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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女明星篇(完)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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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全又精致。

    言婳看着那对放在最上面的玉质勉铃,忍不住耳根泛红,吭叽了好一会儿,才冒出来一句:“她这回可算当上行家了......”

    绿栀也有些好奇,伸手拿出了个小瓶子看,那瓶身上还贴心的备有小注,写:捣入私/处,融之,可生异香。

    言婳瞄了两眼,而后直摇头:“我不要弄......”

    绿栀转过视线,看着她。

    言婳被她一看就抿住了唇,但还是勉强坚持住,说:“以前她就提过,说花楼里有很多人用......反正我不要用,你也不要......”

    绿栀看着她那警惕的小模样,心中有些好笑,面上却随意的嗯了声,说:“这些调养的香膏玉丸多是凉寒之物,对女子身体十分不友好,我本来也不会让你用,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我哪里急了,”言婳下意识反驳,半晌后想了想,又理直气壮起来,不满的瞪着她:“还不是你,每次都搞些乱七八糟的,我都不知道你底线在哪......”

    绿栀把小瓶子放进去,说:“我的底线就是你的底线。”

    言婳哼了一声,嘀咕道:“我跟你一块,哪里有底线。”

    绿栀闻言,突然笑了下,原本冷淡清俊的面容,在这刻犹若月光迤逦,皎洁而生动。

    言婳敏锐的捕捉到那份促狭,唇角不由得也勾了下,但又立刻忍住,伸手去掐她的腰,说:“你真讨厌。”

    绿栀任她在自己腰上做乱,好脾气的附和:“是,我讨厌。”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匣子搬到了里间,放在了床边最近的柜子里。

    回过身时,言婳正抱臂靠着硕大的屏风,面上一副好以整暇的模样,目光却软乎乎的,又莫名带出一种矜持的娇气,朝她无声的开了个口型:“大色鬼。”

    绿栀微微挑眉,盯着她走过去。

    言婳几乎是立马放下抱在胸前的双手,咳了下,然后走向旁边的方桌,指了个中等的箱子,问:“这个、这个这个是什么?”

    绿栀看她如此乖觉,不禁有些失笑,也就很轻易的放过了她,随着她转过了注意力。

    “我的东西,比较少,所以先单独拿进来了。”

    言婳眨眨眼,脸上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绿栀随即把箱子打开,确实是很少的几处物件,一摞之前买来打发时间的书,还有些言婳以前送她的小玩意,木梳、香囊、玉佩、风铃之类的。

    言婳趴在桌子上,兴致勃勃的一件件扒拉着看,美滋滋的说:“你竟然都留着呢。”

    绿栀嗯了声,然后看着小姑娘突然在箱子的深处,捡出来个外表上看着就有些年头的暖手炉,在手心里翻了两下,抬头问她:“这是什么?”

    绿栀凑过去,看见她指着的底座位置,有一个不甚明显的刻痕,刻的是“简”字。

    “小时候做乞丐,好心人给的。”绿栀声音淡淡的。

    言婳啊了一声,眉心微皱,半晌后坐下来对着那个手炉翻来覆去的看,神色有些迷惑和不确定。

    绿栀看着她,突然问:“是你的吗?”

    言婳一愣,指着自己:“我的?怎么可能?我不记得给过你这个,再说,这个东西......”

    她说到一半停下来,显然有些费解。

    “大概是十年前,十二月的苏州,下了场雪,我这具身体几乎被冻死,”绿栀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想着她初来这个世界的那天,继续开口道:“有个小女孩带着她的奶娘发现了我,给了我一个暖炉。”

    “我听见那个女孩说话,说她是来给观音上香的,祈求自己母亲的病能好,还拿了个小金猪做香火钱。”

    言婳抬起头来,拧着眉想了半天后,脸上才慢慢挂起了震惊,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我,我小时候是去过苏州,我娘那时候还没有出事,她就是病了,才被趁......不是,这个,这个是我的吗?我以前就见过你?”

    绿栀拿起那个明显更小巧的暖炉,看着那个简字,又看向言婳。

    言婳抿了下唇,喃喃道:“小时候,秋木泽总喜欢抢我的东西,所以我确实,确实有让人把东西上刻我名字的习惯......”

    绿栀闻言轻轻颔首,没有任何迟疑:“那就是你了。”

    “我的救命恩人。”

    言婳又啊了一声,瞪着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她,道:“可我不记得了,我没有印象啊......是真的吗?真的是我吗?天啊!”

    绿栀轻叹,说:“是啊,这么有缘分呢。”

    言婳还是有点不敢相信,颠来倒去的看那只手炉,好半天还一直说:“怎么会呢,原来这么早就见过面吗......”

    绿栀把这个一时都快坐不住的人儿搂住,又亲了亲,说:“对,很早,很早就见过了。”

    言婳脸蛋都兴奋的红了,胸口不知为何鼓涨涨的,为那莫名的,被人们称之为缘分的两个字。

    “真的是我?”言婳捧着绿栀的脸,目光寸寸划过她的五官,说:“很早就见过了,天啊,绿栀,我们,我们是命中注定吗?”

    绿栀蓦然间笑起来,手掌抚摸她削瘦的后背,彼此身体紧紧贴着。

    目光通透的盛满一个人。

    她说:“是啊,命中注定。”?

    ? 167、江湖武侠47

    既然要浩浩荡荡的举办一场家宴, 那言婳的大小姐身份自然要做实了。

    江湖人家,女儿间的嫡庶之分并不像官宦大户里那般待遇分明,但傅如梦做了一辈子的当家主母, 又跟言婳有了那样一层刻骨铭心的恩怨, 怎么可能会同意秋单怀弄出一个家宴,来喜迎什么玉剑山庄大小姐回府。

    就算是当年她母亲玉璃最得宠时,秋简在府上也只是被称之为一个三小姐罢了。

    更何况,傅如梦身体将将养了两天,便从秋木泽那里知道, 他当初断腿之时,言婳等人正好在宛城,而且之前还有过碰面。

    即使没有证据,这般巧合的相逢,也不免让她记恨到了骨子里。

    “我绝不同意!”

    往日保养得当的傅如梦如今已经疲态倍生,骨子里的老态借着忧思病痛噌噌噌的冒了出来,覆在她的皮肤和头发上, 开口时声音带着一种木裂风箱般的气喘, 但又被她竭力忍住。

    “这个贱人, 我死都不会承认她是什么玉剑山庄的大小姐!她,她还想认祖归宗,做梦!”傅如梦死死掐着手心, 盯着一脸阴沉的秋单怀:“一个伎女生的小伎女!不知道在窑子里被多少人骑过!还有脸跑回来......”

    “够了!”秋单怀本就满心烦躁, 又见她重提旧事,不由得怒喝了一声。

    若是常日, 傅如梦必然还会在他盛怒之下有所收敛, 但现在, 她唯有依仗的两个儿子都废了, 半生心血落此下场,她哪里还会再顾及这个男人的喜怒。

    “秋单怀!你在这跟我急,你怎么不去跟你那个下贱的女儿耍威风!”傅如梦猛地站起来,手指都在颤抖,声音尖利:“若不是你把那个娼妇带回来,我的宸儿怎么可能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还有泽儿,我的泽儿......一定是那个小娼妇对泽儿下的手!你不把那个烂货杀了!竟然还要办什么家宴?秋单怀,我,我......”

    傅如梦眼泪滚滚而落,失望到了极点后又迸出仇恨来,恨到深处,再也忍不住上前扑打起来:“你不把她杀了,还要把她召回来,我死都不会答应......”

    秋单怀一时不查,被傅如梦一巴掌呼在下巴上,立时勃然大怒。

    “你闹够了没有!这只是权宜之计!”秋单怀一手把她掀开,冷眼看着她的狼狈,恨恨道:“你当初若是把她一刀杀了,哪里还有现在这些事?”

    傅如梦被推得一个踉跄,身体狠狠撞在桌角上,她忍住透心的疼痛,猛地转过头来:“你竟怪我?若不是你!若不是玉璃那个贱人......”

    “住嘴!”秋单怀被气的眼皮直跳,一掌重重拍在桌子上,再抬起头时,声音缓慢而狠戾:“你若是再敢提她,我就把你的好儿子杀了。”

    他说的自然是当年那处荒唐之事的始作俑者,秋木宸。

    傅如梦立时缄默,嘴唇却止不住的哆嗦,满心怆凉。

    她当然知道秋单怀说这话并不是一时其意,早在很久之前,秋单怀已经对那个觊觎自己东西并且不知悔改的儿子厌恶透顶,若不是还占了个血缘,他恐怕早就把人赶出玉剑山庄了。

    傅如梦看着这个男人,她很早就见识过他的冷血,但此时此刻,依然经不住内心发冷。

    空间里门窗四合,气流阴霾而闭塞。

    秋单怀看着眼前这个陪伴了自己半生的发妻,对方神色凄冷,眼睛里的怨恨狰狞欲出,他拧了拧眉,半晌后才转过视线,缓声道:“秋简身后是荣家,元知州如今也在为她撑腰,我要是不松口,玉剑山庄明天就可能大祸临头,秋家,秋家绝不能因为这么个玩意倒在我手里。你再忍几日,郭刺史那边,我正在......”

    “忍?宸儿和泽儿都被她害......”

    “行了,”秋单怀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目光宛若刻刀一般射过去,对峙片刻后最终还是甩了下袖子:“你若是当初把她一起杀了......”

    但这话,即使他不说,傅如梦已经悔的肠子都要绿了。

    是啊,一起杀了,当初若是一刀杀了那个小贱人,哪里还有现在这些事?

    就应该杀了她,跟她那个贱胚子娘一样......

    她这想法,在言婳三番五次在她院子里晃荡的时候更是止不住的往脑门上窜,窜的她双目赤红,看起来疯狂又可怕。

    言婳清楚,即使她不在,傅如梦现在也快要崩溃了。

    人过中年,唯有的两个孩子,一个断手,一个断腿,又全部都后继无人,便是没有言婳这个燃线在,她身上母亲这个身份也已经把她逼得处于濒临伤痛绝望的状态。

    又或者可以说,如今言婳的存在,甚至还帮傅如梦转移了大多的注意力。

    特别是在大夫过来跟她汇报秋木宸如今伤势的时候,她对自己这个儿子的惨状已经泛不起来多少疼惜,反而满脑子都是要杀了言婳来报仇。

    秋木宸确实有些不太好,虽然天气已经不复炎热,逐日凉下来了,但他毕竟已经萎靡了多年,身体素质早不是普通人那般康健,绿栀一刀下去,几乎断了他的生机。

    最重要的是这十年来,男性特征的损伤对他打击很大,连带着山庄里因秋单怀的厌弃而日渐萧条的生活,所以秋木宸求生欲一向不强,言婳回来后,绿栀断了他的手,他反而回过神来了,又急又怒的吵着非要见言婳。

    言婳恶心死他了,才不愿意过去。

    如此折腾之下,两处碗口大的断口发炎溃烂,高烧不断,秋木宸眼看着都要断气了。

    “要死了吗?那真是可惜了。”言婳的声音从外间响起,一连串的脚步声也跟着纷沓而至,一行人伴随着侍女徒劳的阻拦走了进来。

    室内一众家仆近几日对她们的肆意闯入几乎要习惯了,顿时陷入了死寂,正倚坐在椅子上的傅如梦面色也阴沉下来,手放在了随手可拿的那个瓷杯上,想朝着人扔出去,但因着之前有过前车之鉴,所以又竭力忍住。

    言婳看起来十分自来熟,一进来就坐在了堂前的椅子上,阿竹自觉地给她拎起桌上的茶具倒了杯茶,清甜的茶香伴着袅袅薄烟四溢,小姑娘也没有喝,只是用手指轻轻摩挲着杯沿。

    “我这刚回来,还没来得及跟他好好相处几日呢。”言婳脸上笑眯眯的,说:“不过秋夫人也不必过于伤心,秋木宸从来喜欢惦记着我娘,如今下到阴曹地府赔罪虽是晚了些,但总归是点补偿,说不定他乐意的很呢。”

    周围的仆从们已经对言婳的语出惊人习以为常,之前几个忠心出头的都已经卧床不起,如今她们也只好眼观鼻鼻观心,纷纷作木桩模样。

    傅如梦死死攥住掌心,指甲陷进了肉里:“你闭嘴!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

    “我可没胡说,秋木宸在扶风院里还天天喊我娘的名字呢,呵,他一个做儿子的,觊觎自己父亲的女人......”

    言婳看向傅如梦,神色认真的问:“秋夫人,你怎么教儿子的,竟然教出来这么个寡廉鲜耻的逆子来?”

    傅如梦全身都在抖,双眼迸发出噬人的戾气来,嘴巴不停的蠕动。

    言婳恍若看好戏一般勾了下唇,手指轻点茶杯的杯沿,热潮的雾气落在白玉般的指尖上,熏出一点殷红。

    “其实照我看来,秋夫人原本应是有福的命,一门两子,个个俊才,但可惜了,不知道是做了什么孽,现在竟然沦落到如今这种地步,玉剑山庄也不知道是做了什么孽,偌大的家业,竟然没有......”

    慢条斯理的声音被一声“砰”打断,是傅如梦忍无可忍,终于把手里的杯子砸了过来,连带着一声刺耳的尖叫。

    但可惜,绿栀与言婳形影不离,所以那杯子甚至还没有完全脱手,就突然炸开崩碎,热茶瞬间溅了傅如梦满身。

    言婳神色丝毫未变:“秋夫人还是少做这些无聊的事,玉剑山庄拢共也没有一千人,除去些在外面跑的,庄子上顶多几百人,再去掉杂役侍女,能拿得动剑的寥寥。”

    她说到最后,抬着细巧的下巴,用鼻子朝傅如梦轻轻哼了声,得意的说:“秋单怀都打不过我,你还想动我,想得美。”

    傅如梦哆嗦着抬起手指点她,声音都堵在了嗓子里,好半晌才憋出来:“......我早应该杀了你......杀了你......跟你那个娘一起......”

    她声音不大,但室内寂静,众人都听得清楚。

    言婳眼睛微冷,突然站起来,“你说什么?”

    傅如梦面如猪肝,声嘶力竭:“我早该把你这个贱人杀了!跟你娘一起杀了!”

    “你杀了我娘!”言婳死死瞪着她,以往总是幸灾乐祸、好以整暇的神色终于在这一刻龟裂。

    傅如梦停顿半晌,看着变色的言婳,突然嗤的一声笑了,面上还露出一丝满足诡异的笑意:“玉璃,你娘玉璃,是个千人骑万人爬的烂货!娼妇!我杀了她!我亲手杀了她!扒了她的衣服!把她按在水里!我要让肃阳人都看看,她父子同......”

    “啪”的一声,是言婳抡圆了手臂,扇在了傅如梦的脸上。

    傅如梦几乎连人带椅摔出去。

    周围愣住的仆从们终于反应过来,忙七手八脚的跑过来又拦又扶,一时混乱。

    傅如梦脑袋都是懵的,她转过头,嘴角已经有了鲜血:“你,你敢打我?”

    言婳根本不怕她,只是重复一句:“你杀了我娘。”

    声音尖利,恨意纵生。

    傅如梦挥开众人,冲过来:“我就是杀了她!我不仅杀了她,我还要杀了你......”

    绿栀把后背绷直的言婳揽到怀里,一手持刀,直直的横在冲过来的傅如梦面前。一手去牵言婳的手,抬起来一看,果然细嫩的手心处已经一片红色。

    仆从们赶快把傅如梦拽住。

    傅如梦张牙舞爪,面若疯魔,口中污秽不堪,各种叫嚣:“我一定会杀了你!你娘死了,被我杀的......你回来不就是想报复......你有本事杀了我,要不然......”

    言婳冷冷的看着她,许久才说出话来:“我才不会杀你。”

    “我要去官府告你。”

    “妻殴伤妾,至死,杖一百,徒三年。”

    “去衣受杖。”

    “哈,我才不会那么轻易杀你。”

    作者有话说:

    沿用了一下唐朝的律法,这里也不会有那个恶心人的:子女不能告父母。因为我简单查了一下,里面还有详解:殴伤杀致死者,他人也可告。

    (但整体私设私设私设,可能有不严谨的地方哈,么么么)

    然后一丢丢自己的想法:我看文的时候其实不太喜欢古代所谓的嫡庶,特别是主旨是那种妾、庶子女下贱的文,我是觉得现代的小三论放在古代,有种用今时法,论旧时罪的不妥帖感,而且对女性恶意很深,同等的男性却隐身了(因为只有他被赋予了借口:时代背景);当然也很不喜欢都是主角了,还美滋滋当妾的文,有种在别人鲜血上跳舞的荒诞。

    不针对任何一个文,只是我的想法,么么哒?

    ? 168、江湖武侠48

    周朝有律法:妻殴伤妾, 至死者,杖一百,徒三年。

    但实际上, 这律法, 形同虚设。

    世家大宅里,妻妾之名都需要在官府留档登记,所以并没有世人以为的那样能够对其肆意打杀,可后宅里的手段,从不止于这些浮于表面的手段, 一向都是暗地里的嗟磨才最折磨人。

    但傅如梦说了,玉璃之死,是她亲自动的手。

    在这个以武犯禁,人人高呼杀人偿命的时代,正妻杀了小妾,只需要打一百杖,流放三年。

    即使如此, 这条禁律依然被大多数掌权者不以为意。

    妾者, 又多出生卑微, 即使其家人心有不平,想讨个公道,也是蜉蝣撼大树, 可笑不自量。而世家大族又哪里会允许这等龌龊事被捅到明面上。

    秋单怀自然也不允许。

    若是一家主母因后宅私事被拉到官门衙门审讯, 那整个玉剑山庄都会成为笑柄!

    秋单怀匆匆赶来时,傅如梦已经被人扯出了主院的院门, 整个人也再无之前的癫狂, 全然被言婳的突来之举吓得面无人色。

    见官?她们这样的人家日常见官的次数并不少, 而且多是有头有脸的官员, 甚至日常的捕快衙役都不被他们放在眼里,酒宴往来,寒暄应酬,从来是风光而体面。

    可今日这场见官,无论之后是否能全身而退,只要扯到了衙门,傅如梦都会声誉尽失,颜面无存。

    女子声誉大于天的思想荼毒下,又自诩是个贵妇人,这比让她死还要难堪。

    “住手!住手!把她放下!”秋单怀匆匆而来,看此情景几乎气急败坏,伸手就去攻击拿捏着傅如梦的几个侍从。

    傅如梦眼皮一颤,宛若看到了救星,忙挣扎起来,哭喊着:“老爷,老爷,救我......”

    但彼此却并未纠缠过久,秋单怀便被一股大力逼退几步,其身边侍卫见此情景,齐刷刷的拔出了剑,对言婳等人怒目而视。

    “秋庄主。”

    绿栀自然也不会退,手指轻弹刀鞘,刀身“铮”的一声探出两寸,冷冷寒光射出来。

    众人的注意力几乎一瞬间便不受控制的停留在绿栀身上,她身形并不魁梧,削肩蜂腰,衬着一身玄色窄袖长服,给人一种清瘦高挑的挺秀之感。

    但她只是站在那里,面容清俊,目光平静,便已经全然透出山峙渊渟般的气质,冷淡而肃杀。

    秋单怀心里不可抑制的生出几分寒气,他试探过绿栀的刀法,明白若是此时动起手来,先不说能挫对方几分锐气,但彼此之前的生死,绝对能提前定下。

    秋单怀按下手中的长剑,心下思询后转过视线,看向被对方护在身后的言婳,声音因为极致的隐忍而变得嘶哑:“秋简,放开你母亲。”

    言婳嗤了一声,“你可真会说笑,我母亲早死了。”

    秋单怀:“可你若是想进秋家,她就一定是你母亲。”

    “照你这么说,我若是不认她,就进不了秋家?”言婳挑起眉,冷笑着看向秋单怀。

    秋单怀敏锐察觉到言婳深深的恶意,想起前几日那场可笑又无力的城门扣押来,面上不由得一滞,半晌后,声音终究是软了三分:“秋简,我知道你这些年过的不好,此事是为父之错。但你也要知道,家族荣誉,向来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今日若执意妄为,如此胡闹,玉剑山庄便毁于一旦,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他说的情深意切,言婳却轻摇头:“你此话说的不对,所谓家族荣誉,无论兴衰,荣的从来只有你,跟我又能扯上什么关系?”

    “再说了,傅如梦亲口承认杀了我娘,我为人子女,今日捉她去见官,为我娘报此大仇便是最大的好处,其他的,呵,我不在乎。”

    秋单怀骤然听闻傅如梦已经亲口承认杀了人,忙转过了视线,看向傅如梦。

    傅如梦一哆嗦,下意识的反驳道:“我没......我没杀人......她她是自己掉水里的......”

    她人在喃喃,脑子却一时间混沌,不敢相信为何会变成这样。

    后宅之中,便是真杀人了又如何,大宅院的妻妾之争,向来都带着鲜血,即使放在明面上又如何,有几个做子女的敢捅到官府里去的?

    这般大逆不道之举,便是在整个周朝都鲜有听闻。

    言婳却声音凉凉的打断她的呓语:“傅如梦刚才已经亲口承认,十几个人都听见了,此时再想遮掩,怕是晚了。”

    秋单怀脸色铁青,心中暗骂一声蠢货,若不是此时侍卫仆从众目睽睽,他真想一掌毙了这个蠢妇。

    言婳看向秋单怀,好以整暇:“她可是杀人犯,国律在此,你还要拦着?”

    秋单怀忍住心中的杀意,长吸了一口气,终究是行走多年的老狐狸,向来能屈能伸,所以很快便调整了神情,道:“我只知你娘当年落水而亡,至于内情如何,绝不是靠几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但无论如何,这是家事,如此宣扬对你、对你过世的母亲、对整个玉剑山庄总是不好。秋简,你放心,且给为父几日时间,等我查清楚,必然会给你个交代。”

    言婳一下子就笑了,声音柔软:“你给我交代?”

    秋单怀点头,意正言辞:“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正被人搀扯着才没有腿软瘫在地上的傅如梦闻言猛然抬起头来,浑浊的眼珠迸射出光,死死盯着脸色阴沉的秋单怀,想要辨别这个男人此刻说话的真心。

    但秋单怀并没有给她一个眼神,只是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看着言婳。

    言婳微微挑了下眉,看了看秋单怀,又转身看了看傅如梦。

    秋单怀攥紧了拳,心中却慢慢松下来,开始思量如何善后这场风坡。

    但不过片刻,他的心又提了起来。

    言婳说:“可我不要你的交代,我要自己去讨。”

    “所以这个官,我告定了。她傅如梦骂了我娘一辈子,那我就是要让全城人看看,她又是个什么货色。我要她死在大牢里,要让她也尝尝遭人非议的滋味。”

    言婳声音缓慢,但一字一句,清清楚楚,掷地有声。

    “你!”

    秋单怀脸色几乎可怕,咬牙道:“那你不想想你娘,她当年死的可不体面,你就不顾及你娘的声誉......”

    “声誉算个屁!”

    “声誉能杀得了别人,杀不了我。”

    言婳冷冷的看着他:“秋单怀,当年害我娘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傅如梦,我告定了。”

    她话音一落,便径直往前走去。

    身后众人浩浩荡荡,携着傅如梦直直的往前冲。

    秋单怀大惊失色,他心中清楚,以对方如今在城中几位官员前的颜面,傅如梦只要被带到衙门,就绝无翻身之地。

    但言婳显然是铁了心。

    秋单怀早知道对方此次回来,必然是存了为以前的事报复的心思,但无论如何,就算是对方悄悄把傅如梦杀了,也绝不能是现在这种报复法。

    两队人马即将擦肩而过时,秋单怀骤然出手,五指成爪,突然攻向言婳肩膀,竟是想要把她挟持在身。

    电石火花间,绿栀伸手一揽,言婳发丝尚在对方手中穿梭,整个人却已经落在她臂弯中。

    绿栀神色微冷,持刀的手臂平平送出,动作即快又轻,秋单怀手指刚碰到刀鞘,突然间手臂剧震,一股强力从刀鞘上传了过来,推得他向后急仰,立足不定。

    秋单怀怒急攻心,喝道:“玉剑山庄决不允许你等任意撒野,给我上!”

    随着他一声令下,其身后侍从迅速手持刀剑,蜂拥而至。

    绿栀冷冷看着气急败坏的秋单怀:“你想杀人灭口?”

    秋单怀面容现出狠辣,一言不发便抽剑而出,一瞬间白光闪闪,但招招都是往绿栀怀中的言婳身上去。

    言婳不会武功,绿栀出手时要护着她,自然便少了三分灵敏。

    秋单怀身边两个贴身侍卫早知道这其中最高武力是谁,一时间也全部攻向绿栀。

    言婳握紧了手心,却把身体更加贴紧绿栀,柔软的身体全然放松的顺着绿栀给出力度左右腾挪。

    绿栀同样紧紧揽住言婳,两人几乎没有对视,便已经心有默契。

    手中厚重的刀鞘被真气弹开,刀刃曝出青光,这是一柄过于沉重的刀,眼看着便十分笨拙,但在她手里却若行云流水,刀刃每一次挥出,都带着锋利无匹的劲气,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绿栀从一开始练刀,便是习的杀人技,一刀之下,便分生死,所以刀锋向来凶猛萧冷,带着一股子不同于她性情的骁勇悍气。

    江湖人练武却不是她这种路子,秋单怀这种老道的也就罢了,稍微年轻些的都认为武功是用来应对意气之争的,可以分出输赢胜负,但总不能一言不合便要人性命,所以招式绵延,不能一下子就用全力,要一招压着一招,讲究连绵不断,后力无穷。

    那两个侍卫便是如此。

    绿栀对上这些人毫无压力,快速挑开左右两处剑锋,手中一震,两处刀光便对着其要害迤逦而去。

    几乎是前后一致的闷哼声,两把长剑带着鲜血飙到了地上。

    绿栀瞅准时机,原本平扫的刀身已经直直刺出,刀尖裹着青光射向前方攻来的秋单怀眉心,秋单怀急忙后跃,但那刀尖竟然也跟着加速,一直停在距离眉心二寸的地方,锋利的杀气几乎窜进皮肉里。

    秋单怀心中大骇,声音尖利:“我是她爹!你不能杀我!”

    绿栀眉心微跳,半晌后还真将刀尖收了回来。

    生死一线,秋单怀惊魂未定,身形连连后退,额头上刚才被指的地方已经被杀气破开皮肉,渗出血来。

    他本是随口一喊,委实没想到对方真能停了攻势,毕竟那杀意实在是如有实质,但这变故确实让他心下稍定,隐隐有了猜想。

    但下一刻,他尚且来不及完全松口气,绿栀便一脚踹了出来。

    秋单怀噗的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委顿在地上,抬头还未喊出声,便看见绿栀举刀又至。

    四下玉剑山庄的侍卫几乎惊叫出声,纷纷扑来。

    厚重的刀身犹若流星般落下来,刀背重重砸在了秋单怀脐下二寸,那是习武之人的丹田所在。

    秋单怀连哼都没有哼一声,便躬身缩成了红虾状。

    绿栀手腕一翻,刀锋落在了秋单怀脖子上,她平淡的目光看向周围涌过来的侍卫。

    “别动,动我就砍了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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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心嘻嘻嘻?

    ? 169、江湖武侠49

    这场冲突来的快, 去的也很快。

    玉剑山庄庄园秀丽,但也开阔,主院外的道路设的很宽, 几十个人在此混斗都不至于挤攘。

    绿栀微微松开揽在言婳腰上的手臂, 小姑娘抱着她的胳膊稳住身形,呼吸还有些喘,一双眼睛却亮晶晶的。

    绿栀问:“没事吧?”

    言婳忙摇头,娇俏的小脸微红,头上带的流苏珠钗叮叮乱晃。

    绿栀捏了捏她的手心, 这才转过头来。

    因为她执刀落在了秋单怀的脖子上,周围的打斗全部都停了下来,气氛凝滞。

    于峰确实给了她不少精兵做护卫,但绿栀本就只打算让他们造势做做样子,自然不至于真的让他们给自己卖命。

    好在秋单怀败的很快,所以这群精兵还没怎么热身,冲突就已经停了。

    绿栀一扫而过后收回视线, 已经有人高马大的护卫走过来, 大手一捞地上连话都说不出来的秋单怀, 替代她手中长剑顶住命门。

    绿栀收刀:“走。”

    一行人手上有秋单怀开路,自然在这山庄里畅通无阻。

    到了门口,早已经有人准备了马和车。

    言婳让人把傅如梦拴在马车后, 一条长长的麻绳扯住, 与囚犯游街无疑。

    傅如梦几近崩溃,两处肩胛骨却被身后两个护卫铁钳一般的手掌死死扣着, 再如何挣扎都纹丝不动。

    “你还不如杀了我!你杀了我......”傅如梦声嘶力竭, 连瘫软俯地都不能, 面上再无一丝富太太的雍容之态。

    言婳看都不看她一眼, 只是在绿栀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绿栀翻身上马,看了看在护卫手中气若游丝的秋单怀,抬起眼睛:“秋庄主身体不适,你们不用跟了,就歇在山庄里。”

    护卫拱手应是。

    绿栀说完后,轻夹马腹,身后只跟上十来个人,晃晃荡荡的往银链河旁的大街上走去。

    徒留身后玉剑山庄的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是上去跟着夫人,还是在此处守着被人挟持在手的庄主。

    最后还是老管家回过神来,一边点了几个侍卫去追,一边命人围上绿栀留下来的那些护卫们。

    “这位壮士,我家......”

    管家强打起来的气势还没发挥出来,那人便已经冷冷斜过来一眼,战场里打磨出来的杀气锋利而凶猛,几乎要把人硬生生的钉死在当场。

    下一刻,对方手里的秋单怀已经被大力丢过来,声音带着冰冷的嫌弃:“照顾好你家主子,可别死了。”

    管家急忙飞扑上去接住,而后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人大摇大摆的重新走进院落。

    ——

    肃阳在周朝也算是个二等大城,城中由三县组成,玉剑山庄所在的区域,便是被划分到其中最为富裕的合容县。

    合容县的县衙同样在银链河旁的黄金地段,从玉剑山庄走过去都不是很远,但其中还有一道繁华的坊市。

    马车拖着一人,慢腾腾的穿过沸扬的集市上。

    傅如梦已经从哀嚎变为怒骂,等遇到街上众人指指点点时,便浑身发抖,手脚冰凉。

    她本就不是康健的身子,今日来回几次折腾,大惊大俱之下,情绪早已经突破了神经的极限,很快就晕了过去。

    但即使如此,依然有人托起她的肩胛骨,一步一步的拖到了衙门口。

    逢三过五才办公的县衙门前凋零,除了几个守卫的衙役,并没有多少人。

    言婳从马车里走出来,白花花的阳光照着大门前的青石地板,反射出没有温度的光芒。她双脚落在地上,回头看了眼已经没有意识的傅如梦。

    “直接进去?”绿栀问她。

    告官一事,她们自然不是突发奇想,所以早前就跟于峰打过招呼。

    荣氏一族在肃阳城里,属于强龙和地头蛇两面站,世族权势不可撼动时,此地知州在朝廷正三品武将荣成玉面前,都只能算的上个低头官,一个小小的合容县县令当然也不会不给面子。

    但言婳却转过视线,半晌后摇了摇头,看向衙门前那座红漆白皮的鸣冤鼓。

    言婳说:“我要敲鼓。”

    绿栀应下:“好。”

    县衙外的鸣冤鼓看起来有些破旧,鼓面也灰突突的,却不是被人击打出来的痕迹,而是常日风吹日晒,混了灰尘,所以才露出痕迹来。

    古时候,人们的恩怨情仇大多都是由族中长辈、乡间士绅调解,只有些命犯才可能会捅到衙门。

    但就算是命犯,依然有很多人只会选择私底下解决,特别是在江湖上,动辄杀人灭口,诛人满门,官府过来时,多是做个记档,而后便尘封在笔墨中。

    绿栀做了几年赏金猎人,从官府里接的规规矩矩杀人嫌犯的案子寥寥无几,多是些形成规模的悍匪之流才能引起当地注意。

    言婳这样的,家宅里的私事,能拿到外面说的,那就更少了。

    但从秦楼楚馆里出来的花魁小娘子才不在意这些。

    她是言婳,也是秋简,是伎女小妾的女儿。

    她自出生时,便是这个时代里的不体面、不纯洁、不光明,但她也从不屑于风光霁月,世俗声誉对她来说就是个笑话,她宁愿畅快淋漓,鱼死网破。

    言婳走到鸣冤鼓前,抬手时,华丽的衣袖落下来两寸,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皓腕。

    那鼓槌很重,很粗,几乎赶得上她的小胳膊。

    言婳拎起来。

    “咚”的一声,沉闷而仓促。

    言婳又捏紧了两分。

    “咚”的第二声,浑厚而绵延。

    言婳甩开了胳膊,宽大的衣袂翻飞,像那些年最绝美艶丽的舞蹈。

    她什么也没想,只是看着那鼓面,一下又一下的砸上去。

    鸣冤鼓落于大街,四周空旷,厚重的鼓声响起时自带滚雷回声,并无多少节奏乐感,但依然雄浑磅礴,震撼人心。

    言婳没有击鼓多久就有些累了,她也并未故意坚持,很快就停了下来。

    绿栀帮她把鼓槌拿下来,放回原位。

    言婳额前浮现薄汗,小脸微红,一双肩膀放松的塌落两分,看着绿栀的双眼却晶亮闪耀。

    她说:“我好开心。”

    绿栀笑起来,伸手把她脸颊旁微乱的发丝勾到耳后。

    再回头时,县衙周围早已经围满了人。

    这个娱乐匮乏的年代,能在衙门口看见有人报案都是件稀奇事,更何况那擂鼓的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又更何况,那被挟持之人,眼看着是个穿金戴银的贵妇。

    富人家的龌龊事,那可太令人好奇了。

    傅如梦早就被守卫弄醒了,养尊处优高傲了几十年的人,哪里受过这样的场面,她此时双腿瘫软,口中喃喃,只恨不得自己再次晕过去。

    衙门外已经有两列衙役守候,但直到言婳二人停了下来,他们才走过来请。

    绿栀颔首应了,跟着人往县衙内去。

    普通的报案流程自然没有那么简单,但这是山高皇帝远的边远城市,律法松散的当下,整个衙门口都是县太爷的一言堂,那些所谓的规矩和礼节全都是些可有可无的表面功夫,远远比不上权势和威压。

    傅如梦宛若梦游,晕晕乎乎的被人按在地上,周围聒噪跌宕的人声忽远忽近,最后形成耳鸣,一股一股的刺激着她的骨膜。

    她突然反应过来,开始喊:“......我冤枉......我是冤枉的,我没有杀人,她是......她是自己死的!她是个下三滥,是个伎女,她竟然勾引我......不......大人,我冤枉,我冤枉......”

    但并没有人愿意听她的话,只有不停的呵斥和推搡。

    一门之隔外,是各种各样模糊又陌生的嘴脸,眼睛里的光却慑人一般的露出来,或猎奇,或探究,或鄙夷,或痛恨......

    傅如梦全身哆嗦着,紧紧闭上眼睛,却又在斑驳的黑色之中看见一个身影。

    那个伎女死了之后,她从来不觉的有什么错,更没有做过一次噩梦,唯有的,也是觉得不解恨。所以,她并没有简单的虐待那个留下来的孩子,她甚至不打算一刀杀掉,她啊,她想了个好主意,她要把那个女孩再次送到妓院去。

    玉璃,玉夫人,多么令男人神魂颠倒的一个女人,不是想尽一切办法都要从妓院出来从良么?那她就把她的宝贝闺女也送进去,哈,伎女生的小伎女,天生就该被人糟践!被人踩在泥里!

    傅如梦从来没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对,但不知为何,临到此时,她竟然突然想起了那一幕。

    泡了一夜的尸体堵了河道口,最后被几个家仆捞上来,赤/裸浮白的身子,裹了泥浆的头发,肿胀紫青的脸......

    那么清晰而深刻。

    混沌之中有人过来拖住她。

    重喝的尾音尚在空中徘徊。

    “......秋傅氏......妒悍杀妾......事歹毒......杖一百......徙南州......二月决......”

    傅如梦睁开眼睛,看见已经有衙役拿着红色的印台和口供书递了上去。

    她口中骤然发出嗬嗬之声,想扑上去抢回来,却被人拽住往外拖。

    门外白花花的阳光下是一条褐红斑驳的老虎凳。

    傅如梦宛若雷击,猛地转过头,仓皇的目光掠过一张张面孔,最后落在那张同样精致、却又更加娇艳的脸上。

    “不、不要......”傅如梦伸出手来,匍匐在地:“我错了,你、你饶了我,救命啊,我不该杀她,我......”

    言婳直直的看着她,一言未发,只有神色冷淡至漠然。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解释一下:

    这里男女性之间的软肋不一样。

    对傅如梦来说,被当众审讯打板子,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但同样的手段,落在秋单怀身上,这些事虽然难熬,但杀伤力其实并不大,流放几年,只要不死,回来后依然可以重来(当然,他现在年纪是大了点,有些不好说),但这些是远不如夺他的权利和武功来的难以接受的。

    (我感觉我好像没有讲清楚)?

    ? 170、江湖武侠50(完)

    玉剑山庄庄主秋单怀重伤在床, 丹田被碎,一生武艺毁于一旦。

    主母傅如梦被下入狱,择明年二月流放南州, 时期三年。

    大少爷秋木宸身体有疾, 缠绵病榻,如今正命悬一线。

    少庄主秋木泽遭人暗伤,断其一腿,已然是残疾之人。

    秋氏一门黯淡至此,那个刚刚归家不到一月的大小姐依然誓要把其家宴办的风风光光, 请帖一封封的往外面派,甚至连知州和刺史两位大人府上都有收到。

    如此不过两天,元知州就回了拜帖,言诺家宴之日必然亲赴。

    同时,肃阳内大大小小的官宦豪绅还得了一个消息,京都柱国将军府的荣大公子近日来肃阳城代查兵器军备,虽是住在城外军营之中不能有幸一探, 但听闻大公子荣成玉与秋家大小姐有旧, 届时也会来赴宴。

    玉剑山庄往日议事的书房中此时一片死寂。

    秋家几个名正言顺的主子倒下之后, 山庄内一切庶务都是由老管家在打理,但其他的,秋单怀在时, 玉剑山庄是他的一言堂, 他如今失势,底下几个弟弟和左右臂膀乍然接手, 根本撑不起来整个家业。

    唯一齐心协力的, 只有对言婳等人的敌对和仇视。

    秋单怀出事的第二日, 玉剑山庄所谓的二当家, 言婳名义上的叔叔,凑了五十多个弟子侍卫上门,口中高喊为其大哥报仇。

    架还没打起来,言婳便让人把他曾经盗卖官田、狂易杀人、贪赃枉法的条条例例在院门前唱了个清楚。

    这天下,为富大多不仁,更何况是玉剑山庄这样以武犯禁的江湖组织,以往没人管不过是占了个历来如此和法不责众,但要有心追究,没有几个门派组织是干净的。

    如今傅如梦的例子在前,别人没办法追究,言婳有办法追究。

    若不想跟着去蹲大牢,或者背一个通缉令在身上流落江湖,玉剑山庄上下所有人最好都老老实实盘起来做乌龟王八。

    如此这般,在彼此武力和背景权势的双重碾压下,再也没人敢高举为庄主报仇的大旗,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一行人在毁了秋家后,依然大喇喇的住在山庄内。

    “不过是个家宴,她竟然真能请得动荣成玉过来......”一个瘦骨棱棱的中年汉子眉头紧锁,枯瘦的面容上露着惊疑,率先打破了沉寂。

    随即一个冷笑响起:“荣成玉先前便在苏州耍了大威风,谁知道是不是那个时候勾搭上的。”

    右手下方一个白面男人也很快接起话头,说话时三角眼虚虚眯着,勾出一个痴肥的模样:“不是说咱们这位大小姐,当初就是在苏州做了窑姐儿?她那身嫩皮子,配个荣成玉倒是绰绰有余。”

    “哼,不过是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娘们,搞出这么多事来,真是晦气!”

    “可不是,要我说,大哥当初就不应该让她进来,这下好了,请神容易送神难,她靠着一个荣成玉,可不把咱玉剑山庄的皮扒下来。”

    “若是只扒层皮,现在庄主变成这样,早该够了。”

    “她也姓秋,在这么个当口,玉剑山庄面子里子早就被人掀了个干净,她竟还要办什么家宴!她到底想干什么?”

    此言一出,屋子里各种义愤填膺的声音又是一顿,人人都皱起眉来。

    若不是突然有言荣成玉要过来,他们自然可以自顾忽视这个家宴,到时候只要玉剑山庄众人不赴宴,那她这家宴便是个口号。

    但如今,荣成玉要来,他们这些人就要掂量掂量了。

    就算他们不打算攀附这么个高枝,但肃阳城里想要攀附荣家高枝的可不少,连堂堂知州都放话要过来赴宴,他们哪里敢再消极敷衍?

    “大、大小姐,您怎么来了?”

    外面突然传来小厮刻意扬高的声音,书房内众人齐齐抬头,彼此对视一眼后都带出了几分慎重来。

    “我怎么就不能来了,”言婳神色轻松,容颜瑰丽,步履轻快的穿过廊子,说:“这玉剑山庄,我哪不能去?”

    小厮脸色一白,忙牵着唇角打哈哈:“小的不会说话,大小姐想去哪里都行。”

    言婳哼了一声,一脚踏进了书房。

    说是书房,但看起来却更像是接待客人的中堂,正对门口的是雕花板壁,一丈长的条案下放着红木四仙桌,左右两条扶手椅,中央两侧是对称的几何椅,唯堂后有几个硕大的博古架,放着几层薄薄的书和各种各样颜色的瓷器。

    言婳转着眼睛扫了一圈,视线却都在那些器物上,好像椅子上坐的几个人都不在一般,扫视完后更是直接坐在了左面特意空出来的主位上。

    平常,那是秋单怀的位子。

    堂前众人脸色一变。

    “你敢......”坐在右侧的秋单仁乍然拧起眉,目光却在接触到旁边绿栀时顿了下,前几日肩背处刺骨的疼痛痉挛般的抽搐起来,他咳了一声,语气从凌厉愤慨改为无声的警告:“秋简,这是你爹的位子。”

    言婳却恍若未知这位子的意义,只随意的嗯了一声,细白的手指点了点桌子,目光越过众人,落在站在后面的侍女身上。

    那书房内专门奉茶的侍女收到这般明晃晃的示意,只好顶着几双冷冷的视线,硬着头皮上来给她斟茶。

    从茶壶中新倒出的茶水滚青,热气慢散,袅袅青烟氲在半空之中。

    言婳手指搭在茶杯上,稍稍暖了一下指尖,这才抬起头,看向秋单仁,问:“我爹的位子,所以呢?”

    对方面色一沉,显然没想到她这般明知故问。

    “我听闻大小姐流落在外多年,想来确实过的清苦,所以对这最基本的长幼有序,尊卑有别都一无所知。”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从堂下发出。

    言婳掀起眼皮,精致的面容上并无表情,只一双轮廓优越的眼睛透着寒光,慢腾腾的落在那白面男人身上:“钱英。”

    被唤钱英的男人立马冷笑一声,面露不虞,他虽不是秋家人,但是秋单怀的左膀右臂,在玉剑山庄辈分端的很高,平日里,连秋木泽都要喊他一声叔叔。

    但这辈分,在言婳这里狗屁也不是。

    “不过是秋家的一条狗,竟然也敢跑到我面前说尊卑。”

    言婳开口时,声音又轻又慢,不像是骂人,倒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钱英脸上横肉瞬间一抖,他哪里受过这样的气,当下“啪”的一声拍案就要窜起来。

    但有一人比他还快。

    绿栀同样手掌一拍桌面,原本阖在茶杯上的青瓷茶盖顷刻间被震起,旋转着直直往那人脖子上射去。

    被打磨圆润的瓷器在高速飞射中早已经失去了原本的光滑无害,茶盖边缘分开空中的气流,变得锋利而灼热。

    但在众人看来,这变故甚至连肉眼都不可循,只觉得眼前一花,而后是“哆”的一声,那杯盖已经带着鲜血钳在了堂后的博古架上。

    钱英闷哼一声,反手捂住了脖子,鲜血一股一股的流出来。

    堂下这些个男的,哪个不是走南闯北多年,但无不对这一手大惊失色,蹭的一下全都站了起来。

    秋单仁退了两步,咬牙切齿:“秋简,你欺人太甚!”

    “二叔,”言婳神色不变,慢声道:“我爹现在身体不适,没人给我撑腰,你也不能这么胡说八道啊。”

    “这世上的理,从来都是主人打狗,那我打他,就是天经地义。”言婳抬了抬下巴,又补充了一句:“而且,这不是没死吗,瞎激动什么。”

    秋单仁袖下几乎把拳头捏碎,回头看了下被人围住的钱英,对方面色苍白,眼中惊恐还未散去,鲜血流的凶,但眼看着倒确实不像伤到命脉的样子。

    “还不快扶下去!”秋单仁狠狠挥了下手,而后转过身,死死盯着言婳:“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言婳答得很快,看着其他几人,问:“现在应该能好好说话了吧?你们刚刚不是在谈为我办家宴的事,接着谈,我听听看,我爹不在,各位叔叔们到底打算怎么给我办这个家宴。”

    秋单仁闻言一甩袖子,片刻后重新坐下来,冷冷道:“玉剑山庄宴会之事,以往都是嫂子在打理,我们一群老爷们怎么知道如何办。”

    “是吗?”言婳瞥他一眼,言辞毫不客气:“所以玉剑山庄养你们都是吃闲饭的,没了傅如梦,连个家宴都弄不出来了。”

    秋单仁老脸一抽,忍了忍,没接话。

    其他人也都一脸愤恨的忍耐,硬挺着一言不发。

    言婳等了一会儿,突然站起来,说:“看来这个家离了我爹还真不行,没人听我的呀。嗯,我爹休息了两天,身体应该养的差不多了,我还是把他抬出来坐镇,大家在慢慢谈。”

    她说话轻快又认真,话音未落,脚步已经开始往外走,一副说干就干的模样。

    秋单仁没想到她竟然能做出这样的事,立时咬牙,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脑子里想着自家大哥气若游丝、半死不活的样子,终于在言婳即将踏出门的时候站起来:“你站住!”

    言婳转过身来,微微挑了下眉。

    秋单仁:“大哥、大哥身体如今还未大好,如此小事还是不劳烦他了。”

    言婳哦了声,好以整暇的问:“现在能好好办家宴了?”

    秋单怀面露屈辱,但还是咬着牙点头。

    言婳却面露警惕,目光一个个从面前的众人身上掠过去,半晌后,声音软软的威胁道:“那我可有言在先,我爹不在,我就是玉剑山庄的主子,你们可都要听我的,否则......”

    “哼,我脾气可不好。”

    ——

    荣成玉来肃阳,明面上代查军备一事自然是幌子。

    兵器之利,自古以来都是军国重中之重,绿栀给的炒钢之法一出,对这个时代的冶铁技艺便有着宛若变革般的冲击。照荣成玉的意思,这术法若是直接献给帝王,不说封侯拜将,怎么着也能有个子爵之位。

    更何况,荣成玉与她也算处事日久,清楚对方心有沟壑,远不是一个普通人能比的。

    “你就真的甘心陪她在这里玩闹?”荣成玉说这话时,视线掠过高坐之上正言笑晏晏的姝丽女子。

    绿栀听出他的意思,转过头看了一眼。

    大家族里的宴会流程基本都是钉死的,即使没有了女主人,管家出手之下,虽无多少新意,但依然能把宴会办的井井有条。

    今日宴会因着一个荣成玉,肃阳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派了人来,还携了不少年轻的儿郎女眷。

    玉剑山庄如今没有主人,那言婳便是主人,此时小姑娘端出一副大家长做派,正在跟其他人说话寒暄。

    虽然面容在一群男男女女面前稍显稚嫩,但所幸言婳本就不是腼腆内敛的性子,又胜在人有些自信,即使在面对曾经风月场的经历时都能坦然以对,故而并不怎么生怯。

    便是闹了笑话,她自己也丝毫不放在心上。

    言婳平日里喜欢做少女装扮,今日却特意挽了发髻,露出光洁昳丽的脸蛋和一截雪白的颈子。身上的华服也跟绿栀相对,布料截得是同一批,都是靛青色的织锦缎,只不过言婳身上的花纹更繁琐绚丽些,与额头上点翠珍珠的花钿相映成辉。

    这不同于北方女子的精致装扮,把小姑娘漂亮的,立刻在人群中脱颖而出。

    或许是察觉到视线,言婳很快就转过视线,对上她后,迅速朝她眨了眨眼。

    绿栀失笑,回过头来,再看向荣成玉时,笑意却已经淡了三分,诚恳道:“承蒙大公子错爱,但我确实无心官场。”

    荣成玉看到两个人之间的互动,但声音里依然带着惋惜:“以你的才华和武艺,实在不该埋没于此,你若......”

    想要继续劝说的话语在对上绿栀平静的神情时微微一顿,荣成玉轻叹一声,半晌后又笑起来,道:“你心思一向通透,我不勉强。”

    他说着,举起了杯子:“但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绿栀笑笑,执杯,磕了一下他的杯子,一饮而尽。

    荣成玉的目光从她光滑的脖颈处扫过,停顿片刻,最终也仰头把杯中的酒水喝完。

    宴会是从下午开始的,说是家宴,但秋家这一代的大家长就是秋单怀,秋单怀没在场,便是他弟弟秋单仁沉着脸给言婳见礼。

    几日之前,玉剑山庄庄主夫人入狱之事在城中闹得沸沸扬扬,紧接着又传出其庄主受了伤,还有些秋家两位公子的惨事也慢慢为人所知,如今这肃阳人还有谁不清楚玉剑山庄的水深?

    但宴中有荣成玉在,又眼见着他与言婳和绿栀等人关系密切,这般明晃晃的撑腰行为下,以至于言婳只在开宴之前说了一句我爹和两位兄长身体不适,所以不便出席之外,一时还真没有其他人大煞风景的上来对这有些诡异的家宴做出疑惑。

    而言婳执意要做一场家宴,最主要的自然是要把她的身份过了明路,要求一个名正言顺,其他的,今日她能做玉剑山庄的主人,往后,她都是主人。

    席上没有人问秋单怀父子三人的事,倒是有人暗戳戳的问,那位陆之少侠可是秋家大小姐的郎君?

    言婳今晚把头发挽起来,本就是要把这关系推在眼前,这一晚上好不容易碰到个问询的,自然承认的十分热切和坦然。

    那人闻言便捋着胡须笑起来,说:“如此甚好,秋姑娘和陆公子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待日后生下贵子,玉剑山庄便后继有人了。”

    言婳心中腹诽,那个所谓的陆公子不行,没这个功能,面上却纹丝不动。

    而直等到宴会结束之后,她才慢慢咂摸出一点不一样的味儿来。

    “怎么了?笑成这样。”

    回去院子的路上,月光皎洁清凉,绿栀侧目看见小姑娘眉眼弯弯的模样,不由得开口问道。

    言婳一直在笑,闻言凑到她耳边说:“肃阳还是有挺多聪明人的嘛。”

    绿栀嗯了声,示意她继续说。

    言婳咳了下,说:“今天有个老头,看出来秋家三个男人都废了,然后说我们俩要是有了孩子,玉剑山庄就后继有人了。”

    绿栀又嗯了声,有些不解:“这有什么好笑的?”

    言婳嘻嘻直笑,扑上来搂住她的胳膊晃了晃,压低了声音:“那照这样说的话,不就是你要入赘给我了吗?”

    绿栀微微挑眉。

    言婳伸出手点了点她远山般的眉毛,脸上还在笑,小声说:“姐姐,你成赘婿了,哈哈。”

    “以后你就是秋绿氏,或者言绿氏,”言婳也不知道被点了哪处笑穴,眼睛都眯起来了,说:“太好了,哈哈。”

    绿栀对这些倒不在意,只是此刻被她的好心情感染,不由得也笑起来,等对方的手指从唇边滑落时,她便张口一咬。

    言婳小声啊了一声,下一刻,就感觉对方柔软的舌尖在她指腹上极为色/情的舔了舔。

    “喂!”言婳只觉得股酥麻一路火花带闪电的从指尖走到脊椎骨,她小声叫了一下后,目光快速看了下后面不远不近跟着的阿竹等人,然后开始瞪绿栀。

    绿栀这才松开牙齿。

    言婳看了看指尖上湿润的水色,慢了半拍才把手指收回去,面上哼哼唧唧的露出点殷红,抿着唇角好一会儿没说话。

    直到走到拐角了,她才想起来接着问:“你应该不会生气吧?”

    绿栀:“生气什么?”

    “就是,”言婳眨巴着眼睛看她,说:“就是入赘的话啊。”

    绿栀轻笑:“这有什么生气的。”

    得到答复,言婳很快就满意的嗯了一声,半晌后又勾起唇角笑起来,转到她身前倒退着往后走,说:“那以后你就是我的小媳妇了。”

    绿栀说了声好,看着她开心的在皎洁的月光下转了几圈舞步,衣袂翻飞,身姿翩跹。

    等言婳终于消停下来,绿栀便说:“你最近都没怎么跳舞了。”

    “是啊,最近好忙。”言婳叹了口气。

    其实自言婳从苏州离开,就已经很少跳舞,也就偶尔时在早晚练一下基本功,或者在绿栀面前跳一跳。

    古时候,能给一个舞者表现自己的舞台并不多,特别是言婳这种不属于乐籍的女子。当然,追根究底,是因为世人思想上的阶级观念固化,这才把人间技艺分出了个三六九等。

    不过,绿栀和言婳都不在意这些,所以想跳就跳了。

    “突然想看了。”绿栀说。

    言婳眼睛一亮,说:“那我等会儿回去给你跳。”

    绿栀:“这么有精神,不累吗?”

    “不累,”言婳摇着头,说:“开心呀,今天开心,你想看什么舞?我都给你跳。”

    绿栀多看了两眼她格外神采奕奕的脸蛋,轻轻颔首,而后才提要求,轻声说:“我想看你不穿衣服跳。”

    言婳一愣,乍然间有些猝不及防,一下左脚绊右脚,差点摔倒。

    绿栀眼疾手快,伸手扯了下她,掌心落在她纤细的腰上,说:“小心。”

    言婳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看着她,磕磕巴巴的问:“你你你你刚才说什么?”

    绿栀眨眨眼,片刻后,凑近她的耳边,说:“等会跳舞,你不要穿衣服。”

    她说话时温热的鼻息吐在言婳薄薄的耳骨上,痒的不行,从耳尖一直痒到心底。

    言婳挪开脑袋,伸手胡乱摸了两下耳朵,一边看着绿栀,憋了好半天才憋出话来:“你,你,你怎么这样啊......”

    绿栀疑惑的嗯了声,问:“我又怎么了?”

    言婳被她无辜的神色羞恼的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刚好这时众人已经走到院门口,两个侍女过来问好,刚叫了声秋姑娘,言婳就跺了跺脚,转身一溜烟往院子里跑。

    其他人都有些不明所以,面面相觑。

    绿栀眼中笑意明显,但也没说别的,朝她们点点头,便跟着进去了。

    但晚间时,这房间里却多点了几盏烛火。

    飘摇的烛光落在美人完美无瑕的身体上,泛出质地如玉的光泽,折身旋转间晕着暖意的橙黄,清晰而动人。

    但或许是因为有一双视线比火光还灼热烫人,原本熬了一晚上精神头都旺盛的小姑娘现在却根本没办法跳完一支舞,很快便迷离了眼眸,酥软了双腿,塌落了腰肢。

    绿栀抚摸她光洁纤薄的后背,轻笑:“这就不行了?”

    言婳坐在她身上,头耷在她颈窝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直喘着气儿呜咽。

    绿栀单手扶住她的腰,想让她坐直,小姑娘却像没了骨头,止不住的往她身上趴。

    这时节,夜晚时温度已经足够冷,虽不至于烧炉炭取暖,但总归是寒凉。

    言婳却没觉得冷,反而从骨子里烧出野火来,宴会上喝的酒水也像是慢了好几拍的在此时翻涌而上,醉的她头晕眼花。

    绿栀亲她,哄着让她多动几下。

    言婳两只手紧紧的抓着绿栀的手臂,细细的指尖印出白色,竭力挺直了腰身,但也只是胡乱蹭了几下后,就张口咬在了绿栀肩膀上。

    唇舌痉挛。

    ——

    第二日一早,绿栀醒的时候,言婳蜷在自己怀里睡得都快要打起小呼噜了,明显累的不轻。

    绿栀披上衣服,又特意看了看肩膀,两排小米牙印,即使隔了一夜,还微微泛着红肿。

    牙尖嘴利的很。

    绿栀碰了碰言婳的额头,又给她掖好被角,心里想着是不是以后要带着她早起锻炼下身体。

    但这念头只想了一瞬,便被绿栀打落在地。

    若她大清早把这小朋友从被窝里薅起来,估计小朋友真的会哭给她看。

    玉剑山庄有专门的讲武堂,场地宽阔,兵器齐全,之前是给山庄里的弟子和侍卫们练功的地方,后来绿栀带着人把这里占了。

    也实在是没办法,个人武力逞英雄的时代,打架打不过只能被欺负。

    绿栀的生物钟在,并不是刻意,但早上确实会来这边消磨时间。

    大多数是跟于峰派过来的那些精兵们对招,因是切磋,所以多是相互喂招,绿栀是无所谓,倒是那些精兵们情绪高涨,经常排着队过来,有时候还会二对一,三对一。

    绿栀习惯用那把重刀练习身体的灵敏和巧劲,所以一招一式明明疾如啸风,但又能带出势大力沉的惊人气势,刀身挥舞之时犹若稳健而沉着的大山,让人望之便心生战栗。

    练武之人最是眼热拳脚功夫上的精进,所以偶尔玉剑山庄的人也会看的上头,半途中以切磋之名跑过来打架。

    讲武堂里的打架绿栀多是手下留情,否则,她那般的刀锋,即便是被扫到,也会非死即伤。

    不过,她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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