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卷 潇湘逢故人 (4)
量压着自己,以一种不容置喙的姿势困着人。萧衍听着他时轻时重的呼吸,眼中的怒意不知不觉的化作了平波。
晏顷迟的唇有着与身体截然不同的冰冷,顺着萧衍的侧颈一寸寸擦过,复又停下。
萧衍还未回神,便忽然觉得脖颈上传来刺痛,被绑缚在身后的指尖不禁微蜷,唇间跟着泄出了吃痛的声音。
晏顷迟的利齿森然,啮咬住他的肌肤,让那片雪白中很快渗出了道咬痕。
作者有话要说:
晏狗:我的活真有那么烂吗,真的有那么烂吗……(在幼小的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
萧萧:你的反射弧是不是过长了……
136 无限正版,尽在晋江 欲念
字数:3194
日期:2023-02-12 02:16:42
“晏顷迟, 你是属狗的么?”萧衍感受着脖颈处的湿热,那或轻或重的气息,在脸旁, 在颈间, 拂面撩颈。
山遥水远的重逢,情真意切的渴慕。在此时, 在此刻, 像一把火烧过了境, 四面楚歌, 他被困在这里, 无处遁逃。
“不要走了。”晏顷迟脸埋在他的颈窝里,话音囫囵着,祈求般的说道,“不走了好不好?师叔没有什么能给你的。”
萧衍刚要说话,静默的一霎,晏顷迟的额头抵上了他的心口:“我把心给你, 把全部都给你, 你不要走了好不好?”
他全身的重量压在萧衍身上, 萧衍以身体感知着他情绪的起伏, 微微的颤抖, 克制而压抑,诉说着从未宣之于口的思念。
晏顷迟是真醉得深了, 他想要清醒点,但整夜被酒精压制的失意和渴慕都肆意奔涌、流淌在血液里。
他在这醉意的催压下,不敢松手。怕清醒后, 怀里的温香软玉都是假的, 怕清醒后, 萧衍会再次消失不见。
“阿衍。你看看我,好不好?”许是酒气的浸染,晏顷迟的嗓音比先前还要低哑温润。
他贪恋着萧衍的温度,慰藉着这一百多年里所有的相思。怕话有不周,怕惹他生气,更怕他丢下自己。
“……”萧衍听着他沙哑的嗓音,偏过脸去看窗外。
窗是半敞着的,从这里能看到街道上的灯,混着清薄的月色,分不清孰亮孰暗。
晏顷迟挨着萧衍的心口,清晰地听见了那一声又一声的心跳,只是没有任何不安的躁动,也没有任何想象中的波澜。
萧衍很平静,平静得如同死水,又或者是上面冰层厚重,掩住了下面的暗潮汹涌,无人窥得。
他在这若有似无的感触里,轻声说道:“晏顷迟,我不喜欢你了。”
“我也不想再喜欢你了。”萧衍轻重呼出的热量,落在晏顷迟的发顶,他看着他,没了横亘其中的仇恨,也没了往昔的潺潺情意,他这样平静,平静得令自己都讶然。
他微敛着眼,将深暗的眼眸掩在烛火里,那微挑的弧度不再诱惑,让人再也窥探不到他的情绪。
“都过去了。”萧衍说道,“在过去很长时间里,我爱过你,也恨过你,这都是出自真心的,此消彼长,现在于我而言不过皆是尘埃。”
“我们过去都被前情旧债困住了,我也曾对着镜子,认不出里面的自己,因为我看见的已经不再是个人,而是具枯骨。”他在烛火里淡淡说道,“晏顷迟那是我最爱你的时候,从年少时起,到你亲手杀了我为止。”
“因你而起,也由你结束,有始有终。”
“后来我不爱你了,你却告诉我你爱我,一切都是为了我,要把这段伤痛,这道疤轻描淡写的揭过去。”
“你也痛过的对么?”萧衍说道,“你能感同身受的对吗?所以我原谅你了,我原谅我们之间所有的不甘,仇恨和过去,但我不愿再和你有任何牵扯。”
“不要说了。”晏顷迟低声恳求,不甘的说道,“我求求你不要再说了。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你别走好不好?”
又是两厢沉默,束缚着身子的灵线在一分分收紧。
“晏顷迟,我们放过彼此吧。”萧衍的手腕上已经显出了红痕,“你要在此城久居,我就让我的人再也不涉足这里。师父还在宣城,我出来太久他会担心,昨夜我们说过,只是请你吃顿酒,酒你也吃过了,天色都要亮了,你把你的线收起来,我该走了。”
“不要走。”晏顷迟低语着,“故笙还在,你不走好不好?”
“晏顷迟,你不能这样留着我。”萧衍觉得情况不大对劲,他本以为开诚布公的说清楚,将所思所想都掰开了揉碎了谈,推心置腹后晏顷迟该懂的。
但晏顷迟现在完全没有打算放手的意思,他霍然站起身,身子没站稳,趔趄了两步,萧衍被他拖的也跟着踉跄。
“我可以把谢怀霜接过来。”晏顷迟揽过他的腰,扶住他,不容置喙的说道,“故笙我可以亲自教,你想要权势,想要万人之上,我都给你。你说你还想要什么?你要什么是我给不了的?别给我说沈闲,你要真这么喜欢他,我倒是不介意把他做成冰尸送给你,还可以给他立最大的碑。”
“可我不喜欢你。”萧衍神色上的乏倦一扫而空,“你这样留着我有什么意思?”
晏顷迟没有答话,他一弹指,绑在两人脚腕上的灵线登时收回。
萧衍以为他是想明白了,谁料下一瞬,那纤细的灵线重新卷住了自己的脚踝,绕着小腿缠上,收紧。
“晏顷迟你发什么疯!”萧衍后知后觉,着了晏顷迟的道,手被绑缚在身后,现在连腿也动不得,他甚至不用去想,也知道再朝下要发生什么。
晏顷迟不接话,沉默着将人抱起,扛上了肩,紧箍住膝弯,朝楼上走。
伙计原本昏昏欲睡,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醒,他不可置信的望着朝楼上跨步的公子,又怔怔瞧着那个被扛在肩上的男子,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两个人的身影很快从二层的拐角消失了。
“松手!晏顷迟你不能这样留着我!”萧衍腰腹被这劲壮的肩硌得生疼。
两边景象在眼前模糊倒退着,他重咳几声,气还没缓上来,便听砰然一声响,是木板被踢开的声音。
晏顷迟将门踹开,随后又踢上了门板。伙计立在楼下,还能听得声巨响自楼上传来,震地那木头板簌簌落屑。
月色已经快要沉了下去,朝日的光从云层中蔓出,只是太过黯淡,衬地天似是渗了水的青。
屋外,有人倚在窗下,静静听着里面的动静,直到那谈话和响动渐失,他才一掠身,翻到了屋瓦上,欲要接着盯梢。
然而他刚踏步上去,便见远处似乎还隐隐绰绰趴着一个人影。
避无可避的,两个人都在出现的一瞬间察觉到了对方,目光交错间,他们的手搭在了腰侧的剑柄上。
一寸寒光出鞘。不分轩轾的对峙,让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心下了然。
屋顶上,肃杀之气弥漫,就当此时,屋瓦下的一处地方忽然响起接连的碎响,似是东西被砸落的声音,稀里哗啦的响动让两人同时朝声源处轻掠去。
帷幔遮住了从窗外透进来的光,黑漆漆的房间里只有急促的喘息。
萧衍被箍得太紧了,又因咳嗽未平,喘息紊乱。
地板上是摔落的瓷盏和烛台,纸张凌乱的铺在脚下。
晏顷迟挨着桌子的边沿而坐,右脚的长靴踩在椅子上,将萧衍抱在身前,萧衍的长发被散开,乌黑的发滑到肩上,背上。
两个人在昏暗里对视着,萧衍微仰起脸看他,眼里有因咳嗽呛出的泪。
晏顷迟的手指从萧衍的发间穿过,手罩在他的脑后,以指腹轻摩挲着,近在咫尺的呼吸,浸满了酒香,他垂眸凝视着萧衍,保持着最后的理智和克制。
“怎么不继续了。”萧衍挣动不了,唇边浮出了讥诮,“不是想要欢愉么?是怕睡着以后被我一剑扎死?还是怕没本事被我笑话?”
“……”晏顷迟只是凝视着黑暗里的影子,萧衍呼吸里的热意勾着他的魂,让意识都变得混沌沉浮。
“不来么。”萧衍又讥诮道,笑里满是恶意。
话音方落,晏顷迟的影子忽然倾压下来,避无可避的,灼烫的气息压在唇上,裹着酒香,湿漉漉的。
萧衍的脑后被一只手托住,只能仰颈受着,喘息都变得断续。
晏顷迟的呼吸重了,七情六欲在萧衍的唇间越缠越烈。
萧衍咬着牙,和他怄气似的抗拒着,两个人的身体贴得太紧,他甚至能清晰感知到晏顷迟身体变化的明显,硌到了小腹上,隔着轻薄的布料湿热着。
外面的光线被帷幔截住,房间里昏暗着,四周空落落的,尽是暗沉沉的影子。
两人都像是在这浪潮里浸着,薄汗从衣裳里渗透出来,加剧了这股香。
晏顷迟的手埋在层层衣摆的褶皱里,握到萧衍的大腿上,再绕到腰间,解开了衣带。
衣带顺势脱落,衣裳登时松垮的罩下来,萧衍的肌肤在暗里显眼,仰首时,这片雪色就在衣衫的滑动里顺延而下。
晏顷迟压着他的唇,气息交缠间,忽然尝到了一股腥膻,萧衍牙关咬地太紧,咬出了血。
晏顷迟的手顿住,停下了动作,最终指尖一扣,收回了束缚着萧衍手腕的灵线,想要把人放开。
然而,缠着身子的灵线方一消失,萧衍忽然间抬手抱住了晏顷迟,启唇回应了他。
晏顷迟被吻得猝不及防,萧衍温热的气息就弥于唇间,不停歇。
是含,是吮,是咬,完全没有轻重急缓,利齿咬下去的时候,痛得晏顷迟闷哼了声。
唇齿相偎,含着余香,水光淋漓。痛完后又是温热熨帖,血被灵巧的舌尖舔舐干净,萧衍吻得太深,晏顷迟几乎要透不过气。
他清晰的感受到萧衍柔软的手指从肩上滑过去,绕到了后颈,勾得人骨酥筋麻。
然而,就在这最是销魂蚀骨的一霎,晏顷迟却突然探出手,看也不看的回手并指一夹,那刺在颈后的剑锋登时再难深入分毫!
四目相对。萧衍的胳膊还勾着他的脖颈,手里的短刃却滑出雪亮的锋芒,凌厉而又锋锐。
晏顷迟盯着他,血从后颈的肌肤里沁出。
“怎么不继续了呢?”萧衍望着他,轻笑了起来,笑里恶意不作掩饰。
作者有话要说:
晏狗:我给他立最大的碑!
沈闲:你最好给我有事
137 无限正版,尽在晋江 引诱
字数:4224
日期:2023-04-01 05:45:07
“你要杀了我吗?”晏顷迟指间紧夹着薄刃, 和萧衍对视着。
“你本来就是个死人。”萧衍笑了,笑里有轻蔑的神气,“我不扎你一刀, 怎么能知道你是真的喝高了, 还是做戏给我看呢?苦肉计啊,哪有美人计好使, 你与其上演这出旧情难忘的戏码, 倒不如直接出卖色相哄我愉悦。”
“我没有算计你, ”晏顷迟将剑锋一分分抽出, 扔到了地上, “方才所道皆是肺腑之言。”
“可我固若金汤,只凭这点好话打动不了我。”萧衍笑着,勾住他的颈,以指尖轻轻摩挲过他的后颈,粘稠的血沾在指腹上,触感潮湿。
他倏然迈步, 靠前一步, 在晏顷迟的颈侧深深嗅了下, 意味不明的说道:“你喝不了这么多的酒, 都趁我不注意倒光了吧, 这衣襟上都是味儿。”
“你这般了解我,若都识破了, 适才亲我做什么?”晏顷迟的唇上还残存着余韵,萧衍的舔咬太笨拙了,到现在唇上被咬破的地方还是火辣辣的痛。
“……闲的。你咬了我, 我也得咬回去。”萧衍轻笑一声, 想要离开, 却被扣住腰,拉得更近了。
晏顷迟背对着月色的影子更显重,他坐在桌边沿,将萧衍的全部都笼在了自己的影子里,似是将人囚在了只属于自己的方寸之地。
萧衍的衣带早就落到地上,层层衣褶下是半掩的温香软玉,在暗里过于打眼,全被晏顷迟看在眼里了,他回味着萧衍的味道,想起来此处有种花,名为“一捧雪”,从前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可此情此景,眼前人倒恰合了这三个字。
他伸手将揉在萧衍腰上的衣摆放下去,萧衍的大腿烫人得要命,汗水濡湿了里衣,是布料也盖不住的灼热。
两个人贴得太近了,近到隔着道近乎隐秘的距离,也能感受到对方的热。
“你是在引诱我么?”萧衍灼热的气息落在晏顷迟脸庞。
“是我引诱你了么?”晏顷迟在他耳旁问,呼出的气裹着他。
萧衍笑了,笑声愉悦:“怎么,你还真打算靠出卖色相逗我愉悦,三长老这般听话又纯情,还真是让我闻宠若惊,都不好意思再接着骗了。”
“那就不骗了。”晏顷迟替他理平了那些衣褶,两手按在他的肩侧,又顺着滑下去,握住了那捻腰,单手给他系上了衣带。
晏顷迟认真瞧着这个隐在晦暗处的轮廓。
“瘦了不少。”他说,“看来是遭了很多罪。”
“有什么能让我遭罪的呢?”萧衍反问道,“那是你的臆想,我没瘦,是你摸少了,自个儿忘了。”
“唉。”晏顷迟又是叹息,似有不解的问道,“我从前教过你这么多,你怎生就学会了这个?这本事我也没教过你,你是跟谁学来的?”
“什么?”萧衍没反应上来。
“嘴硬。”晏顷迟认真又含蓄的答道。
“……”萧衍陡然有种被人玩弄的感觉,他想反驳,但脸颊上腾起的热度让他的任何辩驳都变得毫无意义。
他紧抿起唇角,脸上的热意让他觉得自己落入了下风,他无意识的揉搓起自己的指腹,破天荒没了下文。
晏顷迟笑了,转而握住他的手,说道:“这个小习惯还没改。”
“……”萧衍还是不答话,只是稍稍偏过头,去看别处,佯作未闻。
“生气了?”晏顷迟到他耳旁,轻声说,“抱歉,是我说错了话。我以后都不说了好不好?”
这般迁就的姿态,让萧衍又是一滞,他报复似的用鞋底踩了踩晏顷迟踩在地上的左脚。
干净的白靴上很快被他蹭满了脏污。
“踩高兴了吗?”晏顷迟笑着问他。
萧衍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你真应该把自己的嘴缝上。”
晏顷迟一笑,爱惜地揉了揉他的后脑:“缝上了,要是有的人又生气了该怎么哄?再给他使劲踩踩吗?”
“说浑话。”萧衍不耐烦的说道。
晏顷迟微怔,旋即失笑:“你想到哪里去了?”
“我不仅没瘦。我还吃得很好,我每日都要吃他们从四海上贡来的珍馐美馔,”萧衍拨开他的手,拾起了方才的话题,“我花重金,从西域招来了最有名的厨子,可他不肯给我做菜,我告诉天下没有这样白拿的理,他说我是把他绑过去的,说我就不是个讲理的人。”
“然后呢?”晏顷迟接他的话。
萧衍微挑着眼看他,扬起的眼尾透着捉摸不透的坏意:“我想他说得对,我确实不是个讲道理的人,所以我把他的耳朵割下来扔到了油锅里,他立马就愿意了,还很听话。”
“你说这叫什么?”
“手段了得。”晏顷迟评价道。
“这叫自讨苦吃,他要是早点听话不就好了。”萧衍以余光睨着他。
晏顷迟佯作明白的意思,稍稍颔首,意味深长的说道:“我当你在说故事给我听,原来是在含沙射影。”
“谁知道呢。”萧衍说道,“我只是顺带一说罢了,随你怎么想。”
屋外墨色的屋瓦上,还立着两道身影。晨光微现,被剑气震到的瓦片残缺不全,深色的碎石砂砾滚落下去,在将要触地的瞬间又被剑锋削成了齑粉,没让屋里的人察觉到。
“痛不痛?”屋内,晏顷迟看着萧衍面上的伤痕。
萧衍把那张假皮扔掉了,露出了原本的面貌,上次划开的伤痕还未褪去,留在脸上,横穿了半张脸,似是密布裂纹的瓷器。
“不疼。”萧衍无所谓的踢开了那张薄如蝉翼的面皮,“这东西闷得慌,闷得我难受。”
“怎么能不痛?”晏顷迟抬指摸了摸他的眉眼,心疼的说道,“一百多年,你就将自己糟蹋成这样?你总是念着师父,难道谢怀霜瞧着你这样不会心疼?”
“师父不知道。”萧衍替谢怀霜辩解,“这些事他也不需要知道。”
“那你的沈闲呢?”晏顷迟指腹抚过的地方,灵气透入,一点点磨平了凹凸的疤痕,让原本蜿蜒的碎纹在无声间被缓缓修复缝合。
萧衍正欲说什么,便又听到他说:“阿衍,我认真问你一回,无论答案是什么样的,我都认了。”
“嗯?”
“你喜欢过沈闲吗?”晏顷迟的声音又轻又沉。
萧衍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微微滞住,他莫名别过脸去,不再看晏顷迟,窗户缝里吹进来的风,吹着他的身,凉飕飕的,他这才惊觉自己身上起了薄汗。
他矛盾又难解,是世人口中得而诛之的恶鬼,形容他的无非是阴鸷、暴戾,桀骜诸此种种。可他现在落在晏顷迟的眼里,却始终有着少年时的影子。
这些不过皆是掩饰脆弱的伪装。
晏顷迟所抚过的地方,都曾是伤痕累累的过去。随着时间的推移,早被磨平,被修复,可伤痛的滋味却深深烙在心底,不会随着时间逝去,反倒一层层沉淀下去,不可磨灭。
晏顷迟在等他的答复,可等了许久萧衍也没说话,时辰在摆钟的滴答声里一秒一秒的逝去,外面的夜不太宁静,好似有什么窸窸窣窣的动静,响个不停,响个不休。
萧衍还是没有说话。晏顷迟在这长久的等待里,久到心里不安,久到他不知所措,想将这个话题不露声色的抹去。
萧衍在这沉默间,蜷缩起手指,要辩解的话到了唇边反而没了说出的欲望。
过了半晌,他终是说道:“没有。从来没有。”
晏顷迟如释重负。他不自禁缓了口气,低头,恍然发觉掌心里浸满了汗,指节白着,手指也捏的酸痛。
屋外的响动好似停了,混沌晓色从山的那端蔓延过来。
晏顷迟拨开他额上的碎发,温热的手掌覆在他脑后,说道:“阿衍,我最后和你讲一讲真心话。”
“你又要说教么?”萧衍冷声道。
“我不说教。”晏顷迟笑了,笑意温柔,夹杂着叹息,“我从来没有后悔过任何事,唯独这件事我心中有愧,我当初不该丢下你一人,我有愧于你,所以我要把债还清了,才能像现在这样真正的面对你。”
萧衍听着他的话,沉默着。
“阿衍,你不知道我当时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开口求你的,我想听你骗一骗我,哪怕知道是假的也好。我这一生里,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也从来没有这样求过一个人。”晏顷迟捧着他的脸,指腹轻轻摩挲在他的脸颊上,“那时候我没有想过我能活下来,也没想过还会再以这种方式遇见你。”
“……”萧衍抬眼,和他对视,“你不必把自己说得这般可怜,你要说什么?”
“我是要告诉你,我很爱你。”晏顷迟借着光端详他。
萧衍的脸浴在清冷苍白的晓色里,面颊上被揉搓出了润色,衬地人更艳了。
“我爱你,不是因为这张脸,也不是因为我有这样的癖好,”晏顷迟在回答他曾经的问题,“只是因为,是你。从前是,现在也是。”
萧衍回望着他,光影晦暗的房间里,明明什么都看不清,却能感觉到晏顷迟的视线如同过去一般,定在自己身上。
深而黑的眸子里,透出的目光也不曾变过。
“我不要你喜欢我。”晏顷迟哑声道。
萧衍怔了下,还没明白他的意思,便被他拥进了怀里,紧紧的抱住,没有分毫的间隙,两个人挨在一起,心跳重迭,热息相贴。
“我要你爱我。”晏顷迟压在他耳边说道,“只比过去多,不比过去少。”
萧衍感受到打在耳上的热息,正欲说话,窗外忽然“砰”地一声响,紧接着有个人影坠下来。
“什么人?!”他猛地挣出身,上前推开窗。
晏顷迟闻声跟着去看,可外面早已恢复了先前的平静,没有任何的动静,只有深色的碎石堆积在地上,仿佛透着血的色泽。
萧衍没有丝毫犹豫,翻身掠到了屋檐上,墨色的屋瓦在晓色里泛着灰色的浅光。
晏顷迟跟在他后面,此处墨瓦连着墨瓦,高低起伏,望不到头,只有一处屋檐残缺不全,似是被剑气震得。
清晨的街道上人迹寥寥,只有往远了看,才能依稀看见几个人影。
“你在此处难道还有仇家?”萧衍问道。
“我?”晏顷迟笑了,“这里的子民甚至都不晓得我姓甚名谁,我何来的仇家?”
“总不能是我的……”萧衍顿了顿,又道,“会是特意来盯梢我的么?”
“你来坞城是做什么的?找故笙?”晏顷迟问道。
“……嗯,”萧衍犹豫须臾,说了实话,“这些年总是有人从宣城逃往这里,我是让故笙来此处,看看这坞城里到底藏了什么秘密,能让人这样不顾生死的逃来。”
晏顷迟意外:“所以,你是要来掀了这里的?”
他斟酌了下言辞,旋即又道:“那我岂不是引狼入室,成了帮衬。”
“现在知道,已经太晚了。”萧衍冲他微微一笑,挑起的眼角里又漾起了让人难以捉摸的意味,“我这么坏,三长老还要爱我么?”
晏顷迟笑了,笑意未达眼底,便见萧衍踩着屋檐掠下去了。
——*****——
那人喘息着,拐了几道街角,才在一处僻静的街道上,顿下步子,拐了进去。
这地儿是个三进三路九堂两厢杪的祠堂,早就荒废了,石阶上杂草横生,门楣下的红漆裂开,呈着碎纹。
门上挂了锁,男子沿着院墙翻过去,轻飘飘的落地。
他来到西次间时,里面已经有人站在屋里等他了。
这屋子里溢着霉味,角落里挂着繁密的蛛网,因坞城临海,潮气重,木头浸过水后,上面已经生了霉菌,密密麻麻的覆在四处。
男人进去后,反手拉拢上木门。
屋子里登时陷入黑暗,只有不大清亮的光,从细缝里钻进来,描着空气里的灰尘。
“如何?”温沉的声音在沉寂中响起。
“不敢瞒二阁主,是出了点意外。”男子恭谨说道,“我在盯梢阁主的时候,有另一人也在盯梢,不过他应当不是我们的人,我在阁里从没有见过他。”
“你看清他的脸了吗?”沈闲微微蹙眉。
“看清了,只是属下无能,让他跑了。”男人答道,“阁主也确实是和晏顷迟在一起,属下听见他们在……”
他顿了顿,似是不知如何说出口,最后只道:“阁主似乎要留在晏顷迟那里。”
沈闲不再说话,他指间灵巧的绕着竹扇,不紧不慢的敲在掌心里,姿态还如同过去那般风流蕴藉。
过了半晌,他忽地笑了,笑意未泯,眼色却沉了下来:“无碍。我会让他回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还在去医院复查,跑断腿了,更新的不及时,抱歉。在给大家画晏狗的设子作补偿,么么哒~
138 无限正版,尽在晋江 纯情
字数:3176
日期:2023-02-15 23:39:49
碎石子铺陈的小径上, 两侧皆是池塘。
金白赤红的鲤鱼,自石径下游过,有人从小道的另一端款款走来, 曳地的长袍垂落于石纹上, 铺开一面金色。
白沉锦的发呈雪色,薄红的胭脂压在唇上, 衬地人面桃花, 此刻她正立在万仞白塔上, 眺望着远处群山的雪雾, 茫茫云海自脚下铺开, 漫无边际。
“城主。”身侧有侍女来报。
“如何?”白沉锦目光仍落在远处的绵延雪山上。
“如您所料,”侍女说道,“这段时日里进城的人中,应当确实有尊上过去的仇家。”
白沉锦侧眸:“怎么说?”
“您上回派出去保护尊上安危的属下受了重伤,”侍女答道,“有人在盯梢, 但不是我们的人, 而且尊上这两日与一男子走得很近, 下属禀报……”
她说到此处, 忽然支吾了下, 没有接着往下说。
“有什么话不能讲?”白沉锦望着岑寂云海,“尊上这些年从不与人太过亲近, 若他能在此处交得知己,我辈自替他高兴。”
“回禀城主,并非是这样, ”侍女顿了顿, 低敛了眉眼, 谨慎说道,“依下属所言,是断袖之癖。”
“断袖?”白沉锦倏然回眸,不可置信道,“他如何会觉得是断袖?”
“据下属所言,前夜里头,尊上过桥时恰巧遇见了这男子,这男子说要请尊上喝酒,尊上不好推拒便应了,可后来两个人到酒馆里,尊上喝得多了,就把人用灵线捆了,还啃了人家,”侍女压低声儿说道,大抵是不想让旁人听去,“那人誓死不肯屈服,又哭又闹的,尊上嫌烦便把人直接扛走了,后面……后面就是……”
白沉锦活了上百年,虽不是浮花浪蕊里走出来的,却也晓得鱼水之欢,她从未想过这种事情会发生在晏顷迟身上,记忆里,晏顷迟是能够坐怀不乱的端方君子,就算是有人觊觎陪坐,也都会对他的清冷望而却步,遑论冒犯。
于是乎,白沉锦听得这番话,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她抬袖掩唇,惊愕失色的看着低头禀告的侍女,眸色瞬息万变,难以置信,缓了几口气还是久久不能平静。
“不能。”她来回踱步,发间玉珠在步伐里簌簌作响。
她走走停停,又凝视着侍女,不可置信的说道:“尊上有妻室,怎会好男色?”
“奴婢也正有此意,”侍女上前扶住她,轻声说道,“可这件事酒馆伙计也瞧得明明白白,倒是那下属还道,尊上似是喝得多了,意识不清才做出此般荒唐事,奴婢细细想来,此事极有可能是对方故意在给尊上.下套,想要得到些什么,我们可万不能让他奸计得逞。尊上若真是浮浪之徒,我们鲛人容貌姿色出挑的比比皆是,他何至于能忍个一百多年都不碰色.欲?”
白沉锦闻言,闭眸思虑片刻。然而她方一阖眼,眼前好似都能浮出那画面来,那男子一双妩媚的眼直勾勾瞅着晏顷迟,手下还不停冒犯着那具身躯,不清白的目光和心迹,勾划着蠢蠢欲望。
不能!绝对不能!白沉锦倏然睁眼,打断了自己的肖想。
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晏顷迟毕竟是有妻室的人,他先前才对自己说过对卿卿的情意,又怎会做出如此荒唐的事?
莫不是真如侍女所言,是对方蓄意谋划了什么计策要加害于晏顷迟?
思及此,白沉锦赶紧问道:“那同尊上合欢的男子是何模样?”
“样貌平平,身姿倒是清瘦。”侍女似是不放心,又道,“另外,依城主所见,那来盯梢的另一人,若真不是我们的人,会不会是这个男子的同伙?”
“尊上心思捉摸不透。”白沉锦神色稍敛,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测,“万一他是被魅惑术给迷惑了,决意要帮那个男子,我们也不是尊上的对手。如此,你立马派人去找尊上,再想办法避开他的耳目把那男子带回来,万不得让他伤害了尊上,此事定要做得无隙可乘。等事后,我再同尊上请罪。”
她说罢抬步,沿阶而下,曳地的长袍顺着玉阶,铺开一片金色。
“喏。”侍女跟在后面,颔首道。
——*****——
破败的祠堂里,静悄悄的。
男子匍匐跪地,是俯首待命的姿态,被汗濡湿的长发都黏腻的贴在后颈,塌着。
“主子。”他□□,“药……”
“哦,对了。”沈闲来到他面前,竹扇不轻不重的敲着掌心,随后撩开了他紧贴在后颈的湿发。
在发被扇柄轻拨开的瞬间,男子后颈皮肤的一块暗青色瘢痕也随之暴露在日光下,似乎有什么细小的东西正涌动在这片暗青色之下,让原本平滑的皮肤缓缓鼓动起来,像是要破皮而出。
“在你还听命于我之前,我不会让你这么难受的。”沈闲温声笑说,“你且安心。”
说罢,揽袖掐诀,指间顿时窜起一束青色妖异的火,火光渐碎,男子皮肤下不断涌动的东西也逐渐安静下来,恢复如初。
“二阁主……”男子额上冷汗涔涔,“还有何事要吩咐?”
沈闲笑了,笑颜随和:“林郅,你是萧阁主最为看重的弟子,他向来器重你,我也是,不然也不会特意带着你来坞城了。如此,依你所见,我的蛊术使得如何?”
林郅气息渐稳,却仍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二阁主蛊术出神入化,非寻常巫蛊师所能及,林郅愚笨,才疏学浅,不敢妄下定论。”
“你说笑了,”沈闲转回折扇,敲打着眉心,“你剑术承自萧衍,论剑道我不及你半分,可若有一天我死了,你的蛊和我连着,只怕你也难逃一死。我跟在萧阁主身边百年,知他深浅,而故笙自幼常跟在你身侧,他视你为亲哥哥,除了萧衍,便最听你的话。”
林郅颔首:“二阁主请吩咐。”
“想办法让故笙搅到这趟浑水里,”沈闲眸色冷凝,语气肃然,“至于萧阁主,我会让他心甘情愿的回来的。”
四野寂寂。
林郅在这瞬间心下凛然,寒意沿着背脊朝上窜,他额上还淌着热汗,偏手脚冰冷发麻。
其实这位看起来总是和颜悦色的二阁主,手段未必不如萧阁主凌厉。比起萧衍的阴鸷难定,沈闲则更像是绵里藏针的旁观者,他太擅于察言观色,又及会虚与委蛇。
厉兵秣马多年的人,最不能持蠡测海。若是没点过人的本事,自然无法在萧衍身侧立稳地位。
沈闲便是这样的人。他从不露出自己的锋芒,藏锋敛锷,又极会拿捏分寸。
林郅微微喘了口气,低声道:“二阁主的意思我明白了。”
“让他进来,如此,萧衍追究起来便不会问责了。”沈闲从他身侧走过去,说道,“我没有害他们的打算。倒是晏顷迟,他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出现?”
林郅以为他在问自己,将将要回答,便又听见沈闲的声音自头顶上方浮响:“你知道为什么他曾经三番五次置我于死地,我都可以既往不咎么?”
“弟子愚昧。”林郅说道。
沈闲笑道:“因为我知道萧衍不爱他,无论他再怎么做都是徒劳的,只要我还活着,我还能站在萧衍身边,他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你不觉得对付这种总是高高在上的人,看他们卑贱的祈求,却是求而不得,要比杀了他们的滋味更让人愉悦吗?”
“所以我故意让萧衍在可以杀了他的时候,放了他。”他说道,“我不在乎把真相说给萧衍听,因为以萧衍的性格即便知道了,也绝不会就这么轻易说原谅他的,我就是想见一见这个声名赫奕的三长老,自尊被踩在地上的狼狈模样。”
林郅的背部已经全被冷汗浸透了,沈闲的每一句话都在将他往深渊里推,沈闲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两个人现在已经是同舟共济了。
此事一旦泄露,萧衍兴许会选择相信沈闲,但绝对不会选择相信自己,萧衍的手段何等可怖,阁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林郅在这一刻,总算认识到了这个二阁主的诡谲。
“爱恨这种东西都只会随着时间的叠加而沉淀,”沈闲眼中笑意更深了,“要是晏顷迟没有再出现就好了,我真的就要既往不咎了。”
“不过也无所谓了,”他将折扇合上,说道,“晏顷迟现在连人都算不得,想要他魂飞魄散,自然也不是什么难事。”
然而,他话音方落,忽然听见院外似是有脚步声踩过枯枝的声响。
有人来了?!
——*****——
萧衍循着蛛丝马迹,找到了一处僻静之地。
此处是个破败的祠堂,石阶上杂草横生,沿着石柱攀生的丝萝已经全部枯萎,只余下干支上的枯叶,在风里摇摇欲坠。
厚厚的灰尘上,落着几个脚印,是沿着阶踩过去的,不细看便容易被忽略过去。
看来确实有人在不久之前来过这里,只是来得太匆忙,忘了掩盖这几道脚印。
思及此,萧衍抬眼,看向眼前这扇上锁的木门,木门上的红漆斑驳,裂开的缝隙无人填补,连门锁也早已生了锈迹。
然而,不知为何,他在踩上石阶的那一刻,莫名觉得心慌难抑。
“晏顷迟。”
晏顷迟在他的身后,低声问:“怎么了?”
萧衍倏然停步,下意识的抓住了他的手,回望着他:“我有种不大好的预感,很强烈。”
作者有话要说:
白沉锦:尊上的纯情少男人设塌房了!!!我不准!后援会给我冲!誓死保卫尊上清白!我磕的cp绝不允许被拆散!
ps:沈闲所说让萧衍放过晏顷迟那次,是84章剧情,我知道你们肯定忘了,大概剧情是晏顷迟要杀沈闲,但被萧衍抓包了。
139 无限正版,尽在晋江 愠色
字数:4901
日期:2023-02-15 23:50:43
一股钻心疼忽然袭上心头, 萧衍倒抽了口冷气,掩唇低咳了起来,声音低而压抑。
“你不舒服?”晏顷迟看他脸色微白。
“开门。不要蛇螫断腕。”萧衍说道。
晏顷迟并指, 锋芒乍现, 一闪即逝。门锁应声而断,木门在吱呀的轻响中被推开。
祠堂里静悄悄的, 是三进三路九堂两厢杪的格局, 若是没荒废, 也算得上是一处景观了。
萧衍先一步踏了进去, 脚下的石纹深浅不一, 蒙着薄薄的灰尘,在日光下,能见到一股股灰在倾泻的光柱里盘旋。
背脊上渗出了薄汗。萧衍觉得热,热得有些难耐,他不动声色的以余光轻睨了眼身旁的晏顷迟。
晏顷迟视线明明落在前方,却能感受到旁边人的眼风掠过来, 似是在身上绕了个水淋淋的波儿, 又不露声色的收回去了, 没有留下任何一点可以捕捉的痕迹。
萧衍觉得身体里的血液在汹涌逆流。心底越发慌张, 轻喘息时, 又忍不住侧眸睨了一眼晏顷迟。
“你不对劲。”晏顷迟说。
“我不对劲。”萧衍哑声重复。他蜷缩起手指,背脊上渗出的薄汗黏着轻薄的衣料, 像是裹上了厚重的纱,连喘息也被抑制住了。
两个人沿着荒废的院落四处查看,却是一无所获, 许多屋子外都挂着锁, 窗户也被木板从外钉死, 有些年久失修的门就摇摇欲坠的挂在门框上,在风里轻轻晃动着。
没有任何人迹。难道是那人故意把鞋印留在这里,混淆视听?萧衍想到。
然而不等他再去细细斟酌思索,体内的躁动好似更加重了,他呼吸紊乱,呵出的热气忽然间变作了声难耐的喘息。
好在晏顷迟的注意都放在了另一边的屋子里,没有听见。
“晏顷迟。”萧衍陡然顿下脚步,微翕嘴唇,似乎是有话要说。
晏顷迟闻声回首,瞧见了一双浮着水汽的眸子,正直勾勾的望着自己,萧衍陷在沉浮的光影里,眼尾催出了点红,瞧着眸色潋滟,目光不太清白。
“怎么了?”晏顷迟话音未落,门外忽然哐当一声响。
萧衍被惊起,猛地转身。
原本半掩的大门,被一道黑色的影子踹开,簌簌灰尘在日光里沉浮,有人喘着粗气立在台阶上。
“沈闲?”萧衍盯着站在祠堂外的身影。
沈闲面色苍白,气喘吁吁的迈过门槛,浑然一副风尘仆仆,远尘而来的模样,他身后还跟着一人,是此行弟子的首领林郅。
林郅倒是还好,只是额上浮着虚汗,也不知是不是热的。
“阁主。”他朝萧衍行礼。
“你们俩怎么会来这里?”萧衍不虞。
“你出去几日了!”沈闲喘.息.粗.重,瞧着有折腾后的疲惫,眼中却满是担忧之色,“我担心你出了什么事,一直在派弟子出去寻你!是林郅打探到你去的酒馆了,我才能沿着人问,找到你。”
他说罢,在晏顷迟深沉的目光里,来到萧衍面前,解下自己的外袍,搭在了萧衍的肩上,拉近了距离。
“沈闲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晏顷迟话未落,便被沈闲打断了。
“是我该问三长老怎么会在这里吧?”沈闲看着他,笑意深了几分,“怎么,你是想问,你明明把我和故笙关起来了,我为何还会在这里出现?”
萧衍目光偏向晏顷迟,若有似无的递了一个眼色。
晏顷迟轻叹息,但笑不语。
“那大概是让三长老失望了,我和故笙自己逃出来了,”沈闲也是对他微微一笑,谦和有礼,“三长老也别总想着再用我和故笙威胁萧阁主了好吗?”
晏顷迟静了片刻,并不看沈闲,只是目不斜视的说道:“我是把人送到了一处宅院,但是我没有为难任何人。二阁主这般信口开河,是自以为无需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么?”
“也不尽然,”沈闲手搭在萧衍的肩上,和他挨得近,“三长老那巴掌赏得好,我定会谨遵教诲。”
萧衍侧眸看他,狭长的眼尾微挑着,依旧是神色平淡,只是面颊上微微泛起了薄红,耳根热得很。他强压着身体的不适,默不作声的缓了口气,拨开了沈闲的手,也避开了看似亲热的举动。
“我想二阁主心里应当清楚,”晏顷迟唇边含着笑意,淡淡说道,“宅院里没有设防,你们能出去不稀奇。若是出不去,那也该二阁主反思下自己项上的东西是不是摆设了。”
“早就听闻三长老是个擅辩的人,能言善道,非斗筲之辈,”沈闲轻声嗤笑,“我辩不过三长老。”
“林郅。”萧衍凤眸深敛,倏然出声,“你过来。”
林郅先前一直立在门外的石阶上,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晏顷迟,不作任何避讳,又似是在发愣,乌黑的眼眸涣散着,倒映出四面的景色。
他从前没有见过晏顷迟,但听闻过这个名字。他看着晏顷迟,耳边浮响的却是沈闲的话,那些话如同在心尖上饶了根极细的线,稍有不慎,就会被这根线勒紧,致命。
“林郅。”萧衍略有不耐的加重了声音。
林郅陡然回神,神色骤黯,连忙迈到跟前,恭谨问道:“阁主有何吩咐?”
“你再说一遍,如何寻到我的?”萧衍说道。
晏顷迟微偏过脸,瞧见了萧衍脸上的薄红,他额上不知何时起了很多汗,细密的汗珠从鼻尖渗出,昭示着他的炙热。
晏顷迟觉得哪里不大对劲,又说不出来,萧衍看起来很是冷静,这些汗仿佛只是被日光晒出来的。
可今日有这么热么?晏顷迟抬眼去看天,此时天光正盛,落在身上,他却感觉不到任何温度。
他目光又沿着沈闲,看到了林郅,这两人的额上也皆起了汗,只是瞧着没有任何异常。
许是自己是冥灵的缘故,感官要比寻常人弱很多,才不觉得热。晏顷迟如此想到。
他将手轻轻放在了萧衍的手背上。
微凉的手指触在肌肤上,萧衍的手微微一颤,没有躲开。晏顷迟反手轻握住他的手,相扣在指间。
萧衍的掌心里有濡湿的汗,他觉得自己有些情难自控,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只是在某个瞬间,催生出一种不能离开沈闲的想法。
他被自己下意识的想法吓了一跳,喉骨滑动间险些逸出声,他压抑着喘息,不让自己难堪。
晏顷迟似乎察觉到他的不妥,攥紧了他的手。
“从酒馆问到了您的线索,便立马通知了二阁主,一路寻了过来。”林郅恭谨答道。
“是么。”萧衍不轻不重的说道。
此般威慑,让林郅陡然心惊,他顿时躬身说道:“弟子所言句句为实。阁主几日未归,二阁主和弟子们确实担心您会出什么事,已经在坞城连寻了几日,未敢歇息。”
“我说你说谎了么。”萧衍不咸不淡的说道。
“阁主。”林郅强稳着心神,不安自心底蔓延。
“阿衍,”沈闲倏然启唇,含笑道,“这些话等着回去再说罢,隔墙有耳,在外我们应当谨慎行事的,何况此处是三长老的地方。”
“强龙不压地头蛇,”萧衍也是笑,笑里气息不均,“二阁主警醒的是,我忘了晏顷迟是个外人。”
沈闲立马懂得话里的意思,说道:“我们该回去了。”
“嗯。”萧衍手心里的潮湿蒸散,晏顷迟的手太冷了,焐干了汗。
两个人的手松开,余温不褪。
“萧衍。”晏顷迟忽然出声。
“怎么。”萧衍说道。
“白塔在坞城的最中心,月起之处。”晏顷迟的目光随着萧衍的背影而动,“你能看得见对么。”
“我知道了。”萧衍不再多言,他迈过门槛,像是感觉到什么,忽然回头看了一眼。
恰与晏顷迟眸光相撞。
晏顷迟淡淡一笑,笑里有不舍,但还是深深抑住了。
林郅跟在沈闲的身后,在踏出去时又回首看了看这个陌生的男人,旋即离去。
萧衍很快消失在了光照不到的拐角。
晏顷迟立在日光下,一直站到了四下寂然,才摊开掌心,瞧着手心里多出的一颗黑色的珍珠,珍珠圆润,在日光下透着细腻的光泽。
珍珠产自暗河,虽然在街市上广为贩卖流转,可最终源地还是暗河。
晏顷迟静静凝视着这颗珍珠,明白了萧衍的意思——他栖息在暗河。
——*****——
萧衍方才出去不远,身子忽然一软,踉跄了几步,险些摔下去时沈闲从后面扶住了他。
“你怎么了?”沈闲摸过他的腕骨,要替他诊脉。
“我受伤了。”萧衍不动声色的抽出手,“一切都先回去再说。”他说罢,又虚弱的偏过脸,“林郅。”
林郅登时上前:“阁主请说。”
“二阁主身子向来薄弱,这几日又太过劳累,怕是体力不支,剩下的路程便要麻烦你了。”萧衍说道。
“什么?”林郅还没明白话里意思,便见萧衍伸出手,朝自己走来。
他连忙扶过萧衍,萧衍却是绕到他的身后,说道:“腰弯下去。”
林郅闻言不敢耽搁,登时弯膝,然而他将将半跪下去,便忽然觉得背上一重,萧衍竟是趴上了他的背,用手紧紧按住了他的肩。
沈闲眼中阴鸷一闪而过,他立在一旁饶有意味的看着萧衍,折扇绕着指尖灵巧的打着转,那只蛊虫便沿着扇骨爬回了他的手背,在蠕动中一点点没入了他的肌肤。
蛊虫所带来的躁动全然体现在了萧衍身上。
林郅的手无处安放,他不敢碰萧衍,可萧衍就紧贴在他背后,连呼吸都近在咫尺,显然是要他背自己的意思。
“我现在不大舒服,要歇息会。”萧衍的声音颤抖,喉间逸着压抑的喘息,“你不要害怕我,等回去后,让我睡几个时辰便好了。但我睡觉时,你要让故笙在旁边寸步不离的守着我,明白么?”
“弟子明白了,阁主请安心歇息,弟子会护送阁主回去的。”林郅说话间,双手反勾住萧衍的膝弯,背着人站起身。
萧衍脸埋入他的颈侧,收紧了手臂。
林郅有些诧异,因为萧衍的身子实在太烫了,好像连吐出的气息都是滚烫的。
“阁主您感觉还好吗?要不要先去医馆?”林郅忍不住问道。
“安静。”萧衍不再答话,只是点上了自己的穴,迫使自己昏睡过去。他绝对不能让自己这般不受控制,便只能将那不为人知的隐秘欲望扼杀在睡意里。
末几。
林郅在片刻的安静里听见了萧衍的鼻息,很轻很轻,似是睡过去了。
他转头看了眼沈闲,欲言又止。
“你要说什么?”沈闲朝他笑笑,面色瞧着虽平和,但笑里又隐隐藏压着戾气,“他已经睡着了,不会听见我们的话。”
林郅顿了顿,问道:“我先前盯梢,也没有对他们动手,阁主怎么会受伤?莫非是和晏顷迟在一起时,晏顷迟伤了他?”
“借口罢了,”沈闲置之一哂,径自走了,“他只是太累了,要睡一会儿,既然他让你背着,你便背着吧。”
林郅没有明白他的意思,身后紧覆着的热意在渐渐散去,他背着萧衍,只觉得阁主轻之又轻。
——*****——
晏顷迟受到了白沉锦的传召,便先回宫去了。
晚些的时候,天上的薄云散去,依稀能见得晕染的月色。
白沉锦今日在宫中设了晚宴,殿内正是烟雾缭绕,烛火暗昧。十六个侍女持着稚羽宫扇,挑着銷金镂空的炉,里面还焚着熏香。
丝竹金石,细乐笙歌,余韵缭绕。
昏黄的宫灯下,层层帷幔遮掩着卧榻,白沉锦身着金织的广袖,极尽雍容的侧躺在榻上,那雪色的长发逶迤在身下,珠玑缨络。
侍女端着玉盘,依次从屏风后绕上来。
满座衣冠,晏顷迟身侧坐着坞城祭司,祭司也是年过百旬的鲛人,面容却并不显老,反倒十分年轻,水蓝的长发散在身后,亦是宽袍着身。
“我敬尊上一盏。”他笑吟吟的端起酒壶,替晏顷迟斟酒。
琼浆玉酿,一盏便是价值连城,也配得上外界所传言的穷奢极侈了。
晏顷迟看着清透的酒液缓缓注入碧玉的酒盏,目光分毫不偏。
熏香催绕间,有舞姬在起舞,披帛旋绕于她的手臂腰间,随着霓裳飘摇,在曲调里散开又绕回,不停歇。
过了戌时,台下已经有人酩酊烂醉。
晏顷迟坐着未动,被这些人轮番敬酒,筹光交错,来往的人神态各异,衣着各异,如同走马灯上一般。
他推拒不得,醉意上涌,熬红了眼,却仍是正襟危坐着。
“尊上酒量要比过去好了。”祭司笑着说道。
晏顷迟没应声,甚至连眼皮也没眨下。
祭司看他缄口不言,便只好揽袖持筷箸加了道菜进碗里,又接着说道:“我前段时日听闻尊上想要离开坞城?”
晏顷迟还是没接茬。
“尊上?”祭司又轻唤了声。
卧榻上,白沉锦正微阖着眼,忽听台下“咚”地一声响,她抬眼看去,只见晏顷迟已经栽在了桌几上。
目睹了全过程的祭司,轻叹口气,朝她尴尬一笑:“尊上年年夜宴如此。我还以为他酒量有所提升了……”
白沉锦却是倏然坐起身,面上倦懒一扫而空,唇边溢出了一抹娇笑。
她连连遣散了筵席,华庭散场后,招手唤来侍女,轻声问道:“你们给他下的药,应当没别的问题吧?只是睡一会?”
“回禀城主,尊上是万金之躯,我已格外小心,但怕尊上熬得住,所以适才上酒时,让人稍微多加了些东西在里面,最坏也不过多睡几个时辰,绝不让那个男人有给尊上通风报信的机会,”侍女附耳答道,“我还吩咐了几人去服侍尊上,若是尊上醒来,她们会立时来跟您禀告。”
“那个勾引尊上的人你们找到了吗?”白沉锦压着声音问。
“找到了,在夜宴中途便叫人带着云甲去暗河了,他们的人不多,只有十几个,听说首领好像叫萧衍,应当要不了多久就能带回来。”
“好,”白沉锦说道,“我倒要看看是什么货色,竟然敢这么大的胆子勾引尊上。”
她说到此处,又问:“缥碧,你叫去服侍尊上的都是些什么人?”
缥碧答道:“城主且安心。除了如意坊的娘子以外,我还安排了小倌,都是些长相俊美的,就怕尊上万一真的有断袖之癖,他们也可以——”
“等等!你下的什么药?!”白沉锦倏然抬手,打断了她的话。
“还能有什么药,不就是……”然而,她话还未说完,便见城主的脸上不知何时覆上了愠色。
作者有话要说:
晏狗:感谢城主送来的老婆
这两天在追狂飙,真的太上瘾了!!也想推荐给大家~
140 无限正版,尽在晋江 哥哥
字数:3660
日期:2023-02-17 00:00:58
一弯冷月紧紧的悬在暗河上空, 清冷月色描着灰冷的暗河,如铺下浓霜寒雾,浓郁的望不见底。
风从河面上刮来, 凌厉的劲吹着, 站在岸边,能隐约见得对岸华灯初上的高城, 寒水暖音, 涤荡着此处的寂寥。
铁罐里煮着沸腾的汤水, 一个弟子折弯薯粉条, 一边塞进汤水里, 一边用筷子将粉条戳软。坚硬的粉条方进水中,便迅速松软下来,水腾腾翻涌着,香气很快漫溢出来。
“我端一份给故笙吧。他从回来就一直守着阁主没进食。”林郅在蒸腾的热气中,对煮粉的弟子说道。
弟子应声盛了碗递过去。林郅朝帐篷走去,然而他没走多远, 忽然有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二阁主。”林郅说道。
沈闲盯着他手上的碗:“阁主醒了吗?”
“没有醒。”林郅说, “这是给故笙的, 他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我知道了。”沈闲忽然抬手, 林郅下意识朝后一退, 态度却仍是恭谨谦顺。
“你害怕我?”沈闲的手僵在空中,最终垂落下去, 他笑了笑,“你在萧衍身边帮他做了这么多事,也没见害怕过。怎生现在会害怕我?”
“弟子并非此意, 是二阁主和弟子之间尊卑有别, ”林郅低首说道, “夜里冷,我怕粉凉了,要赶紧送去,还请二阁主借个道。”
“我不是来挡你的道的,”沈闲笑着侧过身,给他让了路,“我是要告诉你,不要身子一好,就忘了本。”
“弟子明白。”林郅将将从他身侧走过去,忽觉肩上一重。
“这碗粉给故笙吃好,你的话也要说好。”沈闲意味深长的拍了拍他的肩,“去吧。”
金色的帐篷里,萧忆笙正在给萧衍上药,小巧的珠白色海贝内,填满了碧色的膏药,他用手指挖了点,涂在萧衍的后背上。
萧衍仍沉陷在睡梦里。他趴在柔软的毯巾上,上半身的衣衫被褪去,长发也被撩起,露出了后颈和大片的白皙,在昏暗里像是未经雕琢的璞玉。
只有离近了去看,才能瞧见上面覆着的深紫色暗纹,细密蜿蜒,似是密布的荆刺。萧衍的鬓边都是汗,眉眼倦怠,面上血色许久都不曾退,在梦里轻喘息。
萧忆笙怕凉着萧衍,搓热自己的手掌,又挖了块膏药,沿着纹路推了圈。
外面帘子忽然被人掀开半边,冷风卷进来,吹在后背上,萧忆笙打了个激灵,回头看见是林郅端着碗进来,赶紧抄起毯子胡乱的盖在萧衍背上,掩住了萧衍露出的那片滑腻。
“哥哥。”他说。
“阁主还没醒吗?”林郅把碗搁到了小几上,“这都睡七八个时辰也不见醒,真不要紧吗?”
“应该不要紧。是老问题,师尊的身体不适合养蛊,但他执意要养,经年累月下来,总是会留下些小毛病。只不过不晓得什么原因,这次好似比较重,”萧忆笙边说边用帕子给萧衍拭汗,“其实在宣城的时候倒还好,有那么多医修给师尊看着,但在这里,就只有二阁主懂得这些了。”
林郅看帐内烛火昏暗,默了片刻才说道:“这是阁主临睡前的吩咐,在他醒来之前,除了你,不得有任何人靠近他,所以二阁主也没办法进来。”
“那哥哥不还是进来了吗?”萧忆笙说道。
“我也只是担心你饿了,想着来给你送碗吃食。我马上离开。”林郅说罢,起身要走。
然而还不等他再掀开帘子出去,忽然听见了“叮”地一声轻响,这声音极其细微,掩在呼啸的冷风中,若非凭借自幼修习的五蕴六识,几乎难以辨别出。
林郅借着敞开的一道细缝,朝外瞧去,面上笑意倏然凝结,他猛地转身,食指压在唇上,示意萧忆笙别出声。
金帐是萧衍这段时日歇息的地方,因为怕阁主嫌吵闹,所以弟子们都自觉远离了这顶帐篷。
俄顷的寂静里,便只余下了萧衍轻细的喘息,萧忆笙默不作声的挥手灭去蜡烛。
无声的黑暗将三人淹没。
帐外风声猎猎,乌云催压下月色,风雨欲来,只是短短一瞬,萧忆笙便听见雨点敲在帐篷上的闷声,接连不断。
“有变故。我刚刚看见外面有很多没见过的兵甲,在围攻我们的人。”林郅借着大噪的雨声,轻声说道。
“怎么回事,你们难道在坞城里得罪了什么人?”萧忆笙微蹙眉。
“我不知道,印象里没有。”林郅摸黑来到帘子边,悄然掀起一道缝隙,隐在帘后观察着外面的动静,“坞城里泥沙俱下,要是对方没点本事,这刀剑相向的声音还能被雨声掩盖住吗?你来坞城比我们要早,坞城什么状况你最清楚。”
“哥哥的意思是对方的功法可能在我们之上?”萧忆笙憬然,压着声儿说道,“那二阁主他们岂不是……”
他们轻声谈论间,忽听外面滚滚轰鸣压过暴雨,似是千军万马疾驰而来,震得大地都在发颤。
林郅偏过脸去看,却看见是一众身着重甲的人在朝暗河边聚拢来,紧接着,天边骤然响起嘶鸣。
白色的双翅夹带着寒流,一匹飞马从远处俯冲过雨帘,眼见要扑出漆黑的夜,地上的兵甲登时朝两侧让出道。
马蹄稳稳踏过地面,迸溅出泥浆。
林郅看见有人从马上翻身而下,随后马便收拢上双翅。
“去那边看看还有没有漏网之鱼!”
“看来是偷袭了我们。”林郅冷静道,“用这阵仗来迎接,也算是瞧得起我们了。”
“能看出是谁吗?”萧忆笙问。
“离太远,看不清。”林郅说道,“不过看这仗势,只怕我们和孤军奋战无甚分别了,尤其在连对方是谁都不清楚的情况下,了无胜算。”
萧忆笙说道:“师尊尚未醒来,我们此行带来的三百弟子,除了这边的十几个,其他人都在城外的海岸待命,得有人递信号。”
林郅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你带着阁主先走,我给你断后。”
萧忆笙趁着账内漆黑,掀开了盖在萧衍背上的毯子,扶起人,匆忙捞过手边衣裳,利落的给萧衍穿上。
萧衍背上濡湿,喘息微促,埋首在萧忆笙的肩头。
到底怎么回事,师尊从前被蛊反噬的时候也不是这个反应啊。萧忆笙抱起他时,听见他似乎在低喃什么,又像是被梦魇住后的梦呓。
“师尊你要说什么?”萧忆笙拨开他濡湿的发。
“白、白塔……”萧衍微弱的翕动嘴唇,“晏、晏……”
“师尊你说什么白他?弦什么?”萧忆笙在慌乱里听不清他的字音。
“白塔?”林郅陡然一滞,想起了白日里晏顷迟最后和萧衍说过得话。
“白塔。月起之处,在坞城的最中心,”林郅迅速说道,“不是弦,是晏,晏顷迟。这是晏顷迟最后和阁主说的话,我猜应当是他的住处。”
晏顷迟?萧忆笙恍然,横抱起萧衍:“多谢哥哥。”
眼见脚步声渐近,再也来不及耽搁,林郅赶紧掀起帘子朝外走,边走边道:“故笙,你要记得萧阁主的话,在我们这些人里,除你以外,无论是谁都不能靠近他,哪怕是——”
他说到此处,似是有意加重了字音:“沈闲。”
话音落,外面倏然有蓝色的光幕笼罩下来,紧接着,沉闷的雷鸣声砸落,刹那的天光,将林郅的背影映照在暗沉沉的壁上。
他朝外跑去,低喝一声:“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刀锋骤然反射出熠熠冷光。那群兵甲见有人跑出来,登时大喊道:“那边有人!抓住他!”
——*****——
熏香缭绕的昏暗里,晏顷迟盯着眼前这几个衣衫半掩的人。
小倌跪在地上,水蓝色的长发散在身前,素衣褪了大半,露出了白皙如玉的肌肤,在交融的烛火里渗出细腻的光泽。
这是个鲛人。晏顷迟眼风一偏,又看向了旁边跪着美姬。
美姬的身姿妙曼婀娜,容颜娇俏,却裹着浓重的风尘味,应该是个从秦楼楚馆里出来的普通女子。
晏顷迟冷着眼色,眼底泛出厌恶:“穿上。如果你再敢对我露出任何一点不该有的颜色,我会立马杀了你。”
美姬登时慌忙爬起身,在晏顷迟的注视下瑟瑟发抖的拾起自己的衣裳,盖住了裸.露出来的身子。
“谁叫你们来的。”晏顷迟的面色阴沉,话音里夹带着不容置喙的威慑。
“回、回禀尊上……是城主,城主让我们来侍奉你。”小倌惶惶。
“白沉锦?”晏顷迟微蹙眉,冷冷看着他。
“是、是的。”小倌答道。
“她给我下的药?”晏顷迟又问。
小倌被这威慑压得嗫嚅,不自禁抖着嗓音说道:“不,我们不知道。只是缥碧姐姐让我们将您服侍好了,拿了赏钱就可以离开这里。”
“如此,”晏顷迟盯着他们,“我对你们做过什么?”
“没、没有,什么都没有。”小倌悚然说道,“我们这边伺候您睡下时,听见您在梦呓,我们没有吩咐就不敢……不敢乱动,是我们见您后来实在是不舒服,才想着要侍奉您的,但是刚、刚脱下衣裳您就醒了。”
晏顷迟低头看了眼自己完好的衣衫:“脱了谁的?”
小倌嗫嚅:“我们脱了自己的,还没脱完。”
晏顷迟又看了他们几个一眼,随后闭眸揉了揉眉心:“滚。”
“是、是。”几人闻言,登时不敢再耽搁,连连躬身行礼后退下去了。
半人高的仙鹤熏炉里还在飘着袅袅烟雾。
熏香太过浓郁,熏得人郁郁蒸蒸,仿佛让人回到了闷热潮湿的江南,晏顷迟两根手指熟稔的解开衣带,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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