑着,甚至笑弯下了腰,头上的凤冠将掉不掉的,一点也没有一国之母该有的仪态风姿,活像一个半辈子没笑过的疯子。

    “你说,他怎么这样狠啊?”

    罗元霜看着被卫时谙挡在身后,抽出长剑目眦欲裂的青梧,即便只身前来也没有半分畏惧,自顾自道:“我那时听闻她的死讯,听闻我登临后位的消息,笑得也如今日这样开怀。”

    “那时我一生当中最快活的日子。”

    “可是笑着笑着,我就笑不出来了。我发觉我所沉溺的一场你情我愿的镜花水月,他说走就走,毫不留恋。那些瑶台为我一人放的焰火,还有他亲手送我赠礼的每一刻,他含情的双眸看着我的每一刻,我都以为他也是有几分真心的。”

    “可惜不是。”

    “我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他。”

    “他能对发妻做到这样绝情,对我也能同样如此。我的荣耀来的那样及时,可报应为何偏偏又来得那样快?”

    “他欲抽刀断水,可伤不在他而在我啊!他只将我当做一枚弃子,一个玩物,从头到尾唯有利用而非半点真心!我在他的后位上如同一个死人,日日学着大度容人,学着去爱每一个不属于我的孩子,尽管他们最后都死了。”

    “我就像一个可有可无的假人,我不是他的妻,亦不是他的皇后,只是臣子,只是臣子。我替他办好后宫的大小事宜,看着他的心平等又廉价地分给这宫中的每一个人,一步也不能越界。”

    “唯一让我觉得可笑的,就是他对每一个妃嫔都看似有情实则无情,他回回总是笑着,但我知道,他的心比谁都冷。”

    “可让我觉得可悲的是,我与她们并无不同。”

    罗元霜嗤嗤地笑着,仰头看着梁上的金字牌匾,笑容越发讽刺,“反倒是一切都如尘埃覆水过后,死去的那个成了他心里最永久的惦念。”

    “他忏悔,赎罪,弥补,疯魔,让活人比不过一个死人。”

    “我开始羡慕,开始不甘,开始憎恨为什么不论生前生后她永远都要压我一头,我开始陷入了无休无止的怀疑,把我自己折磨的不像样子,你知道我甚至在某些夜深人静的时候,恬不知耻地想我为什么不能长得像她。”

    “但直到——直到我看到漠北来使的公主。”

    “我的梦彻底醒了。”

    “我不应该去羡慕她,也不该去质疑我自己,最薄情寡义的人分明是他,凭什么我要一直耿耿于怀!”

    “他不过是展露了人心中最卑劣最低贱的模样,那些贪欲,那些得不到的蠢蠢欲动和过分垂涎,那些得到之后不加珍惜的弃之敝履——”

    “他分明最该死啊。”

    作者有话说:

    家人们真的没有想看的cp嘛?难道是要我自由发挥么Tv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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