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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一梦经年瘦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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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倘若你愿意,我可以扶持你继位。”

    作者有话要说:

    萧衍:拔剑四顾心茫然。

    028 无限正版,尽在晋江 野鬼

    字数:3192

    日期:2022-08-17 18:44:50

    午后的阳光静如止水。外面忽然起了爽朗的笑声, 是几个弟子们聚在松柏树的树荫下,闲聊着。

    萧衍没说话,他眼底藏压着经年不散的沉郁, 眼一垂, 便掩住了。

    “你很聪明,”沈闲淡淡说道, “我能看得出来。”

    萧衍不明白他的意思, 搭在椅把上的指尖微微一蜷, 他知道现在杀人不是最好的时机, 可就现在的局势而言, 沈闲的话就似一把利刃,已经抵在了他的命脉上,他绝对不能刀下留情。

    沈闲像是没察觉到那抹锋芒,他接着说道:“虽然我不清楚你是谁,但你比看上去的有城府,也很懂得虚与委蛇。”

    殿里一时静的仿若无人。

    “……”萧衍袖中寒光出鞘半寸。

    “我不愿意当阁主, 有我自己的看法, 寥寥余生, 没有谁愿意被困在这方寸之地, ”沈闲看向他, 又道,“权力是头恶虎, 一旦上去了,便是骑虎难下。京墨阁不谈门风,正因如此, 在外树敌不少, 作为新任阁主, 须得冷情冷意,才能掌控的了生杀予夺。”

    “你知道为什么段问杀了我师兄,却还能够坐上掌门的位置吗?”沈闲说到这,轻声叹息。

    萧衍握着剑的手,不自禁在用力。

    “早在很久之前,京墨阁的历任掌门里便有条戒律,谁能杀得了这任掌门,谁便是下一任掌门,这条戒律很早之前,是用来提醒每一任阁主,谨慎行事的,也只有每任掌门自己知道,余下人一概不知,”沈闲低声说道,“可这种事情一旦被他们自己知道了,便再难心安,很多人自打上了这个位置,多半是心里惴惴,辗转反侧,日夜难安,最终把自己推向深渊,成了暴戾恣睢的人。”

    萧衍怔怔望着眼前的人。

    “是你杀了段问。”沈闲如无其事的对他笑了笑,“我告诉你这些事,也是因为你将要坐上这个位置。”

    “你很会用人,也很会杀人。”沈闲又说道,“段问是你舅舅,血脉情深,可你还是杀了他,你心里无情无义,要比他们更能坐好这个位置。”

    萧衍难以置信地看他:“你怎么……”

    “我没你想得那么神通广大,”沈闲像是看出他心中所想,又是笑,“我只是在察觉到段问掌门令不见的时候,想到的。其余的,我也没想明白,我知道你不想说,所以我也不会问。”

    萧衍终是清明,袖中藏压的锋芒渐渐散去。

    “既然你拿走了段问的掌门令,想必也是愿意坐上这个位置的,如果你愿意相信我,我将会辅佐你,不过人各有志,我也不会强求。”沈闲重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惬意地品着茶。

    “我不会信你的。”萧衍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能让我相信的只有权力和自己。”

    沈闲未料到他会这么说,怔了怔,旋即又笑道:“你说的对,这世上能信的只有自己。”

    “二阁主在外闲散惯了,如果你想走,我会为你设宴洗风尘。”萧衍翘起腿,一只手搭在椅把上,隐隐摆出为尊的架势。

    沈闲知道他这是没给自己第二个选择的机会,这看似留有余地的话,其实已经给人定下了结局。

    沈闲只是笑。

    萧衍方才袖中锋芒只出了半寸,他便察觉到了,即便萧衍有意藏匿,但那冷而骇人的压迫感是遮不住的,并非虚架子。

    看来这人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适合。沈闲点头,说道:“那我就先提前恭祝萧阁主了。”

    ——*****——

    月色正中的时候,萧衍在房里和衣而眠。

    大抵是今夜的月色过亮,他静了好一会都没睡着,于是坐起来,对着外面的月色发怔。

    风声沙沙,窗子上挂着竹帘,被风吹动,时而发出“啪嗒”一声轻响。

    萧衍盯着它,不知怎地,想起来那天在清溪街见到江之郁的那一面。当时他担心江之郁会在自己之前救下晏顷迟,所以只是大致摸索了一下那边情势,便离开了。

    “江之郁。”萧衍偏过头,又看向床帐上挂着的细穗。

    江之郁。

    眼前恍惚浮现出那张脸,奇怪的是,萧衍这些天来虽然有搜寻过当年江家的所有消息,但是能找到的信息寥寥无几,江家作为盛世之中的名门望族,竟然没有任何古籍记载,能证实他们曾经坐拥一城一池的无上尊荣。

    他们好像彻底从修真界销声匿迹的一般,到底连个声名都没落下,又或者是,他们的事,早就在众人高低起伏的叹息声中被渡上了虚幻的色泽。

    这是萧衍这么久以来,头回觉得疲倦。

    无力感弥漫在心底,疲倦中带着深深的乏累,好像身心都无法彻底松懈下来,那种挥之不去的压迫感一直紧随着自己,无论何时,无论何地,他觉得自己更像是漂泊无依的孤魂。

    皮相下的人早就死去了。

    三百年了。他是从皑皑白骨里爬回来的野鬼,很多事都记不起来了,又或者是不想留念。

    他早就忘了当初走马长楸莫的少年,他能记得的只有不见天日的深渊血潮,和脚下的白骨露野。

    萧衍闭上眼,仍能感受到压在眼前的黑,无边无际,遮天蔽日。

    他无法知道自己因何而复活,这就成了潜在的威胁。

    他完全无法从那只邪物下手,且不说它早就化成了一抔灰土,那义庄毕竟是在九华山附近,他现在就算想回去查证,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萧衍的思绪卡死在了这上,他想不明白。像是无形中有一股庞大的力量,在操控着整盘局。

    他既然已经回来了,就不会再自甘作别人的棋子,他必须要想办法,尽快抽身。

    思及此,萧衍陡然睁眼,来到窗边,撩开竹帘,院子里寂寂无声。晏顷迟不见了,他负罪而生,周青裴这几日还在和沈闲谈交代,同谁都没个好脸色。

    萧衍关上窗,自月色下离开了京墨阁。

    他要去城西看看,城西的走尸毕竟和裴昭有关,裴昭如果经常把义庄的尸体偷卖出去,那这么久以来,他竟然能够对自己被葬在义庄的事一点察觉都没?

    萧衍不信。他死了整整三百年,这期间变故太多,他无法知晓,只能想方设法去找寻蛛丝马迹。

    时至子夜,道上夜色正浓,萧衍辗转往西,潮湿的天让人倍感压抑。

    城西离京墨阁尚有一段距离,那里本是热闹喧闹的商街,灯火绚烂,昼夜不息,此刻却成了无人涉足的禁忌之地。

    宗玄剑派为了防止有人意外踏入这片地,特意在四面设下了结界,这结界估计只有自己门派的弟子才能打开。

    萧衍走上前,指尖隔空一点,果不其然,虚空中陡然推开道道涟漪,像是有面瞧不见的水潭将人阻拦在外。

    结界里,街道两边依旧林立着诸多楼馆房屋,长街一眼望不到尽头,因没点灯,远远望过去,除了黑,能瞧见的就只剩下了一个隐约的建筑轮廓。

    这些轮廓在夜里显得阴森森的,让人看着不舒服。因是夏日,又无人打扫,街道两边的杂草长了得有半人高,被刮起的风带的向一面倒去,窸窸窣窣的。

    萧衍斟酌了会儿,又用指节扣了扣这道结界,不大确信这结界如果被打开,会不会传递什么到宗玄剑派那里去。

    萧衍怕惹人注意,索性站到了最暗处,从这里往结界里面看,看不见任何景象。

    正当他拿不定主意的时候,结界的另一边,忽然有道影子慢慢靠近这里,那人手里拨着一盏风灯,灯照在路面上,有一小片光。

    萧衍被一棵树挡住了视线,瞧不清对方是谁,只当是夜里来巡查的弟子,人又往暗处藏了藏,免得被发现。

    那人很快也跟萧衍一样靠近了结界,但他只是独自一人。

    萧衍瞧着那道模糊的身形,不知为何,觉得格外熟悉。不自觉的,他偏过身子,往那里看过去,想要看清是谁。

    那人所站的位置没有任何可以遮蔽的地方,待离得近了,萧衍终于借着那道微弱的灯光,看清了来得人。

    晏顷迟带着一顶半遮面的斗笠,穿着粗麻布衣和布鞋,提着盏忽明忽暗的风灯,站在结界前。

    他脖子上缠着白绑带,或许是因为面上藏不住的病容,他的身影看起来比之前憔悴,淡薄。

    萧衍盯着他,不明白晏顷迟来这里做什么。但他下一瞬又反应上来,晏顷迟果然没死。

    被谁救了?他那日受了这么重的伤,若非被人所救,根本无法逃生。萧衍思绪百转千回,很快停在了那天江之郁的背影上。

    原来是江之郁救的人么?萧衍冷笑。这两人还真是情意拳拳。

    他藏在黑暗里,想跟着晏顷迟进入结界,但晏顷迟好似察觉到了什么,他眼风一偏,朝萧衍的位置望过来。

    萧衍藏在背阴处,没动。自余光里,他看见了晏顷迟被光折射拉长的影子。

    晏顷迟沉默着,提着盏风灯,静静凝视着这里。

    烛火恍惚撩到他的面上,无声无息地照亮了他的眉眼。

    约莫又过了片刻,他终是启口:“你还不出来吗?”大抵是因为这段时日来的沉疴绵惙,他的嗓音沙哑低沉,竟完全听不出原先的声音。

    萧衍闻言不再躲藏,从黑暗中走出,和晏顷迟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四目相对,飘荡的火光成了他们眼中唯一的亮色。

    “又见面了,晏顷迟,”萧衍眼里漾起了冷漠的笑意,“上回没杀掉你,我该说是你侥幸,还是该说是我失误?”

    作者有话要说:

    萧衍内心os:服了,怎么又是你,真晦气-_-||

    不出意外的话,今天还有二更。应该在十二点之前会发出来。重点是不出意外的话,可以明天来看。

    029 无限正版,尽在晋江 真心

    字数:2210

    日期:2022-08-18 00:31:02

    苍茫夜色里, 两人对视着,静得压抑。

    晏顷迟的眼色沉了沉,低声回道:“权当是我侥幸吧。”

    萧衍目光掠过他, 又重新看向了眼前的结界:“这结界是你设下的?”

    “嗯, 这里走尸很多,当时为了保证它们不会到城里去, 我在这里设下了万重结界, ”晏顷迟说话时, 带着股病气, “只有我亲自打开, 才不会惊动九华山的弟子。”

    萧衍用余光冷冷瞥了他一眼:“那你不开么?”

    “不好开。”晏顷迟说道,“你应当清楚,你那一剑伤到了我的元气,我还没恢复,开了怕是不好再出来。”

    “开吧。”萧衍又说。

    晏顷迟偏过脸,深深看了他一眼, 漆黑的目光拢住他, 却是半晌无言。

    “晏长老都来这里了, ”萧衍觉得无语, 轻笑道, “总不能是来赏月的。”

    “……”晏顷迟不再说话,他靠近结界, 单掌结印,须臾,一道淡淡的光华自他掌心散开, 覆在了弧形的结界上。

    随着光华渐盛, 虚空中漾起圈圈水波纹, 朝四面推开。

    “好了。”晏顷迟移开手,先踏进去了。

    萧衍紧随其后,水波自两人进入后又重新消融于夜色中,结界再次闭合。

    结界里寂寂无声,没有丝毫的生气,夜风夹杂着腐朽的味道卷过大半个街道。

    晏顷迟提着的风灯散出昏黄的光晕,隐隐照亮了两人脚下的石砖铺陈的路。

    萧衍以目光打量了一遍四周,问道:“既然都设下结界了,为什么过去这么久,还没有清理掉这些走尸?”

    “并非不清理,而是有人在这炼尸,”晏顷迟说道,“这背后涉及到了仙门百家的利益,在没有找到绝对的证据之前,不能妄动。”

    “是仙门百家的利益,还是你们九华山的利益?”萧衍忽地哂笑,“你不会不知道这炼尸的尸体是怎么出来的吧?是了,你们名门正派养尸,炼尸传出去也不好听,晏长老要做旁人口中的端方君子,自然不能将真相公之于众。”

    “萧衍。”晏顷迟忽地叫住他。

    萧衍没停步,也不应声。

    “我们能心平气和的说两句吗?”晏顷迟问。

    萧衍还是不搭理他。

    晏顷迟微微叹声,又说道:“你不信我,我认了,可你就不能认真听我说两句吗?”

    萧衍总算停下步伐,他看向晏顷迟,和煦地问道:“晏长老想说什么呢?”

    “上回在桥上碰面的时候,我就同你说过了,段问不会是你永远的庇护,你想借势,可你借错了势,”晏顷迟微抿的唇角有着往昔的严肃,他沉声道,“京墨阁跟无数案子有关,你要继任掌门的位置,只会把自己往深渊里推。如果这个位置真的那么好坐,那沈闲为什么不自己上去?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人吗?”

    “道貌岸然的人我见得多了,不是什么稀罕事,犯不着你来提醒我,”萧衍讥诮道,“我说,你还是先关心关心你自己吧,晏顷迟,你都要自顾不暇了。”

    “萧衍,”晏顷迟叹声,“既然如此,你那天为什么不杀了我?”

    “不要自作多情,那一剑就是冲着你命去的,”萧衍回首,笑道,“你没死,只能是侥幸。”

    “看来,我声名狼藉,比我死,更恰和你的心意,”晏顷迟低声说道,“如果你不这么说,我差点以为……”

    “你再和我多废话一句,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萧衍打断他,不解地问道,“你以为?你以为我现在不动手,是因为我念着旧情么?”

    “你几时变得这么天真了呢,晏顷迟?”萧衍一哂,又道,“如果不是你能打开这个结界,你刚刚就已经死了。”

    “……”晏顷迟静默半晌,轻声问道,“是不是我们之间一定得这样?”

    “那你想怎样呢?”萧衍看着他,奇怪道,“你以为你背负了几条骂名,就能抵清一切,我就该放过你么?”

    “萧衍。”晏顷迟以目光相劝,“我方才所言是真心的,你刚回来没多久,很多事都不清楚,京墨阁这趟浑水,你搅进去只会害了你自己。”

    “是了,那看来晏长老把京墨阁的底细调查的很清楚了,是想要借此来证自己的清白吗?”萧衍笑着,凝视晏顷迟,“你看,你所谓的真心,能值几个钱呢?”

    “晏顷迟,说到底,你只是为了自己的清名,你以为还能用这招诱骗我么?你自始至终,爱的只有你自己,”萧衍不再看他,声音逐渐转冷,“别再拿你那不值钱的东西来说事。”

    “……”晏顷迟目光凝住,不再答话。

    两个人挨着街道走,结界里寂静,除了风声,再无其他。

    “不是我要洗清自己,也不是我要害你。”晏顷迟在暗里盯着他,哑声说道,“京墨阁的事,不是我让人去查的,是周青裴。”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他没想过,这桩事还是得从自己口中说出来。

    “我这段时间都不在门派,消息皆是苏纵告知于我,”晏顷迟接着说道,“段问有罪,他的罪行一旦被揭开,牵连的将会是整个京墨阁,届时如果你在位,必然就成了替罪羔羊。”

    “你应当清楚,周青裴从来都不是铁面无私的人,这件事本来可以被压住,但是现在外界口风一致倾向了京墨阁,周青裴不会因为我而毁掉整个门派的名声。”

    “所以沈闲不愿意继位,这位子,根本就没人想坐。”晏顷迟在灯影里,低声诉说真相,“你自己好好想清楚,这不是同我置气的事。”

    萧衍看着他,脸上有意外的神情,他想了很多日的问题,终是豁然雾解,难怪沈闲宁愿扶持一个外人继位,也不愿意自己坐上这个位置。

    晏顷迟见他总算能好好听自己说话,也逐渐放缓了语气:“你还想问什么,借着今日你能听得进去,我一并告诉你。”

    萧衍一时间无言。他在思虑晏顷迟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我知道你不信我,所以这件事原本是想等你冷静下来再好好跟你说的,”晏顷迟说道,“今日能在这见到你,我很意外,这件事是形势所迫,无法再等了。”

    萧衍还是不说话,他眼里没有任何的动容,只是这样瞧着晏顷迟,在斟酌,在权衡对方所言为虚为实。

    这事确实不能冒险,须得慎而又慎。

    话在心底百转千回,萧衍没太多表情,他借着光,认真瞧晏顷迟,终是问出了一句无关要紧的话:“如果你所言为真,那么我问你,江之郁……到底是什么人?”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orz,今天还会有更新的。我尽量做到不写死,就往死里写o(╥﹏╥)o

    030 无限正版,尽在晋江 撒谎(此章节剧情已重写)

    字数:4170

    日期:2022-09-22 22:41:29

    作者有话要说:

    提醒一下,从30到41章的剧情基本上都被我重写了,跳章/未重看,可能会导致剧情不连贯,非逻辑问题,感谢喜欢orz

    “江城江氏的第四子, 江家后来被灭,他成了唯一活下来的人,”晏顷迟边走边说, 步伐虚弱而乏力, “你不是听过吗?”

    “……”萧衍驻足,看着他的背影, 说道, “晏顷迟, 你是不是把脑子病坏了, 还是在逗我愉悦?”

    晏顷迟回头, 压下眼睫里有真实不虚的暖意:“那你是想听什么?听他在门派里的故事吗?”

    “我没功夫听你废话,”萧衍不耐烦的说道,“我要知道你当年为什么会带他回来,就仅仅是因为他是江家唯一的活人么?”

    “或许是因为他看上去孤苦伶仃的吧,就像……”晏顷迟说到这,没再继续说下去, 他面上也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 平静淡然。

    不过萧衍知道, 他总是能够很好的抹去自己面容上的情绪。

    “你撒谎。”萧衍笃定道。

    “如果你要问别的话, 我也不大清楚,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晏顷迟停下来等他。

    萧衍不再看他,复而瞧着前面的荒芜, 错综的房屋连成大片,在月色下,如冷线白描。

    “我见到他了。”萧衍只这么淡淡说了一句, 他有意隐去了别的细节, 想要判断出晏顷迟所言为虚为实。

    长久的静默, 晏顷迟没说话,他踩在昏黄的灯影里,跟萧衍一并瞧远方的黑。

    短暂的寂静,未几,他暗哑地开口道:“原来是这样,没想到你们还能见面,我以为他早就离开这里,去另寻红尘了。”

    “你最好在我耐心告罄之前,把话说完。”萧衍冷声道。

    “萧衍,”风将手里的明灯吹得几欲熄灭,晏顷迟拨亮手里的风灯,避而不谈,“你把自己困在过去了,三百年前,你已经用上万条命来证实了自己的道,三百年后,又何必执着于一个素未谋面的人。”

    “晏顷迟,”萧衍唇角浮出讽刺的笑意,“我不是来听你说教的。你与其同我说这些,倒不如想想如何保住他,我劝你最好别让他再遇上我,我对你不会手下留情,对他亦然。”

    “怕是不行,”晏顷迟眉头深拢,淡淡道,“因为我很久都没有见过他了。”

    “要我怜惜你么。”萧衍一哂,“你现在还真是鬼话连篇。”

    “……”晏顷迟默了一霎,大抵知道对方是不会相信自己的言辞,便没再往下说。

    他侧眸,认真瞧了瞧萧衍,想从萧衍的面容上窥到任何一丝藏压的情绪。可惜没有,萧衍无论是言辞亦或者做法,都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动容。

    或许,就如萧衍方才所言,若非自己能够破开这万重结界,他倒真的会直接在外面动手了。晏顷迟眼底黯然,思虑起当前的处境。

    城西的街道越往深处走,浓雾越重,这地方原本是出城的另一个关口,烟火重,人气也重,驿站酒馆尤其多,自打接二连三的出现走尸之后,便荒废了。

    酒楼上,幡旗被冷风吹得猎猎作响。

    晏顷迟因伤势未愈,行得要稍慢些,他走在萧衍旁边,时不时会压抑着几声咳嗽。

    萧衍没任何反应,像是没看见,也没听见,他瞧着四面聚拢上来的浓雾,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这看起来不是雾。”他道。

    “嗯。”晏顷迟回道,“这是鬼气,义庄的尸体,很多都没有来历,我们不清楚它们的生前,就无法判断它是好是坏,不过往往这种尸体最容易生怨气,炼尸人所炼的尸体,也皆是这种尸体,因为这些没名没姓的死尸,下葬前只会做简要的标记,不会去做详细记录,也是最好转移的尸体。”

    萧衍略思忖,问道:“凡是义庄下葬的尸体,都会有标记?”

    “嗯。”晏顷迟说罢,又别过脸去,轻咳了几声。

    “记在哪里?”萧衍又问道。

    晏顷迟回道:“手腕,脚踝,或者是脖颈。这三处肢体,哪里比较完整,就记在哪里。”

    萧衍没说话,他默不作声的摸了摸自己手腕,仔细回忆着有没有在身上看到过这些标记。

    晏顷迟余光留意到了他刹那的失神,又轻声说道:“标记是用沼墨,点上去的,很好辨认,以前教过你。”

    沼墨是用百神草研成的墨,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散,是仙家常用的一种墨。

    光太黯,萧衍没法辨清手腕上是否有痕迹,他垂下手,想着等回去再找。

    “你今晚来这里,是做什么的?”他忽然问起。

    晏顷迟:“你呢?”

    萧衍没好气的回道:“是我先问的。”

    晏顷迟见他较真,觉得有趣,想藏笑,没压住,还是笑了:“来看义庄走尸的线索,我现在名声一落千丈,又生死未卜,自然有人想要借此机会处理这些走尸,不让人察觉到,这也是我动手的最好时机。”

    “看来,你比以前更招人厌了。”萧衍皱眉说道,“想要你命的人怕是不在少数,我只能算其一。”

    晏顷迟微颔首:“你所言不假。可你比他们都要有本事,我这半生走来,还从未如此落魄过。”

    “没关系,”萧衍说道,“这种滋味以后你会经常尝到的,正巧,我也想好生瞧瞧你的本事。”

    晏顷迟闻言,又是笑:“你比他们都要了解我,倘若有一天我真的死了,大抵也只会死在你手上。”

    他说到这,反而像是如释重负:“死在你手上,也算死得其所。”

    萧衍:“……”

    两人相继没了下文。

    “等下,”晏顷迟忽然顿住步伐,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我好像丢东西了,你在这等我片刻,我去结界口看一下。”

    他说罢,转身要离开。

    然而,就当此时,黑暗中忽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乍一听像是树木被风拂开的声音,细听却能辨出不同,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上爬行。

    晏顷迟手上的风灯在下一瞬,被陡然吹灭。

    万籁俱寂中,细碎的沙沙声忽然铺天盖地的响起,单调而可怖。

    “萧衍。”晏顷迟想伸手去抓人,却落了个空,他的声音也很快在风中消散。

    萧衍没有任何迟疑,妄念倏然成型,三尺青锋横封斜掠,竟是直接斩开了前面的浓雾。

    浓雾朝两边退开,剑风削断了半人高的灌木丛,在半空中形成了一道烈焰,灼灼燃烧着。

    火光照亮了葱郁的灌木丛,里面赫然露出了一张腐烂的人脸,被密密麻麻的菌虫簇拥,慢慢啃食着。

    晏顷迟从黑暗里走出,手上的风灯已经被吹灭了,他无法,只好将东西放到了另一边,对萧衍说道:“这鬼气会吃人,你要小心点。”

    “不是说要去找东西,怎么,不去了吗?”萧衍问道。

    他无心在这上浪费时间,随口问了声后便一直盯着那地上的人头看,看了几眼,忽地又一剑劈开了旁边浓郁的雾,雾气散去,只见火光下,道路的两边铺满了森森白骨,它们密密麻麻的堆叠在一块,一直延伸到路的尽头,像是织起了一张白色巨网,阴森至极。

    他又朝前走了一段距离,在那停了会,又折了回来。

    晏顷迟快步跟在他后面,提醒道:“你这样大动干戈的,容易触动结界,引来九华山的人。”

    “是么。”萧衍视线落在了道路的前方。

    只见街道的拐角处竟还躺着几具尸体,这些尸体明显是新死的,个个衣衫褴褛,血自身下漫溢成一片,还未干涸,身上也没有任何蛆虫,显然不会是九华山跑出来的死尸。

    萧衍上前看了几眼后,又走到了另一边,他的剑始终垂着,也不像戒备的样子。

    “你不要乱跑,雾这么大,容易迷路。”晏顷迟嘱咐。

    萧衍不答,只问道:“你不是说,这结界除了你,任何人触动都会传递给九华山么?”

    “嗯,是这样。”晏顷迟也盯着那几具尸体,“我现在没办法回九华山,我们还是行事谨慎点较好,免得引来了他们的人。”

    萧衍用剑尖挑开最上面的那具尸体,很快辨认出来:“这几个人死了不足半个时辰,应当就在我们进来之前没多久被杀的。”

    “看来,这城西,除了我们,应当还有别的人来过。”晏顷迟蹙眉,“会不会是九华山的人已经来过了?”

    “……”萧衍没接话,而是偏过脸来看他,火光将晏顷迟的脸照得半明半昧,萧衍冷眼瞧了会儿,忽然问道,“你今夜来这里是做什么?”

    “找线索。”晏顷迟没留意到他的目光,面上毫无变化,“怎么了?”

    “是这样么,”萧衍低声说道,“我还以为你是来找人的。”

    “我能找谁?”晏顷迟终于也转过脸来回视他,漆黑的瞳仁里没有任何光,“我是来找线索的。”

    “你是来找线索的?”萧衍重复了遍,忽地笑了,“真叫人难以置信,你做长老的时候不来找线索,偏偏这时候来找,是要找什么见不得人的线索么?”

    晏顷迟不明白他话中意思,又道:“我们今夜可不可以把仇恨先放一边,好好协作一次?”

    “协作?我何时说要与你协作了?”萧衍意外的反问道,“我们之间没有任何信任,本就是无法协作的,晏长老不清楚么?”

    晏顷迟站在原地,愣怔了一下。

    “难道你又要背叛我吗?”他不可思议的说道。

    萧衍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他不解地问道:“我们连信任都没有的话,也能谈得上背叛么?”

    “你的意思是,我帮你打开这个结界,等我没用了,你就要把我扔下?”晏顷迟和他对视着,尽力压制着因情绪而起伏的喘息。

    “此话怎讲,”萧衍看着他,脸上笑意不减,“晏长老今夜来这,不也是为了调查东西么,是你自甘打开了这个结界,既然如此,你没用了,留下来只会拖累我,当舍则舍这道理不是你教的么。”

    “那你这翻脸不认人的道理也是我教的了?”晏顷迟说到这,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而沉默下去。

    “你这话说的不对,”萧衍似乎不大在意这句话,他看着晏顷迟,认真说道,“我不仅要翻脸,我还要踹你一脚。上次就是因为踹轻了,今日才能给你站在胡言乱语的机会。”

    死一般的沉寂。

    晏顷迟低低一叹,复又微笑起来:“你这么威胁我,就不怕我触动结界引来九华山的人吗?”

    萧衍也是笑:“没关系,你没有那个本事的。”

    他话音方落,晏顷迟眼色忽地一沉,抽剑掠身而起,身形快如鬼魅,在这样近的距离里,萧衍便是要折身退避,也完全来不及辟易。

    然而,萧衍好似没有要动的样子,他就这样一瞬不瞬的盯着晏顷迟,唇角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晏顷迟没有任何犹豫,眼见一剑就要斜斩至萧衍的门面,手腕却是陡然一痛,低头,才发现是一根肉眼无法看见的细线缠住了他的手腕,切入肌肤,瞬间在腕上划出数道血痕。

    是百斩线!由自身灵气化成 ,能将人的骨头削得连烂泥都不如,遑论外面的肉.体,只要稍稍不注意,就会瞬间被被这根线切成薄片。

    糟了,中计了!晏顷迟心下登时清明,刚刚萧衍几次折回,根本就不是在查看情况,而是在丈量方位,以确保动手时百斩线能够万无一失将人困在里面。

    “阿衍。”晏顷迟佯作从容,温声问道,“你要杀了我吗?”

    “你是谁,来做什么,受谁指使,”萧衍也不兜圈子,冷声道,“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

    他一说话,那根线便随着他指节弯曲的程度而缓缓收紧,力度渐深,晏顷迟被固定在原地,动弹不得,线从萧衍的十指延伸出来,紧紧缠住了他的四肢,紧压着他的咽喉,迫使他只能仰头。

    “我就是晏顷迟啊,”晏顷迟艰涩的答道,“阿衍,我是师叔啊,我们方才不是还能好好说话吗?为什么转脸就要刀剑相向?”

    萧衍并不搭理他,只温声道:“还不说实话么?”

    晏顷迟喉骨滑动,背后渗出了冷汗,这样纤细到无法触目的细线,却是比刀锋还要锋利,不过稍稍一动,血珠立马便从肌肤里渗出来。

    “没关系,你就是死人,也得给我开口。”萧衍边说边缓缓弯曲自己的指节,那缠在晏顷迟身上的细线也随之切入了肌肤,起先还只是压出了浅浅一道血痕,但随着萧衍指节越曲越紧,晏顷迟身上的线倏地切进了血脉。

    031 无限正版,尽在晋江 耳语(此章节剧情已重写)

    字数:3234

    日期:2022-09-23 09:40:44

    鬼气弥漫的城西, 浓雾把人吞噬包裹在其中,晏顷迟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掠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

    手里的风灯已经熄了, 风荡过来, 将一簇簇的树叶压得低了,冷月照不清四面的浓雾, 乍看过去, 这些被吹动的树影就如同晃动的人头。

    约莫过了片刻, 雾散开, 晏顷迟瞧见前方有个模糊的人影。

    “来了吗, ”他低声说道,“为什么今天要在这里见面。”

    人影站在那,听见声儿,朝这里走近,晏顷迟的眼睛一时间无法在黑暗中辨识,只能勉强认出个轮廓。

    “这里雾太重了, 近来城西诡事也多, 不是个谈事的好地方。”他又道, “适才是你把萧衍引走的吗?”

    “不然, 你觉得他会信你丢东西的鬼话吗?”那人说道, “编瞎话也不编个好些的,你辩口利辞的本事呢?”

    “我没想到今晚会在这里碰到他。”晏顷迟说道, “你不要动他。”

    “哈?”那人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事,低低一笑,“你现在才怜香惜玉是不是有点晚了, 当初你把人关在神域的时候, 也不见你如此说话。”

    晏顷迟轻咳了几声, 沉静道:“无论我们之间有什么,都请你不要再去接近他,否则,我是不会客气的。”

    “我为什么要找他,我也不打算找他,”那人讥诮道,“晏顷迟,不是谁都像你一样,有吃回头草的习惯,况且他都死了几百年了,我对死人没兴趣。说来,他本事倒是比以前大了,几百年来,我还是头回见你如此落魄,真不愧是你教出来的,把手段玩到了极致,够阴。”

    晏顷迟微微皱眉,没作答。

    那人见他不言不语,又说道:“为什么那剑不还手?舍不得?还是另有打算?”

    “……”晏顷迟默了一瞬,冷声道,“你今夜找我来,应当不是说废话的。”

    “那是自然,”那人笑着说道,“我担心你死了,就没有人替我继续查下去了,所以我是来为你雪中送炭的,晏顷迟,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就这样扛着骂名么?还是要沽名钓誉?”

    “我自有定夺,无需你作提醒。”晏顷迟说道,“说要事。”

    “如果你要因为一个萧衍而变得束手束脚,那我理应提醒你,”那人说道,“我不会让任何人阻碍这件事进展下去。”

    “你大可以试试在你动手之前,我能不能杀了你。”晏顷迟的声音轻且哑,说话时带着沉疴病气,瞧着不愠不怒,偏偏话中威严,压不住。

    那人只是听声,便觉得周身空气骤然冷凝。

    晏顷迟非斗筲之辈,也自有再定乾坤的本事,不愠不怒是他在权势中沉浮多年养出来的气度和脾性,谁都晓得他并非如表面看起来的那般和善。

    那人只得抱臂,哂笑道:“晏顷迟,做人要讲言信行果,我已经帮过你了,出尔反尔可非君子所为。”

    晏顷迟垂下眼,轻咳道:“我从不自诩君子,在你没有碰他之前,我是不会出尔反尔的。”

    “哦,这算什么,一个萧衍而已,就要让你缅怀过去了?你不该是这样的人,”那人在黑暗里看着他的模样,又是一哂,“瞧你这样子,受伤不轻?真可惜,我还以为你们之间会重温旧情的,当年你在床笫之欢——”

    “住口,”晏顷迟打断了他,冷然道,“如果你还不想死,就应该注意你的言辞,我不是对谁都有耐性的。”

    “是了,要不怎么说,人世间所谓的情意,也就这么点东西。”那人自嘲般的说道,“一纸盟约压根算不得什么,你晏顷迟照样得高人一等,便是落入此般境地,你也还是那个光风霁月的晏长老,我又算什么,阴沟里的老鼠?还是你的踏脚石?你的狗?”

    “那件事是我们先前说好的,我至今没有反悔过,”晏顷迟的声音里有掩不住的疲惫,“是你无法按照我所说的去做,既然如此,造成如今的局面,也怨不得我。”

    “我没有按照你说得去做?”那人陡然冷笑,“那天夜里义庄的死灵,如果不是我释放出来给你拖时间去见萧衍,你以为你还能清清白白当你这个晏长老吗?”

    “如果你真的有好好遵守约定,”晏顷迟眼底掠过不易察觉的锋芒,他偏过脸去轻咳了几声,才说道,“那么,七月半的邪物如何解释?它怎么会知道萧衍何时复活?”

    “难道你觉得它是受我指示?”那人不可置信道,“我辛辛苦苦帮你复活萧衍,然后再去杀了他吗?我是有病吗?还是你觉得我是个可以随意打发的白痴?”

    晏顷迟听出了他话里藏压的怒意,淡然道:“无论何种原因,既然已经泄密,那在这件事没有得到妥善解决之前,我是不会轻易再帮你的。”

    “晏顷迟——”那人咬重字音,说道,“你要帮萧衍背负骂名,这事我不管,但是你答应我的事,必须要有个结果,否则,我也不是会逆来顺受的,你知道我要什么。”

    “随你。”晏顷迟似是不大在意那人的话,夜晚的风吹动了他的衣衫,他又偏过脸,低而压抑的咳嗽起来。

    他清隽的脸在淡薄的月色下,显得愈发苍白,看不出丝毫血色,许是咳嗽得厉害,他一只手习惯性的虚握成拳,掩住了唇,保持着惯有的隐忍姿态。

    待平息下来后,血色才渐渐重回脸庞,只不过色泽依旧浅淡。

    那人几次欲言又止,咬碎了牙,最终说道:“罢了,就当我是越俎代庖,说要事吧。”

    ——*****——

    与此同时。

    漫天丝线纵横交错,萧衍的指节紧扣着线的尾端,在无声中缓缓拉扯着。

    丝线已经在“晏顷迟”的身上交割出无数道血口,他在低.喘中,几次想要借力抽身,然而四周光线太黯,且不说看不见这线从哪里穿插过来,他不过是稍稍一抬手,线便登时割裂了他的肌肤。

    血珠不断顺着紧绷的线落下,萧衍耐性似乎很好,他并不着急问话,只是立在原地,言笑晏晏的看着眼前人,嘲讽的意味从他的眼底漾出来。

    他倒要看这人能忍耐到什么程度。

    线在萧衍的指节上几次收放,晏顷迟的白衣已然被血泅湿,他被束缚的太紧,在挣扎中耗尽了力气,就只能顺从着线的拉扯,亦步亦趋的朝萧衍走过去。

    萧衍将人带到自己面前,眼神怜悯地问道:“你主子给了你什么好处,能让你为他这么卖命?”

    晏顷迟没答话,那些线拖住了他的膝盖,强大的气劲压迫着他,要他在萧衍面前屈膝跪好。

    膝盖磕在地上,留下了血水印。

    萧衍也跟着半蹲下.身,谛视着眼前人,冷漠的眼里泛起了不惊的波澜。

    两个人对视着,晏顷迟的眼睫被血糊住了,他翕动嘴唇,残存的热息扑在了萧衍面上。

    “顶着这张脸,瞧着好生可怜。”萧衍似是有所不忍,他手腕搭在膝上,垂下指节,那些线便也随之松散下来,软绵绵的交缠耷拉着。

    “真叫人于心不忍。”

    “你……想知道什么?”晏顷迟微弱的翕动嘴唇,喉咙里逸出的全是血沫和难捱的咳嗽,呛的人直不起身。

    萧衍笑着瞧他:“不要跟我绕弯子。”

    两个人在这僵持对峙了小半个时辰,萧衍的耐心早就耗光了,但他仍装着兴致盎然的模样,和颜悦色的对此人说话,想要套出点有用的东西。

    “那你靠近点……我跟你说。”晏顷迟抬起眼,虚弱的说道。

    萧衍含笑不语,熬着最后的耐心。

    “你不是……想知道,我受谁指使吗……”晏顷迟微弱的呼吸在风中断断续续,他身子沉地抬不起来,绵长的疼痛淹没了他所有感官,“你过来,我跟你说……过来点,不要、叫我主子听去了……”

    见萧衍不动,他忽地低低笑了两声,复而说道:“我的命都在你手上,你……你在怕什么?”

    萧衍闻言,打量着他的落魄,似乎被煽动了,他迟疑了会儿,才轻声说道:“好啊。”

    他说罢,贴近了晏顷迟,两个人面颊距离不过半寸,像是耳语那般,萧衍稍稍偏过脸,便能闻到对方身上那溢出来的浓重血腥味。

    晏顷迟翕动嘴唇,余下的热息悉数落在萧衍耳廓上,他垂眼瞧着束在腕上的线,又瞧见了萧衍指节勾着的尾端。

    那是破百斩线的唯一办法,只要能从那斩断线,就能够逃脱。

    思及此,晏顷迟默不作声的聚起最后的灵力于指尖,化指为剑。

    然而就在线被压住的刹那,耳边忽然有热息落上来。

    萧衍附在他的耳畔,轻声又温和地说道:“你胆敢再动一下,我就会把你的肢体串起来,像玩偶一样,吊在树上。”

    “……”晏顷迟的喘息在话音落下的瞬间变得急促,百斩线忽然紧紧勒住了他的咽喉,锋利如刀刃般的白色丝线,镶在肌肤里,转瞬便成了猩红。

    “说。”萧衍在无声中宣告了耐心的告罄,他立身而起,眼中阴郁再度涌出,脚尖勾起晏顷迟的下颚,居高临下的俯视他。

    线撕扯着血肉来回拉扯,再也抵不住,晏顷迟喉结滚动,艰涩的吐出了几个字:“晏……晏,在、在东……东边,有人……”

    “你主子和晏顷迟在一起?”萧衍冷声道。

    “……嗯——”晏顷迟话未说完,勒住咽喉的线倏地一紧,血珠迸溅出来。

    萧衍抽线,盯着滚落到一旁的人头,温热的鲜血顺着轰然倒下的身体泼出去,融进了青石路的接缝处,缓缓朝四面流淌。

    作者有话要说:

    032 无限正版,尽在晋江 君子(此章节剧情已重写)

    字数:4368

    日期:2022-11-19 00:07:17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剧情改了90%左右,可能会有部分重合,建议是重看的,剧情更换时间是2022.09.22,后来的宝贝顺着读就行了,鞠躬orz

    与此同时, 九华山的承文殿里檀香氤氲,飘出袅袅香气。半人高的单脚仙鹤香炉上,可见隐隐的锈痕, 是经年累月的沉积, 岁月的雕磨,如这百年来的巍峨伫立的高殿。

    九重宫阙在月色下静谧, 烛火亮成一排, 几位长老端坐在烛火的影子里, 都在等着掌门先启口。

    然而周青裴始终坐在位置上, 阖着眸, 不言也不语,只有手中不断捻着的珠串在提醒旁人,他还在斟酌掂量。

    其中一位长老被磨没了耐性,见掌门不说话,便先开了口。

    “晏长老已经数日未归了,这次义庄尸变, 他人又不在, 这义庄本来就是他主张开辟的, 一直以来也都由他弟子归管, 这回倒好, 拆烂污,出事后到现在不见人影, 留着我们给他收拾烂摊子,”那人说道,“还有半个月前清溪街一案, 此案与他有着匪浅的干系, 那京墨阁的二阁主都来几回了, 我们这都拿不出说法,还让人给推上了风口浪尖,只怕再这样下去,我们宗玄剑派千百年的声名,都要毁在晏顷迟手上了。”

    “诶,”另一位辩驳道,“如今事情还没个准头,玉衡仙君还是莫打妄语,再说晏长老他当年要开辟义庄,是好善乐施,为的就是渡那些弟子们入轮回,此行此举哪里有错?

    “这义庄这百年来,收了那么多贫苦人家无法下葬的尸首,在外头什么口风,大家都心知肚明,何况一直以来,义庄都是晏长老他们宫在打理,从不劳烦我们,就这一回差错,也值得你落井下石?”

    “是啊,”另一位如是说道,“京墨阁原先的段掌门,据我所知,也并非贤者,喜欢养稚,玩物丧志,他们二阁主常年在外,不晓得此人行事,才会来讨个说法,依我看,不如就告诉他实话,再做点赔偿,此事就当过去了。”

    周青裴始终不言不语,他像是沉浸在另一片光景,听下面的长老们辩口利辞。

    “过去了? ”被称作玉衡仙尊的男人低低一哂,目光浑浊,却如鹰隼般犀利,“是了是了,是我在打妄语,晏顷迟要真如外界所言的隽雅修正,那他这些年来杀了这么多人,为的又是什么?他在杀谁的人?我看他就是想消除异己,好巩固自己的地位,可他一个三长老,要那么大的权势做什么?诸位心里怕是清如明镜吧。”

    “莫要胡说!子殊他向来清正,断不可能做什么违天悖理之事,”青衫老者说道,“既然说道这番地步了,那我也要说句不当对的话,玉衡啊,这些年来的事咱们都是有目共睹的,你为何偏偏要和子殊过不去呢?”

    “怎生成我过不去了?”玉衡仙尊冷冷一笑,“天罡年间出过多少乱子?他师兄谢怀霜,江城的江氏,再到后面的萧衍,这桩桩件件,哪件同他没干系?现在是段问,他杀人不过头点地,那往后呢?往后的事,诸位谁能料算?”

    他强压着一口气道:“他待如何?他敢如何?”

    “好端端的,你提这些陈年旧事作甚,”青衫老者说道,“都过去了,谢怀霜畏罪自刎,萧衍当年不也是被三长老关在了被北域神界吗?”

    三界外,上有北域神界,下有黄泉之眼,皆是无生灵,无日月之分的死寂之地,黄泉之眼束缚着死后不得超生之徒,而北域神界关押的则是犯了滔天之罪的堕仙,他们往往是堕入歪魔邪道的恶徒孽障,自城门闭合后便会被永世封印。

    被关入这里,就相当于一条死路,绝路,再无重见天日之时。

    众人借着跳跃的烛火,望着地上的纹路,各自回想着哪一年的春。

    太久远了,久到他们只记得那漆黑深远的一夜,满城飘絮,像是下了一场无始无终的雪。

    “萧衍都离去三百年了,”旁边人心平气和的说道,“晏长老为我们宗门,也算是倾尽了心血。”

    “好了,安静。”周青裴手下一顿,晃动的珠串自他指尖止住,他缓缓睁开眼,目光望着座下几位长老,跳跃的烛火光影从他面上晃过去,让他的慈眉善目变成了俯瞰众人的肃穆威严。

    “此事确实得需要从长计议,所以才会请各位来此,商解燃眉之急,”他道,“三长老现在下落不明,多做争执也没用,不如各位先想想如何把人找回来,再争论余下之事吧。”

    “此事确实还得掌门来作定夺。”底下的人附和道,“在事情没有定论之前,不要再旧事重提,给三长老冠上莫须有的罪名了。”

    他一语毕,殿里又安静下来,大家好像再度陷入了沉思,周青裴重新捻动手里的珠串,看着他们。

    “不说旧事,光说这三百年里,他就像条疯狗似的,弄死了多少人?”玉衡仙尊说到这,恨声道,“要不是裴昭有阁老担保着,脑袋都不知道要掉多少回了!那阁老能愿意吗?”

    “三长老这些年,看着确实是有点不疯魔了,人变得尤为嗜杀,”其中一位低声接话道,“他以各种疏忽罪,杀了仙家子弟千百人有余,也不知所为何仇,偏他捏住了这些人的把柄,给他们冠上罪名,那桩桩件件可都是实打实的罪,说出去都是为民除害,我们也不好拦着啊。”

    “你既然知道他杀得是有罪之人,又何来前言?你这么说,岂不是在自相悖论?”旁边人说道。

    话到这里,几位长老明面上仍维持着客客气气的笑,心里却是不约而同的盘算权衡着,谁都没再继续往下提了。

    “阁老今夜怎么没来?”有人问道。

    “阁老当然不来,阁老要来,又得劝掌门贬压三长老了。”玉衡仙尊没好气地嘲讽道。

    没人接话,大家都在心里各自权衡利弊,等掌门作最后定夺。

    周青裴像是想起了什么,捻着珠串的手指,微微一滞,忽地问道:“上回圣墟宫着火,是怎么回事?”

    “那是意外,”有长老谨慎回道,“巡夜的弟子不小心打翻了业火,才牵连出那场大火。”

    “这样啊。”周青裴微微点头,看向地面上众人交错的影子。

    殿里一时间静的仿若无人,谁都记得那场大火,却无人敢再提。

    九华山这么多年来从未有过失火的时候,圣墟宫里都是长老们置放的万年的法器宝物,为了确保不会有弟子乱取,都设下了重重叠叠的机关。

    那日也不知怎么回事,偏就有人鬼迷心窍的进到圣墟宫,想要偷法器,结果意外触动了机关,慌乱之下,不小心打翻了业火,业火不同于普通的火,是经年不灭的圣火,火势一旦蔓延,数日不灭。

    晏顷迟赶到的时候,大火已经烧了小半个时辰,在众人慌乱的脚步声和嘈杂声中,他没有直接去救火,而是冲进了已经坍塌了一半的圣墟宫里,消失无踪。

    弟子们本在后面吵闹不休,施法救人,朝着相同的方向求生,见晏长老进去了,一时间全都面面相觑,却又无人敢问。

    好在这场大火很快就平息下来,圣墟宫里虽损耗了不少的至宝,但无人伤亡,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也是那日,所有人都瞧见晏长老长立于断痕残垣前,魂不守舍,他手里攥着一轴画卷,画卷已经被烧了一半,让人辨不出画像上的人。

    至于别的……

    在如此局势下,犯事者咬碎了牙也不承认是自己宫弟子做的,事后无论晏顷迟如何苛责严问,软硬皆施,他们也都只说是有弟子不小心打翻了业火造成的。

    其中细节,也不便多说。

    许是大家都不约而同想起了这桩陈年旧事,殿里许久都无人再多言。

    又过了片刻,有人从回忆中挣扎出声,说道:“义庄的事,既然一直由晏长老他们宫做打理,那夜死灵释放,他大弟子那里可有什么眉目了?”

    “还未,”另一位长老说道,“他大弟子也不晓得怎么会发生这些事,话说得也都是客套话,此事还是得等晏长老来了才能说清。”

    话止于此,众人恍然,还是得找到晏顷迟才行,而今他消失一天,事情就一天得不到解决,九华山就还在风尖浪口。

    玉衡仙尊思忖着,晏顷迟显然已经在无声中操控住了整盘棋局,如今什么事都离不开他,避不开他,他表面上仍旧是受制于人的三长老,事事听从掌门,可事实如此吗?

    晏顷迟杀了段问,可一旦段问的真相公之于众,那晏顷迟就是为民除害的圣人,这将会把九华山的声名重新推向高潮,连周青裴都会被晏顷迟压住一头。

    就如阁老所言,晏顷迟高瞻远瞩,比他们想的都要深谋远虑,周青裴不会不忌惮这样的势力,但他别无选择。

    他们必须要除掉这样的势力,能借住的,大抵也只有那个人之手了吧。玉衡仙尊在心里暗自权衡,得让裴昭动作快点了。

    正当众人低声议论时,周青裴忽地停下了手,他目光霍然看向外面夜色,手中珠串在此时忽地化作了几道金光,交织着划破长夜,朝仙门百家递去信号。

    “拦住所有进关修士,这几日,凡是到过九华山势力范围的修士,一律严加排查,势必七日内找到晏顷迟。”

    ——*****——

    在法珠抛向苍穹的刹那,晏顷迟便感受到了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这是周青裴无声的警告,要集结仙门百家的信号。

    他已经在警示自己了。晏顷迟抬望眼,看向月光稀薄的九霄,冷冽的目光里倒映着微弱的清光,来自天上的月。

    “周青裴察觉到了吗?”那人的目光也投向了苍穹。

    “你今夜叫我来城西赴约并非明智之举,”晏顷迟说道,“别再有下次。”

    “所谓弩下逃箭,在这地方碰面才是最好的选择,”那人笑道,“你当初亲自布下结界,当真是个好计谋,周青裴如何想得到这里算我们半个藏身之处?”

    晏顷迟不接话,只淡淡说道:“我该走了,近几日,如无要事就别再碰面了,免得多生事端。余下的,只要你按照我吩咐做好,我自会替你解决别的旁支。”

    “晏长老踔绝之能,我几时质疑过。”那人说道,“只是丑话说在先,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如果连你都琢磨不透萧衍了,那设防也只是为了自保不是吗?不要在这上失了分寸,唇亡齿寒,晏长老并非拘泥于过去的人。”

    晏顷迟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他瞧着眼前人,说道:“是我先前没把话说明白吗?”

    “什么?”那人不解。

    “我非圣贤,也从不行君子之道,”晏顷迟说得很平淡,“你敢碰我的人一下,我都会杀了你的。”

    那人愣怔,深谙其道,晏顷迟是何等的人,藏锋敛锷,从不露底,便是百年相交,也完全看不透他的心思,他的冷清冷意铸就了他的位高权重,便是沦落到此般境地,他也绝非池中物。

    他在藏什么?他要做什么?没有人能猜得出来,生杀予夺对他而言,亦不过是弹指之间的事。

    半晌,那人置之一笑:“晏长老说的是。”

    晏顷迟不再多言,他转身要走,忽见暗中有道黑影就立在不远处,隔着晦暗的月色,两人目光交织,却又在下一刻不约而同的移开了。

    “怎么了?”那人见晏顷迟不动,跟着回首,这才瞧见了那道颀长的身影,登时心下凛然。

    萧衍没说话,他只是淡淡瞧了晏顷迟一眼,目光便滑到了旁边那人身上,漆黑的眸子里漾着与之不同的光。

    “萧衍。”晏顷迟低声唤他,除此之外,便没了下文。

    萧衍没看他,甚至没多分给他一眼,他始终看着旁边那人,似乎想透过那张表皮,看出点什么来,然而那人披着一件黑色袍子,裹住了全身,面上还蒙着面具,叫人完全辨认不了。

    那人被这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也下意识回避了,用传音问晏顷迟:“他怎么找到的,那假人竟然没骗过他?”

    方才萧衍悄无声息的靠近,步伐轻到他们两个人都没有察觉,他们甚至不知道萧衍是何时靠近的,都听到了些什么。

    晏顷迟掩住了眼底的慌乱,又咳嗽起来,他从衣裳里摸出一方帕子,压在鼻下,掩住口。

    低而沉闷的咳嗽声成了这寂寂空间里唯一的动静。

    半晌,他放下手,指间夹住帕子,如无其事的笑道:“身体抱恙,多有不适,见笑了。”

    那人眉梢一挑,不知如何接话——眼前这情况,完全在意料之外,以萧衍的性子,估计也不会放人离开的。如果不动手,要怎么办?今晚难道就死在这里吗?

    晏顷迟似乎是揣测到了旁边人的想法,用传音说道:“自己寻时机离开。”

    那人没回答,兀自轻笑。

    萧衍也是笑,笑意未达眼底:“晏顷迟,这就是你来此的目的么?”

    他说到这里,似是有所感慨的轻声叹道:“还真是叫人意想不到啊。”

    033 无限正版,尽在晋江 诱饵(此章节剧情已重写)

    字数:3200

    日期:2022-09-22 22:56:13

    晏顷迟和萧衍在月色里对视着, 晏顷迟却是许久没有说话。

    气氛好像陷入了微妙的胶着中,旁边那人忍不住侧眸看了眼晏顷迟,晏顷迟脸上有重新回涌的血色, 他唇角沾了血, 眼光黯淡了稍许。

    晏顷迟将淬了血的帕子握在收起来,淡声道:“不错, 这是我今晚来此的目的。”

    他没有丝毫避讳, 就这样直言不讳的说出去了, 那人略微惊诧, 复又看向萧衍, 萧衍没有太多的意外,他唇角仍捎着笑意,只不过那笑是轻蔑的。

    “你是打算跟我坦诚相见么?”

    “我开诚布公,你也未必信我。”晏顷迟说道。

    他话说的不错。就算他要敞开心扉,把心掏出来告诉萧衍,自己所言不假, 但萧衍都不会信他, 他们之间的信任早就决堤了, 那些前情旧债都随着时间的推移, 化作了万丈沟壑, 遗留在了过去。

    这是他们之间永远也跨不过的天堑。

    “你说得对,我不会信你。”萧衍说道, “话不过虚虚实实而已,你可以接着说,但我未必有耐心听。”

    晏顷迟看着他, 平静的说道:“周青裴已经发号了集结令, 在这交手, 会引来外患。”

    在这动手,无论对于他们三个之间的哪一方来说,都不算什么好事,一旦被宗玄剑派察觉到这里有异样,他们三个都将暴.露无遗,晏顷迟觉得萧衍不敢这么做,萧衍是擅长明哲保身的人,可他现在着实摸不透萧衍的举动,便只能做好最坏的打算。

    “可我不想让他走,怎么办?”萧衍无端笑了,他朝后退了两步,看向天上的月,有点懒散的说道,“你说,是你们跑得快,还是我的动作快?”

    他说罢,收回视线,望着晏顷迟:“不过是玉石俱焚而已,我贱命一条,死不足惜,你呢?”

    他话里意思明显,今夜要么把人交出来,要么兰艾同焚,总得抉择出来一个,但他知道晏顷迟绝对不会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人把自己置于险境。

    他们太熟悉彼此了,以至于在揣摩对方心思时,几乎是一种毋庸赘言的笃定。

    萧衍想知道的事情有很多,他觉得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将会是个转机,只要能找到蛛丝马迹,就能够顺藤摸瓜,图穷而匕首见。

    了无牵挂是他孤注一掷的勇气,他将自己的伪装的很好,即便刀悬命脉,他也可以做到不露声色。

    而晏顷迟不同,人一旦有了牵挂,便再难将一切都置身事外。晏顷迟不敢赌。

    “他疯了,”那人忍不住用传音对晏顷迟说道,“他这把拿命来跟我们玩儿,这谁能玩得起?鱼死网破对咱们来说没有任何好处,先前是我低估他了,三百年的沉淀,让他比过去更狠绝了,当真是一点情面也不顾及。”

    “情面,”晏顷迟低低一笑,“如果你秉承着这样的想法和他周旋,那你很快就会死在他手上。”

    “这么说来,我的人已经被他杀了,”那人接着传音说道,“今晚还真是……动手的话,会引来九华山的人,不动手的话,我们都要当瓮中之鳖了,这要如何是好。”

    晏顷迟没接话,他肺腑里痒得难耐,几乎说不了几句话,那种感觉便会爬上去,从喉咙里呛出来。

    “你还好吗?”那人说道,“你简直像快要死掉的一样。”

    “安静,”晏顷迟将唇边的血抹去,目色平静而深邃,“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难道没人教过你吗?”

    萧衍等了片刻,也不见他们有所动作,他在这寂静里,忽然觉得自己对晏顷迟的了解似乎也没有到如指诸掌的地步,晏顷迟向来话说三分,藏七分,那三分瞧着情真意切,实际上步步为计。

    只要稍稍不注意,就会着了他的道。

    眼下,他们三个人在沉默中各自权衡利弊,过了半晌,才见那陌生男人说道:“萧公子,给条别的路吧。”

    “好啊,”萧衍没有拒绝,他面上漾着和善的笑,转而看向晏顷迟,“晏顷迟,你要拿你自己来换么?”

    那陌生男人闻言,笑出声来:“萧公子这条路给和没给,有什么区别吗?”

    晏顷迟也是无言,那人似乎也有所感慨,他大抵知道自己得出去,是以径直朝萧衍走去。

    萧衍借月色瞧他,这人裹在黑袍子里,不见面容,身段倒是清瘦高挑的,方才站在晏顷迟旁边,也只是矮了几分。

    两人的距离缩减不过半尺,萧衍却依旧只能看得清一个身形轮廓。

    就当他要靠近时,晏顷迟忽然在沉默间说道:“好,用我来换他。”

    “……”萧衍似笑非笑的看向晏顷迟,顿了会儿,说道,“好吧,既然你们情深意笃,那就你来。”

    那人觉得萧衍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人,可连晏顷迟都摸不透的人,就更别说他了。他站在原地,盯着萧衍,两人隔着黯淡的月色,视线没有任何的相触,却让那人越看心越沉。

    晏顷迟没有任何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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