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女明星篇(完) (8)
,”赵茯锦打断林瑱的迟疑,声音十分随性,“到时候一应武器盔甲我都会派人送过去,你自己便是女子,应该也用不上怜香惜玉,所以该怎么练就怎么练,你能做的她们也能做。”
“若是还不能,多给她们加点钱。”
小郡主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看了眼绿栀,这是绿栀一贯的手法,每回琢玉回来哭诉外面作坊如何难做时,绿栀都只出两条主意,要么大棒,要么蜜糖,百试百灵,屡试不爽。
林瑱失笑,看了看正斜斜歪在太师椅上容颜瑰丽的赵茯锦,又看了眼那位落于侧坐的温婉女子,室内烛光正映在她细瓷般的皮肤上,目光轻软,看起来柔柔弱弱。
“是。”
防卫队的事情,绿栀上了三分心,但她依然很少出门,事情从她嘴里出来多是三言两语的简单,只身边的人都是聪明人,往往闻弦歌而知雅意,不用她如何吩咐便做的极好。
更遑论作坊里目前的大掌柜是赵茯锦从宫里请回来的尚仪。尚仪一职在宫内女官中地位很高,所以她严格来说应是长公主的人。
昭阳长公主能在作坊萧条开始的时候便派一位司仪出来协助郡主,已然能看出她的拳拳爱女之心。这位大掌柜也果然不愧是在刀光剑影的后宫中幸存下来的智者,行为处事极为利落干净,人情世故也极为练达通透,绿栀用的十分顺手,作坊的成立建设便多亏她一手促办。
当然,事事也不可能真的那般顺利。
其他也就罢了,只一些暴利的东西,比如近些时候在贵族圈里备受欢迎的花花绿绿的糖果,小郡主嗜甜,最是喜欢吃,而且特别喜欢吃作坊里新产的橘子味的水果糖。
绿栀可不想她因为吃糖在这古代得了蛀牙,所以日常看的很紧,还跟郡主身边的丫鬟小厮都通了气,时时盯梢防备。
小郡主嘴巴上嘟嘟囔囔,时不时都要对绿栀做一些小孩子的恐吓,但其实心底一点也不生气,还不由自主的把自己的心思从撩猫逗狗的娱乐上分了七成给她。
自然也是由此,绿栀的女子工厂蓝图才能建设的这般容易。
作坊里如今除了火柴,最大头进项便是类同奢侈品的糖果进账多些,所以很快就有些简易版的制作秘方传了出来。
一两人的私家小作坊绿栀根本不放在心上,只某些官宦世家想来夺一杯羹,暗地里上不得场面的手段不胜其扰。
绿栀最是不耐这些低劣手段,所以没两日,京都人便围观了晋安郡主堂堂正正打上正主门去,高头大马后面用一根麻绳拖着领头掌柜,从南街到北街,一路流血哀嚎。
这般光明正大,实在是嚣张跋扈至极,丝毫不在乎对方反击。
认真讲来,便是对方心生愤恨,脑子抽了状告朝堂又如何?
不过是一个小小火柴起家的作坊,入不敷出搞点小副业,你还要抢别人生路,当真是厚颜无耻。
不过是一群军中遗孀可怜人报团取暖的活计,弱女子夹缝求生已是艰难,你还扒下脸皮去强占,活该遭人唾弃。
作者有话说:
没错,因为最近太不守时,真的很心虚,评论都不敢回复···
还有,我早就认识到了!我根本就不会写权谋!我为什么要开古代副本!大哭!?
? 99、古代权谋9
琢玉被放出公主府去在作坊做事, 绿栀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她已经十九岁,在这个时代十九岁的女孩已经是老姑娘, 早该许出去嫁人, 只不过公主府的许多规矩都依照宫里,大多上了品级的丫头们都需要留到二十多岁。
绿栀对这些仆从抱有的态度一向是双方相互雇佣,一直以来也没有存着所谓拿捏的意思,所以在听丹朱说她心有归属的时候并没有做多阻碍,很快就解除了她的奴籍, 又添置了一份在普通人家看来十分丰厚的嫁妆。
琢玉初初在外,一直协助做的是安置军士遗孀的事,军士遗孀虽然多为孤寡,但和军中许多人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她便是因此与一名七品典仪有了情义。
琢玉虽为奴籍,但身处公主府多年,举止气派都不是寻常女子能比, 长相在普通人家也已算得上极为出色, 在绿栀看来, 配个小小的武职京官绰绰有余。
而且她虽嫁人,却依然能继续帮忙打理作坊的事。
不过这并不是绿栀强求,便是在现代的时候, 她所知道的, 依然会有许多女子在婚姻之后选择归家,更何况是古时候。好在琢玉和她的丈夫都是有心之人, 无所谓是为了情义、财富或者事业前途, 反正最终都没有选择放弃这份工作, 绿栀自然也不会去做深入探究。
或许是因为琢玉的归宿还算不错, 院子里的许多丫头倒是比以前更用心做事了,毕竟再如何被世俗洗脑,也都希望以后能做个有官身的管家娘子之流,虽奔波了些,可总比终日伏低做小的奴仆要好的多。
如今作坊的铺子开的越来越大,还有郡主日益渐浓的信任和宠爱,所以绿栀在公主府的地位肉眼可见的日日高起来,身边的丫头被她随手使唤出去的频繁,故而院子里的人也越来越多。
公主府的大总管隔三差五总要领些人到她面前任她挑选,绿栀从善如流,除了基本的识文断字,面容品相也都挑极为出色的,如此这般几次轮番换血,她那小院里待的女孩子个个亭亭玉立,貌美如花,看着就十分养眼。
除此之外,绿栀日常做的事情并不多。杨婉瑜本就还在弱岁之年,又天然带着不足之症,自她来了之后,虽然不似以往那般羸弱,但也是日日药汤补着,颇为受罪。
所幸她本就不是活跃的性子,外带着这身子,故而愈发惫懒,平日里除了动动嘴巴外,日常便窝在富贵的公主府里,读书作画,弹琴练字,又兼备着锦衣玉食,仆从如云,好不奢靡。
一开始赵茯锦还对绿栀只能长日宅在公主府上颇多惋惜,后来看她怡然自乐,才慢慢放下心来。但遇到寒日炎夏,却也总记得嘱咐仆人们给她添碳加冰。
如今这时代给皇家贵族在炎夏提供冰块有专门的官员负责,名为水司,主要做法便是将冬天的冰储存起来,放在专门的窖洞,夏日再拿出来供用。
幸运的是,制作火柴的一项原材料便是硝石,作坊里,女工们大盆套小盆制作了冰出来,无意间又给作坊提供了一个进项,连带着这一年许多京内小资的百姓都体验了一把消暑的快乐。
绿栀却有些郁结,因为她在烈日炎炎的酷暑时期竟然受凉了。
古时女子重仪态,虽不至于像其他时候那般层层叠叠,但也总不能坦肩露腿。绿栀如今怕冷,但也极其怕热,病好之后,侍女们再不敢给她屋子里放冰,日常连吹风打扇都要仔细,也就只能傍晚时落在亭子里吹吹自然风。
赵茯锦一过来便看见绿栀侧身坐在亭子里喂鱼,一袭苏青色绸子懒懒靠着亭台围栏,手臂轻扬,随着点点鱼食落在湖面上引起涟漪,她肘间丝滑的布料也微微叠落,露出半截雪白细嫩的小臂。
纤骨弱弱,身形似画。
亭子外是一棵巨大的榕树,冠大如盖,绿荫深深。树下原本有两个侍女在岸边逗水嬉戏,看见郡主过来忙站起来行礼。
赵茯锦的神色被这声音打断,忙随意抬抬手,阔步而入。
“你倒是好兴致,”赵茯锦面上带笑,目光对上绿栀时,已经变得轻柔,温声问道:“可是大好了?”
绿栀对她日日问询自己身体状况已经习惯,身边人都纷纷屈身,她却没怎么动,只是仰起脸,声音轻软:“前几日便好了呀。”
赵茯锦随后落座在她一旁,两人挨得近了,她甚至能感受到郡主随身带过来的灼灼热气。
郡主今天外出办事,衣着上不同于绿栀在府内的略显随意,她穿的是得体的月白色长衫,缎面绣着银线玉兰,边襟处云纹复杂繁茂,头上却很干净,许是天热,只用玉簪锦冠挽了个简单的发髻,露出来一双白皙秀美的耳朵,耳垂上缀着点翠妖蓝的珍珠。
通体华贵,又不失利落,明艳动人的漂亮。
赵茯锦坐下来后细细看了看绿栀,她今日依然没有敷任何铅粉螺岱,面上肤色如凝玉,眉眼若点漆,只嘴巴上抹开了一点口脂,并不是艳丽的颜色,仅如花色一般的温柔,却乍然间揉亮了整个人的气色。
绿栀乖乖任她打量。
片刻后,赵茯锦的目光从她唇瓣上移开,笑道:“看着确实又好了些。”
绿栀这才轻轻唔了声,然后重新回到刚才的姿势,只给郡主留了个黑黑的后脑勺和小片侧脸,懒洋洋的半趴在围栏上继续她的喂鱼游戏。
赵茯锦看她这就把自己晾在一旁的懒散模样,啧了声,伸出手勾绿栀的下巴,问:“你胆子什么时候这般大了?”
绿栀被迫与她对视,眨眨眼,神色无辜:“嗯?”
郡主慢慢摩挲着她的下巴,指腹间的皮肤养的极嫩,摸着十分舒适细滑,她看着对方挑眉道:“我过来你既不起身,也不行礼,话也不说两句,像什么样子?”
她言语虽是斥责,面上却十分温和,看不出一丝怒气。
绿栀晃了晃头,把被她手指轻轻捏住的下巴扭出来,神色没有丝毫慌乱,只是开口道:“热嘛,不想动。”
赵茯锦:“喂鱼就不热了?”
绿栀看她一眼,把右手托着的精致鱼盒往两人中间挪了挪,示意她也来喂。
赵茯锦却不理会,面上似笑非笑。
绿栀这才抿了下唇,直起后背,说:“又不是今天胆子才大的,还不是因为郡主一直惯着我。”
她说的十分坦白自然,眼珠乌黑,直直的看着赵茯锦,没有一丝心虚。
赵茯锦心口微微一滞,无奈道:“你,你还有理了……”
“对啊,”绿栀点头承认,转过身时纤白手指拈了两个鱼食团子径自扔到水里,一边说着:“恃宠而骄,书上说了,历来都是如此的。”
赵茯锦缓缓失笑。
恃宠而骄,确实历来如此。
她想到皇帝舅舅如今盛宠的那位丽妃,她爹原本只是个不入流的户部小官,如今这才没两年,便荣升了户部尚书一职,府内大小公子,乍富乍贵之后,在京都简直要横着走。
虽这户部也在昭阳长公主的政权羽翼之下,但其贪婪嘴脸却令她闻之作呕,连带着对那个风评之一便是恃宠而骄的丽妃也没任何好感。
不过眼前人是不一样的,赵茯锦抬了抬眼皮,目光落在绿栀线条优越的侧脸上,对方浓密纤细的睫毛在这个角度呈现出了极致完美的形状,眨眼开合间像忽闪的蝶,让人忍不住想轻轻碰一碰。
这个人,她确实总也忍不住想惯着,但也笃定她恐怕无论如何不会变得骄纵,娇气倒是越来越深,总是让她觉得磕不得碰不得,只能陷在蜜罐子里娇养着才好。
公主府里的湖泊引的是外面鹿川河的活水,所以水质极为清透,里面养的也都是彩色鳞片的鲤鱼,它们就像这府上另一批主子一般,每日不愁吃喝,无忧无虑,个个长得膘肥体壮,丰收喜人。
赵茯锦平复完心绪,顺势从盒子里拈了一颗团子扔下去,引得十几只锦鲤嗷嗷张嘴,鱼尾摆动,溅起水花。
郡主看着看着突然开口道:“你说李图安等人像不像这池中鱼?”
李图安便是新任的户部尚书,这几年,朝廷对外各方的制约力量渐微,淮安以北早已经贼匪四起。贫民百姓如今不仅要承受兵匪之苦,还要接受三五不时的天灾,光是今年年春,京都附近便涌过来了许多流民。
京都城内在朝廷看来住的都是贵人,自然不被允许让那些衣衫褴褛的流民进来,赵茯锦和绿栀合计一番后,放开了几个长公主名下的山头,暂时收留了这些人。但也只分开收留,女的进作坊做事,男的被打发去开山修路,具体事宜由长公主亲派的一位心腹将军去负责。
如今女子作坊已经把京外属于郡主的田地占了大半,她们现在也包了个山头,养了半山的兔子以供日常吃食和售卖。至于为何养兔子而不是其他家畜,自然是因为兔子相对好养活,日常吃点草和杂豆便长肉迅猛,繁殖也快,皮毛也可二次利用。
而所谓的女子防卫队也已经凑齐了十个,每队百人人,还被林瑱像模像样的按照军中级别规划分了伙长、百夫长。初始,这些女人还只是一味畏缩,后来林瑱训练时便经常以野猪做靶子让她们去捅杀,年春的时候又经历过几次流民围村,这些防卫队员们总算是添了许多血性。
只是人多了,事物也变的极为复杂,宫里陆陆续续派出来十几位司仪司工。其实管理还在其次,毕竟这时候的女人普遍隐忍,不像男子那般争强好斗,所以只要制定好规则便几乎安全无虞。最主要的是作坊里产出随着工人数量也慢慢暴增,如今的市场太小吃不下,许多衣服鞋袜、兔肉果脯都堆在仓库里。这些东西精细,拿出去做赈灾不切实际,唯一的出路还是只能换钱,再换些粗粮。
绿栀仗着郡主,自然而然的便把目光放在了朝廷军备上,赵茯锦听她提了两句后当即去了趟宫里找长公主商议,而后没半个月,女子作坊的仓库便被搬空,又过两月,便有了一连串订单下过来。
军备物资的事情,李图安作为户部尚书,自然要全面负责。他是昭阳长公主的人,对赵茯锦原本也应该十分客气,可时下朝廷官员贪婪成性,雁过拔毛,便是郡主打出招牌,依然少不了层层克扣。
“府里日日有专人撒食喂养,可它们却像不知道饱一样,还是会为这蝇头小利蜂拥而至。”赵茯锦看着水面那些鱼儿,淡淡说道。
“安稳太久,已经理所当然,”绿栀拍了拍掌心的碎屑,身后有人迅速拿了湿帕子递过来,她接过擦了擦手指,忽而又笑了下:“不过,养肥了才好吃。”
“我听说,红色鲤鱼肉质鲜美的很呢。”
赵茯锦闻言,脸上丝毫没有异色,反而很快眉眼欢愉,笑的畅快。
两人在亭下随便聊了一些公事,多是赵茯锦在说话,绿栀听多言少。她十分清楚,以昭阳长公主的政治敏感度和满天下对帝王皇族趋之若鹜的才子智囊们,赵茯锦在现下的成长途中根本没有那么需要她的意见,对方如今这般说出来,不过是与她分享讯息,同时也可以捋一捋自己的思绪罢了。
晚上赵茯锦让厨房去湖里捞了几条鱼出来,她自己不喜欢吃,全赏给仆人们吃了。
一起吃过晚饭,两人因着下午说的多了,一时没有睡意,便相对着下棋解闷。
赵茯锦还是一贯的臭棋篓子,走两步悔三步,闹人的很。
绿栀放下手,说:“你耍赖,我不玩了。”
她说话向来有一是一,说了不玩,那便当真不会再落子。
赵茯锦无奈,再三保证不会犯规之后看绿栀依然不动手,只好放弃,但面上还带着一点悻悻,嘀咕:“这算什么耍赖,你教我的绝招我都还没用呢……”
绿栀一听就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便是那百战百胜的掀棋盘大法。郡主以前耍小聪明的时候,还把这手段放在跟她母亲昭阳长公主的对弈上,把长公主气的狠狠罚了她一顿。
那之后,她便不怎么用了,因为这法子归根究底只能成功在一个基础上,那便是仗势欺人。绝对的权势财力,绝对的掌控力,如此才可以让棋局生死随心。
绿栀笑了下,说:“那我谢谢郡主手下留情。”
赵茯锦嘿嘿两声,手肘随后立着案几,撑起脑袋看桑木棋盘上那只素白的手,修长纤细的指尖落在白色棋子之上,便若水光润玉,落在黑色棋子上,便如月夜生辉。
素白之中,还有一点不明显的青色血管在细嫩的皮肉中隐着,清冷冷的,动人至极。
绿栀把棋盘上的棋子一颗颗的捡起来,放进旁边的盒子里,一边随意问道:“丹朱,现在什么时候了?”
丹朱性子软,平日在绿栀面前还有些孩子气的娇憨,所以一直没让琢玉带她出去做事。但她一向怵赵茯锦,郡主在的时候,她往往跟个隐形人一般立在身后缄默,说话也细细小小的。
“亥时一刻了。”
夏天日长,这个点在古时候已经算夜深了。
赵茯锦:“困了?”
“嗯,”绿栀把旗盒的盖子合上,点头:“有点困。”
赵茯锦抬起眼睛看她,室内烛光闪烁,跳动的光线落在绿栀娴静美丽的五官上,纤长的羽睫之下落了一片浅浅阴影。
郡主手指微动,反应过来后,自己的指腹上已经有了对方睫毛忽闪后细微的摩擦触感。
“你,”赵茯锦停顿片刻,笑道:“你睫毛好长。”
她说完后,似是看绿栀没什么不适的反应,动作也越发肆无忌惮,掌心撑着两人之间的棋盘俯过来,轻轻摸了摸绿栀细腻轻薄的眼皮,眼睫,右眼,左眼。
随后,赵茯锦精致漂亮的脸蛋上挂着盈盈笑意:“困了睡我这吧,省得还要走回去。”
作者有话说:
谢谢小天使们安慰,痛定思痛,一定不墨迹了,好好写!!?
? 100、古代权谋10
绿栀的院子距离赵茯锦的住处确实不近, 长公主府占地面积大,亭台楼阁、校场跑马一应不缺,说是一个皇家园林都不为过, 往日里她一直把两处之地的来回路程作为小小的锻炼身体之处。
今日夜深, 两个女孩子关系亲近,顺势留下并不算逾矩。可绿栀身体弱,晚间睡觉颇为麻烦,又因为前几日风寒初愈,忌讳受凉, 所以在这炎炎夏日,室内夜间便不能放冰。
不过赵茯锦似乎并不在意,甚至兴致盎然,挥挥手很快让人把寝室的冰炉全部移了出去,只开了两面对流的窗户,檐下点着熏蚊虫的香草。
按照宫廷的规矩,皇室子女自小便是独立睡房, 就算是极年幼时, 也很少会让贴身奶娘或者侍女陪/睡。
特别是昭阳长公主这一脉, 打心底里信奉的是天潢贵胄,目下无尘。
赵茯锦自记事起便一个人睡惯了,今日邀绿栀留宿或许是一时兴起, 但也确实带了些隐秘的欢愉。
丹朱让人把绿栀日常穿的衣物取来, 公主府里穿戴的缎料绸子自然都是最好的,赵茯锦也一向大方, 她自己有的, 也多会拿一份给绿栀使用。
浮光流银的丝绸, 触手丝滑微凉, 便是最低调的月白颜色,依然非凡华贵。
洗漱之后,丹朱拿着细葛布慢慢拢着她黑色的长发擦拭,绿栀的一袭乌发在锦衣玉食的生活里被养护的极好,浓密柔软,松松散散的垂落到腰际,瀑布一般滑顺。
正擦着,赵茯锦突然从山水屏风后面绕过来,她披了一件单薄的玉青衣衫,布料上绣着细细长长的兰花,腰间窄窄一握,衬得人亭亭玉立。
郡主明显也是刚洗漱完,头发散在背上,眉眼若画,面容清丽,如清水芙蓉一般。
丹朱看见她忙束手行礼:“郡、郡主。”
赵茯锦眼皮轻抬,视线从她身上一扫而过,落在铜镜里的绿栀脸上,不客气的说:“你留的这个丫鬟也太小气了,每每见我话都说不利索。”
绿栀转过身,看见丹朱听见这话立时把头垂的更低了,连托着布巾的手都微微抖了一下,她伸手把那布料拿起来,安抚她:“你先下去。”
丹朱忙应下,低着头匆匆出去。
“你倒是对自己人维护的很。”赵茯锦不在意的哼了声,一边随意走到旁边的软塌靠上去,目光在一身轻薄寝衣的绿栀身上肆无忌惮的细瞧。
绿栀转过头问她:“你不觉得的丹朱性子跟我很像吗?”
赵茯锦:“跟你像?”
“对啊,以前的我。”绿栀拿起巾布擦着还在滴水的发梢,脊背挺直,便是一个坐立垂首的姿势,依然丰姿卓越。
而丹朱,仆从肖主,相比于琢玉,她跟杨婉瑜的年龄相仿,在那院落里一起长大,彼此性情影响深远。只看丹朱现在对郡主的态度,便能看出曾经的杨婉瑜确实是怕赵茯锦的。
赵茯锦微微挑眉,她对几年前的那个杨婉瑜已经印象模糊,但回忆起来确实怯弱少言,彼此相处六七年,两人之间能记起来的交谈话语寥寥无几。再仔细想想,她和对方交好如此,竟然只是这三四年才有的事,可其中青目有加的缘由,又皆是有迹可循,并没有多少突兀之感。
“郡主定是不记得了,我以前在你面前就如丹朱一般。”绿栀轻叹,转过身面向镜子,“当初我刚到公主府时,你以为我是你同父异母的姐妹,好一段时间都十分抗拒,还曾经把我推到在雪地里。你都忘了?”
赵茯锦没想到她突然翻起了旧账,不禁啊了声,面上少有的露出几分窘态,打哈哈道:“有、有吗……”
绿栀点点头,表情认真的说道:“有。”
赵茯锦搔搔头,不说话了,半晌后又走过来,站在她身后,咳了声:“我给你擦头发吧。”
绿栀闻言神情不变,理所当然的把手里细软的葛布递过去。
葛布质地轻薄,吸水性很强,但即使如此,换了两次之后,她的头发依然带着点潮气。绿栀体质弱,每次沐浴之后头发必须擦干,要不然很容易头痛。
赵茯锦从来不是伺候人的主,便是现在给人擦头发都是人生第一次,她也知道放轻动作,但技巧上就一个捧着发丝搓揉,很快就把原本顺滑的头发纠缠在一起,她还自顾不知。
“小时候的事还记这么牢,是不是一直怨着我呢?嗯?”
赵茯锦面色这会儿已经恢复如常,她生来身处高位,自然丝毫不会对幼时的事感到愧疚,只是想来有些好奇,低下头笑着质问她,还空出一只手去捏绿栀的耳朵。
绿栀对她的小动作并不排斥,自顾自想了想杨婉瑜简单内向的性子,片刻后摇摇头,说:“没有,就算是以前,也只是有点害怕你而已。”
“郡主大概不知道,像我这样的病弱身体,若是长在普通人家,便是那些平常的富贵人家,细细养着都很难活下来,”绿栀慢慢思量着这具身体原来的记忆,声音很是平静:“能来公主府,享受几年泼天富贵,没怎么遭受病痛困苦,对我而言已经十分幸运,哪里会有怨恨。”
赵茯锦挑眉,对她的话不置可否,手指摸了摸她的头发,感觉差不多了,随手把葛布一扔,然后打算把发丝后面乱糟糟的地方捋顺,遇到打结处,不知轻重的继续往下捋。
绿栀无奈,忙把自己的头发解救出来。
好一番折腾后,绿栀才收拾好自己。因为头发过长,为了不影响睡眠,临上床前,她又给自己简单编了两支发辫,松松散散的垂在胸前。
赵茯锦坐在床边,撑着手臂,心中柔软至极又乍起几分坏心思,绿栀一过来她便动手扯那两根辫子,还止不住的笑:“你这样子像庄子上那些干农活的小姑娘。”
绿栀哦了声,也不生气:“你头发干了吗?我也给你编两个。”
原本赵茯锦看绿栀的模样还带着些调侃,经她一提,自己竟迅速生出几分兴趣,几乎没有犹豫:“好啊。”
绿栀便回过身在梳妆台附近找了两条浅色的发带,赤着脚上床,相对着赵茯锦坐下。
赵茯锦只觉得一丝若有若无的冷香随着飘过来,她抬起眼皮,才发现两个人坐的实在太近了。
就算是往日亲密,也完全不是现在这样,绿栀直起身子过来帮她拢头发的时候,她甚至能清晰的看到对方柔软脖颈上的细嫩血丝,蜿蜒精致的锁骨,还有轻薄通透的寝衣下起伏的贴身小衣。
绿栀的手指修长白皙,指尖在赵茯锦颈肩四周灵活跳动,手背偶尔还会整个贴在她脖子上。
正是酷暑,即便是夜间,温度依然高的很。
赵茯锦身体康健,自小便火力旺,体质既耐寒冷又耐高温,原本她还没觉得燥热,直到绿栀的手在她脖颈间四处滑动,对方指尖因气血不足导致的一点微凉到处撩拨,她才突然意识到周围节节攀升的灼烧温度。
“这样可以吗?”绿栀轻轻拽了拽她的头发,问:“不紧吧?”
赵茯锦直直的看着她,半晌后用鼻音回答了嗯字。
绿栀得到答复,继续垂眸自己的动作,柔软的手指在墨发之间灵巧勾动,从上到下,鳞次栉比,依次错落。
“先捏着。”绿栀编到发尾,提醒道。
赵茯锦伸手捏住,看着对方拿着丝带给自己发尾上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编完了一侧,绿栀继续伸手拢她另一侧的头发,赵茯锦很快又感受了一遍那种灼烧皮肉间几点凉意的跳跃,甚至对方直起身子又坐下来时,膝盖和小腿轻轻碰过来的触感,都被她极其敏锐的察觉。
赵茯锦的意识在这一刻被抻的极为精细,她看着眼前这个神情专注的女孩儿,好一会儿后,突然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那里有几缕细碎绒发微湿,此时软趴趴的贴在细嫩的皮肤上。
“你出汗了,”赵茯锦感受着指尖的潮意,问她:“很热吗?”
绿栀点了下头,说:“有一点。”
“为什么?你的手很凉。”赵茯锦的手指顺着对方发际的轮廓缓缓往下,亲昵的摸她下颌,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飘忽。
绿栀的声音比她安定多了,还无意识的晃了晃下巴,但最终即使没有躲开对方的手指,她也没有别的抗拒动作,声音轻软:“体虚导致的,不过也没什么大碍,就是抵抗力差点,身体体温比常人低一些,手和脚会比较明显,即使在……”
绿栀的声音顿了下,随后小腿轻轻抬了抬,人也笑起来,像是在面对普通的玩闹,说:“你抓我脚干什么,吓我一跳。”
赵茯锦自己也没想到她竟然会顺手去摸绿栀的脚,或许是因为她们正相对坐在一张柔软的床上,又或者是因为周围纱帐太过轻飘旖旎,更有可能是两个人真的离的太近了,近到让她失去一些人与人之间应该保持的疏离。
“一直都是这样的,所以我已经习惯了,”绿栀似是完全没有在意这个小插曲,继续刚才的话题,“不过我还是很羡慕郡主你的身体,小火炉一样的体质。”
赵茯锦无意义的嗯了声,目光还看着对方反射性缩回去的脚,素色裙摆落在足背上,露出半个弓月,跖骨和几颗脚趾干净精巧,不似常人的粉白,而是玉质一般透着光泽,她刚刚只轻轻碰了一下,凉意通透。
“你呢,夏天还不怕热,到了冬天又不畏寒,”绿栀声音里带着轻松和向往,说:“抱起来也一定暖和舒服。”
赵茯锦这才抬起眼睑,视线落在她脸上,半晌开口:“那你这种体质,是不是夏天抱着比较舒服?”
绿栀抬起头,眨眨眼,说:“可能吧。”
赵茯锦意味不明的勾了下唇,随后伸手就要去搂她。
“哎,先别动!我这个马上编好了,最后两下,”绿栀忙抬起手,面容肃整,手指却灵动翻飞,说:“好了,捏着。”
赵茯锦只好停住动作,依言照做,帮忙捏住自己的发尾方便她打结。
绿栀打完蝴蝶结,正打算再顺顺发辫,就见对方身体迅速压过来,两人双双跌落在柔软的床上。
赵茯锦脸上带着嬉笑,灼热的掌心手指很快就流连在绿栀的脸颊、脖颈、锁骨、肩背,轻薄的寝衣都被她借势撩开了大半,一边道:“确实凉凉的舒服,别人都是暖床,你倒反过来了,嗯,你,你真是……”
绿栀如今身娇体弱,有意纵容之下,面对一个矫健灵敏赵茯锦的玩闹毫无招架之力,不一会儿便气喘吁吁。她本就不耐热,又被贴上这么个暖炉子,很快就在鼻尖额头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郡主……你……赵茯锦……”
绿栀喘息着唤了两声,身体敏感处被对方肆无忌惮的触碰,细嫩的皮肉神经非常忠诚的反馈着酥麻。
两人闹了一会儿后,她便被压的有些不适,伸出一只手探到赵茯锦后背,正打算用巧劲别住她的胳膊脱身,就看到身上肆意折腾的人慢慢停了下来。
赵茯锦虚虚撑着胳膊,目光灼灼,直直的盯着她的脸,两人细巧的鼻尖几乎碰上,气息慢慢纠缠,眼睛里盛着缱绻迷离的柔情。
绿栀心尖一软,手掌落在对方背上,然后便感觉到一个非常纯情的吻落在自己眉间。
赵茯锦一吻落下,很快就抬起头,略微痴迷的看着身下的人,绿栀睫毛轻颤,眸色含春,整个人都漂亮的不像话。
“你……你脸红了些……又……又出汗了……”赵茯锦声音放的很轻,几近呓语,手掌撑在对方脸侧,拇指指腹无意识的摩挲着一点她的脸颊,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绿栀轻轻唔了声,看着对方尚不自知的一张春意浮动的动人脸庞,半晌后还是忍住了,伸手推搡,小声说了句:“你身上好热。”
她并没有怎么用力气,赵茯锦就被推开,绿栀慢慢坐起来,手指拉开衣襟扇了扇,空气却像是粘稠的在拉丝,一点风都没有。
半晌后,还是赵茯锦回过神来,对外高高喊了一声:“拿把扇子来。”
很快就有侍女从屏风外走过来,捧了两把银绣春花的团扇。
赵茯锦从床上探手一接,声音清冷:“行了,下去吧。”
侍女俯身告退,留下赵茯锦躺在床上,半撑着手臂,对着绿栀单薄纤瘦的后背轻轻打着扇子。?
? 101、古代权谋11
晚间两人闹了一会, 天热,彼此都没睡意,双双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小话。
后来烛火灭了, 午夜过后的气温逐渐降下, 赵茯锦才停下手里的扇子,随意丢在一旁,慢慢适应着耳边平稳的呼吸声睡去。
第二日一大早,赵茯锦又是神清气爽。她向来精力旺盛,便是日常极少熬过夜的人, 一夜醒来后依然精神奕奕。
但绿栀晚间被她挨得近,热腾腾的体温烘着,睡得不怎么安稳,连带着精神也有些蔫蔫。
郡主略微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看她脸色纯白,忙按着她的肩膀让她继续休息。
绿栀被她在一旁直勾勾的瞧,还有时不时的戳脸、摸头发骚扰, 哪里能睡得着。撑着精神懒洋洋的起了, 简单吃了两口饭菜, 一路溜达着回去自己的小院,安安稳稳的补了个觉。
赵茯锦后知后觉,也只能兀自记在心上。
但除此之外, 她像是突然间才发现女孩子之间亲密无间的相处模式。
郡主从小就在京都呼朋唤友, 风风火火,身边年轻的公子少爷, 闺秀少女比比皆是。她也曾看到过几家小女孩彼此要好, 每次什么聚会玩乐时, 个个凑的极近, 头贴着头窃窃私语,恨不得连更衣如厕都手拉手一起去。
赵茯锦往日里嗤之以鼻,觉得她们小孩心性,难登大雅之堂,但如今面对绿栀,才浅浅咂摸出一点滋味来。
若是两人交好,自然是总要挨着、亲亲近近的才舒服。她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这样想着才那般不依不舍,但她自己确实如此。
赵茯锦和绿栀这几年已经十分友好,对绿栀也很是照顾,因的她身子弱,公主府里日常精食脍细,对她比对郡主这个正当的主子还要奢靡精细。
赵茯锦经常外出,但每次回来总会记得给绿栀带些好吃好玩的小玩意。偶尔一同出游,在外人面前也从来是毫不掩饰自己的偏爱。
就连作坊的事情,绿栀往往只出了简单的主意,事实上一应事物铺开全都是郡主在做。更不用说若是从旁人嘴巴里听到讲绿栀几分不好,那真是点了炮仗,便是彼此撕破幼时情义和脸面,她也要教训回去……
赵茯锦曾经认为这已经算是极为亲密了,但最近却觉得两个人还可以玩的再好些,白天黏在一起也就罢了,时不时还总想让绿栀留宿在她那里,一起说话睡觉。
身体接触也自然而然,刚开始只是拉拉小手,摸摸小脸,很快赵茯锦就得寸进尺,搂搂胳膊,贴贴后背。她火气足,又是夏热,大多时候都能把绿栀缠的出一身薄汗。
赵茯锦素来爱净,但面对绿栀却丝毫没有嫌弃之感,反而觉得她脸色水润,绒发濡湿,汗水津津的模样着实撩人漂亮,好几次看的她心中软到一塌糊涂,甚至柔软到了极致后又滋生许多不为人知的施虐欲望。
特别想,狠狠揉她一下,狠狠咬她一口。
不过面对绿栀那一身冰肌玉骨,她好歹还有些理智,一直平安无事的强压下这些莫名的冲动,最后实施出来的仅仅是短暂而克制的触碰。
之前七月时,绿栀已过了自己十七岁的生辰。
赵茯锦对绿栀过生辰除了买东西花心思哄着外,并没什么多余的想法,心态上也像以往几年一样,一直觉得绿栀还是少女娇弱细嫩的模样。
可在外人看来,女子到了十七岁,早已经是需要说亲的年纪了。
当然,郡主无意识的忽视这个事情,还因为杨婉瑜是以驸马远亲的身份被托孤在公主府的。驸马死后,她的地位尴尬,府上一应仆从虽然仰望伺候她,但其实所有人都知道,杨婉瑜根本算不上什么主人,相对于长公主和郡主,她最多不过是半主半仆的存在。
赵茯锦自然没这么想过,但那是因为她身处高位,身份错差下带来的认知死角。事实上,从世俗角度来讲,她从来没想过绿栀有一天会因为婚姻约束离开公主府,便是因为她已经在心底完全默认了绿栀是她的所有物,就像这府上许多奴仆。
所以在赵茯锦听昭阳长公主说要给绿栀说亲时,她整个人都嗡了一下。
这些年,绿栀并不常出公主府,外面许多人对她的印象,除了是晋安郡主的闺中好友之外,便是那个女子作坊的事。
初始,还有人觉得她心思剔透,后来作坊开的越来越大,慢慢变成一个庞然大物,便再没有人认为这是她的想法,而是把这桩事业按在了赵茯锦和昭阳长公主身上。
毕竟这个作坊不过短短成立几年,所雇女工就已经上万,又一路靠着皇室宗族当权者的大旗,插手了市面上十几种产业,京都之外尚且安稳的城市附近也以长公主的名义陆陆续续开立了几个类似的女子作坊。以往都是男子做工的局面,如此这般被她们以低廉高效的产出蚕食,生生劈开一条道来。
最重要的是,因为设立的初衷是安置军士遗孀,所以让这作坊跟军门在一开始就有了深深牵绊。到了现在,已经不仅是遗孀,京都附近的兵卒大多都愿意让自己的妻女在作坊内中高层任职,从而获取郡主或者说长公主的青睐,而且还可以多拿一份完全高于军饷银钱的丰厚报酬。
更何况她们还接手了军备物资的事,如今这个时代,战争拼的是人和粮,她们掌握了一部分粮草供给,便等于掐住了许多人的命脉,长公主这几年没少借此周旋军权之事。
此外还有那些从京都之外源源而来的流民,妻小收在作坊里做活,男人们则被收拢在长公主的权势羽翼之下做了私兵。有了妻小这层保障,丝毫不用担心这些流民会发生大规模的反水。
这般粗暴又好使的阳谋,外人会误会,昭阳长公主从政多年,自然不会再错认绿栀的许多想法只是灵光一闪,拍脑袋过来的。甚至在她眼里,这女孩儿身体病弱,完全是因为所谓的慧极必伤。
相对于赵茯锦,昭阳长公主是局外人,她非常清楚对于绿栀这样聪明伶俐的人,很多事情都要早做打算,以便往后能够长久的捏在自己掌心里。所以绿栀的婚嫁之事长公主慎之又慎,亲自挑了几个心腹人家,务必让她出了公主府,一样能为自己所用。
长公主知道自己女儿跟绿栀亲近,所以体贴的先拿了些人选给赵茯锦看看。
“说亲?”赵茯锦甚至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愣神,“为什么突然要给婉瑜说亲?”
“婉瑜已经十七,在平常人家里,亲事都该定好两年了。”昭阳长公主端坐高台,眼睛还看着奏章,声音漫不经心:“现在才提还是看她之前身体不大好,哪里算的上突然?”
“可她现在身体便好了?!还不是药罐子一个,怎么嫁人!谁会真心娶她!”
赵茯锦被这事冲的脑子发蒙,声音都变得生硬,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
长公主抬起头,一双光华内敛的眼睛,面容柔美,气质雍容:“杨婉瑜从公主府出去,谁敢不真心娶她?”
这话说得倒是毫不夸张,无法反驳。
赵茯锦咬牙。
长公主放下手里的奏章,目光柔软的看着自己的女儿:“你若是舍不得她,便好好看看京中有哪些男子能做良配。婉瑜虽然身体不怎么好,但她钟灵毓秀,聪慧过人,又有公主府撑腰,便是以后嫁出去了,也没人敢欺负她。”
“没人欺负便是好么?”赵茯锦脸上挂了些冷笑,目光从面前的那些个名单上一一扫过,最终还是抬起头,直直看向自己的母亲:“娘,婉瑜那个身子,以后大概连子嗣都艰难,何苦还要把她嫁出去受外人嗟磨?”
“您也说了她聪慧,这几年下来,她帮了我们多少,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么好的一个人,干嘛要嫁出去,把她一辈子留在公主府不好吗?”
她说的情真意切,长公主却突然弯起唇角笑了,像看一个心思单纯的孩子:“可她又不是寺庙里的姑子,你一辈子不让她嫁人,那还不养出仇来了?”
赵茯锦一愣。
傍晚时分,赵茯锦出宫回府,神色颇有些魂不守舍。
府里已经摆上膳食,绿栀也在,赵茯锦这些时候黏她的很,连日常吃饭都要在一起吃。
天热,厨房做的菜多为清淡爽口,标准的八大盘,八小盘,一道汤品,四道甜品。
往日赵茯锦除了一点甜食,虽然并不怎么重口腹之欲,但从来胃口康健,很少像今日这般食不知味。
时下贵族礼仪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她就算心中郁结,却也只能拿眼睛往对面瞟。
对面女孩儿正温吞吞的夹菜用饭,细嚼慢咽,轻轻柔柔。
赵茯锦思绪翻飞,下午在宫里看到的那些名字走马观花的在脑子里转。
因为作坊的缘故,昭阳长公主挑的好几个人选都是京中武将家的儿郎,赵茯锦日常在外逗留,自然个个都熟悉的很,但她只要想想,便对那些可能成为绿栀丈夫的人心生无限憎恶。
晚上她又留绿栀一起睡觉,绿栀都习惯了,玉白手掌落在嘴边,打着小哈欠应下。
赵茯锦看不见绿栀困顿下的懒散,只觉得她在自己面前乖的令人心尖发麻。
可是这么乖的人,这么软的腰,这么细嫩的皮肉,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要是落在五大三粗的男人手里,还不被人撕了?
郡主虽没有经人事,但看过春宫图,逗留过青楼,听过男人的荤话,知道许多女子被嗟磨的惨事,桩桩件件在她脑子里过一遍,再设定在绿栀身上,稍稍脑补都把她气的面色发白,身体发抖。
绿栀都要睡着了,赵茯锦才下定决心,自顾自摇她纤瘦的肩膀,小声问:“你愿意一辈子不嫁人吗?”
不是你想嫁人吗,而是你愿意一辈子不嫁人吗。
绿栀睡得迷迷糊糊,根本没听见她在问什么。
赵茯锦坚持不懈,捏了绿栀一缕乌黑的发丝在指尖环绕,凑到她耳边嗅着浅浅细香,小声嘀咕:“你别嫁人了,就留在公主府,我养你一辈子。”
“你想想,在公主府里多开心,我娘不在,我就是家里最大,你一不用请安,二不用守规矩,平日里缺什么少什么,我都给你买,天气好了我们还能一起出去玩。可是如果你嫁人,这些就都没了,就只能相夫教子,孝顺公婆,协助管家,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小妾通房……”
绿栀原本还在锦绸软枕上埋着脑袋,但耳边赵茯锦喋喋不休,她被吵的有些不耐,眉心也蹙起来。
她一开始本想不理,打算让对方自行闭嘴,可听那絮絮叨叨的架势,只怕是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京都里的事,说是辛秘,但世代居此,谁还不知道谁啊,你别看他们那些人表面上光鲜,其实没几家干净……”赵茯锦声音一顿,看见绿栀终于睁开眼睛,忙又凑近了几分:“我刚说的你听见了吧?我说的都是真的,你……”
她侃侃而谈,绿栀却只安静的看着她,神色恬淡,容颜若画。
赵茯锦已经冲到嘴边的问询在一双清亮乌黑的眸子里突然打了磕巴,顿了一下后声音才从喉咙里钻出来,带着一点期许和迷茫:“你、你别嫁人,行么?”
绿栀一时没说话,好一会儿才开口,声音平缓。
“那你呢?”?
? 102、古代权谋12
赵茯锦的婚事, 就算长公主从来没有明说,但京都上下许多人都清楚,她是打了要给女儿招赘的意思。
昭阳长公主赵玉仪年少监国, 幼帝登位时, 朝堂之上风雨飘摇比现在更甚。她那时还远没有如今的心思成熟,一心念着扶持小弟长大成人,掌权亲政。但现实并没有如她所想,先帝去世第二年,赵玉仪这个皇室宗族的监国代表便被满朝文武迫不及待的逼着放权、嫁人, 那时幼帝才六岁,她十九岁。
长公主走投无路被迫妥协,然后尽力在最坏的结果中选了一条最优解,便是选中了当时寒门出身的状元作为自己的丈夫,一个并不算惊才绝艳的读书人,身后没有任何世家和权政牵连,甚至连心思都刻板迂腐到容易拿捏。
但即使如此, 这个男人依然很快就被朝堂上有心之人拉拢腐蚀, 慢慢变得面目全非, 到最后,毅然决然的死在了妻子大义灭夫的闸刀之下。
驸马去世之后,昭阳长公主才正式重归燕国朝堂的政权中心, 终于再次住回自己幼时的家。
绿栀跟她接触并不多, 长公主如今常住宫中,忙于朝政, 连自己唯一的女儿都没有多少时光相处, 更何况是她。
而对于晋安郡主赵茯锦, 她是在权利窝里长大的女孩儿, 家庭在世人眼里也完全算不上美满,从小到大,身边不知道多少人旁敲侧击,以其父母相互残害和聚少离多为理由,致力于离间她们母女之间的感情。
但无论如何,在绿栀看来,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并没有什么成效,就算她这个局外人,也能真切感受到长公主的一腔拳拳爱女之意,赵茯锦对自己母亲也一直抱有很深的儒慕之情。
或许是因为长公主自己的婚姻生活开始的太过屈辱,所以在这方面,她对自己的女儿并不做多管束,甚至给予了最大程度的放手。
绿栀辗转多世,见过许多身处高位的人,他们在磨砺中浴火重生,但却在多年以后诡异的以一种感谢的姿态面对那些苦难,甚至把曾经自己承受屈辱时的不堪当做一种生命馈赠,并把它理所当然的施加在别人身上,而且大多是身边亲近的人,天经地义的认为自己能克服,那其他人也一定可以。
昭阳长公主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九月的时候,北方酷暑慢慢由盛即衰,初三那天,长公主像往年一样在这一日出宫回府,给晋安郡主过生辰。
府上有成套的礼仪规矩,大管家和一众仆从操持公主府多年,宴会一应事宜驾轻就熟,并不需要赵茯锦或者绿栀多做帮忙。
郡主日渐长大,关于她的生辰宴会办的也愈加盛大,又因为长公主极少出宫,所以京都官宦人家全都抓紧机会过来开展夫人社交,这两年还增了许多青年才俊。
宴会场地开在了公主府的南侧,院内亭台楼阁,雕梁画柱,还设了曲水流觞,歌舞投壶。
赵茯锦今日是主角,众星拱月一般被人追捧着在人群中穿梭。这种时候,便是长公主也不会抢她的风头,自她回府便径直去了内院接见萧诤言等几位府上重客,偶尔再迎接几位夫人诰命,只等到午时才会出场主持宴会。
暂时没有长公主坐镇,前院便是年轻人的天下,喧嚣吵闹的很,好一番热闹繁华。
绿栀的身份在这么多的世家贵女、名门子弟中并不突出,她也不是喜爱拔尖高调的性子,所以上午只在长公主回府时出去拜见了下这位府上真正的主人,而后便回了自己的院子,看日头临近中午了才带着丹朱过去。
到了南苑,赵茯锦正被一众年轻人围的紧实,她也没有往前凑,随意在廊子下找了个位子静静观赏那些女孩们击鼓传花、争奇斗艳,青年们吟诗作对、风流倜傥。
“婉瑜。”
绿栀回头一看,竟然是林瑱,她穿了一色玄色弹墨腾纹织金锦劲装,头发利落的挽在头上,面容俊美,脊背挺直,标枪一般英姿飒爽。
“林将军?”绿栀眼里带了些惊讶,站起来:“你什么时候回京的?”
“前日回来的,”林瑱对她开口喊的称呼没有做多纠结,只是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眉眼柔和的在她身边坐下:“淮南剿匪已经了结,我这个监军也不好一直待在那,刚好郡主生辰,闲来无事,过来凑凑热闹。”
“原来如此,我最近没怎么出去,消息太过滞后,一直以为你还在淮南。”绿栀笑了下。
林瑱笑着摇头:“我一回来就去了宫内述职,也是昨日才有空出来。”
绿栀了然,一边点头,一边体贴的往旁边坐了下,给她让让位置。
说是淮南剿匪,其实是那边年初出了好几只流民起义军,规模不算大,京都这几年三五不时都会听到这些消息,稳坐朝廷高台的那些个白胡子们都快习惯了,随便指了位将军率军镇压。
军队开拔,自然要有随行监军,按照以往习惯,文臣有之、宦官有之,如今长公主当权,那派一个女官过去也理所当然。当然,为了避免那些男人跳脚反对,她们做的十分循序渐进,林瑱去年领命出去,还是个监军从人,后来慢慢变成协助,今年才担的正职。
她本来就是剧情里天道宠儿的女主角,天生做将军的料,自然是有一套独属自己的人格魅力,便是在军中做一个位卑职小的从人也能天降军功。如此这般,再加上长公主这个燕国无冕之主的支持,不过一年,林瑱已经可以正大光明的顶着监军的名头在武将中横行,甚至还得了一个昭武校尉的官衔,虽是虚职,但以女子之身得此武将官职已经燕国开国以来头一遭了。
同为女子,林瑱尚未婚嫁前,她的立场天然便在长公主这里,绿栀、郡主与她都算得上人生伯乐,又兼之相识于微末,所以这几年她们虽然相处不多,但彼此之间关系十分亲近。
绿栀慢慢抿着散发淡香的白毫银针茶水,一边听林瑱讲她最近招收私兵的事,恍然间似有所感,蓦然抬首,视线在廊子外纷扰的人群中与赵茯锦投过来的目光对上。
赵茯锦今日明显经过一番盛装打扮,以往还算青涩的面容如今已经全部长开,面容优越流畅,五官精致立体,眉眼唇鼻全然透出一种张扬艳丽的美,明艳四射,光彩夺目。
绿栀看着她,神色不变,只浅浅弯了弯眼睛,而后自然的挪开目光,继续捏着白玉瓷杯喝茶。
那晚关于谈论她是否婚嫁的事,最终以赵茯锦的沉默不了了之,在绿栀看来这并不是不欢而散。
毕竟现在的赵茯锦在她眼里还算不上人格独立健全的女人,而是一个还在成长中的青涩少女,她早熟、聪颖、明/慧,但远远不够。
可这是因为受限于环境和阅历,是理所当然的,所以对于赵茯锦身上发生的迷茫或者迟疑,绿栀丝毫不会有失望和痛心的情绪,又或者说,她享受着这女孩儿目前真挚而赤诚的思考。
但对赵茯锦来说显然不是如此,她这几天面对绿栀时,总也没由来的不自在,而且心里一直窝着火,又被压着不好发泄,怄的她都快炸了。
这火气,大部分自然还是因为面临绿栀要婚嫁的事,剩下的是恼羞成怒。
小郡主在这京都,确实已经算得上特立独行,但无论她再如何出格跳脱,她依然是在儒家教育文化下长大,女人天然就该婚姻生育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就像是印在灵魂里一样深刻。
赵茯锦出身富贵,又是封建王朝里的顶尖贵族,昭阳长公主虽然待在她身边不多,但却把她保护的很好,除了父亲的缺失,她从没有经历过任何深入灵魂的坎坷。所以她也从来不会生出这个时代只有那些被贫困、病痛、屈辱等苦难逼迫着才会做老姑娘、一辈子不嫁人的想法。
受皇权思想影响,她天然高贵傲慢,有非常真切的“上层人”思想,就是这世上所有幸福的、美好的东西她都天经地义应该拥有,婚姻和子女都在其内。
这种无意识的、高高在上的思想,可以让她以半劝说、半命令的态度要求绿栀不结婚,一辈子陪在她身边。但同样的问题放在赵茯锦身上,她第一反应并不是否认,而是会觉得荒谬。
你以为你是谁?你什么身份?你凭什么要求我跟你一样?
这些诘问压在舌下,实实在在,但又无法说出口。
因为赵茯锦清楚,这些语言是伤害,而且她也隐隐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对于绿栀来说是带有侮辱性的、是十分不公平的。
可她本意并非如此。
赵茯锦随意把手里的箭衹投出去,几乎还没中壶口,身边的恭维声已经连绵起伏。她勾了下唇,面上表情无可挑剔,勉强压制心里的烦躁,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手里的玩乐上。
但就这么些个玩意,从小玩到大,根本没什么意思。
不过半刻钟,她又不自觉的把视线投到了人群外,廊子下已经空空荡荡。她一愣,忙转开视线,却发现是时辰快到了,管家正打算走过来请示她去开宴。
赵茯锦随意应下,一边带着一大串人往宴会处走一边不动声色的在院子中搜寻,没一会儿就看见绿栀从小路尽头拐出来,身边跟的是林瑱。
还有个男的。
作者有话说:
心理剖析的好累
剧情男主角出现了
没有意外的话,下面两章要和和美美了
嘿嘿,嘻嘻
——
感谢在2022-07-09 22:00:00~2022-07-15 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廿七耶 2个;特马偷的西红柿、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元官 107瓶;不想上班 58瓶;窗外日迟迟 39瓶;橘汁补充中…… 14瓶;耳朵、一位善良的人 10瓶;喜欢孟小朋友 7瓶;望舒、46308306、影 1瓶;
——
感谢在2022-07-15 00:00:00~2022-07-21 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廿七耶 3个;特马偷的西红柿、一声扬、一朵小浪花、中野梓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北溟、咕咕咕咕咕、939 10瓶;橘汁补充中…… 6瓶;46308306 4瓶;阮好 2瓶;麓山放歌、鹿仁脚、你说什么 1瓶;
——
感谢在2022-07-21 00:00:00~2022-07-23 18: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廿七耶 2个;深陷七五、安妮、橘汁补充中……、懒羊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糖人、窗外日迟迟、试作 20瓶;江上 11瓶;障风映袖、939、不存在的爆栗、麓山放歌、二元、粲者、LL 10瓶;橘汁补充中…… 8瓶;f 4瓶;上林 3瓶;三是十 2瓶;竹叶花生、你说什么、张静、sooyas、辣乎乎、阮好 1瓶;
谢谢小可爱们!!么么!!?
? 103、古代权谋13
以绿栀现在的立场看来, 在原本的剧情里,男女主的关系进程可以界定为兵和贼,贼和贼, 狼狈为奸, 贼成了兵。
男主宋见深的身份并不像林镇那样起于微末,他是燕国武将阀门里的贵子,很小的时候便已经开始在边疆军中历练,久经沙场多年后,如今才不过二十四岁, 就被冠为左军都统大将,手下掌管二十万边军。
因为他久不在京都,绿栀对他并不了解,今日也是第一次见。
不过男女主之间的吸引力果然不同凡响,就算如今的林瑱并没有像原来那样遭遇不公和屈辱,而是相对一帆风顺,但他们依然结识了, 契机便是之前的淮南剿匪。
宋见深领军命回朝, 路上刚好遇到林瑱遭遇叛军陷阱, 亲率一队私兵围营解救,顺便同路回京。
不过林瑱性情沉稳,如今应不会一见钟情, 轻易陷入所谓的救命之情, 以身相许的戏码。他们这对爱侣在原来的剧情里,也是经过长年累月的对敌纠缠, 彼此争斗, 彼此欣赏, 彼此扶持, 而后才渐渐沦陷。
确认情动之时,林瑱已经二十三岁,她以男装入军,自然不会有婚嫁之事。可宋见深那时已经快要过而立之年,在这样的朝代背景下自然不可能是单身汉,他后院里除了一些以色侍人的莺莺燕燕,当家主母便是晋安郡主赵茯锦。
而他能在燕朝后期割据混乱的权势之争中脱颖而出,自然是因为他在昭阳长公主死后,理所当然的接手了这个皇朝最后一位掌权者的全部势力。
赵茯锦在剧情里初次出场,就已经是位肃容无趣的怨妇。
在林瑱的视角中,赵茯锦的形象并不好,在她看来,这个漂亮的女人仅仅相当于燕国末期权利化身的符号,冷漠傲慢,手段残忍,但又无关轻重,因为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最后的结局更是在一个酷寒深冬悄无声息的病逝了。
也或许其实林瑱心里清楚,所谓病逝,不过是宋见深杀人不见血的手段。但彼时她已经征战多年,见过太多鲜血和倾轧,残酷的政治素养已经深刻灵魂,所以不以为意罢了。
绿栀手持纤细的银色勺子,慢吞吞的搅着冰沙,玉色釉脂的深口细颈瓷器里是青提的果肉,杯口散着淡淡寒雾,看着就十分爽口。
丹朱俯身给她布菜的时候,小声叮嘱:“尝尝就行,可别吃多了。”
绿栀乖乖哦了声。
宴上主位,长公主照常做完短暂问候后便细声与左右交谈,姿态优柔,面容娴静,举手投足尽显优雅,丝毫看不出一丝世人盛传的专权跋扈。
可底下一众夫人诰命心知肚明,就算没有听过往事辛秘的人,也能以小见大。从她女儿赵茯锦目下无尘、小肚鸡肠的性子就知道,长公主如今这般,只是在千帆过尽后把自己的爪牙隐隐收拢起来,可本质上依然是如出一辙的眦睚必报、杀伐决断,要不然也不会那么多年屹立朝堂。
绿栀因得与郡主的关系,位子被安排在前排,但又不能逾矩那些有品级的夫人,所以靠的极后。她也不在意,偶尔托腮,平静的看着前方众人推杯换盏,言笑晏晏,像个局外人。
间或时目光扫过赵茯锦、宋见深,这两位座次相对,交流疏远,如今看起来彼此陌生,倒真是让人想不到他们原本该有的命运纠缠,也不知道相交的契机是什么。
但依照宋见深的履历来看,肯定是因为这次回京,要不然他常据军中,哪里来得机会。
绿栀食指轻轻扣着桌子,慢慢想着。
宴会到了后半场,已经是表演才艺时间,如今世家女子藏于闺阁,学了一身本事,但展现自己的场合却很少,所以大多都会抓住这样的机会。
不过这也不关绿栀的事。前几年,类似这种宴会上还有小姑娘想拉她出来,赵茯锦却极其不乐意,总不喜欢有人缠她,借故发了好几次脾气,慢慢的也就没人敢过来了。
绿栀也觉自在,无事一身轻,看看别人弹琴作画也挺好的。
她在通政使司李大人家的嫡小姐弹琴的中途离开了会儿,再回来时,看见赵茯锦的位置空了,眼珠一转,宋见深的位置上也没有人。
宴会冗长,期间有人离席是常事,但绿栀还是坐直身体,伸出手招了招丹朱:“你去问问彩翼,郡主干什么去了。”
丹朱应下,很快又回来,面上带了一点迟疑,小声道:“彩翼说郡主去找你了。”
绿栀眉心一跳,手指在案上轻轻摩挲,身体重新站起来,“去哪了?”
丹朱忙抬手扶了一下她:“书苑。”
相比于宴会上的喧扰,宴会之外稍微冷清,路上匆匆而行的多是公主府的仆人,出了南苑,除了还在坚守岗位的守卫,曲径小路上更是人影凋落。
公主府占地大,这般步行破费了会儿功夫,绿栀脚步微匆,行到书苑院前,先问了下门前守卫,得知郡主确实回来了,宋见深将军确实也被郡主传唤进去了。
绿栀微微皱眉,走开两步后顿了下,又回首唤了个人高马大的侍卫跟上。
书房前竹门紧闭,绿栀上前敲了敲,“郡主?”
里面一时寂静,她用手推了推,一
【全网热门完本耽美小说
www.dmx5.cc 手机版阅读网址 m.dmx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