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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女明星篇(完)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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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秋单怀和傅如梦,简直要被我气死了,真好笑。”

    绿栀无奈失笑。

    言婳托腮,看着桌子上唯一一个跳动着的烛火,说:“也不知道他们能坚持几天才会发难。”

    “照现在这个架势,估计也没几天。”

    言婳点点头:“我想也是。”

    “不过本来就是你死我活的事,”言婳放下手,落在干净的桌面上,说:“最好明天就把傅如梦弄死,秋单怀倒是可以留几天,我们还要留着他方便我当庄主呢。”

    她说到最后,尾音微扬,脸上带着些红晕,眼睛里都是光。

    绿栀只看着她,就能感受到小姑娘从骨子里溢出来的亢奋。

    阿竹很快带着几个侍女抬了桶过来,还有几个捧着些瓜果点心。

    这院子虽是客房,但制备并不算简陋,外面是小花园,主间也够大,一应摆放即使不是名家手笔,可也做的精巧,中央一竖巨大的桃花四扇围屏,被侍女们抬起轻挪,刚好合出一个足够精致的隔间。

    官宦家族的小姐们出游显然比绿栀自有的安排繁杂许多,这一套侍女班底搬出来,她们便凭空自带了好几大箱衣食住行用的上的,虽这些人一时并不太清楚绿栀二位的喜好,但却贴心的把一应物什都往富贵里去做。

    一个留单髻的圆脸女子麻利的把之前熏屋子的沉香撤了,重新换了个鎏金异兽纹铜炉,里面是新燃的安息香,相比之下更加舒雅清淡,适合睡眠休息。

    言婳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任阿竹帮忙解了头发,一边看着她们有条不紊的把沐浴用的澡豆、洗头发用的皂角都放下了,才淡淡的开口让她们退下。

    一众侍女呼啦啦的退场,言婳就晃了晃腿。

    “这些人还挺好用的,”言婳捏了颗澡豆闻了闻,不知道是如何制成的,但确实比她在苏州用的还要好闻些。她又放下手,叹了口气:“可惜是借来的,以后还要还回去。”

    绿栀知道她生性就喜欢奢华和享受,所以对她这话也并没有觉出什么不对,只是解着衣衫:“以后你做庄主,可以按照你自己的喜好,调教一些出来供你使唤。”

    言婳听了便嗯一声,说:“我调教的话,要比这些还要好。”

    绿栀把外衫放在屏风旁边的木托上,看着言婳,说:“那你可要废点力了。”

    言婳不屑一顾,站起来,小声嘟囔:“这有何难,不就是享受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踮起脚,身姿又轻又快的转过来,衣裙翻飞,乌发飘舞。

    绿栀把这只花蝴蝶顺手勾住,问:“这么开心?”

    言婳不住的点头,双手搭在她脖子上,说:“当然开心了,特别开心。”

    绿栀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你开心就好。”

    言婳闻言抿起唇角,眸底纯净,但又灼灼璀璨。

    小姑娘目光柔软的看了她半晌,才骤然笑开,凑过去亲亲密密的尝了下绿栀的唇间,还伸出粉嫩的舌尖□□。

    绿栀顿了片刻,突然往后移了移。

    言婳唇舌落了个空,有些微怔,懵懂的仰头看她。

    “你干什么?”绿栀问。

    言婳眨眼,声音打了个磕巴:“什、什么我干什么?”

    “你不是不喜欢,”绿栀直直的看着她,问:“还勾我做什么?”

    言婳慢了好半拍才啊了声。

    绿栀松开手臂,靠着屏风,优越的五官在烛火的翦影下起起伏伏,神色却清清淡淡的,看起来认真极了,又有种说不清楚道不明白的味道。

    言婳在她近乎专注的注视下,脸颊很快飞起了两朵迤逦红霞。

    “没,没有啦,”言婳半晌后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捏了一下绿栀的衣角,声若蚊蝇。

    她原本以为近几日是因为日常忙碌,所以两人都没亲近,却实在没想绿栀竟然还记着上次的事了。

    言婳又咳了一下,小声说:“也不是不喜欢......”

    绿栀眼底暗流涌动,面上却不显,目光落在言婳漂亮的脸蛋上,看着小姑娘稍微扭捏之后便放了开来,仰着头提小要求:“你要是别弄太快,也别太用力,轻一点,别,别咬......”

    言婳声音越来越低,眼底因为回忆之前的旖旎而漾起波光潋滟的光,最后咬着唇,说:“反正,反正你别太欺负我就行。”

    绿栀挑了下眉,俯下身看她:“这么多要求呢?”

    言婳被她压迫的折下了腰,脸颊脖颈都洇出了淡淡的粉,黝黑水亮的眼珠一时有些错乱,好半晌才伸出双手抵住绿栀的肩膀,胡乱的嗯啊了一句。

    绿栀眸中暗云汇聚,片刻后翻手一扣,纤长的手臂便扣紧住小姑娘纤细柔软的腰肢,另一只手径直去解她腰间系的彩色带子。

    言婳有些腿软,扭了一下:“你你你你现在就要?”

    绿栀瞥了眼旁边还在腾着热气的硕大浴桶,声音里带着不容拒绝的清冷,说:“边洗边要,顺便好好研究下你到底想怎么弄才舒服。”

    这课题研究起来倒没什么难度,就是有些浪费水,结束之后,满屋子都是水。

    侍女们知道这两位是夫妻,所以也没露出什么奇怪的神色,很快就悄默声息的把浴桶抬了出去。

    绿栀没怎么擦,直接把人抱上床,帷幔轻松掉落,只留下一行水液,滴滴答答的从隔间一路淌到了床上。

    所幸这床够大,她们二人又都是纤瘦的身形,倒是不必担心被褥湿的厉害,晚间不好休息。?

    ? 161、江湖武侠41

    第二天早上, 秋单怀找过来时,言婳正蜷在床边,虚虚握着小拳头睡得酣香。

    绿栀便径自出去, 没有叫醒她。

    昨日秋木宸见血, 他不必秋木泽幸运,即使大夫来的快,也差点因为失血过多死过去。

    秋单怀跟着大夫在扶风院待了一夜,看起来神色比昨日萎靡许多,唯有一双眼睛, 偶尔间能看见一丝厉光在浑浊之中飞快闪过。

    “陆少侠是用刀高手?”

    或许是因为言婳一行人来着不善太过明显,秋单怀进来后十分开门见山,目光直接落在她手中的刀上。

    绿栀在外时几乎是刀不离手,闻言也没有反驳,直直的看着他:“秋庄主有心指教?”

    “指教不敢当,”秋单怀声音微沉,眸底的锐利锋芒毕露, “但老夫心中有一困惑, 唯有与你切磋一二才能解答。”

    绿栀抬起眼皮, 并没有问他是什么,只是古井无波的目光清清淡淡的扫了过去,却已经宛若刀锋一般刻骨。

    但很快, 她便掌中持刀, 微微错步。

    这是个承让受请的动作。

    秋单怀面上闪过一丝狠辣,心中却并没有因为对方的动作而感到恼怒, 甚至愈发产生了三分小心。而后不过须臾一息间, 他手中利剑一闪, 抽剑而来。

    玉剑山庄的剑法源自其开山之祖秋玉姑娘的惊鸿剑法, 但多年过去,原本为女子飘逸灵动的剑法已经全然变成了一套刚烈激猛的路子。

    世人崇古,大多数人都认为越是祖先的东西应该越为精妙,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惊鸿剑法便是最明显的例子,时至今日,这剑法虽已经变了味道,可也因为一代代武学的精进,世人不断地去其糟粕取其精华,让这剑法变得更加出彩锋利。

    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不外如是。

    但绿栀的刀法同样已然至臻。

    绿栀收刀,目光重新看向对面这个面色通红的老人。

    “秋庄主可解惑了?”

    秋单怀死死咬住牙根,才能忍住胸腔里翻涌的血气,他勉力让自己的注意力从那把甚至还没有出鞘的重刀之上移开,许久后出声:“陆少侠,好功夫。”

    绿栀神色平静的看着他,表情并无任何变化。

    尽管她这具身体可能才刚刚二十岁的骨龄,但绿栀的阅历却能超过这世上的所有人,顺其自然的澄明心境加持,让她能超乎外物的去审视这项技艺,而后圆融贯通,宛若量身定做,全然打造出一套符合她身体各项参数的刀法。

    或许其招数还是断水刀中的姿态,但又恍若再不是原来的模样。

    对上年过半百的秋单怀,碾压毫无悬念。

    秋单怀的骨节几乎被自己捏碎,好半晌后才收回剑,转身离去,未出院子前又回头。

    “你与秋简是何关系?”

    “夫妻。”绿栀顿了下,说:“不过此前并无高堂尊亲在,此番回来,也有重新结姻成家之意。”

    “结姻成家?”秋单怀几近冷笑,目若寒冰:“这便是秋简回来的目的?”

    绿栀声音淡淡:“秋庄主是简简的父亲,此间缘由,应是比我清楚。”

    秋单怀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去,原本就阴鸷的面容看着更加悚然。

    言婳酣畅淋漓的睡了个日上三竿。

    醒来后先看到了阿竹,便赶紧拉着她给自己捏腰。

    阿竹该懂的不该懂的都懂一些,仔细看了看自家姑娘睡到这时还神情萎靡,眼睑下甚至泛着的淡淡青黑,只眉梢处透着一股风流媚意......

    “姑娘哦,你要是实在不适,就不知道跟姑爷求个饶......”阿竹不轻不重的给她按了两下,声音压到一种隐秘的低:“姑爷对你好,总不能......”

    她还没说完,言婳就转过了头,玉白的一截手指头指着她:“你别说话。”

    阿竹本就说的羞怯,这下立马乖乖哦了声,果然不说了。

    言婳重新趴在桌子上,两个藏在发间的耳根却开始慢慢窜出血色般的红,好一会儿后才忍不住转了下头,看着阿竹,用气声嘀咕:“我求饶没用啊,她,她,她跟个狼狗一样......”

    阿竹一时没忍住,一下子笑了,又瞬间憋住,但声音里还是藏着笑:“姑娘你可真会说话。”

    言婳反应过来也有些不好意思,赶紧别捏的哼了一声,瞪了她一眼,说:“你你你懂什么。”

    她抿紧了唇,一想起来昨天绿栀或揉或捻或搓或拨,或轻或重或急或缓,并且每弄几下就非要质问她感受,不说还不行的场面就脚趾蜷缩,心尖发麻。

    言婳吸了口气,稳住声线上不自觉地细颤,故作没好气的说:“不跟你说了,跟你说你也不懂,你又没......”

    她声音一顿,余光看见了屏风处人影微动。

    绿栀走进来,就看见两个小姑娘在说悄悄话,她也没问,只是随手把刀放在了桌子上。

    言婳瞥了眼阿竹。

    阿竹忙收回手,说:“我,我去给姑娘端早餐。”

    言婳嗯了声,说去吧,然后才看向绿栀,软着声音问:“你干什么去啦?”

    “秋单怀刚才过来。”

    言婳脸上的热度慢慢降下来,皱起眉:“他来干什么?”

    “切磋武艺。”

    “嗯?”言婳微微一怔,然后连珠炮的开口:“你打赢了。你应该把我叫起来围观的呀,唉!他大清早的为什么过来找你切磋?为秋木宸报仇?”

    “不是。”绿栀摇了摇头。

    秋单怀明显不是为了秋木宸过来兴师问罪的。

    年近知天命的男人,世俗利益中沉浮了大半生,他早已经是个顺从此间生存法则的冷情男人,信奉在自己的领土里唯我独尊,利益至上。

    对于秋木宸,他早时对于这个大儿子也确实宠爱,曾经寄予厚望,但自玉璃一事后,父子俩便已经生了嫌隙。近十年来,秋木宸的自怨自艾也无疑是在加快那点父子之间情义的湮没。

    时至今日,秋单怀再面对秋木宸时,只怕也只有厌恶吧。

    就算是绿栀在玉剑山庄内砍断了秋木宸的双手,他目睹后大概也只有被人在自家地盘打脸的恼怒,而不是愤恨。

    秋单怀此番过来找她切磋,应该是因为秋木泽。

    秋木泽断腿之后至今,玉剑山庄翻遍了宛城,一直没有找到残害他们少庄主的凶手。

    刚好这会子儿,秋简却出现了,身边还跟着个用刀的青年,并且在初到玉剑山庄的第一日又断了秋木宸的两只手。

    这样巧妙的时机和手法,由不得秋单怀会怀疑自己小儿子的事,也是由自秋简的报复。

    “他还挺会猜的嘛,”言婳眨了眨眼睛,接着问:“那他看出来了吗?”

    “招式上肯定看不出来,不过,他心里如何想就不确定了。”

    言婳笑了下,满不在乎的说:“管他呢,让他猜着,哈哈。”

    阿竹领着侍女端了饭菜过来,早饭小姑娘吃的不多,但也准备的十分丰盛,各色的碗盘碟摆满了整张桌子。

    言婳早饿了,很快停了话头,开始吃饭。

    吃完早饭后,她就带着人出了院子,声称昨日看了秋木宸,今日要去看秋木泽。

    昨晚上,秋单怀曾派过来两位用来侍候言婳的婢女,不过昨晚上已经被绿栀等人自带的那些侍女们撵了出去,秋单怀便换了两个小厮在外面守着动静。

    言婳一出去,那两个小厮便脸色一变,而后很快赔上了笑脸。

    “大小姐安。”

    言婳随意抬抬手:“带我去找秋木泽。”

    圆脸的小厮一愣,腰身又低下去三分,赔着小心开口:“大小姐,少庄主今日身......”

    言婳重复了一下命令:“带我去找秋木泽。”

    圆脸小厮的声音被打断,一时有些慌,旁边面容黢黑的那位忙补充:“大小姐稍等,夫人说您昨日刚......”

    “玉剑山庄的下人都这么做事的?”言婳根本不给他们俩找借口的机会,雪白的脸蛋瞬间冷下来:“我不过是探望一二,你们便如此推三阻四,可是不把我这个大小姐放在眼里?”

    “不不不不,小的们不敢,只是,只是......”

    两个小厮没想到她只打直线球,左右看了看,几乎要急出汗了。

    言婳冷笑一声,“那便不劳烦两位了,我自己去找。”

    她说完后,果然一眼都不再看这两个拦路的小厮就往前走去,身旁是绿栀,身后是阿竹和小灯,再后面是七八个侍女,再再后面是十来个人高马大的侍卫。

    端的是浩浩荡荡,所向披靡。

    面容黢黑的那位眼看场面不对,忙给圆脸小厮使了个眼色,然后自己俯身小跑着往前追,却不想言婳周围人太多,不过错了一步,竟是已经全然把他排在外面。

    好在不过一拐角,就有管家带了几位侍从迎面走了过来,满脸挂着笑。

    “小人听闻大小姐要去探望少庄主,便知道......”

    言婳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秋叔,你也来阻拦?”

    那管家年龄颇大,面白留须,相比于秋单怀的魁梧,他看着文雅些,眉眼因为常年的伏低做态而微微低垂,神色温和。

    此时他很快抬着眼睛看了下言婳,脸上露出诚惶诚恐的表情:“大小姐还唤小人一声秋叔,实在是折煞小人,当年,您从庄子里丢了,小人们翻遍了银链河......”

    “叙旧就没必要了,”言婳勾了下唇角,然后径直抬脚,也不看前面站着人,直直往前走,“我去看秋木泽,你带路。”

    管家眼看着言婳竟然直接往自己身上撞,连忙匆匆往旁边让了让,但其身后那些被他挡着的侍从们就没那么灵敏了,一时还堵着回廊。

    言婳顿脚,歪头看了下刚刚站稳身形的年迈管家,而后往旁边看了一眼,说:“过不去。”

    她这三个字说的又娇又软又清晰,委屈劲十足。

    绿栀心中有些失笑,面上却不显,食指在半空中轻轻一弯:“打过去。”

    她话音一落,身后那些侍卫装扮的大汉们便瞬间蜂拥而上。

    管家对她们这说动手就动手的动静给吓了一跳,愣了下,才忙摆着手喊:“别、别别别,别动手,哎哟,大小姐,咱们有话......”

    言婳瞥他一眼:“带路吗?”

    管家脸上青白交错,片刻后咬牙:“小人现在带大小姐去。”

    言婳这才有点满意,娇俏的身影穿过前面刚刚陷入混乱但又立马被叫停的人群,施施然的走了出去。?

    ? 162、江湖武侠42

    秋木泽断腿一事已然成定局, 不可再生。

    秋单怀把人从宛城挪回肃阳来,再加上医者大夫的出入,此间事想必山庄内不少人都知道, 完全没有再向她们隐藏的必要。

    今日言婳提出要去找秋木泽, 管家来拦,看着是拖延她去看望秋木泽,倒不如说是想先把言婳安抚下来,先别在庄园里乱走。

    想来也是因为秋单怀出去了,山庄里留下来的众人们, 除了一个已经满心疲倦的傅如梦,再没有第二个当家人,所以他们一时拿不出主意来怎么对待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大小姐。

    言婳昨天骤然间登门入室,一没有提前告知,二没有给出拜帖,仓促而来就给了秋单怀一个下马威,之后又利落的给秋木宸见了血。

    秋单怀被接踵而来的变故缠身, 被迫在府里待了一整个日夜, 除了打发出去人去探听口风外, 一直都没机会出门。

    但言婳打着荣家的招牌来势汹汹的劲头太过明显,这会儿白日里他自然要抓紧机会,亲自去荣府、郭府拜一下朝廷码头, 好判断出这事是排除异己的公事, 又或者,真的只是因为家中的那些隐秘私事。

    绿栀早前就已经从于峰那里得知, 肃阳之中郭、荣两家势力向来随着朝堂风向走, 不是东风压西风, 就是西风压东风, 表面上鲜有一家长期独大的局面。

    而玉剑山庄作为当地一个野路子出头的地头蛇,严格讲来两处风向都待过,也跟着起起伏伏了许多年。如今到了秋单怀这一代,竟然真让他保持住了一个微妙但平和的中立立场。

    肃阳依靠铁矿为生,郭、荣两家支脉多代在此为国填充军备,但水至清则无鱼,背地里自然也有许多流向民间的黑货。

    玉剑山庄便是借由此处,养了两个黑矿,又与江湖上那些需要刀剑的游侠之间做了个中间掮客,对外贩卖兵器。

    树大招风,这些年来玉剑山庄的名声虽然不敢跑出北地去,但实际上确实赚了不少钱。

    秋木泽作为玉剑山庄的少庄主,所住之地显然是在主院附近。一路走过去,院门重重,屋檐藏荫,影壁深深,雕琢画刻,盛满了富贵。

    这庄园在碧影萦绕中,外表上看起来像极了富绅安康人家,只除了路上偶尔遇到几位短衫劲装、手持刀剑的男女,才能看出所谓武学世家的江湖人影子。

    直到过了一处长长的拱桥,桥面下是一条日光下泛出银白的河,潺潺的穿过园子。

    河岸两边还种满了绵延的蝴蝶兰,秋日慵懒的阳光下,花色艳丽而招摇,衬得整个庄园即使在这本该萧条时节里也如璀如璨,生机勃勃。

    言婳一边走,一边跟绿栀介绍她脑子里还记得一些往事,“这就是银链河,玉剑山庄家大业大,直接截了一处河道在院子里做点缀,养了这么一出好景色,漂亮吧?”

    绿栀点了点头,看着河岸两边蜿蜒迤逦的灼目艳色顺着银链河绕到了郁郁林深处。

    言婳目光落在那波光粼粼的水面上,继续说道:“我娘就是掉在这河里死的,赤着身子泡了一夜。”

    绿栀转过头,看向言婳。

    言婳声音并不大,但仔细去听,这身前身后几人都能听得清楚,她神色上却也并没有任何禁忌或者悲悸之色,恍若只是在说一件普通事。

    “这河水是活的,所以早上被人发现时,她已经被河水冲到庄园河道口了。如果不是那河道下积了太多淤泥,一时挤不过去,只怕会冲到大街上。”

    绿栀伸手拉住她。

    言婳手指细嫩,此时骨节却有些僵硬,她转头看向管家,问:“秋叔,当时你也在,是吧?很多人,很多人都在,都看见了。”

    管家的脚步早在言婳开口时便乱了,此时更是垂着头,虽看不清楚神色,但弯起的脖颈却几近僵直。

    言婳还在看着他,目光如有实质。

    良久后,老人的声音才缓慢响起,夹杂着一些劝慰的感喟:“玉夫人离世已久,当时......唉,即使是为了她的声誉着想,大小姐也不该再提。”

    “声誉?什么声誉?”言婳无声笑了下,说:“命都没了,屎尿污水兜头泼了满身,还在讲声誉?”

    她的声音又快又冷,夹杂着冷笑,似是听了什么荒诞事。

    管家立时语结,花白的头颅垂的更深。

    言婳的神色如若覆了一层寒霜。

    一行人慢慢趋于沉默,秋日温暖,清风舒爽,吹皱了河面,从很远的拐角处起,便是漾着层层的水波,粼粼落落的反射着阳光,刺眼的白。

    从桥上下来,远远就看见傅如梦也带了些人在桥那边不远处等着。

    傅如梦背后带的人,与言婳身后的人也不遑多让,明眼看着,就是要打擂台一样针尖对麦芒的碰上。

    “又来一波。”言婳看起来并无慌乱,只是勾起唇,眼底却已经没有了任何笑意,“看来玉剑山庄还挺闲的呀。”

    傅如梦昨晚在自己大儿子床榻前守了一夜。

    今日辰时太阳升起时,她还有些恍惚,总感觉小儿子断腿的事情只是做了个噩梦,但梦一醒来,又变成了那个在山庄里隐形了多年的大儿子被人砍掉了两只手。

    秋简也回来了。

    那个贱人留下来的贱种!一定是她,一定是她从中做了手脚!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巧?一定是她,一定是......

    她远远看着那个娇俏的身影越来越近,甚至渐渐与脑海里另一个同样身姿绰约的人重合在一起。

    傅如梦死死掐着嬷嬷的手,大惊大俱之下,又连带着之前秋木泽的事,她此时已然面色青白,唇色泛紫,一双眼睛因为布满血丝呈现除了赤红色,看着有些骇人。

    言婳原本是直直冲着她过去的,临到近了,又像没看见人似的,抬脚就要擦身过去。

    “大胆!”这一声,却是扶着傅如梦的那个嬷嬷喝出来的,几乎是老年人了,眼皮耷拉下来时整个人都透着股阴沉,却莫名其妙摆出一副底气十足的样子:“你一个庶出的......”

    嫡庶?

    看这意思,竟是要把后宅里面的手段使出来痴缠,来给言婳上眼药。

    不过,言婳显然并不吃这套。

    对方声音起来时,言婳像是才看见路中央还有这么一坨人在,慢半拍的啊了一声,但又很快看了绿栀一眼,说:“她好吵。”

    绿栀闻言并未停顿,抬腿,收脚。

    那个年过半百的妇人话音未落,人便已经如断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惨叫声都没响两下。

    傅如梦如今本就神志不稳,身体虚弱,身边之人飞出去时,她还沉浸在满腔满肺的愤恨之中,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只是觉得身子一歪,若不是身后的丫鬟扑上来扶了一下,她几乎要立时趴在地上。

    但等她稳住身形回过神来,那位嬷嬷已经哇的一口吐出血来。

    傅如梦瞪大眼睛,看着那嬷嬷的惨状,又转过头看了看笑意盈盈但目光冰冷的言婳,神色几乎是被她的猖狂所震惊住,竟然硬生生的退了两步:“你,你,你敢......”

    言婳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不过是个下人,这有什么不敢的。”

    傅如梦脑袋都嗡了一下,很显然,近些时日里,至亲之人身上发生的残酷变故,已经让这位也即将年过半百的妇人几近崩溃。

    所以她面对言婳的挑衅,恍惚片刻后,骤然间放弃了本该属于贵妇人的矜持,状若疯魔的扑过来,声嘶力竭:“贱人!你个烂货!你还敢回来,我杀了你......”

    绿栀皱眉,对她更加不留情,同样一脚踹出。

    其身后几个窄袖短衫明显会点拳脚的侍女们纷纷惊呼,急忙叠在了傅如梦身后充当肉垫,但最终依然挡不住来势,摔了满地。

    “你敢伤我们夫人?”人群中蓦然响起一声大喝,“围上!”

    殴打一个主子跟殴打一个仆人相比,显然在玉剑山庄里产生的反应是不一样的。

    几乎是瞬间,傅如梦身后原本跟着的人和绿栀旁边管家之流全部变了脸色,而后个个攥紧了刀剑,一息之间便围住了言婳等人。

    绿栀带的人自然也不是等闲,甚至说因为锻造兵器一事本该有的回馈,这些个亲兵们如今个个身负军令,唯一任务便是全天候保护好这两位,所以此时同样唰的一声抽出了兵刃。

    锋刃闪烁,场面一时僵持。

    两息之后,还是言婳懒洋洋的轻笑声打破了沉寂。

    “明明是秋夫人欲杀我在先,”言婳目光看着那个被几个侍女七手八脚扶起来,眼瞧着都出气多进气少的傅如梦,声音缓慢而清晰,“怎么?玉剑山庄可是出了个新道理,要人站着任人宰杀才行吗?”

    “或者,”言婳往前走了一步,最终站在了管家面前:“秋叔,你要不要去问问秋单怀,看看他要不要杀我?敢不敢杀我?”

    老管家的脸色一变再变,额头上几乎要冒出汗来。

    言婳笑了下,抽空看了一眼地上,轻轻抬了抬细巧的下巴:“再不然,你看看要不要先带秋夫人进屋。”

    傅如梦受了绿栀一脚,即使有人做垫背,此时眼看着也快要晕死过去了。

    “其实我从昨日看她就觉得不对劲,好像脑子不太好,脸色也不对,感觉像得了失心疯一样。”言婳转过视线,重新落在管家身上:“这不是离秋木泽的院子不远了么,抬过去看看吧,别死了。”

    作者有话说:

    嗯,是的,万字我也圆不过来。

    就这样吧,该到哪是哪吧,放弃

    (默默难受)?

    ? 163、江湖武侠43

    室内点的是苏合, 馥郁浓重的燃香醇厚,但依然遮不住底下一层刺鼻的药味。

    即使是秋木泽,在如此伤势之下, 自然也受了许多折磨。

    他已经回府多日, 虽然生理上早已经度过了危险期,但人之生机却也消弭了大半,好在玉剑山庄底蕴富裕,所以日日汤药不停,用着山珍名药来勉力吊着他的精气神, 连带着整个院子都笼罩着一层苦涩的味道。

    傅如梦被几个仆人连抱带拖的挪到了外间的软塌上,这院子里因住着的是病人,终日都有守着专门的大夫,所以很快就有白胡子老大爷提着药箱匆匆赶过来。

    言婳与绿栀撇下傅如梦和老管家,径直往内院去。

    老管家不能不守在捂着胸口快要说不出话来的傅如梦身边,对于他来说,这当口下, 对比着生龙活虎的言婳, 秋家女主人的安危总是更重要些。

    他一时分身乏术, 眼看着言婳在还面露难色的婢女面前,已经理所当然的抬脚往里走,也只能沉下脸来, 吩咐其他人跟上去。

    领路的婢女对上言婳的横冲直撞也很无奈, 只能把头垂的很低,匆匆带着人过了廊子, 停在一个门窗四合的房子前。

    那门前还有两个守着的侍卫。

    “大、大小姐, ”婢女对言婳的称呼还有些迟疑, 但顿了下后还是喊了出来, 一边朝那两人使眼色:“大小姐过来探望少庄主,烦请二位通报。”

    那两个侍卫一听见大小姐三个字便不由得对视一眼,昨日大小姐归家的声势太过浩大,这一山庄的人该知道不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大半。

    秋家大小姐来探望少庄主,本应是寻常,但这气势......

    两个侍卫看过言婳身后那些人,一时有些面面相觑。

    言婳等了一息,轻挑了一下眉:“两位对我有意见?”

    侍卫们瞬间反应过来,忙拱手道:“小人不敢,只是少庄主伤势未愈,今日实在不方便见客。”

    “真是奇了,秋木泽到底是伤哪了,我今日不过是来探望,竟让你们个个如此推三阻四。”言婳眨眨眼睛,表情无辜:“他不是死了吧?”

    “当然不是,”侍卫抬起头,面上显出几分恼怒,又竭力忍下:“少庄主他,他只是伤了腿,如今不方便行走。”

    言婳哦了声,说:“伤了腿,所以就见不了人了?”

    侍卫一时语结,匆忙与另一人对视一眼,神情愈发吞吐。

    言婳有些不耐:“你们不开门?那我自己开门。”

    她说着就走过来伸出手推门,一侍卫大惊,忙伸手去拦。

    那侍卫自然不敢拦实了,所以言婳一边挥手,同时裙下腿脚灵敏,“哐”的一声就把一对扇门踹开了。

    “你、你怎敢......”侍卫们没想到她如此霸道,愣了片刻后,纷纷带出了敢怒不敢言的神色。

    言婳可不在乎,只是开门后一股浓郁的药味夹杂着沉暮的味道随即飘了出来,她连忙掩了鼻子往旁边挪了挪。

    她身后是靠近花圃的台阶,为防止言婳不小心崴脚,绿栀伸手揽了下她的腰。

    言婳回头看她,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嫌弃:“臭死了,这秋木泽真不爱干净。”

    绿栀也往旁边站了站,点头道:“确实。”

    年轻的侍卫显然护主的很,闻言有些恼怒,一人忙回身要把门重新关上。

    “不准关,”言婳出声,面容连带着语气都是明晃晃的骄纵:“这么臭,还不散味,那我等会进去不是要被熏死。”

    关门的侍卫冷下脸来,声音也硬邦邦的:“少庄主如今不喜光亮,日常不让......”

    他声音一顿,而后很快发出一声痛呼,原是一道劲气突然打在他肩上,让他快要碰上门框的肩膀骤然一塌。

    言婳抬着下巴看他,声音又缓又硬:“我说了,不准关。”

    侍卫被她看着,手里的长剑瞬间紧握。

    言婳才不怕,不屑的看了眼他,又转过眼神,旁若无人的抬脚进了屋内,一边还用衣袖掩了下口鼻,不耐烦的扬声道:“秋木泽人呢?”

    一侍卫还想拦,绿栀糅身一错,鬼魅般的掠在了他面前,神色冰冷。

    那人被绿栀一看,头皮便猛地紧了下。

    但绿栀并未对他做什么,很快就收回视线,重新跟在了言婳身旁,而后阿竹、小灯、她们自带的两个侍女和两个侍卫鱼贯而入,几乎把原本宽阔的房间站满。

    室内药味更重,或许是因为空气不流通,即使有仆从把各个角落收拾的干净,依然透着股难闻的臭味。

    “太臭了吧。”言婳鼻子上已经皱起了几道褶皱,又忍不住嘀咕了一下。

    阿竹机灵的很,忙小跑的到窗户旁,把两边掩上的窗户都打开了。

    “......什么人在吵?”

    直到这时,内惟传出来的暗哑虚弱的声音才被众人听得清晰。

    言婳挑了下眉,跟绿栀对视一眼,然后便随着声音进到了内惟。

    里间的窗户同样关着,墙边上还点了一盏烛台,烛火飘摇闪烁之下更加显的空间暗沉。

    言婳眯了一下眼睛,才看清楚正在卧床不起的男人。

    年轻的男人脸上早已经没有了当初在宛城官道上的意气风发,甚至可以说,若不是言婳清楚他是谁,几乎认不出来这个男人,眼睛凹陷,面容发青,整个人都萦绕着一股子死气。

    “你是什么......咳咳,”秋木泽显然并不想让人看到他此时的惨状,乍然见到言婳时,第一时间便是掩了面容,身形躲闪,声音呼喝间却又带出来一阵呛如肺腑的咳嗽,“竟、咳,竟敢乱闯,呼,来人,咳,撵出......”

    几个侍从婢女听到主子的声音时,终于闯了进来,脸上都是焦急的神色,其中一个青绸外衫的婢女更是扑在床边小心的帮秋木泽顺气。

    言婳却不动如山,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等到他稍微平静下来,才继续开口道:“我是秋简啊。”

    正在仓皇捂脸的秋木泽一愣,“秋简?”

    言婳往前又走了一步,阿竹去开窗户,外面的阳光瞬间照了进来,打在了她如玉如琢的侧脸上。

    “秋木泽,”言婳微微弯下腰,面容精美的几近圣洁,眼睛乌黑明亮,声音笑着又带了点疑惑:“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啊,你是,傅泽?”

    秋木泽听到傅泽这个名字后,一瞬间瞪大眼睛,终于转头看了过来。

    “是、是你?”

    言婳寸寸看过他震惊的神色,眼底的笑意一闪而过,而后她慢慢直起身体,点头:“我也没想到,竟然这么有缘分。秋木泽,或者说叫你傅泽,你不是在宛城当英雄么?怎么落到了这个田地?啊,我听说你伤了腿,严重吗?”

    言婳问到最后,便把目光落在了紧紧盖着的被褥上。

    秋木泽死死盯着她,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言婳说到他的腿,他才猛的惊醒。

    秋木泽反射性的放下手捂在了被子上,但再抬头时依然忍不住失声道:“你,你不是叫言婳?”

    然后他目光一错,又落在旁边的绿栀身上:“陆、陆之?”

    “你记忆力真好,”言婳点头,笑了笑:“我是叫言婳,但也是秋简,就是那个小时候给你练拳打的秋简呢。”

    秋木泽眉心肉眼可见的一跳,整个人几乎要从床上窜起来,但又骤然停下。

    “你还没说呢,你腿怎么了?”言婳却只是淡定的看着她。

    秋木泽脸上一瞬间浮现出巨大的痛苦,一只放在被子上的手攥的冒出了青筋,他咬着牙忍了片刻,最终还是猛地吼了一声:“出去!滚!”

    言婳眨眨眼,半晌后,轻轻嚯了声,笑道:“喊这么大声,听着倒不像伤势重的样子。”

    “滚!都走开!”秋木泽呼呼喘着粗气。

    旁边青绸婢女再也忍不住喝道:“你们都出去!出去!没看见少庄主不欢迎你们吗?”

    言婳挑眉,环视周围后,反而转身坐在了靠墙的椅子上,慢条斯理的问:“秋木泽,你不欢迎我吗?”

    秋木泽根本说不出完整的话,倒是屋子里的其他人全部被言婳的咄咄逼人激的同仇敌忾起来。

    “你们都是死的吗?”青绸婢女转过头,厉声道:“少庄主养你们干什么吃的,还不把这些人赶出去!”

    侍卫装扮的人脸色愈发难看,一手放在剑柄上,目光凌厉的看向言婳,压迫意味十足:“请。”

    言婳眨眨眼,而后故作夸张的哇了一声,仰起头看向了绿栀。

    绿栀与她对视,又错开目光,而后手中刀鞘轻弹,手臂甩出电石火花的一刀,刀身托着长长的虚影,一刀斩断了屋内那个又圆又大的桌子,木屑被真气激荡,瞬间四处飞溅,有几道锐利的更是重重楔在了墙上。

    唯有绿栀旁边几人不受影响。

    绿栀顷刻间收刀,看着这一切因为发生的太快,以至于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的几人。

    “我不想杀人。”绿栀声音淡淡的。

    直到她话音落下,有人脸上似出现热流,用手一摸,竟是木屑四射后拉开的伤痕流出了鲜血。

    几个侍卫几乎是硬生生退了一步,再次看向绿栀时,眼底已经带上了惊悚。

    连言婳都有些猝不及防,反应过来后不由得拉了拉绿栀的衣角,小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全然不顾身边众人,大声说:“陆之哥哥,你也太厉害了吧,你怎么这么厉害!”

    绿栀有些失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言婳今天梳了两个圆圆的发髻,分别绑了两个带着鸡血玉坠的白色发带,看起来又精致又娇俏。

    言婳把绿栀的手攥在了手里,很快就底气十足的看着床边目瞪口呆的男女:“听没听到,我不想找事的,你们可别逼我杀人。”

    作者有话说:

    么么么么么?

    ? 164、江湖武侠44

    玉剑山庄在肃阳上下沉浮几代, 门下众人大多都是血缘利益相关的亲信之人。

    “家天下”的概念,在这个时代里,从上到下, 无论是所谓的皇族世家, 又或者是江湖草莽,都将这三个字贯彻的通透到底。

    例如这位听到动静后匆忙奔进来的秋姓管家,往上数两代,跟秋单怀等人都是同根同祖,不过是因为所谓的嫡庶之分才做了家仆。而除此之外, 山庄里许多侍卫仆从,遍布在外的掌柜管事们,也大多都是些秋家自己人。

    秋家这一代,全靠秋单怀带着众人在前冲,他们这些人自然也对如今山庄里的各个主子们忠心耿耿。

    言婳离开许多年,当然也不对他们抱有幻想,所以只是冷笑着, 看他们如临大敌的护在秋木泽的床前。

    管家对室内那一片狼藉心中惊骇, 但半晌后还是走了进来, 只是面上露出不虞的神色,声音微冷:“少庄主确实身有不适,大小姐今日既然有心探望, 又何必闹成这般局面。”

    言婳还在捏着绿栀的手把玩, 闻言抬起眼皮,没好气的说:“我确实是好心探望, 可闹却是他们来闹的。秋叔, 你如今虽然一把年纪了, 但眼睛应该还没花吧, 我好歹是秋家唯一的女儿,他们这些下人却敢对我刀剑相向,这是想造反吗?”

    管家神色不变,应声道:“大小姐昨日归府,时来仓促,这些人若有不知,对您稍有怠慢也情有可原。”

    言婳呵了声,对他这般大事化小的言辞不屑一顾。

    “你说的对,”但言婳可不想跟他长篇大论的打机锋,所以很快勾唇笑了下:“秋叔,你这一番话倒是提醒了我,我确实是回来的太仓促了,这山庄内上下估计很多人都还不知道有我这一号大小姐呢。”

    言婳看向管家,问:“我爹呢?我要好好跟他商量一下定个时间,怎么来办个家宴,把秋家这些个叔叔伯伯亲戚们都叫过来,也好认认人。”

    管家眼皮一跳,没想到言婳突然提出这个要求。

    “庄主今日有要事在身,还未回府。”

    言婳闻言摇了摇头,叹口气,声音里都是委屈,道:“我昨天才回来,多年不见,他竟不想着多陪陪我,真是令人心寒。”

    她说着,还特意看了下绿栀。

    绿栀几乎是瞬间点头,冷声应和道:“秋庄主此举委实不妥。”

    管家看她们一唱一和,徒劳的张了张嘴,想了想对方这才回来不到两天便已经鸡飞狗跳至此,大少爷、秋夫人、少庄主全闹了个遍,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巴,并没有再说出什么场面话。

    言婳眼底却因为绿栀的应和染了两分笑意,手里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心,再转过视线时,那笑意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直直看向了床上的秋木泽。

    因为刚才绿栀的一刀,室内唯有的几个秋家侍从全部护在了床边,把秋木泽遮了个严严实实。

    言婳看不大清楚人,不由得撇了撇嘴,“算了,秋木泽,今日你既然不欢迎我,那我等你心情好了再来。”她一边说着,一边从椅子上站起来,面上露出无趣的表情:“不过,过几天的家宴你一定要来,不论小时候情义如何,我们总是一家人,对吧?我如今好不容易回家了,你和秋木宸怎么样也应该表示一二吧。”

    她说话的语气随意,好像那所谓的家宴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秋木泽却只是咬着牙,在人群的缝隙中死死盯着她,目光慢慢闪烁。

    直到言婳等人几乎要走出内惟,他才猛地把身边的人推开,没头没尾的来了几句喝问:“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做的?!”

    他应是最近都没怎么说话,大声的时候,嗓音带着撕裂一般的粗粝,但很凶。

    绿栀回过头,直直的回望着他。

    秋木泽目光颤了一下,神色陷入片刻的恍惚,但他很快又看向言婳,喃喃道:“你是秋简......秋简......你回来......我的腿是不是你们做的?你们当时就在宛城,一定、一定是你!你们在宛城!一定是你们!一定是你砍的!”

    他声音渐渐变大,到了最后已经变的极为坚定,原本青黑萧条的面容因为过于激动而崩成了通红色,脖子上青筋暴露,两只手臂在半空中挥舞。

    身边的婢女一愣,反应过来后怕他伤到自己,忙伸手把他半个身子抱在了怀里。

    言婳脚步轻顿,回过身来,神色无比认真,轻声问:“你的腿被砍断了吗?”

    秋木泽拼命挣开婢女的束缚,嘶吼道:“一定是你们!你们是故意的!什么言婳......秋简!你......你早有预谋!你回来是想为你娘报仇的!一定是......一定是你们砍了我的腿!你当时在宛城!我、我杀了你!”

    秋木泽越说越笃定,越说越激动,瘦骨嶙峋的身体在此刻爆发出了常人无法钳制的力量,张牙舞爪的,整个身体都从床上扑了下来,重重摔在了地上。

    婢女惊呼,忙去扶他,其他人也皆因为他的话瞬间变色,再看向言婳时,已经纷纷带上了愤恨和质疑。

    言婳在众目睽睽之下,却只是轻轻啧了一声,说:“我这刚回来,竟然已经惹你们母子三人都要杀我。呵,傅如梦真是玩了一手好家教,教出来两个对自己妹妹喊打喊杀的儿子。”

    “不过,你讲的什么报仇我却是听不懂。你们个个都说了,我娘是失足掉河死的,我也不是被卖的,而是自己走丢的,那能有什么仇?”言婳说着说着突然弯了下唇角,面容璀璨昳丽,说:“秋木泽,我看你们一家三口一脉相承,脑子都不大好使,都喜欢胡说八道。”

    “你、你......”秋木泽喘着粗气,面容狰狞,根本不给身边人搀扶他的机会,半晌后竟然顺势一把抽出最近一个侍卫的长剑,直接朝言婳狠狠丢了过去。

    这一掷又快又急,裹着几分真气,全然是照着人的命门射去。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言婳甚至还没有做出反应,却见身边绿栀手腕一动,众人只觉眼一花,那长剑便已经回旋着哆的一声嵌入床案之上,紧接着,空间里响起男子的惨叫声,只见秋木泽原本就瘦到尖嘴猴腮的脸上已经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渗了出来。

    几个秋家的侍从霍然而起,手都已经按在了各自兵器的把手上。

    绿栀的声音却又轻又淡:“找死。”

    她这两个字说的很慢,但每个字都尽显深沉雄浑的力劲,听着宛若钢针刺入,杀气凌厉。

    老管家脸色也变了,他近年来一直在帮秋单怀管理山庄内事物,但早年前也行走江湖数十载,老道的江湖经验让他一眼便看出室内这些人根本不是对手。他眼看着言婳身边其余两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们也神色凛然,唯恐绿栀等人借此大开杀戒,那样的话,无论山庄里其他援兵什么时候过来,这屋子里的人却一定必死无疑。

    “误会!误会!”管家根本来不及查看秋木泽伤势如何,便急忙分开几人挤过来,仓促作揖道:“此事有误会,大小姐,陆公子,我家少庄主绝非有意伤大小姐性命。”

    言婳已经回过神来,即使身边绿栀在,她并没有被吓到,但还是惊了下,退了半步后一手抓住了绿栀的衣角。

    她手下攥的紧,面上却看不出来,此时漂亮的脸蛋像覆了一层冰霜,目光犹如实质,一字一句的质问道:“误会?”

    言婳上前一步,盯着他:“你说误会就是误会?是什么误会能让秋少庄主对自己亲妹妹下杀手?”

    管家后背已经冒出冷汗,他虽然也清楚刚才秋木泽对言婳指控的话很有可能不是无的放矢,但这也绝不是他能来插足清算的事情,如此只能拱手解释道:“少庄主此前遭奸人暗害至此,一时心性大变,难以自持,想来其中与您有些误会,所以才会如此激动。”

    “大小姐放心,等庄主回来后,小人一定如实上禀,到时庄主定能还大小姐一个公道。”管家的声音斩金截铁。

    言婳却嗤的一声笑了,看着管家:“公道?秋叔,你可真会说话。”

    管家被嘲讽,却不敢露出异色,只是把头埋的更低。

    言婳冷冷扫了一眼后面的秋木泽,他此时身体落下床大半,身上穿的是单薄的白色中衣,轻软的衣摆下轮廓看的十分明显,一条右腿完整,一条左腿却是空的,自大腿根处截断,雪白的布料软趴趴的塌在地上。

    秋木泽脸上血污明显,鲜血从细长深刻的伤口中不断的渗出来,他在此刻却并没有在意,反而在言婳探究的目光中放下手,匆忙去拉扯床上的被子,身形狼狈的意图盖住自己的断腿。

    言婳神色冷漠,半晌后吐出四个字:“报应不爽。”

    她说完后便没再看他一眼,转过身走了。?

    ? 165、江湖武侠45

    家宴之事, 秋单怀理所当然的并不打算办。

    言婳的骤然归家,已经让他猝不及防,久远时光的那些难堪之事被人翻出来, 如若不是她回来的势头太猛, 他根本不会认这个女儿。

    更何况,他如今唯有的两位继承人都惨遭不测,玉剑山庄即将面临后继无人的境况,旁系的几个兄弟趁机殷勤起来,这般明显的变故, 他哪里还有心情去应付一个庶出女儿的心思。

    就连大小姐这个身份,他都已经是捏着鼻子才勉强认下的。

    但城中荣、郭两家大人给透的口风,都是恭喜他认回血亲。

    呵?恭喜?

    言婳在玉剑山庄根本不消停,几天时间便招摇霸道的把山庄里每一个角落都逛了个遍,走哪去哪,身后都浩浩荡荡的跟着一大串,冲突一天几起, 架打的又凶又猛, 场场刀剑相向, 兵刃见血。

    就算没有人介绍,大家也都知道,玉剑山庄回来了个不好惹的大小姐。

    与此同时, 还有那些旖旎肮脏的陈年往事, 言婳说话抱怨、冷嘲热讽从无顾忌,所以自然不胫而走。

    从古至今, 阋墙之事最能引得人瞩目, 肃阳内的大家族也就这么几个, 一时间倒是有点沸沸扬扬的势头。

    秋单怀怄也被怄死了。

    故而即使城中荣系的那位大人直言秋简归家之宴, 自己会赴约见证,秋单怀也提不起来一点为言婳举办家宴的意思。

    言婳对此倒不是很着急,表现出来的很有耐心,然后一天往傅如梦院子里跑三趟,美其名曰尽孝。

    强迫式尽孝。

    若是傅如梦搞些后宅里的手段,那这请安一事自然也可以做些功夫。但可惜,言婳根本不来大宅院里女子心机上勾勾搭搭的那一套,有武力后盾在,她向来是直来直往,动口不如动手。

    风月场所出来的女子,外表再纯美,内里的颜色也是泼辣和彪悍,才不会顾及什么所谓的体面。

    傅如梦自然不欢迎她,院门前守了层层侍卫,言婳每每想要进去都要让人打一架。

    打架动手这样的事情,言婳这些人倒是能下死手。

    玉剑山庄里的侍卫们却被秋单怀警告过,绿栀带的那些人个个都是不讲道理的兵蛮子,她们又来的如此不怀好意,要在玉剑山庄死了一个,不过半天,真有可能会给人手里塞把柄,惹来大批官兵过来围堵。

    秋单怀不可能为了个秋简就会轻举妄当,他现在还摸不清楚秋简与荣氏真正的关系是什么,也不清楚到底密切到何种程度,故而只能采用拖字诀,等秋简在玉剑山庄日久,真成了他闺女,那才能搓扁揉圆呢。

    秋单怀有意示意下,言婳等人自然是越发猖狂,如此这般几次,言婳进傅如梦的院子已经变的畅通无阻。

    傅如梦此前受绿栀一脚,再加上近些时候因为两个儿子的事情忧思过度,郁结于心,而且年纪也不小了,这一病差点一下子过去。

    言婳可不想她这么简简单单、轻轻松松的就死了。

    言婳真心实意,想让这位富贵矜持了半生的玉剑山庄夫人好好养好身体,养足精神。

    肃阳天气渐冷,她们从苏州来的时候已经是秋天,如今落叶凋零,秋意渐深,冬日缓进,北方特有的凌冽寒霜慢慢凸显出来。

    玄山下的作坊又顺利的出了几炉子钢,只不过或许是因为最近外界气温差异过大,出现了炸炉和裂缝的事情。

    于峰几次声势浩大的来请,纵然不能以制兵器的名义来,但仪仗队的架势摆的很足,从来都是浩浩荡荡的从南到北一路排开,一副荣氏铁了心要给绿栀和言婳撑腰的样子。

    言婳喜欢跟绿栀黏在一起,便让其他人还住在玉剑山庄好吃好喝,自己跟绿栀一起去玄山上玩。

    玄山距离肃阳城池不远,山上林木葱郁,即使是深秋初冬时节,依然布满了宜季的树木,山头一片枫叶早已经成了火烧之色,宛若迤逦的封带,一路绵延不断,美不胜收。

    空闲的时候,绿栀便骑了匹马,带着言婳在山脚上下四处溜达。

    这处属于军事要地,山路横斜,风景动人,但游人却极为稀少。

    初冬的天气,每吸一口气都带着透彻十足的清凉,但耐不住当天太阳升的又圆又大,即使温度不高,也是在暖人。

    两个人绕着山路跑了一小圈,骑得是军中的高头大马,脾气很好,耐力很足。言婳窝在绿栀怀里,身上穿着精致轻薄的绵软小袄,出发时脖子上又带了一些软和的围巾,围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来,在马儿奔跑间,盛满了这山水之间的秀丽风景,耳边呼呼的风声。

    就这么绕着山林跑了一小段,没一会儿,两人紧紧贴着的后背就起了一层薄汗。

    但言婳肉眼可见的开心,整个人都舒展了起来,面容明媚,马停下来踱步溜达的时候,就把围巾扒了放在马鞍上,雪白纤细的一截子脖颈露出来,玉质般的耳垂儿晶莹。

    “家宴月底办吧,把秋家的人全部都招过来。”

    绿栀轻轻揽住缰绳,让马儿慢哒哒的走着,说话时下巴放在言婳颈窝里,嘴唇开合间,温热的气息扑在言婳的耳朵根上。

    言婳有点痒,蹭着脖子说:“好。”

    “那明天就让人限了秋家的人进出城门,秋单怀利字当前,坚持不了几天。”

    绿栀每一说话都在她耳朵边上呵气,小姑娘皮肉细嫩,一会儿就红了,伸出一只手来捏住耳朵垂儿,不满的说:“你说话就说话,别捣乱。”

    她今天耳朵上干干净净,没带那些勾勾挂挂的漂亮耳饰,倒是把之前在苏州的那串黑珍珠的手串带上了,手腕上绕了两圈,日光下晶莹剔透,反射着孔雀蓝的光,显的一截手腕越发白皙脆弱。

    绿栀看了两眼,凑过去在人的腕子上咬出个牙印。

    言婳有点吃痛,立马夸张的叫起来,又嘻嘻哈哈的笑,反手就要去捏她的腰身。

    两个人在马上闹了一会,言婳身上没什么劲,不一会儿就闹得她脖子上都出了层汗。

    绿栀用手给她擦,细滑潮湿的肌理,手指蹭上去揉出淡淡的粉色。

    言婳在前面乱七八糟的叫唤,止不住的缩脖子,身体一直前倾,想要拉开与她的距离,好让风从两人之间吹过。

    绿栀把人捞回来,说:“别折腾了,等会一吹风,小心得风寒。”

    “热呀,”言婳扯着衣服领口,翘着嘴角,说:“你刚才闹我的时候怎么不说。”

    绿栀给她擦完了后脖颈,又摸到前脖颈,那么细软的脖子,温热的,柔柔弱弱的蛰伏在她手掌下,任她施为。

    绿栀忍不住凑过去,又咬了下言婳的耳朵,耳骨薄薄的,含在嘴巴里,唇齿蠕动着,给人清晰的嗟磨感。

    言婳有点猝不及防,整个人都颤了下,片刻后,哼哼唧唧的说:“身上,身上也出汗了。”

    绿栀很快就嗯了声,声音里带着笑意。

    被扯开的衣服领口很容易就陷了下去,微微的潮湿感透过来,身体的热气溢出来,浅浅烘着指尖,然后是整个手掌。

    绿栀把人抱着怀里。

    被军中训练的马儿极为敦厚乖巧,甚至不需要绿栀再手持缰绳,便能够慢悠悠的自己笃笃溜达。

    又或许正是因为没有人催促,这马儿一路走下去甚是恬淡安静,有时候碰到山路两边还在盛开的野花,还会凑过去轻嗅,或者挣断几棵嚼起来。

    但也并不是一直安静,主人们的意图总是变得很快,马儿被人莫名夹紧了马腹,但还有一人踢了下它的后臀,随后缰绳被一只手重新抓住,沉声的命令响起来,四蹄矫健的马儿支棱起耳朵,最终还是在山路上跑了起来。

    起起伏伏的马背,起起伏伏的声音。

    初冬清寒,林间稍显萧瑟,但山路却旖旎的很,透出点春光。

    绿栀一手持着缰绳,言婳就两只手攀着绿栀的这只胳膊,后背紧紧贴着绿栀的胸口。

    几层衣服和皮肉在此刻都变得稀薄通透,言婳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头晕眼花,全身的骨头都被人抽走了,但依旧能清晰的感受到对方的心跳,“咚咚咚”的依照某种频率跳着。

    日光太大了,顶在头上,照得整个山林泛了白光,像是淌了层水。

    过了会儿,绿栀靠着她的耳边,说:“水好多,堵不住了。”

    言婳好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攀在绿栀胳膊上的手下意识的用了点力。

    绿栀看了看她的手腕,突然说:“用那手串堵一堵。”

    言婳一愣,耳根往下都是蔓延的红粉,直摇头,发钗乱颤,声音又低又急,带着小喘:“不行不行......”

    但绿栀还是松开了缰绳,单手去解她那个黑色珍珠连起来的手串。

    言婳有点着急的回头看她,眼尾的媚儿活色生香,脸蛋透着红晕,纯美又昳丽。

    绿栀亲了亲她丰盈的面颊。

    回去的路上,原本还跨坐在马上的人儿改成了侧坐,整个人都埋在绿栀怀,面颊贴在绿栀脖子里,一句话都没说。

    只有止不住的哼哼。

    作者有话说:

    么么哒?

    ? 166、江湖武侠46

    玉剑山庄除了所谓的招收门徒, 向来是以铸剑之术立足于世。

    即是铸造,自然有输出,而且这交易由来已久, 早已成为惯例, 被众人习以为常。

    所以还真的没想到会有一天,玉剑山庄进出肃阳的马车能被城门口扣下,理由竟是朝廷有明文,禁止私自铸造军器。

    侠士可以以武犯禁的时代,这律条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形同虚设, 更何况是在肃阳。

    刀剑在当今是名副其实的奢侈品,当年在苏州,绿栀初初练刀时,与杨飞两人都凑不齐一把买刀的钱,最初用的都是木匠刻的木刀。

    如此算来,被扣下的那两马车刀剑暂时无论品质如何,都一定价值不菲。

    秋单怀尚且来不及对玉剑山庄内的一团乱麻做出打理, 便匆匆跑了一趟元知州的高宅。

    等他回来后, 没有半步迟疑, 直接找上了门。

    言婳一脸无懈可击的天真无辜,说:“只是被扣了车和人?我还以为秋家的铁矿被封了呢。”

    秋单怀最终从院子里出去后,只带了一肚子的气和对家宴之事的妥协。

    “我瞧着, 他比那日你砍秋木宸两只手还恼呢, 一副恨不得杀了我的样子。”言婳勾着唇,声音却凉凉的。

    绿栀正在翻看苏州寄过来的东西, 她们出发来肃阳时, 因人手不足, 身上带的东西不多, 稍稍安顿好了后,言婳就已经在心里惦记上她曾经的那些首饰衣衫,所以很快便去了信,让杨飞着人给她们寄过来。

    这时节下,江湖人为求生存,选择走镖的不少,苏州又是商业大城,杨飞安排了相熟的商路,托寄东西也算得上方便。

    “夺人钱财,犹若杀人父母。”绿栀手里拿着一封信,是杨飞一同捎过来的,并未有什么大事,只是寥寥几句朋友间的关心,她看完后重新放好,搁在一旁的匣子里,这才继续开口道:“只看玉剑山庄这般富贵,哪里还有什么江湖人的影子。秋单怀如今做为地道的商客,擢了钱财,自然要将身家看的比旁人重要。”

    “可不是?现在除了他自己,其他都是旁人,”言婳撇撇嘴,半晌后,又不禁摇头道:“秋家两个儿子都废了,他还有心思搁这上头,真是......”

    她言辞未尽,但明显带着冷冷的嘲弄。

    绿栀转过身来,捏了捏她的手。

    言婳很快从情绪中走出来,看着她嘻嘻笑了两声,然后开始兴致盎然的指挥阿竹等人把箱子里的东西一个个摆出来。

    一共三个半人高的箱子,里面装的东西满满当当,都是之前在苏州临走时提前整理好的。

    言婳在苏州待了这许多年,细细讲来,其实并未受过多少委屈。

    生活层面上,因其心态平稳迎合,不像花楼里其他姑娘们那般排斥,又得鸨母明式微看重,所以并没有受过什么鞭打调/教,甚至可以算得上如鱼得水。

    精神层面上,也因为有绿栀的陪伴影响,一路过来,并没有滋生多少偏激阴沉的性子。

    故而,言婳对醉芳楼这个本该隶属当代女子魔窟的地方,没有具备什么不好的阴影。

    寄过来的那些东西,也多是些承载了她记忆的小玩意,有她一贯喜欢的香炉、茶具、团扇、首饰、胭脂水粉......还有各种各样的衣裳。

    如果可以,言婳甚至对那些榻椅都表示十分留恋。

    “习惯了嘛,那个贵妃榻,我换了半年才换了个舒服的。”言婳从箱子里随手拿了个繁花锦簇的团扇慢慢的摇,扇面上的银丝线被以一种暗绣的手法勾对,随着光线变动会映出漂亮的反光。一边又说道:“对了,还有你以前给我买的那两只金丝雀,我都养出感情来了,还挺想它们的。”

    绿栀抬起头,说:“你若是喜欢,过些天我再给你寻一些。”

    言婳嘻嘻笑了笑,道:“好啊,以后再说吧。”

    两人正随意说着,阿竹突然走过来,怀里面抱了一个匣子,开口处特意贴了个细细的封条,上面是梅花小楷,写着:言婳亲启,旁边还有小字:明式微留。

    言婳有些惊讶,眨眨眼,跟绿栀对视之后,挥挥手让阿竹走了。

    一掀开,果然不太出人意料,都是些床帏里用的东西。

    花楼里调情的物件,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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