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节
“殿下,嫣儿知错了。”
“我知道殿下在为我担忧,当时是我掉以轻心,又想着荷塘离偏殿不远……其实上了乌篷船以后,我立刻就后悔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做这种蠢事了。”
萧南烛不语,宁嫣硬着头皮补充道:“我只是觉得事已至此,烟岚她们为此挨了罚,我会心生愧疚。”
萧南烛知自己唬住了她,忽地温柔一笑,俯首抵在她额头上玩笑道:“一百军棍,少一棍都别想。你回头亲眼看着她们受罚,也长长记性。”
宁嫣:“……”
她没觉出这是玩笑,一百军棍她也没什么概念,但敢肯定比府宅里的板子疼。烟岚云岫再厉害,也是女儿家,哪捱得住一百大板!
宁嫣思绪急转,索性坐直身子道:“好啊,殿下要打,那便直接打嫣儿罢!”
“是嫣儿一时戒心不足,才着了歹人的道!狠狠打嫣儿一顿,翻倍地打,这才能让嫣儿长一辈子的记性!”
萧南烛闻言,凤眸里的愠怒之色彻底褪去,失笑道:“好主意,不止她们两个要挨罚,还有路演那蠢东西。”
“那个蠢物,竟敢擅自调动我派出去的暗卫,依军规论处,他得挨四百军棍。不若嫣儿一同担下?”
宁嫣微微起唇,萧南烛盯着她,续道:“如此算下来,烟岚两人各一百军棍,翻倍便是四百,再添上路演四百,便是八百……要不,再凑个整?一千军棍如何?”
宁嫣睁大眼睛:“……”
一千军棍?!她怕是得被打成肉饼,不对,是肉糜!
萧南烛凤眸微眯,泠泠月光下,唇畔勾着似有若无的愉悦笑意。
宁嫣瞧出他在开玩笑,恼得坐回对面。小手掠过舟边的荷叶,掌心自塘中带起一捧清水,气哼哼地泼到萧南烛胸襟上,惹得萧南烛大为开怀,少有地放声笑起来。
小舟悠悠靠岸,偏殿四方静无人声。
萧南烛牵住宁嫣的手,搀着她跳下小舟:“当心些,夏夜水寒,浸湿了鞋袜会着凉。”
宁嫣四处瞥一眼,没瞧见人影,便娇气道:“那殿下抱嫣儿下去?”
萧南烛伸臂揽住她圆润的肩头,另一手抄过她的膝弯,宁嫣满意地笑道:“太子府这片荷塘真好,夏夜游赏,最惬意不过了。”
“嫣儿喜欢就好,”萧南烛抱着她朝前走,温声道:“回头我让信王府也凿两亩水塘出来,再从宫中挪莲花过去,你喜欢什么品种,可以自己慢慢挑。”
宁嫣面露酡红,还未应下,萧南烛忽然顿住步子,沉声道:“滚出来。”
她微怔,歪在萧南烛怀里朝前看去。
一条暗蒙蒙的红木廊道下,竟是她的嫡长姐宁姝带着几名侍女走出来,似是被萧南烛的声音惊住,几人面色有些讪讪的苍白。
萧南烛不悦,宁嫣极快地回神,自萧南烛怀里跳下来,暗道这下被宁姝瞧见,怕是有些麻烦了。
她清咳了声,心中明白宁姝是盯着她与萧南烛而来,面上好奇道:“这边女眷们早已散席,大姐姐怎还没走?”
“那会子瞧三妹孤身一人朝这偏殿后头走,实在放心不下,就跟过来瞧瞧。”
宁姝声似轻风,面上一抹柔婉笑意。
她发绾留仙髻,一袭素雪长裙皎如天上明月,眼底却闪着幽幽冷光:若非顾忌着要给四殿下留个好印象,她是半分不愿搭理宁嫣这小狐媚子!
“那嫣儿谢过大姐姐了。”宁嫣轻福一礼,静静站在萧南烛身边,又朝萧南烛瞥了一眼。
萧南烛正望着她,见她云髻垂下几绺发丝挂到金步摇上,便道:“好嫣儿,别乱动。”
宁嫣不明所以,萧南烛苍白嶙峋的指节落到她发间,将累丝步摇上缠着的乱发一绺一绺解下来,又轻柔地挂到耳后。
对面的几名侍女看呆了眼,宁姝交握的手掌被染就蔻丹的指甲掐破,深呼了口气,盈盈福身笑道:“豫国公府嫡长女宁姝,见过信王殿下。”
她刻意咬重了「嫡长女」三字,满眼柔情绰态地道:“少时殿下在国公府中借住几个月,姝儿那时便觉得殿下天纵之才,可惜少有机会接触。”
“如今见殿下功绩丰伟,姝儿实在为殿下开心!”
“今夜罪臣萧济楚越狱闹事,咱们女儿家躲在偏殿可是吓坏了,多亏殿下襄助,拿下那起子逆贼!不知殿下可有受伤?”
宁嫣心中了然,默默等着萧南烛拒绝宁姝的示好,却听萧南烛轻嗤一声,忽而怨念地朝她额头弹了一下。
“嫣儿,咱们一路游船,你在我怀里躺了半日,可曾关心我是否受伤?”
“我……”宁嫣吃痛地按住额头,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宁姝脸上柔润的笑容僵了一僵,萧南烛侧过脸来看她一眼,没有刻意的忽视,没有居高临下的打量,却硬生生逼得宁姝脊柱发寒,身后侍女们都怯怯垂下眼。
萧南烛将宁嫣抱回怀中,轻轻松松地掂了一掂,疑道:“对了嫣儿,你排行第三,你上头有个二姐,叫宁什么东西?”
宁嫣搂紧他的脖子:“叫宁婧……”
萧南烛了悟,抱着她越过宁姝时,凤目扫了宁姝一眼:“你回去问问宁婧,为何她十几年不敢招惹宁嫣儿?”
“都什么玩意儿,算盘打到本殿头上,死了才知道厉害?”萧南烛话音不咸不淡,拥着宁嫣朝前走去。
男子衣袍带起一阵凉飕飕的风气,陡然吹了宁姝满身,宁姝精致的脸庞「唰」地惨白,身子失重般晃荡一下,险些栽倒在地。
宁嫣脑袋越过萧南烛的肩头,瞥见宁姝瘫在侍女怀里,蹬腿要下来:“殿下,咱们这样太招摇了。”
“我大姐姐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明白,这几日皇城雅宴又多。万一她出去说两嘴,我闺名就臭啦。”
萧南烛锢紧她,贪恋地吸了口她身上甜软的果香,声色清沉:“那说不准,这几日我就把和你的婚事昭告天下,然后把你娶回信王府。”
宁嫣腿上动作一顿,讷声道:“殿下你认真的?”
萧南烛低笑两声,垂首吻过宁嫣的眉睫,又沉声说了些什么。
宁姝听不真切,瞧着两人笼在月光下远去的晦涩身影,心底却越发不甘起来。
她出生名门,当朝一等国公之女。
若是更高位份的郡主、县主,她倒也作罢了,凭何宁嫣也能爬到她身上来?
忽地想到什么,宁姝暗暗盘算一番。
那双怨怼的水眸中溢出丝丝冷笑,如大风席卷般,整张脸都跟着扭曲起来。
66|第 66 章
太子府喜宴有惊无险的过去, 萧济楚一死,荣安侯一党逆贼彻底绝户,朝堂歪风也彻底清肃干净。
没几天, 八月初临,一场暴雨连绵数日。
雨过天晴,京城时气渐渐凉爽。前往南境边关收服荣安侯兵力的英王府一脉, 入京面圣, 欲向圣上呈报南境边关军情。
圣心大悦,传令百官于玉章宫设宴款待英老王爷,三品以上的文武朝臣、王公侯伯们皆可携带家眷入宫赴宴。
那英老王爷是萧清宴的外祖父,上辈子萧清宴看着太子和萧济楚鹬蚌相争, 自己做了渔翁, 背后必定有英王府支持。
因此宁嫣对英老王爷无甚好感, 但上辈子没有这场宫宴,她还是打算去瞧瞧。
宫宴来临之日,她在百香居好生穿扮一番, 领着三名侍女同舒氏、宁姝母女一同进宫。
烟岚、云岫两人到底挨了些惩处, 宁嫣于心不忍, 强拉着她们同自己乘坐一辆马车歇息。
烟岚脸色苍白,自打在太子府因一时贪图执行任务的快感, 害得宁嫣被五殿下掳走之后, 她对宁嫣身边的事物便格外警觉, 皱眉道:“姑娘, 二小姐宁婧怎么没跟来?”
“那女人瞧着安分,实则不过是惧怕咱们殿下罢了。难保不会暗地里对您用些下作手段, 咱们得留心才好。”
宁嫣吞了吞口水, 解释道:“我让宛秋嬷嬷打听清楚了, 宁婧今日和湘安侯府的庶长子议亲,不进宫赴宴了。”
烟岚微愣,安心地点点头。
宁嫣浅笑,亲自为烟岚几人斟了盏香茶,暗暗思索上辈子宁婧的下场。
萧济楚乱政,豫国公府满门被下狱问斩。虽说她没活到豫国公等人上断头台的那日。但想来宁婧、宁姝这波人的收梢是不好的。
如今宁婧安安分分地议亲嫁人,怎么也比上辈子死在牢狱里强上许多。
宁嫣这般想着,掀开车帘一角,若有所思地观望前头舒氏、宁姝的马车。
说来奇怪,太子喜宴那晚她回国公府之后,本以为宁姝会将她与萧南烛的事情闹开,借此诋毁她的名声。
然而好几日过去,宁姝安静如鸡。
在她面前除了眼神有些不自然的闪避,其余时候一副婉约大度的贵女姿态。
恍惚一刹那,宁嫣以为宁姝那晚被萧南烛的话唬住了,不敢再乱打萧南烛的主意。
然而很快地,她又觉得不对劲。
宁姝并非宁婧那般胆小怕事、只知欺辱弱小的跋扈女子。
她瞧上去温婉纤柔,实则骨子里最是自傲,且如舒氏一般颇有手腕,应当不会这么轻易放手才对。
宁嫣松开车帘,心中暗暗呼一口气。
虽不知宁姝在拨什么大算盘,但若宁姝当真不再为难她,那她也愿意放下过往恩怨,与这位嫡长姐平淡共处。
然则,马车将将停到宫门外,宁嫣便歇了这份心思。
皇宫老规矩,外臣们的侍女、小厮不得随便踏入宫廷。
宁嫣不能带烟岚几人入宫,担心萧清宴再缠上自己,便提早拜托柔桑到宣阳门下等她。与柔桑公主待在一块儿,萧清宴总归会收敛一点。
哪知她见到柔桑,还没来得及迎上去,柔桑自个儿提着裙子跑到马车前,皱眉道:“嫣儿,不好了!”
宁嫣鲜少见柔桑这般紧张,瞥过宣阳门下的命妇小姐们,轻声问:“出什么事了?”
柔桑双手捏着团扇,悄声附耳:“我是打玉章宫过来的,那边已经聚了不少小姐,不知她们从哪儿听来的闲话,说你狐媚勾引我四皇兄!眼下,大家都在聊这件事,咱们怎么办?”
狐媚勾引——
宁嫣回身看了眼宁姝,四目相对,宁姝眸含春水,轻轻地颔首示意。随即转过身去,与舒氏同两名带孩子的命妇聊笑。
“嫣儿,咱们如何是好?”
柔桑颇为焦急,虽说四皇兄和嫣儿确实是一对儿,但人家是两情相悦,哪来勾引一说?
况且嫣儿此刻还是闺阁中的姑娘,这流言一旦传开,往后怎么做人?
宁嫣暗暗冷笑,挽住柔桑的胳膊道:“无碍,咱们也去听个热闹。”
宫宴尚未开始,贵女们正在玉章宫附近的畅音苑赏花听戏。
戏曲再婉转动人,也不及闲话有趣。
锦裙姑娘们在凉亭内或坐或站,拱卫着石凳上的宣阳伯府嫡长女——穆琼枝。
穆琼枝抬手拂过发髻上的珠玉钗子,纳罕道:“且不说旁的,那晚太子府喜宴,咱们结伴离开偏殿时,可有一人瞧见宁三小姐?”
与之交好的姑娘绞着帕子,讶声道:“那晚信王殿下也是在太子府的,她不会去寻信王殿下了罢?”
众人闻言,一阵窃窃私语。
一名雪青绣梅花纹流纱裙的貌美女子蔑笑了声,摇首道:“这真是攀高枝儿攀疯了啊!只是若当真如此,信王怎地不像处置刘青玉那般处置她?”
穆琼枝明眸轻闪,琢磨道:“恐怕……信王殿下对那小庶女生了情意!”
“你们听说过么?十年前,信王殿下曾流落民间一段日子,当时可是寄居在豫国公府避难的。”
众位小姐点头,觉得此事极有可能。
毕竟宁嫣那张脸在那儿摆着,定然打小就是个美人胚子。
虽说她们不太喜欢宁嫣,嫌弃宁嫣出身不好,也讨厌宁嫣强走她们的风头。
但不得不承认宁嫣的皮相极好,性子也是揪不出错的。平日说话行事礼数周到,于琴画诗书之道,更是不差于她们中间任何一个贵女。
众位小姐不悦地做下定论:信王殿下可能真的瞧上了宁嫣!
宁嫣与柔桑站在亭外一株花树下,静静听着众人议论。
方才雪青流纱裙的姑娘面露不虞,继续蔑笑道:“笑话!信王殿下是刀山血海里走出来的大将军,那宁嫣再貌美也不过是庶出,一个没娘教的丫头,再出彩又如何?怎可能够得上信王殿下!”
柔桑听得折断一株花枝,担忧地瞧了宁嫣一眼。
她知道,宁嫣并不十分看重贵女间的掐尖拈酸之事,唯独提到母亲宁嫣是不会忍的。
宁嫣安抚地回视柔桑,心中并无太大波澜。
她记得这位雪青长裙的姑娘,是幽州刺史之女,名唤许茹茵。
上辈子她便与许茹茵不合,一次沈府雅宴上,许茹茵也是这般拿她的出身和母亲戳她的心窝。
她没忍住,一巴掌甩过去,直接将许茹茵扇得梨花带雨,那是她上辈子十几年生命里唯一一次动手打人。
就是在那次沈府雅宴上,这许茹茵仗着有几分美色,竟偷偷跑去勾搭萧南烛。
古亭下,她趴在萧南烛膝头,娇滴滴的和萧南烛告状,说宁府不好,还说她宁嫣不懂规矩抽她耳光……
可惜反被萧南烛上了一课:贱人,不就该这么打?
宁嫣收敛思绪,见那起子贵女还要继续攀扯,索性走出来道:“众位小姐原是聚在亭子里玩笑,可让我们好找!”
姑娘们一时有些尴尬,捏着软帕掩了掩唇。
转念一想,宁嫣来了又能如何?豫国公府爵位是高,可她宁嫣一届庶女,焉能比得过她们?
穆琼枝放下帕子,起身正待讥嘲两句,柔桑道:“嫣儿说的是!本公主找了你们许久,怎么?是戏文不好听?还是宫里的茶点不够香?由得你们在这里胡说八道!”
贵女们面色一凝,连忙走出亭子,齐齐福礼道:“臣女参见公主殿下。”
柔桑不喜欢摆公主架子,见给宁嫣撑足了面子,便挥袖道:“都起来罢!”
恰巧宁姝母女踏进畅音苑,宁嫣远远扫过去,隔着一带花草绿植,宁姝母女目光探究,正暗暗瞥视亭子下的姑娘们。
母女两人浅浅交谈几句,舒氏朝大殿内的一众命妇走去。
宁姝则款款来到亭子下,一袭云锦束腰白裙,腰间宫绦上系着一只花式繁复的翠玉坠子,皓如明月,婉顺可亲。
宁嫣轻敛衣襟,朝宣阳伯府的穆琼枝笑道:“方才的话我都听着了,穆小姐不必觉得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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