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闲聊不过半日, 眼见到了正午时,沈弄溪却摆着手道要走。
卫时谙面露不解:“怎么了?巧是用午膳的时候, 何不一同留下来, 用过膳再回去。”
方才少艾来报,午时太子殿下是要回宫用膳的。平日对卫时谙亲昵只因她们年少的交情,故而倒是自在自得, 但她这等外臣之女,属实对于天潢贵胄高位之人有着近乎天然的畏惧,不甚敢在皇城内待太久。
如今想到要与太子殿下同桌用膳,沈弄溪神思游移至每每最令人不自在的宫宴情景,不由激起一阵鸡皮疙瘩。
“……还是不了吧谙谙, ”沈弄溪交握着双手, “我阿娘午间当给我留了饭食,你同太子殿下好生用膳便是。”
自上回在卫时谙面前将主子的事卖了出去之后,姜昀黎如今见到谢今朝也是颇为心虚不宁, 想着能躲则躲, 她也如是有眼力见地往沈弄溪身旁靠了靠, 说道:“是啊娘娘, 我昨日约了同僚去长宁坊吃阳春面来着, 我也就不留了吧。”
卫时谙又何尝不知她们的顾虑, 她微蹙着眉, 状似为难道:“可是我一早便吩咐了膳房卤煮酱肘子,还有什锦鸭和桂花鱼翅。”
沈弄溪登时顿住了脚步。
卫时谙复又看向姜昀黎, 撑着下巴道:“昨夜我也提早将窖里存着的酃酒给拿出来了, 七年精酿, 若是无人肯品, 得如何暴殄天物啊。”
到底胆量还是输给了胃口。
待午间谢今朝回了东宫之时, 便见保和殿殿门处已有宫人早早便候着,里头谈笑之声溢出门外,引得他不觉牵动了唇角。
三月风轻,倒是个好时节。
“拜见太子殿下。”
佳肴在前,沈弄溪挪不开脚步,但见了东宫太子仍旧觉着惶恐,未等卫时谙起身便率先跪地行礼,唯恐有半分不敬,失了礼数。
“且快请起,莫要多礼。”
谢今朝去了外裳,行至卫时谙身旁落座,见她望向自己,点头颔首道:“殿下回来了。”
这些时日二人不在一处用膳的时候多,白日里不曾见过几面,夜里也不得共枕眠,眼下再见她坐于自己身边,倒觉若三秋长久,分外珍惜。
他指尖微动,想要覆上她的手,但方动了几分复又收回,指腹摩挲着衣袍上的绣纹,终了还是只浅笑着道:“嗯。谙谙今日可高兴?”
许是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卫时谙睁大了眼眸,怔了怔才回过神,道:“有溪儿与阿黎同我说话,自然是高兴的。”
谢今朝敛眸颔首,轻轻应了应,复而唤道:“布膳吧。劳烦各位等候多时。”
只是多了他的存在,众人只是沉默地吃着饭菜,少了许多话,席间不免有些尴尬意味。卫时谙咬着半块牛肉,一时间反复纠结自己让沈弄溪与姜昀黎留下,是否真的是个错误的决定。
“沈家姑娘,可知你阿兄近日在忙些什么?”谢今朝挽着袖口,撕着手上的鸭肉,又将一整碗沾着酱汁的推到了卫时谙的跟前,示意她可尝一尝。
正埋着头用心装着透明的沈弄溪闻言惊而抬头,下意识答道:“回殿下,他在勘察京西的案子呢。”
“京西的案子,我倒是见了他前些日子递上来的奏请,此案约莫走了大约半月有余,终算是有了头目,他也可清闲一阵子了。”
“殿下说得可是真的?”沈弄溪复而来了些精神,“前些日子我还央阿兄带我去乐游原踏青呢,想来岂不是能提上日程了!”
可不过少顷,她又否定了这一想法,有几分沮丧道:“但我阿兄实在不懂情趣,又向来孤家寡人,即便是休沐也是将自己一人关在书斋内,恐怕到头来还是泡汤。”
姜昀黎搁下杯盏,不由问道:“可此前护城河的那场傩戏,沈少卿也在,这一回想来也会应承你的。”
谢今朝若有所思地进了一勺鲜汤,“沈少卿本重学重民,又尚无妻室,木纳些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眼下他也到了成婚的年纪,合该寻一位中意的姑娘了。”
话题一旦被打开,沈弄溪心里的那股战战兢兢也消散了不少,就着姜昀黎的话接道:
“什么呀,那是我当时软磨硬泡才将他拉去的。到了那地方,我连厢房都定下了,可我阿兄瞧着兴致也不高,我索性就推着他独自出去走走。”
“我原以为他是想走的,而后他下去了又上来,似乎又没有要走的意思了。”
沈弄溪有些发愁道:“正如方才太子殿下所言,我阿娘爹爹成天在家中着急呢。大理寺的同僚当中已没有未成婚的了,如今只剩下我阿兄,还在日日与卷宗为伴。”
“沈府门第之高,难道没有上门说亲的人家么?”卫时谙看着面前的碗盏,碍于体面还是挑了几丝碗中的鸭肉,沾着酱料放入了口中慢慢咀嚼。
“有的,但是每每都被我阿兄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搪塞了,搅得渐渐上门来的媒人愈发少,这事也就慢慢被搁置了下来。”
沈弄溪咬着玉箸,似忽而想起什么一般,作补充的道:“但这些时日我阿娘常令我去旁敲侧击,我阿兄他被我磨得实在受不得,同我说他已有了心仪的姑娘,还责我莫要成日操心呢。”
“只是他不许我声张,说是还未曾表明心迹,不可污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姜昀黎端着酒杯的手一滞,指尖顿时紧下,而后又是恍然一激,方才回过神来一口将酒水悉数饮尽。
“哦?”谢今朝不由挑眉,“那倒是得需沈家姑娘你不日替孤探探消息,沈少卿任职多年,鞠躬尽瘁,实为孤所敬服。”
“但少卿并非好财之人,孤左右不知如何犒赏,不若上奏父皇,为沈少卿谋一桩好姻缘。”
沈弄溪眸光一亮,下意识看了看心不在焉的姜昀黎一眼,方欣喜不已道:“是!臣女在此替阿兄与爹爹阿娘,谢过太子殿下!”
如是一来,这一顿饭落得安然轻松甚多。
卫时谙见气氛不错,一时间也舒了一口气。只是还有些疑惑,谢今朝可算是少言寡语之人,怎会今日也能说得上这些话。
“谙谙,方才孤来时在景福殿中放了份盐津桃肉蜜饯,你去尝尝,顺带消消食再午枕可好?”
卫时谙有些不明所以,但顾忌着这么些人在,还是起了身出了殿门。目送着她离去,谢今朝才渐收回了目光,转身对着有些六神无主的沈弄溪与姜昀黎道:
“往后来往东宫之中,不必顾虑那些虚礼。”平日里只要谢今朝不刻意凛下神色,便是人畜无害的公子模样,正如眼下,他的唇边还带着抹淡笑,显得面色更为和雅。
“太子妃在宫中为保独善其身,只得鲜少与人相交,如今唯有你们二位亲近的密友,”谢今朝抬眼望向二人,“孤平日公事繁忙,常不得时时半于太子妃身边,故而还托你们二人,多来此陪陪她。”
这般,她便不至时常觉得孤单了。
沈弄溪有些惶恐地点着头,道:“臣女与太子妃娘娘从前便是闺中好友,定然会常来陪伴,如今殿下既不觉叨扰,那臣女更是不客气了!”
“是啊殿下,江南道那时您便嘱咐属下顾好娘娘,如今回了上京也当还是一样的,属下还担忧娘娘烦了我呢。”姜昀黎躬身行礼,瞥见立于谢今朝身后的云峥手上提着的几坛陈酿,心下有些受宠若惊。
“如此,那便再好不过了。”
临行之时,沈弄溪从卫时谙捧着的一袋蜜饯里拾一个盐津桃肉放进口中,一面听卫时谙道:“我不得时常出宫,往后只能烦你来寻我啦。”
“这有什么,我还怕近了给你添恼呢。”沈弄溪笑道,“本来我还有些畏惧太子殿下,如今看来太子殿下脾性随和,也没甚架子,倒是令我轻松不少。”
“日后,我也敢常来烦你啦。”
卫时谙点了点头,轻轻搡了一下沈弄溪的小臂,道:“我何时会嫌你过,净会折煞我。”
待一顿轼车奔波回到了府上,迎面便见家丁们往库房里搬着箱裹。沈弄溪方小跑上前,看着这些赠礼,几乎一瞬间便明白了其来自何处:
“是东宫来的礼么?”
不等管事的应答,自府门内便走出一人,正是京兆府府尹沈巍。“是,来人说是太子妃娘娘犒下的赏赐。”
沈巍沉吟片刻,思忖道:“只是我沈家历来进奉的份量算不得独一份,眼下这礼未免太重了些,我沈府委实……不甚受起。”
谙谙每时送礼皆自亲自送于她手上,也是挑选的一些女儿家的精致绫罗亦或是胭脂首饰一类,如今看这成箱罗列的御酒珍品,只怕是出自太子殿下的手笔。
天子近臣,授受的礼也无可退回,沈弄溪顶着压力对沈父道:“这……这不是我同太子妃娘娘交情深,娘娘看重我嘛。往后我不时进宫陪娘娘说说话,再奉些礼去,爹爹就莫要担忧了。”
……
东宫正殿前,卫时谙过了回廊欲往景福殿处去,却忽听得身后一声温润声线,如沉煦缠珠:
“谙谙。”
她方回过身去,见谢今朝已然换下朝服,只着一身浅薄些许的竹月色湖绸曳地锦衣,青丝半束立于她身前。
七分异疆人面孔,君子高风雅筑,这毫不相干的二者交汇融通,却并无半分猎奇,当真还是好颜色。
“殿下有何事寻我么?”
“是,我有话需同你相商。”
卫时谙垂头看了看手中的蜜饯袋子,复而道:“那殿下随我到殿中说吧,午间日头太大,实在热得很。”
谢今朝眸光渐明,几步跟到她的身边,亦随着她入了景福殿内,见她扣上殿门再回转过身,只是眼光仍旧沉冷疏离:
“殿下请说吧。”
谢今朝几欲上前,但见卫时谙依然戒备的模样,还是退回了适宜的距离,而后方开口道:“可否请谙谙帮我一事,明日将岳父大人前请而来?”
找爹爹?
卫时谙心下立时一忖,已有半分猜想。她稳了稳心神,压下心绪问道:“这似乎不需要我帮忙,殿下直接传令我阿爹前来便是。”
“父皇的身体每况愈下,如今我贸然以储君之身召将军前来,恐被有心之人暗算编排,亦对卫氏门楣生未见之变。”谢今朝定定看向身前人,“我不能以我的面见卫将军。”
卫时谙了然点头,“好,我明日便以身子不适为由,请阿爹来宫中探疾,这个缘由可还合适?”
见谢今朝道谢,她倒是有些不自然,拂了拂手道:“这本不是什么大事,算不得帮忙的。不过我可否多嘴问一句,殿下寻我阿爹所谓何事?”
末了,卫时谙像想起什么一般,又补上一句:“若是殿下不方便说,也没关系,我只是随口问一问。”
“我有话需要和卫将军当面确认。”谢今朝上前几步,直走至卫时谙跟前,锁着她的眉眼,“没有什么不方便说的。此前是我思虑不妥,也是我多有过错,绝不当对你有所隐瞒。”
“我与漠北来使几经周旋,却发觉他们所知的关于北狄覆灭的原委,与我所知似有不同。而我别无旁迹可循,想来当年参战将领唯余卫将军一人,故欲请他前来。”
他垂下鸦睫,面露几分不易察觉的痛苦:“有些事,我想当面问询。”
卫时谙看着他哑忍的模样,心中却惴惴,半晌未曾应答。只在脑中呼唤道:
“系统,出来。”
“他要问我爹关于北狄覆灭的真相,我爹是唯一从那场战役中活着回来的知情人,若是我爹同他合盘托出,岂不是……”
“我该拒绝他吗?”
【唰(高级出场音效)——】
【不用。宿主你这个时候没来由的拒绝反而会引起他的疑心,倒不如顺势而为,先答应了他再说。】
【再者,你也不用过于忧虑,要是卫渊想要明说,不论你与他成婚还是没有成婚的时候都有大把的时间能够接触,他既然将事情闭口不谈了近十年,那就说明一点——他本人道出实情的欲望也并不强烈。】
“是,我该想到这一点的。”卫时谙垂眸,“但明日的面谈我应当不会在场,若是我爹抵不住他盘问,当如何?”
【统子我会看着办的,宿主就跟着我的任务节奏来吧,剩下的都交给我,有任务立刻行动。】
“好。”
卫时谙开了口,应答系统,也是应答谢今朝。
作者有话说:
考完试恢复更新啦家人们~
顺便推一推好朋友小桃酥的古穿新文:《漫画大触的古代日常》~超级有意思的题材:
屡遭腰斩的少年漫画家穿越成了古代穷秀才长子。
粱聿:不!我的动画梦还没有实现!
但是看着古代一片空白的漫画市场——粱聿眼睛亮了!
这不就是我一展宏图的机会吗?
粱聿:废柴退婚流修仙漫画了解一下!
书肆掌柜的:人物画风(大眼萌妹)奇怪,情节浮夸,不收。
粱聿如遭雷击:为什么会这样!
回头一看,家里七八口人张着嘴巴喊饿。
粱聿咬咬牙拿出了他的另一重身份——某站同人X图大触!
粱聿(叹气):没想到我都穿越了还逃脱不了画同人图赚钱养家的命运……
粱聿开启了披马甲画某宫图赚钱养家的生活,
没想到这却是他一飞冲天的开端。
宜春楼花魁:我有一笔生意介绍给你做不做?
粱聿:只要有钱我都做。
宜春楼花魁:我有一恩客,欲寻一副上好观音像。
粱聿:我可以!
某宫图大触换个马甲,在城中富户家售卖观音像、佛陀图。
这边粱聿靠着某宫图赚的盆满钵满,他家便宜老爹也没闲着。
支支吾吾往家里交了一笔银子,问就是润笔费。
粱聿几经波折才调查出来——
好家伙!他在宜春楼画某宫图,他爹在文思街卖小凰文。
真是虎父无犬子,上梁不正下梁歪!
不过老爹的文笔确实不错……
粱聿熄灭的漫画家火焰又熊熊燃烧了起来。
什么?扬州人没有看漫画的习惯?
没关系,可以慢慢培养嘛!
嗯……就先从漫画小报开始吧!
感兴趣的宝贝们可以去戳一戳~大大写得很有趣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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