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5)
大多是羊肉或是牛肉的,一早都炖好了,嫔妾今日这锅子应该叫火锅,用的是内务府送来的鸳鸯锅,一边是辣的,一边是不辣的,想吃什么就涮什么,吃的是一个鲜、香、麻、辣,再配上各式酱碟,嫔妾觉得皇上肯定会喜欢的。”
皇上当即就觉得很喜欢。
他有独属自己的一套审美,如今瞧着桌上摆的颜色各异的小碟子就觉得赏心悦目,鲜红的腰片儿,清脆的莴苣,嫩黄的笋丝,精巧的鹌鹑蛋,再加上各式各样的肉片……光是看一眼就觉得这是一餐佳肴。
皇上甚至顾不上多言,直接拿了筷子开始用了起来。
魏佳伶更是细心替皇上调好味碟,一干碟一油碟,这些日子伺候皇上用饭久了,她也能够摸得准皇上的喜好。
魏佳伶率先为皇上烫了几片牛肉,取的是肥瘦相间且极有嚼劲的五花趾,肉片入锅很快就变了色,她连忙捞出在油碟里沾了沾。
皇上一口吃下去,好吃的他脸色都变了,连吃几口五花趾,胃里满足了些,他这才开口道:“这是牛肉?朕从前怎么没吃过这样好吃的牛肉?那御膳房送过来的牛肉锅子是又老又柴,满嘴酱料味儿!”
魏佳伶有些想笑,心道皇上您从前最爱的可是御膳房那一道牛腩锅子的:“皇上觉得好吃便好。”
又吃了几片羊肉,皇上一挥手索性自己亲自来烫菜,更道:“每次都是你伺候着朕用饭,如今也没外人,你也一并坐下吃,这等佳肴,若叫你只看不吃还是怪难受的。”
反正换成他,他肯定会难受的。
魏佳伶感念皇上终于有此觉悟,也没有推辞,坐下来与皇上面对面吃起火锅来。
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吃的是酣畅淋漓。
火锅这东西吧,就像夫妻,讲究的是水乳交融,你我不分,只可惜,皇上这辈子都感受不到。
魏佳伶边涮菜边发呆,冷不丁被皇上叫了一声:“这是什么?”
皇上筷子里夹着一块方方正正的肉片,方才他已经吃了好几片,只觉得爽口且有嚼劲儿,如今略有几分饱了才想起来问这是何物。
这……魏佳伶有些不好直说。
当下猪肉又叫豚肉,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像这些内脏之类的更是被称为下水,更是低贱。
而皇上所夹的这块肉是大肠,是用来装猪污秽之物的,别说这等东西不能呈给皇上吃,便是寻常小宫女提起这东西来都直皱眉,也就那身份低下的小太监偶尔会尝一尝。
魏佳伶试探道:“皇上您觉得好吃吗?”
“味道不错。”皇上细细回味着将才空中的滋味,弹齿有嚼劲,味道浓厚,比他最开始吃的肉片味道好多了:“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魏佳伶低声道:“这是……猪大肠。”
皇上手中的筷子一滑,那可怜的猪大肠“啪嗒”一声重新溅回那牛油锅里,从差点入皇上直口到重新回归原处,这落差可不是一星半点。
魏佳伶瞧皇上面上先是一怔,再是有几分作呕之意,忙道:“皇上放心,这猪大肠是御膳房送来的,嫔妾仔细检查过,洗的极干净,嫔妾又将它卤过的……您放心好了,很干净。”
可就算她这样说,皇上脸色也没好看到哪儿去,沉声道:“你可知道,朕向来不吃这些内脏之物?更何况这脏东西……”
? 第 38 章
魏佳伶腆着笑道:“嫔妾不过小小一常在, 实在不敢窥探皇上喜好,自是不知皇上不喜这些。”
“只是嫔妾以为人生在世间,不该以固有的思想去评判世间万物, 凡事都该尝一尝试一试, 况且方才皇上不是挺爱吃这猪大肠的嘛……”
她到底不是个傻的,瞧着皇上面色阴沉沉的,这才岔开话题:“对了,皇上可吃过菌菇火锅?云南的菌菇火锅也好吃,等着明年开春嫔妾做给您吃!”
“不光菌菇火锅,还有酸汤火锅, 潮汕火锅,米粥火锅,椰子鸡火锅……到时候嫔妾都做给您吃。”
皇上脸色这才微微好看了些, 方才他见着魏佳伶挽袖替她涮肉时, 愈发觉得她动人清丽, 正欲吃完火锅说看在她近日如此劳心劳力的份上晋一晋她的位份。
可就因着方才那几块猪大肠,皇上不知自己是吃多了撑得慌, 只将责任归咎于猪大肠头上,打算将这事儿晾一晾:“椰子鸡火锅是什么东西?能吃吗?先前海南那边倒是送了些椰子过来,说是能清热解毒,朕尝过一次, 味道一般,做出来的火锅想必也是不怎么样的。”
魏佳伶笑着道:“味道还不错,春夏吃还行,若倒是夏日本就易上火, 若是时常吃这牛油锅子只怕更加上火。”
皇上只觉得言之有理, 心底对这椰子鸡火锅也有几分期待来。
接下来这一整晚, 火锅的香气萦绕整个景仁宫,以至于皇上夜里做梦都还梦见自己在吃锅子。
当然,这对皇上来说可不是什么美梦,因为晚上火锅吃完后,魏佳伶间他心情大好,还说起四川一带人不光爱吃猪大肠,连鸭肠,猪脑花,兔头,鸭下巴之类的东西都不放过。
这梦里啊,他跟前的牛油锅子沸腾不止,可偏偏桌前只摆放着这些稀奇古怪的菜色……怎不算噩梦?
皇上活生生被吓醒了,睁开眼一看却见魏佳伶的手横在自己心口,也难怪他会做噩梦。
皇上就不知道魏佳伶一个姑娘家家的,这睡相到底随了谁?难道从前嬷嬷没有教过她吗?
一大早醒来,皇上心里还是有几分怒气的,可抬起她的腕子想了想还是轻轻放了下去,更是低声喊了王进保进来伺候,更对着打算叫醒魏佳伶的木槿道:“不必了,就让她歇着吧!”
如今时候尚早,距离魏佳伶起床去长春宫请安还有些大半个时辰。
皇上这般客气,魏佳伶起床时却被吓了一跳,听闻木槿说是皇上的意思,只道:“……这怎么能行?这事儿若是传出去,叫那些人知道皇上一大早起床上朝,我还在床上睡着,只怕这唾沫星子都能把我淹死,以后皇上不叫你喊我你也别反着她的意思来,站在我身边咳嗽几声,大声点,我保准能醒!”
木槿连声应下。
魏佳伶穿戴整齐后匆匆赶去长春宫,却万万没想到见到了传闻中的舒嫔。
这舒嫔她虽未曾见过,却也听裕常在与丹泉说过几次的,说此人容貌姣好,算是今年二月那群秀女中容貌最为出众的,嗯,如今一看,她虽觉得舒嫔的确是容貌出众,可想必是一身素淡的缘故,瞧着远远比不上她姐姐富察福晋。
因舒嫔是有过之人,今日来的很早,魏佳伶在看她的同时,她也在不动声色打量魏佳伶。
从前她得宠时可谓是与高贵妃分庭抗礼,可如今魏佳伶远不知道将高贵妃甩的有几条街远。
舒嫔含笑道:“你就是魏常在吧?”
魏佳伶只能请安道:“是,嫔妾见过舒嫔娘娘。”
舒嫔眉目中与富察福晋有几分相似,那份世家贵气是一样样的,哪怕她小心隐藏,这神色中的倨傲也是藏不住的:“本宫原先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听说过你,说是如今各宫妃嫔都效仿于你,一个二个闲来无事便往厨房里钻,陈贵人差点还烧了厨房了……”
不光如此,她更是差人打听到说皇上最近爱喝什么南瓜粥,不光是内务府是一瓜难求,各宫时时刻刻都熬着南瓜粥,以备皇上突然来访,就连御膳房每日都会做一道南瓜粥送上去,惹得皇上训斥后,御膳房这才没有继续。
魏佳伶笑着接话:“嫔妾是从小就对这些有兴趣,故而厨艺上有些擅长。”
舒嫔哂笑道:“哦?是吗?本宫还以为是你从内膳房出来的缘故了。”
人群中已有人憋不出笑出声来。
在她们看来,魏佳伶这般被舒嫔落了面子真真是丢脸。
魏佳伶却觉得没什么:“是,说起来嫔妾还得谢谢内膳房,若不是从前在内膳房里头闲来无事多家钻研,只怕手艺也不会成今日这般样子。”
舒嫔满脸讥诮,懒得与她接话,在舒嫔看来,与她这样的人搭腔简直是自降身份。
很快皇后等人就一一露面,满屋子是寂静无声。
皇后原是打算将舒嫔关到年前的,好叫她好好长长记性,可皇上有皇上的考量,她便照做,但当着众人,她还是免不得狠狠敲打舒嫔一番:“……从前一事舒嫔你既知道错了,那本宫希望你以后不要再犯,同为妃嫔,同居一室,也是缘分一场,若是再叫本宫听到类似事情再次发生,本宫绝不姑息!”
舒嫔起身,早已不见方才对着魏佳伶时高高在上的模样,柔声道:“是,皇后娘娘的话臣妾记下了,今日臣妾知晓自己解了禁足后,第一件事便是去裕常在跟前赔了不是,幸好裕常在大人大量,原谅了臣妾,不然,臣妾真是没脸见人了。”
皇后的眼神落在裕常在面上,见裕常在微微一笑,似是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般,心里是微微叹了口气:“本宫是六宫之主,这后宫中若有大大小小的事儿,你们都可以来寻本宫的。”
众人轻声称谢。
魏佳伶倒是有些心疼裕常在,方才裕常在虽表现的像无事发生一般,可她却听丹泉说过,这些日子裕常在时常做噩梦,有的时候梦见舒嫔害死了那只叫松子的猫儿,有的时候梦见舒嫔变本加厉报复裕常在……可明面上,裕常在依旧是云淡风轻,甚至不敢多言一句。
等着出了长春宫以后,魏佳伶专程与裕常在结伴而行:“……若是您觉得松子放在钟粹宫不安全,我可以先帮您养一阵儿,等着舒嫔娘娘真叫如她所说那般大度后,我再将松子送回去也不迟。”
裕常在只摇摇头:“不必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只愿舒嫔娘娘能说到做到,若她真是说一套做一套,那是松子的祸,也是我的祸,靠躲怕是躲不过去的,没得将你也连累了。”
她只当魏佳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可她却是见识过舒嫔的手段与心狠手辣的。
魏佳伶瞧着舒嫔所乘的步撵似朝着景仁宫方向而去,仔细一想,这次想起来原先纯妃好似与舒嫔有几分交情。
呵,叫这样一说,她倒是觉得该叫小夏子再多行动几日的,免得放纯妃这等人出来作孽。
舒嫔的步撵很快就停在了景仁宫门口,可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去瞧纯妃,而是先去西偏殿晃荡了一圈,若换成从前啊,她定要好好狠狠在西偏殿刷一通威风,可想着姐姐富察福晋递进宫的话,她到底还是忍住了。
只是她怎么都没想到昔日柔弱漂亮的纯妃竟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当即被吓了一跳。
今儿一大早宫人并没有在正殿门口发现那枝海棠花,纯妃是心情大好,也不苦着一张脸了,有气无力道:“……你别担心,想必是昨晚上皇上差人送来那卷佛教的缘故,脏东西没有找过来,本宫看啊,这脏东西以后也不敢来了,本宫这身子也定能一日日好起来。”
说着,她咳嗽几声才道:“倒是舒嫔你,从前本宫就劝过你要你莫要风头太盛,树大招风就是这个理儿,可惜从前你不肯听本宫的,如今出来了就好,待旁人和气些,特别是那魏常在,就连本宫都在她手上吃瘪过好几次。”
她太清楚舒嫔这样人的性子了,从小在家中是娇生惯养的,你越是不要她做什么,她就越是要做什么。
果不其然,舒嫔一听这话冷声道:“哼,臣妾看那人就是个狐媚子,您暂且看着吧,臣妾自有法子对付她。”
若说从前她觉得纯妃对她是虚情假意,有利用她的心思,可经过软禁一事后,却叫她看明白了后宫中的世态炎凉,从前一个个捧着她的人在她软禁后不知踪影,唯有纯妃时不时派人送些吃食进去,更是提醒她若能见到皇上或皇后,定要好好认错……就像她亲姐姐似的。
就连她这次能得以解除禁足一事,姐姐四处碰壁,唯独求到纯妃跟前,纯妃不仅分毫好处不收,还说愿意尽力一试。
没过一日,她就被放出来了。
这让她觉得定是昨儿皇上前去看望纯妃时,纯妃帮她美言几句的缘故,看样子纯妃虽不如从前得宠,可到底是诞下皇子的人,说话分量就是不一样……
殊不知这件事是歪打正着,纯妃更是乐意见她如此蠢笨,明面上却还虚情假意劝她几句。
舒嫔却是打断她的话道:“就连老虎都有打盹的时候,更何况是她?从前是臣妾刚入宫不懂事儿,以后定会小心些的,定会好好收拾她!”
在她看来,若将魏佳伶收拾了,皇上定又像从前一样宠爱于她。
可她却没想过,要是皇上真的怜惜她,怎么会这么长时间才将她放出来?
? 第 39 章
魏佳伶不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得罪了舒嫔。
不过就算她知道, 她也不会在意的。
但她万万没想到后宫中继南瓜羹热潮后又掀起了火锅热潮,毕竟皇上就是紫禁城中的风向标,他喜欢什么, 大家便跟着投其所好。
一时间, 内务府的铜锅是供不应求,整个紫禁城里处处都萦绕着一股子火锅味儿。
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火锅虽好,但不能贪多。
况且皇上尝过魏佳伶所做的牛油火锅后,就连御膳房送的锅子都瞧不上眼,更何况各处的小厨房?
各处宫殿小厨房里头的宫女是头一次听说什么牛油火锅, 只当皇上喜欢这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一时间皇上一看到火锅就直皱眉,吃的嘴角起了燎泡。
这事儿传到魏佳伶耳朵里, 她只觉得好笑。
木槿更没好气说那些人是东施效颦。
魏佳伶却道:“装模作样也好, 东施效颦也罢, 都随她们去吧!”
在她看来,这些人有事忙活, 后宫中倒能清净不少。
可她万万没想到,很快裕常在又病了。
虽说裕常在一贯身子不好,可如今这舒嫔刚被解禁,裕常在就病了, 她实在不能不多想。
魏佳伶前去看望裕常在时,瞧着她一张脸色苍白,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甘泉守在一旁泪眼婆娑的,就连她平素养的猫儿松子也寸步不离, 十分有灵性。
魏佳伶趁着裕常在喝药时, 只问起甘泉来:“……裕常在这病, 是不是与舒嫔有关系?若是的,你只管与我说实话,她舒嫔不过小小一嫔位,就算家世优渥,可上头还有皇后娘娘,太后娘娘在了,怎么能任由着她这般无法无天?”
一说起这事儿来,甘泉的眼泪就如断了线的珠子似的簌簌落下:“这事儿明面上瞧着与舒嫔娘娘可没关系,是裕常在的弟弟出了事儿。”
听甘泉这么一说,魏佳伶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裕常在虽家世寻常,但从小家中和睦,还有个龙凤胎弟弟,从小姐弟两人感情甚笃,可就在前几日她那弟弟骑马时叫人冲撞了,竟从马上掉下来摔死了,世上最难受的便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裕常在的额娘一听说这事儿当即就昏死过去,没过几日也跟着儿子一并去了。
按理说裕常在虽不算得宠,却也是宫中妃嫔,她的弟弟出了这般大事儿,若真想要细察,怎会查不出背后之人?
可都过去了三五日,那背后之人竟像是活生生消失不见一般。
说起这事儿来,丹泉哭的是泣不成声:“……天子脚下,怎会有人如此大胆?分明就是有人刻意为之,不是舒嫔还能是谁?您是不知道,当初舒嫔解禁之后看到我们家主子说什么?她说叫我们家主子别得意,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越说,她哭的是愈发厉害:“您听听这叫什么话,好像是咱们主子先对不住她似的,可偏偏这事儿根本没法说理!”
有道是胳膊拧不过大腿,说的就是这个理,就算裕常在弟弟能躲过这一次,就冲着舒嫔那锱铢必较的性子,只怕还有下一次,下下次!
魏佳伶正欲安慰丹泉几句,却听到里头传来裕常在那剧烈的咳嗽声:“魏常在……你且进来,我有几句话与你说。”
魏佳伶只好与丹泉先进去。
喝了药,裕常在似精神强了些,她瞧了眼丹泉道:“这几日倒是辛苦你们了,你们先下去歇歇,我有几句话要与魏常在说。”
丹泉只好抱着松子,将屋内人都带了下去。
待屋子里没了人,裕常在才咳嗽着道:“丹泉这丫头是个嘴快的,只怕早已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与你说了吧?”
魏佳伶点点头:“她也是好心。”
“她啊,的确是个心肠好的!”裕常在憔悴的面上露出几分笑意来:“你也知道,我性子向来是个绵软的,当初刚进宫时就是这般,丹泉刚拨到我身边伺候时也不是这般模样,这泼辣的性子都是被逼出来的,不然,我们主仆还不知道被欺负成什么样子。”
“若不是有她在,只怕我都死了好几回了。”
魏佳伶忙道:“好端端的,您说这些丧气话做什么?丹泉是好的,您也是好的,以后啊,你们主仆俩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裕常在握住她的手,摇头道:“我哪里还有什么以后啊?我身子怎么样,我最清楚,上次病了一场侥幸被太医们救了回来,若是好生养着,说不准能多捱个七八年,但如今……怕是不中用了。”
“如今我无子无女,无牵无挂,若真的撒手人寰,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丹泉和我那猫儿。”
“舒嫔是个有仇必报的,先前丹泉冲撞过她身边宫女几次,只怕等着我去了,舒嫔定会找丹泉的麻烦,丹泉那性子,也不懂什么叫韬光养晦,怕不是舒嫔的对手。”
“还有松子,它虽是只畜生,可满月后就抱到我身边养着,说了不怕你笑话,就像我孩子似的……我想求你,求求你,等着我故去之后能不能照顾照顾他们?魏常在,就当我求求你了,若有下辈子,我来世再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一番话说的裕常在是泪眼婆娑,说的魏佳伶也跟着红了眼眶,裕常在握着她的手是冰凉冰凉的,那只手早已瘦骨如柴:“您别说这些,您好好养病,身子会好起来了的,就算您额娘和弟弟泉下有知,也不愿见到您这个样子……”
裕常在只摇摇头:“魏常在,求求你,就答应我吧,除了你,我也实在不知道该将丹泉和松子托付给谁了。”
魏佳伶噙着泪点点头。
裕常在已是彻底亏空了身子,不过是略说了会话,就已是精神不济。
魏佳伶陪着她睡下后这才离开,等着她出门时,正见着丹泉抱着松子忧心忡忡站在门口候着,一瞧见她出来,便忙道:“魏常在,我们家主子没事儿吧?”
魏佳伶强撑着笑道:“没事。”
可哪里会没事儿啊?
到了夜里,魏佳伶睡得并不踏实,平素一觉能睡到大天亮的时甚至能听到外头传来呼呼风声打在窗户上,还听见大风卷着落叶发出沙沙作响的声音。
她正睡得迷迷糊糊时,外头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天青色帐幔被撩开,魏佳伶只瞧见木槿那张欲言又止的脸,当即是心里一个咯噔:“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木槿低声道:“常在,裕常在……去了。”
魏佳伶怔了半天没说话。
木槿低声道:“皇后娘娘已经过去了,您别伤心,早先太医就说了,裕常在就是这几个月的事儿,如今她身子不好,日日又担惊受怕的,这般去了,也未尝不是好事儿……”
是好事儿吗?
但魏佳伶只知道好死不如赖活着,她下意识想要去见裕常在最后一面,可她刚带着木槿过去钟粹宫,就听说裕常在的尸身已被挪走了,她见到的只有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丹泉。
丹泉哭的连话都说不出来,恨不得随着裕常在一起去了。
天色刚蒙蒙亮,钟粹宫上下弥漫着一股子萧瑟之意。
魏佳伶刚安慰丹泉几句,却见着舒嫔扶着宫女的手款款走了过来,想必知道皇后还在里头的缘故,她并不敢太过于猖狂,一双含笑的眼睛看向魏佳伶,低声道:“哟,这不是最近风头正盛的魏常在吗?啧啧,你怎么这般伤心?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亲姐姐没了!”
魏佳伶瞧不上她这副猖狂劲儿,一点都不惧她:“还请舒嫔娘娘慎言,嫔妾虽没读多少书,却也是知道一个道理的,人在做天在看,甭管您做了好事儿还是坏事儿,老天爷可都是长了眼睛的,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
舒嫔想着纯妃前几日遇到的那些事儿,也有些害怕,脸色一变,厉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裕常在自个儿短命死了,关本宫什么事儿……”
魏佳伶冷笑道:“有些话说的太透就没意思了,有些事啊,娘娘心里清楚。”
说完这话,她也不看舒嫔那像吃了苍蝇一般难看的脸色,转身就走。
如今时候不早,魏佳伶也懒得回去歇息,径直去了长春宫请安。
因为裕常在的死,前来请安的众位妃嫔是议论纷纷,有说裕常在可怜的,又说最近宫里头不干净的……说什么的都有。
皇后却不能由着她们胡言乱语,免不得敲打几句,到了最后,她只将魏佳伶一人单单留了下来:“……今日本宫看到裕常在的遗书,说想要将丹泉与她养的猫儿托付给你,她啊,太年轻了,这辈子过的也太苦了些,你了,你是如何想的?你如今身边只有个木槿,虽妥帖,却有些不够用,叫本宫说,将丹泉拨到你身边也未尝不可。”
舒嫔与裕常在之间的那些恩恩怨怨,她未必不知道,可哪怕她有心替裕常在做主,也得讲究“证据”二字的。
魏佳伶正色道:“嫔妾愿意。”
皇后微微叹了口气:“那本宫差人与丹泉说一声,你啊,以后若遇上什么事儿,可别藏在心里,只管与本宫说。”
她怕魏佳伶到时候落得与裕常在一样的下场。
不过好在魏佳伶比裕常在聪明多了。
等着魏佳伶回去后,发现丹泉已拎着包袱,抱着松子过来了,原本她那眼泪好不容易止住了,一瞧见魏佳伶又掉了下来:“魏常在……”
? 第 40 章
人呐, 向来是这般,瞧见相信的人委屈就来了。
魏佳伶瞧她眼睛肿的像桃子似的,只快步上前握住她的手道:“可别哭了, 以后啊, 有我在了!”
先前她身边伺候的皆是纯妃安插的人,后来这一拨人都是内务府送过来的,开始是衷心耿耿,后来不知道纯妃使了什么招数,瞧着也不是十分尽心的模样,这几日她正好有将这些耳目全部铲除的打算, 这不,机会就来了?
魏佳伶安慰了丹泉几句,则要木槿带着丹泉先回屋歇息。
至于那只叫松子的猫儿, 似乎是察觉许久没见到主人, 正瞪着一双大眼睛在找什么。
魏佳伶不想叫丹泉触景伤情, 索性将松子抱在怀里,则将她身边伺候的人都找了过来。
后宫之中规矩大, 像她是常在身份,身边只有四个宫女并两个太监,一个个皆是懒散模样。
魏佳伶并未点破什么,只道:“……你们在我身边伺候了这些日子, 我对你们也是满意的,觉得你们都是极好的,只是内务府方才差人与我说了一声,宫里头的规矩不能乱, 你们啊, 得遣一个人回去, 手心手背都是肉,我是这个也舍不得,那个也舍不得,便想了个法子来,你们竞争上岗,表现最差的那个人我便送回内务府。”
说着,她像没看见下头那一个个面面相觑的宫人似的,继续道:“当然,有些时候谁表现好表现不好,我也知道的并不真切,你们也可以互相检举,你们觉得如何?”
这下,那一个个宫人脸色像吃了苍蝇似的。
说实在的,跟在魏佳伶身边当差的确是舒服,这人好相与且没什么架子,更重要的是他们一个个背地里都是纯妃的人,每月领公中的银子不说,纯妃那边的油水也不少……若真被重新送回内务府,只怕打着灯笼都难寻到这样的好事!
宫里头的人大多无真情可言,一个个宫人生怕自己被送回内务府,不仅绞尽脑汁在魏佳伶跟前求表现,见着魏佳伶说话模棱两可的,更是私下小动作不断。
最开始只是有人与魏佳伶说谁谁谁喜欢躲懒,接着有人与魏佳伶说谁谁谁背地里喜欢嚼舌根子,到了最后甚至还有人与魏佳伶说谁谁谁手脚不干净……魏佳伶听闻这些话,大多只是笑笑,并没有接下来的动作。
她倒是沉得住气,只是啊,她身边伺候的人一个个都沉不住气,你怀疑我去告状了,我怀疑你暗中使绊子,一个个是你争我斗,还未等魏佳伶出手了,就闹出笑话来。
光是闹出笑话还不够,还是在皇上跟前闹出了笑话。
这一日皇上照例来找魏佳伶蹭饭,不,应该说是来看魏佳伶,可五个宫人却在院子里吵起架来,那叫一个气势汹汹,知道的晓得此处是景仁宫,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街口菜场了!
这五个人吵的那叫一个凶猛厉害,连皇上过来了都未曾察觉。
还是后来王进保咳嗽一声,这几人才反应过来,纷纷跪下请罪。
皇上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径直抬脚走了进去,却是轻飘飘丢了一句话来——将这几个人都拖下去吧!按照宫规处置!
王进保正色应是。
皇上走进屋时,魏佳伶正躺在床上睡午觉,方才她就已经醒了,外头那么大的响动,她早就醒了,不过是装睡罢了。
一阵脚步声传来,魏佳伶依旧装睡。
方才皇上尚在气头上,后宫之中俨然成了菜市场,他怎能不气?可一进来就瞧见酣睡中的魏佳伶,简直是哭笑不得。
还是候在一旁的木槿瞧着不对,连连将魏佳伶喊了起来。
皇上坐在炕上,冷眼瞧着请安的魏佳伶,沉声道:“你身边几个宫女太监近来如何?”
“这……”魏佳伶面露迟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身在职场,可千万不能给大boss留下个不容人的映像,有些事情不用自己亲自出面,交给大boss去做,效果更好,天知道她为了今天等了多久?
皇上一瞧她这低眉顺眼的模样就猜到了几分,道:“你倒是个没心没肺的,自己躲在屋子里睡得香甜,外头几个宫女太监都快打起来了,连朕过来,太监通传的声音都没听见!”
“朕看啊,他们变成今日这般猖狂的样子,你也是功不可没。”
说着,他的眼生更是落在一旁木槿面上:“魏常在不懂事,你了,你是皇后身边出来的大宫女,你也跟着不懂事吗?”
木槿从前在皇后跟前时就备受看重,只有被主子们称赞的份儿,皇上这几句话吓得她急忙跪下:“皇上恕罪,奴婢,奴婢不是不愿管,实在是有苦衷啊!”
说着,她更是磕头扬声道:“还请皇上给我们家常在做主啊!”
魏佳伶是不愿当绿茶的,却被人逼得不得不当绿茶,更何况,有些时候当绿茶还是挺好使的:“木槿,别说了,皇上这些日子本就因公务繁忙而烦心,可别因为我这点小事儿叫皇上愈发劳心伤神。”
皇上扫眼看向木槿:“说!”
木槿怯怯看了眼魏佳伶,这才道:“还请皇上给我们家常在做主,实在是那些人欺人太甚,这五个宫人都是内务府送来的,一开始倒也忠心耿耿,常在待他们也亲厚,可随着时间长了,他们的心思就不安分起来,一个个私底下更是说什么常在身份低微,原先与他们一样都是宫女出生,凭什么冲他们拿乔?”
“奴婢也不是未曾没管教过他们,可他们倒好,一来二去的连奴婢都敢顶撞,奴婢不是没与常在说过要将此事禀于皇后娘娘,但常在直说算了,万万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儿去叨扰皇后娘娘的清净……”
这番话说的差点叫魏佳伶自己都信了。
她信不信的倒是无所谓,关键是皇上信了。
皇上拉着魏佳伶的手道:“你啊你!”这还是他记忆中的令妃,若自己不护着她,还有谁护着她?
皇上道:“王进保,传朕的旨意,将方才那五个宫人乱棍打死,好叫紫禁城上下的人都好好瞧瞧不敬主子是个什么下场。”
“你再亲自去内务府走一趟,要内务府的人给魏常在挑几个妥帖之人,若再选些乌合之众来,朕要了他的脑袋!”
王进保应了一声,连忙退下。
如今魏佳伶才起床,穿着一身素色旗服,瞧着是不争不抢的模样,轻声道:“多谢皇上……皇上可是饿了?要不嫔妾给您做些吃的过来?”
皇上每次前来景仁宫西偏殿都宛如饿虎下山,今日他照旧也是饿了,却还是摆摆手:“不必了,叫小厨房随便送些吃食过来就行了,你歇着就是。”
他下意识觉得那些宫人之所以将魏佳伶看轻,有一部分的原因就是她时常出入小厨房的缘故:“人善被人欺,这个道理你应该比朕明白,好在今日你身边几个宫人吵嘴只是叫朕瞧见了,若是传出去了,丢的也是你的颜面。”
“皇后是一宫之主,你若有什么事儿处理不好就去找她,你若实在不想麻烦她,去找纯妃也成,她好歹也是这景仁宫的主位,入宫多年,拿捏宫女、太监的经验总比你丰富。”
魏佳伶只和煦笑笑:“纯妃娘娘这不是身子不好嘛?嫔妾也不好拿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去麻烦她!”
皇上原打算陪她说说话用些点心的,谁知道刚坐下没多久,就有人来传御书房大臣有要事禀奏。
皇上只能匆匆离开。
只是魏佳伶万万没想到,到了傍晚时候王进保就捧着圣旨来了,封她为贵人!
这消息传来,魏佳伶是惊呆了。
有道是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同理,不想晋封的妃嫔不是好妃嫔,为了让自己早日登上一宫之主位的位置,先前她没少费心思,力求让皇上吃的放心,开心,舒心。
三心齐下,皇上依旧没说抬一抬魏佳伶的位份。
如今手中捏着圣旨,魏佳伶一张小脸上满是茫然。
还是王进保见状提点她几句:“……皇上这是怜惜您了,您虽出身不显,可如今皇上专程将您一个人单独晋封,可见皇上对您的喜爱,如此一来,阖宫上下还有谁敢瞧轻您?”
魏佳伶恍然大悟。
原来还是苦肉计比较好用。
有了这一出,内务府很快就送来了新的宫女与太监,一个个瞧着是低眉顺眼,很是忠心的模样。
魏佳伶甚是满意,私下更是与木槿、丹泉道:“人人都是爱银子的,可银子再重要,也得有命花才是,这几个人刚来时肯定是老实本分的,可心思易变,以后保不齐有人收买他们,得靠你们多多敲打提点。”
木槿与丹泉齐声应是,正欲说话时,却又听正殿方向传来瓷器落地的声音。
丹泉低声道:“看样子纯妃屋子里好东西真不少,这摔碎了一套又一套茶盅,真够有钱的!”
魏佳伶笑着道:“只怕今日摔碎茶盅的可不止纯妃一人!不过咱们只要关起门来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成了,不必理会她们!”
? 第 41 章
魏佳伶说的没错, 阖宫上下听到这消息时都惊愕不已,这一个个的平日里如狼似虎的盯着敬事房,盯着皇上今儿宠幸了谁, 明日翻了谁的绿头牌……如今见皇上公务繁忙, 甚少出入后宫,一个个悬着的心才微微放下来了些。
侍寝这种事儿啊,不患寡而患不均,如今皇上这一碗水端平,倒也没什么可在意的。
魏佳伶突然晋封无异于宫中响起一声惊雷。
特别是舒嫔,气的觉都睡不着。
按理说这事儿与舒嫔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去, 可偏偏她只将当初禁足一事算在裕常在头上,恨屋及乌,连带着将这笔帐也算在了甘泉头上。
在舒嫔看来, 解决了裕常在, 那甘泉就是猫儿狗儿似的, 好办的很,可偏偏这人如今到了魏佳伶身边伺候, 一时间倒叫她无从下手起来。
就连她的姐姐富察福晋听说魏佳伶晋封的消息后还专程来进宫叮嘱她几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过是裕常在身边的丫头罢了,你急什么?我瞧那魏氏倒是个有手段的,不然也不会在后宫中一枝独秀, 你何必在这个关头犯她的忌讳?”
“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说本宫就一定不如那魏氏吗?”舒嫔并非富察福晋亲妹妹,而是堂妹,后来父母双亡,故而被过继到富察福晋阿玛名下, 到底不是亲生的, 所以一家子对她是管也不敢硬管, 养尊处优供着,养成了她这般跋扈的性子丽嘉:“姐姐放心,本宫自然有法子,那魏氏虽有心机有手段,难不成本宫就没有?若是她没了,皇上的心也就回来了。”
富察福晋也很绝望啊,可任凭她再怎么劝,舒嫔也听不进去她的话。
俨然不知道自己已沦为纯妃棋子的舒嫔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每次在长春宫瞧见魏佳伶都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魏佳伶一点都没将她放在眼里,每日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若旁人虚情假意奉承几句,她还能搭腔,可若有人阴阳怪气的,那她也绝不会装成缩头乌龟,只会不软不硬顶回去。
她算是看明白了,后宫之中唯一替她高兴的那个也就皇后。
哦,还有大病初愈的大公主。
大公主自病好之后每日可不愿闲着,有事无事就爱来找魏佳伶玩,这不,这日大公主巴巴在长春宫候着,待魏佳伶请安出来便挽着她的手道:“魏贵人,今日我做了桂花红糖糕,咱们带些去景仁宫吧?上次你说我的糖粉放多了,今日我少放了些,还加了些黄糖,待会儿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她的皇额娘最是爱吃桂花口味的糕点,她眼瞅着皇后近来越来越消瘦,总想叫自己皇额娘更开怀些。
魏佳伶晓得她的心意,断不会有不答应的道理。
舒嫔恰好从她们身边走过,含笑道:“正好本宫也要去瞧瞧纯妃娘娘,不知道能否尝尝大公主的手艺?”
大公主知晓她的事迹,对她厌烦得很,更别谈喜欢:“若是舒嫔想吃桂花糖红糖糕,只管差人去内膳房说一声,还怕内膳房不送吗?”
舒嫔清楚大公主的性子,平素是压根不会往大公主跟前凑的,如今却像是甩不掉的狗皮膏药似的:“大公主这话所言甚是,倒是本宫想岔了,也对,大公主金枝玉叶,乃是皇上的掌上明珠,本宫只怕没这等福气吃上大公主亲手所做的吃食……”
她是絮絮叨叨说个不停,紧紧跟在大公主身侧。
大公主虽脾气不算太好,却也是得皇后亲自教养,涵养与素质还是有的,不好开口直言不愿与舒嫔同行,只拉着魏佳伶说要去御花园转转。
眼瞅着舒嫔没跟来,大公主长吁一口气:“这个舒嫔未免也招人厌烦了些,她好歹也是纳兰一族出来的女儿,怎么如此行事?一点分寸都没有!”
魏佳伶笑道:“我听说舒嫔娘娘这些日子闲着无事就去长春宫陪着皇后娘娘说话解闷,想必是知道自己从前对裕常在做的事儿惹皇后娘娘不快,偏偏皇后娘娘贵人事忙,没功夫搭理她,所以这才想着从公主这里套近乎吧!”
大公主也是这般想的,故而是愈发瞧不上舒嫔。
如今已是寒冬腊月,天气冷得很,好在今日天气晴朗,不算太冷,大公主身边的宫女笑道:“……前几日您不是还念叨着御花园池塘里的那只大乌龟吗?正好您今日也可以过去瞧瞧。”
大公主这才想起那只大乌龟来。
乌龟长寿,小时候大公主顽皮,曾想要站在乌龟身上叫那乌龟驮着她,谁知道刚踩上去那乌龟就游走了,她也因此落水。
从那之后,她与那乌龟的梁子就算结下了,隔三岔五就杵着柜子去池塘戳一戳它,嘿,没想到这时间久了倒也处出感情来,隔些日子没瞧见那大乌龟还是怪想它的。
大公主点头道:“对,反正正好顺路过来了,咱们就去瞧瞧它,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能不能瞧见,兴许它躲在水底下睡觉了。”
魏佳伶曾听皇上说起过大公主与乌龟之间的秘闻,也有些好奇。
到了池塘边,任凭小太监拿着棍子在水里东搅西搅的,也没见那大乌龟冒出头来。
大公主不免有些失望:“它不会死了吧?”
“怎么会?乌龟长寿,况且天气冷了它也是要冬眠的,大公主要是不相信,明年开春直管来看,保准能瞧见它在水面上游泳了。”魏佳伶还是有些担心大公主的身子,替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笑着道:“虽说有太阳,但外头还是有风,咱们回去吧?若是在外头冻病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大公主垂头丧气点点头。
正当两人准备转身之际,不知从哪儿蹿出一只野猫来。
魏佳伶自养了松子后,体会到了养猫的乐趣,俨然变成猫奴,可如今瞧着这流浪猫儿又黑又胖,凶神恶煞的样子活像头野猪,只觉得有几分骇人。
大公主就更怕了,吓得连连后退,更是尖声叫了起来。
一群宫女太监也吓得手忙脚乱,有的连忙护着魏佳伶与大公主,有的去驱那野猫儿,有的更是高声叫人……
慌乱之中,有人朝着魏佳伶狠狠推了一把。
紧接着,众人只听见“噗通”的落水声。
这水可真冷啊!
这是魏佳伶的第一个反应。
第二个反应则是有人要害她。
方才那人的动作强劲有力,根本不像寻常小太监小宫女能有的劲儿……
很快魏佳伶就没闲心想这些,她虽会游泳,但冬日里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衣,吸了水后拖着她直往下坠,哪怕她能听见岸上大公主等人的呼救声,哪怕她能挥舞胳膊,却第一次感觉死亡离自己这么近。
渐渐的,她没了知觉。
等着魏佳伶醒来时,发现自己已躺在暖烘烘的床上,扫眼一看,这不是自己屋子是哪里?
再扭头一看,她只见皇上正坐在炕上打盹。
虽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可瞧着外头漆黑一片,她估摸着时候不算早。
喉头有痒意传来,魏佳伶忍不住咳嗽起来。
她这一咳嗽,皇上就惊醒过来:“你醒了?可还难受?要不要朕传太医过来?”
魏佳伶摇摇头,低声道:“皇上,您怎么在这儿?”
皇上笑道:“怎么,朕就不能在这儿?你落水后一直昏睡着,朕实在不放心,饿了吗?想吃什么,朕要人送些进来。”
魏佳伶虽一向身强体壮,但架不住这三天两头生病,如今想要说话,喉头便是一阵痒意,忍不住咳嗽起来。
皇上替她顺背:“你受了寒气,好生歇着……和敬身边那几个宫女朕已经狠狠罚过了,平素想着她们是近公主身伺候的,养的娇惯些倒无妨,如今看来却是想错了,真遇上事儿,一个个担不起事儿!”
便是魏佳伶烧的稀里糊涂,也听明白了,敢情这事儿又成了无头案。
纵然她怀疑这事儿与舒嫔有关,却也没证据,但也不得不承认,舒嫔这一招挺厉害的,她记得清楚,大公主身边那几个宫女都是皇后精挑细选的,不仅从小陪着大公主一起长大,更是与富察一族沾亲带故。
就算她如今得大公主喜欢,可因为她要自己身边人都受了罚,大公主焉能高兴?说不准因这事儿,皇后都会心生不悦。
魏佳伶笑着道:“皇上您想岔了,今日是我自己慌乱落入池塘里的,与那几个小宫女半点关系都没有……”
皇上瞧着却是心情不大好,摆手道:“罢了,你是个什么性子,朕心里清楚,你就别替那几个宫女求情了,若非朕念着她们一个个当初照顾和敬有功,只怕不止赏她们十个板子这么简单的。”
正说着话,木槿就带着小宫女进来摆饭。
木槿正要上前伺候,皇上却接过白瓷碗来亲手给魏佳伶喂粥。
一口接一口,与当初高贵妃给她喂药可谓是如出一辙,这两个并非伺候人的主儿,哪里晓得怎么照顾人?
但不管怎么说,皇上这份心还是好的。
魏佳伶乖乖受着,扫眼间却见着木槿与丹泉面上半点喜色都没有,特别是丹泉,眼眶还红红的,一看便是狠狠哭过一场的模样。
魏佳伶只觉得有点不对劲,好在皇上如今已守了她两个时辰,御膳房那些大臣们催了一遍又一遍,皇上无法,只能劝她好生歇着,自己先离开。
等皇上一走,魏佳伶扫眼看向木槿与丹泉:“这是怎么了?”
木槿面不改色道:“没事儿,不过是奴婢们见着您受了风寒,所以有些心疼……”
魏佳伶可不相信,眼神落在丹泉面上:“丹泉,你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说着,她更是道:“我今日落水一事并未查出不妥,可我瞧着皇上很不高兴的样子,还有你们,一个个都哭丧着脸,到底是怎么了?皇上平素疼惜大公主,这次连带着对她身边的宫女都下了狠手,若说没事儿,我可不相信。”
? 第 42 章
丹泉只拿眼睛去瞄木槿。
木槿跪地道:“您就别为难奴婢们了, 是皇上,皇上不准奴婢们说,皇上说如今您要做的是安心养病, 别的, 有他在了。”
她越是这样说,魏佳伶就越是好奇,索性叫木槿先下去,专心盘问起丹泉来。
丹泉可比木槿好对付多了,魏佳伶三言两语就惹得她哭哭啼啼道:“您落水之后,皇上请太医来为您诊脉, 说是这次落水伤了根本,只怕从此往后再难有身孕了。”
说着,她更是胡乱擦了把眼泪道:“不过您放心, 皇上说了让太医们一定好好诊治, 若不然就要了他们的脑袋。”
魏佳伶顿时懂得皇上的怒气从何而来, 也难怪会打了大公主身边宫女的板子。
历史上的令妃是多子多福,但对她而言, 没孩子,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儿:“怪不得你们一个个脸色都不好看,不要紧,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我都不难过,你们难过个什么劲儿?”
但在丹泉看来,只觉得自家主子在强颜欢笑。
宫里头的恩宠就浮云一样,说什么时候没了就没了, 想当年纯妃等人也是十分得宠, 可如今了, 皇上对他们的情缘淡了,但有个孩子,哪怕不是阿哥,有个公主傍身也是好的。
相较于魏佳伶的喜不能自禁,皇上却是心情郁闷。
他先是在御书房将一众大臣训斥一顿,接着又将太医院院正叫了过来。
那院正今日被皇上斥责一番,本就遭了无妄之灾,如今听见皇上再宣,吓得腿肚子直发软,跪在御书房里是战战兢兢。
御书房是灯火通明,皇上瞧着他额上的冷汗,脸色到底和缓几分。
但他这心里啊,就是不痛快,觉得这辈子与上辈子的事儿出现了偏差,上辈子这个女人替自己诞下几个孩子,如今却落得膝下无子无女的下场,莫不是因为自己重活一世,所以才叫她罗德这个下场?
他沉声道:“你们也是宫里头的老人了,起来吧,朕再将你喊过来,是要你们太医院上下好生魏贵人调养,你们必定要尽心尽力,若生出什么幺蛾子来,你们丢命不说,还会牵连家眷。”
院正心头一紧,这话方才皇上已说过一遍,如今再言,可见皇上对魏贵人的看重,他自不敢怠慢。
皇上是翻来覆去一夜没睡好。
可魏佳伶是一夜好眠。
翌日一早,皇后就带着大公主来了,说是探望,实则有道歉的意思。
魏佳伶一点不在意,对着皇后直说这事儿蹊跷的很。
皇后摇摇头:“……你的话本宫也想过,昨日你落水之后也差人查过这事儿,拿几个宫女都是本宫娘家千挑万选的,一个个都是可信之人,早在和敬当初中毒后,本宫就将这些人查了又查,并未有不对劲的地方。”
大公主也是连连点头:“对打,这些人都是陪着我一起长大,一贯是忠心耿耿的,前几年有个宫女因我偷偷骑马还摔断了腿,若她们当中有奸细,只怕这阖宫上下就没有我相信的人。”
说着,她更是泪眼婆娑拉着魏佳伶的手道:“你放心,我心里有数的,这件事虽说我身边几个不是奸细,可到底是我御下不严,今儿一大早我更是听说不少流言蜚语,说什么皇阿玛为了你将我抛到脑后,这事儿是我不对,这种话,我也就当成耳旁风听听罢了,不会听到心里去的。”
魏佳伶笑着说无事。
若大公主真因几句流言蜚语就怪罪到她身上来,那她也没必要与大公主深交。
皇后倒是忧心忡忡的模样,想必已听皇上说了些什么,只要她好生养着身子。
待皇后走后,魏佳伶是左思右想觉得不对劲,先是大公主中毒,再是落水一事,她很难不将这两件事联想到一起。
吃着大公主做的糕点,魏佳伶皱着的眉头就没舒展开来,最后还是将身边的人遣散下去,偷偷与大公主说了几句话。
大公主听着却是将信将疑;“这,这样能行吗?”
魏佳伶道:“这件事情,我总觉得疑点重重,大公主不妨陪我试一试,若是身边之人都是忠心耿耿的,那是最好,若真能揪出奸细来,咋们也能安心。”
大公主仔细一想,的确是这个理。
很快两人便做起戏来。
大公主一脸怒气匆匆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嚷嚷:“……呵,不过是个宫女出身的贵人罢了,如今我与你陪不是,你倒还拿巧起来!有些话当着皇额娘的面怎么不说?怎么不与我皇额娘说我身边宫女不干净!好啊,不就是看着皇阿玛疼你积分,拿着鸡毛当令箭!”
大公主向来是这个性子,连高贵妃的面子都不给,若脾气上来,不给魏佳伶面子也是正常。
这一通阵仗很快传到正殿去了。
坐在上首喝茶的纯妃与舒嫔眉里眼里都是笑,舒嫔更是洋洋得意道:“……这下贵妃娘娘可该相信嫔妾的本事了吗?先前贵妃娘娘总觉得嫔妾是皇后娘娘的人,处处提防嫔妾……”
她是沾沾自喜,殊不知却被高贵妃与纯妃当成了棋子。
当初大公主中毒一事虽与那两个小太监有关,可区区两个小太监哪里能当主谋,纯妃瞧见舒嫔对魏佳伶恨之入骨,便抛出一个人来——这人就是大公主身边的宫女。
舒嫔是个没脑子的,很快与人搭上话,叫那人为自己所用。
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纯妃这次替高贵妃出的是“一石二鸟”的主意,不仅想借这个机会铲除魏佳伶,也顺带铲除舒嫔与那个宫女——一个容貌出众,一个知晓颇多,留着始终是个祸患。
纯妃连连称是,只夸她厉害。
等着舒嫔喜滋滋下去后,纯妃道:“这魏贵人倒也不蠢,知道这事儿有诈,既然这样,本宫就成全她,飘絮,你去安排一番,将这事儿悄无声息透露给她,记住,这事儿做的隐秘些,若知道咱们给她怂人情,她怕是会想到这事儿与本宫也有关系的。”
飘絮应是,可想了想还是道:“娘娘,奴婢不懂您与贵妃娘娘到底是什么意思,大公主身边留个咱们的人不是正好吗?以后做什么事儿也能方便点,还有舒嫔娘娘,这人美虽美,但头脑简单,不足为惧,贵妃娘娘到底要除掉这人……”
纯妃含笑道:“宫里头啊,人人都不能信,你瞧着舒嫔蠢,谁知道她是不是扮猪吃虎?就算她是真蠢,但她生的美,若身边来个可靠的人替她出谋划策,咱们一个个怕不是她的对手。”
“便是皇上未对外宣扬,可太医院也有高贵妃的耳目,魏贵人以后啊怕难有自己的孩子,也不足为惧,正好放任她们狗咬狗去……”
她这话没有说全乎,对于高贵妃,看似她是高贵妃的棋子,可最后谁是谁的棋子还不一定了!
飘絮与纯妃是主仆,两人做事是如出一辙的稳妥。
魏佳伶病尚未好,就叫木槿查出不对劲来,叫她查到舒嫔身边的一宫女与大公主u身边的宫女有些渊源,虽说关系不亲厚,却也是有来往的。
而那宫女,当初魏佳伶落水一日就在现场。
很多事情顺藤摸瓜查下去,那就简单多了,比如大公主身边宫女家中最近置办了田产,又比如有人曾见着那宫女与舒嫔身边人来往过密……这事儿传到皇后耳朵里,皇后自是严惩不贷,最后当真在大公主身边宫女家中搜到了一尊小金佛。
京城上下富贵人家虽多,但这等做工精美,价值不菲的东西却也不少见,最后查来查去,竟查到了纳兰一族头上。
这下,可是真相大白。
任凭舒嫔嘴里喊着冤枉,要见皇上之类的话,却无一人搭理她。
与上一次的禁足不一样的是,这次皇上亲口下旨发落了舒嫔,命她迁往冷宫,终身不得踏出冷宫一步。
当这消息传到魏佳伶耳朵里时,她下意识扫眼看向丹泉,只见抱着松子的丹泉眼中含泪,哽咽道:“这下裕常在泉下有知也能安心……”
松子也像意识到什么似的,喵喵叫了两声。
魏佳伶握着她的手道:“人在做天在看,老天爷啊,都是长了眼睛的,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
说起来,裕常在不过去世几个月而已,可后宫上下全然忘了有这样一号人。
魏佳伶每每想起她那和善的面容,心里总会难受一阵。
端着汤药进来的木槿瞧见她们这样,也跟着劝了几句,最后则将苦兮兮的汤药往魏佳伶跟前凑:“……贵人,喝药吧,若是凉了这药性就淡了。”
魏佳伶一看到这药就直皱眉头,按理说她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可那位老院却开了调养身子的方子,一日接着一日,这汤药就没断过,喝的她整个人身上都带着一股子药味。
虽说她正好能趁机装病,可对上这药,她还是宁愿自己是个正常人。
魏佳伶皱眉道:“今日能不能不喝药?这药太难喝了点,一日不喝应该不打紧吧?”
她不是没想过偷偷将药倒了,可木槿等人防她像防贼似的,她根本找不到机会。
木槿摇头,正色道:“贵人可别为难奴婢,这事儿是皇上亲自吩咐下来的,若是奴婢们不遵,可是要掉脑袋的。”
魏佳伶没法子,只能捏着鼻子一口气将汤药灌了下去。
? 第 43 章
很快有宫女捧着攒盒上前来, 这八宝攒盒里装着各式蜜饯,是皇上派王进保亲自送来的。
东西虽算不上稀罕,但心意难得。
就连木槿私下都与丹泉闲话, 直说皇上待贵人用心极了, 有些话她没好说的,只怕当年皇后刚嫁给皇上时,她都未曾见过皇上有这般上心。
魏佳伶全然不知,一门心思装病。
落水这种事儿,可大可小,虽说太医说她的病已经好的七七八八, 可她说自个儿身子不舒服,难道太医还敢说她装病不成?
倒是累的皇上一日不断往景仁宫跑,为此皇上没少训斥太医院。
魏佳伶略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可想着如今除夕将近, 这病怎么也得装过元宵节再说……紫禁城中规矩多, 她是能躲就躲。
只是魏佳伶万万没想到就在除夕前一日,她这景仁宫西偏殿来了个人。
人依旧是王进保带进来的, 将近除夕,按理说王进保也忙的脚不沾地,可他倒是,但凡涉及到魏佳伶的事儿, 甭管多忙都不肯假手于人,非得亲自走这么一趟。
这不,王进保隔着珠帘候在外头说话,语气要多热络就有多热络:“……皇上今日事忙, 怕晚些时候才能过来看贵人, 想着贵人这病一直不好, 皇上心里也难受,所以命奴才给您送个人来。”
“皇上的原话是这木槿姑娘与丹泉姑娘虽是妥帖可靠的,却是年纪尚浅,压不住阵,不如年纪大的思虑周全……这位嬷嬷姓崔,说起来还是您的干姑姑了!”
崔嬷嬷!
魏佳伶面上一喜,叫人撩开帘子一看,不是崔嬷嬷还能是谁?
她高兴的叫出声来:“姑姑,您,您怎么来了!”
她是知道崔嬷嬷本事的,当初完颜嬷嬷几次想请崔嬷嬷去皇后身边帮衬,都叫崔嬷嬷拒绝了,用崔嬷嬷的话来说——后宫之中水深得很,力争上游不过为了荣华富贵,我无儿无女,为了那碎银几两将自己的命搭上去,实在是没这个必要。
所以当日皇上问起魏佳伶是否有信得过人时,她第一个就想起了崔嬷嬷,只是想着崔嬷嬷无欲无求的,并没有将人搬出来。
崔嬷嬷一如往日那般神色淡淡,不过若是仔细瞧,还是能看出她脸上有几分笑意的:“贵人折煞奴婢了,这声‘姑姑’奴婢不敢当,您以后喊奴婢崔嬷嬷好了。”
王进保是个聪明人,知道这两人有许多话要说,悄无声息带人退了下去。
木槿等人则忙着端茶。
一时间,屋子里就剩下魏佳伶与崔嬷嬷两人。
魏佳伶这才道:“您这般客气做什么?您可是我正儿八经拜的干姑姑,这事儿,阖宫上下一打听就能知道,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只是我怎么都没想到……您会过来……”
在内膳房,崔嬷嬷勉强能算半个主子,日子不知道有多滋润多快活,可到了后宫,就是实打实的奴才!
崔嬷嬷仔细道来,魏佳伶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自从魏佳伶病后,皇上便有心替她寻摸个掌事姑姑,只安排王进保去操办这事儿,王进保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崔嬷嬷,旁人不知道崔嬷嬷本事如何,他还是有几分清楚的,好说歹说这才劝动了崔嬷嬷。
话虽如此,但魏佳伶清楚,若非崔嬷嬷自个儿愿意,谁能劝得动她?
崔嬷嬷已然将东西都搬了过来,她东西并不多,就带了几件衣裳而已,如今坐在锦凳上陪着魏佳伶说话:“……便是奴婢身处内膳房,也听说皇上待贵人极好,不说别的,紫禁城上下皆知唯有嫔位以上的妃嫔才有资格配个管事嬷嬷,可见皇上对贵人是多上心。”
正是因为皇上这般态度,所以就连高贵妃等人也不敢多言,生怕这事儿一开口,皇上就顺藤摸瓜赏了个魏佳伶嫔位的身份。
其实,皇上还真有这个打算。
不过想着当务之急是叫魏佳伶好好调养身子,不想叫她出头太过,这才作罢。
魏佳伶也感受到了皇上对自己的上心,皇上的态度,那些女人一个比一个拿捏的准,虽说皇后下旨不得有人打扰她养病,但这些人虽未亲自到场,但那礼物却像流水似的往景仁宫送,远比当初舒嫔更加得宠。
不曾想翌日除夕夜,皇上更是差人送了整箱整箱的烟火来。
今儿是除夕夜,大殿设宴,皇上自是走不开的,王进保也得随行左右,来的是王进保的徒弟李玉。
这烟火堆得半个院子都是,看的丹泉都惊呆了。
就连魏佳伶都顾不上自己尚在“病”中,亲自出来了一趟。
李玉笑着道:“……这是皇上吩咐的,皇上说了,贵人正在养病,不便出门,但这除夕夜大家都是热热闹闹的,唯独您这儿冷冷清清,定会觉得苦闷,所以要奴才送些烟火过来,也能在院子里热闹热闹。”
这个时候皇上还记挂着自己,魏佳伶不可谓不感动,含笑应谢。
等着李玉一走,院子里果然热闹极了。
就连一向严肃的崔嬷嬷和刻板的木槿也没阻拦,陪着魏佳伶笑看着丹泉带着宫女太监们放烟火。
烟火窜上天,绽放出各色绚丽,好看极了。
魏佳伶抱着松子,微微抬头,只觉得这后宫中的日子好像也没那么糟。
但也仅限于此。
接下来的日子,崔嬷嬷时不时在魏佳伶耳畔念叨起皇上的好,她眼神毒辣,知道魏佳伶如自己所说的那样对皇上无情无爱。
但她入宫多年,好歹也算是半个过来人,知道情爱这种东西是骗不了人的,时间久了,新鲜劲儿一过,皇上瞧出魏佳伶的心思来,哪里还有恩宠可言?
她说归说,可魏佳伶却是连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等着正月十五一过,后宫里就不如从前热闹,魏佳伶的“病”就好了。
她痊愈后的第一件事则是前去给太后请安,毕竟在她病中,太后差人来过几趟。
只是魏佳伶没想到她到场时,娴妃也在场。
对于娴妃这人,魏佳伶一贯印象不深,只记得这人话不多,爱看书下棋,更爱骑马,在自己宫里还养了匹马驹,性子也是刚直得很,这样的人兴许会招同性喜欢,但落在男人眼里,就少了几分女人味。
魏佳伶上前请安时,太后不过略问了她几句就转过头与娴妃说起话来。
娴妃不紧不慢道:“……多亏当日太后娘娘在皇上跟前替臣妾美言几句,臣妾这才能养着那两匹马,至于说纵马山水怕是不能够的,若是闲来无事瞧瞧它们也是好的,臣妾的性子您也是知道的,向来是个不争不抢的,当日皇上一口回绝臣妾,说后宫中没有此等先例,臣妾这心思也就作罢了。”
魏佳伶坐在一侧,只觉得娴妃与太后关系好像不错的样子。
虽说她与太后接触不久,但从她的了解和旁人口中也能知道太后这人不是个心地良善的,不然也不会压得皇后喘不过气来,只是奇了怪了,按理说后宫之中应该是高贵妃与那几个孕有阿哥的妃嫔,可从太后的言行举止上来看,她觉得太后应该很喜欢娴妃的。
特别是后来娴妃提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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