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听到这个理由, 副院长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是什么医疗事故家属闹事请过来的。
得知三人来意,他对夏瑶三人的表情更加亲切了些:“原来是这样, 几位请跟我来吧。”
副院长把三人领到了医院的档案室。
打开档案室的大门, 一股尘封已久的气息扑鼻而来。
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屋子紧密排放的档案柜, 每个档案柜侧边都有年代标注。
最老的一个档案柜甚至能追溯到镇医院建院的1971年。
这一堆档案柜最前面还放着一台崭新的一体机,和整个木质档案柜比对之下显得格外突兀。
副院长为夏瑶等人介绍道:“咱们这里的妇产科虽说人不多, 每个病例也是记录在案的, 前两年的还都是纸质档,今年我院才引入了数据化管理系统, 有了电子档, 等我先在电脑上查一下, 没有的话我再帮你们去翻以前的纸质档。”
说完,副院长兀自打开电脑检索起来。
夏瑶并未阻止, 她看出来副院长是想要炫耀一下本院新的系统, 查一查也无妨。
“孕妇名字叫展莉,应该27周岁左右。”俞洪敏提供了必要的信息。
关于展莉的事情,他们了解的也不多,她并没有跟秦双伟登记结婚,甚至户口都没有落在下山角村,身份证也没有,除了名字之外,年龄都是夏瑶根据展莉的骨骼检查情况推算的。
电脑里新的数据只从今年4月份记录到现在,不足半年的时间,不到一分钟功夫就检索完毕了。
然而电脑里并没有任何一个叫做“展莉”的孕妇。
见此情形, 副院长尴尬地挤出一丝笑来:“今年没有, 那我去查查往年的吧。”
他弃了电脑, 开始在档案柜前翻找。
这时候夏瑶才明白为什么副院长宁愿抱有侥幸心理去翻电脑记录,也不愿意直接从档案柜里找了。
档案柜的玻璃门一打开,一股尘土就扑了出来。
“不好意思,平常也没有用到这些档案的时候,打扫的清洁员就疏忽了。”
副院长猛地扇了两下灰尘,不好意思地说道。
夏瑶看着几乎通顶,把日光灯光线都遮住的档案柜说:“没事,不过看您之前接待我们的时候急匆匆的样子,是院里之前发生过什么事吗?”
她总觉得副院长和护士们看到警察都有些惊慌过头了。
如果不是做了亏心事,那就是有什么隐情。
说起这事,副院长赧然。
“实不相瞒,我也是被医闹弄怕了!”
3年前,跳马镇医院经历过两场特大的医闹,当时闹得派出所和镇政府都来人了,他这个副院长差一点被当场开除。
是以,到现在副院长上班的时候,只要听说有警察找自己都会发怵。
副院长一边说着,手里找档案的动作也没停下来过。
“您说说,我们这镇医院本就医疗水平有限,工资水平不怎么样,能招来的医生也就是及格线水准的,哪里比得上市里的大医院,有专家门诊那么厉害。有的村民也不懂这些道理,不管出了什么事,只要是在医院的地界,他就赖着你要你负责,真是…诶!找到了!”
他从档案柜里拿出一沓封好的资料放到电脑桌上:“您看看,这是近一年的?????流产手术档案。”
仅仅一年的流产手术档案,里面也就7个病例而已。
考虑到展莉身上的伤势,那不仅仅是做的人工流产手术那么简单,夏瑶觉得单独查这一项也不一定能够找到。
她提议道:“这样吧,麻烦您把近五年妇产科手术的档案找给我们看看。”
不管是什么病由导致展莉接受了摘除子宫的手术,查遍妇科手术记录绝对有迹可循。
然而,副院长一听惊讶地说道:“啊?!我们都是纸质档,不好查呀。”
他倒不是怕自己麻烦,而是担心夏瑶他们要从5年的妇科手术档案里去查找一个做过流产手术的孕妇,实在如同大海捞针。
副院长深知,别看他们这里是镇医院,一年的妇科手术至少有400多例,5年那就是2000多个纸质档案,要靠着人一个个翻开查找,怎么查?
感受到副院长的好意,夏瑶道:“我们不在意费事,你只管拿来就是了!”
“那、那好吧……”
副院长妥协了,不过他还是叫来了两个护士帮着夏瑶他们处理这件事情。
毕竟人多力量大。
那些护士听说夏瑶他们不是来调查医疗纠纷的,也松了口气,工作的时候还能和梁瑞、俞洪敏搭上话了。
“真是吓我一跳,我还以为3年前的事情又要重演了。”护士站在档案柜前面查找妇科手术的记录档案,说到这里还拍了拍胸口。
这事越发蹊跷了。
夏瑶越过桌子看向梁瑞,默默点了点头。
后者接收到她的暗示,又追问道:“刚才你们副院长也这么说,你们到底经历了什么,被吓成这样?”
医护人员都是心理素质过硬的,不然怎么在医院这个每天要送走那么多生命的地方工作,还要见识各种血糊糊的场面。
这样的人都被吓得心有余悸,可见当时的情况有多大影响。
那护士抿着唇摇头道:“说出来你都不信!”
夏瑶翻动着档案记录,耳朵也支了起来,静静听着护士的描述。
3年前,有两个孕妇来镇医院产检,其中一个查出了子宫肌瘤,因子宫肌瘤会压迫胎儿生长,流产风险巨大,医生建议孕妇尽早做引产手术摘除子宫肌瘤,不然到时候大出血的风险是会要一尸两命的。
想要摘除子宫肌瘤,势必要割掉子宫。
那孕妇的丈夫觉得反正老婆以后没办法生了,要是把这个引产了,那以后就没得生了,死活不同意手术,当天就带着他老婆回去了。
哪想得到,第二天又有人拿着那个子宫肌瘤孕妇的病例来了,那人自称是孕妇的哥哥,担心妹妹身体因此同意做手术。
手术需要的是直系家属签署同意书,配偶、父母因故不能来的话,亲兄弟也行。
护士去看了一下孕妇的情况,做了查体,又验了血,发现血型和胎儿大小的确对得上,人家也拿出了病例,就没有多问,在哥哥签署了同意书后把孕妇推进了手术室。
谁知道,这一场手术之后的第二天,就有两波人相继来闹事。
一个说医院误诊把他媳妇的孩子打了、子宫摘了。
另一个说医院不负责任,明明他老婆怀的孩子有问题,医生不安排手术,硬生生让他老婆流产了。
这两家人堵在医院大门前,让两个面色惨白的孕妇躺在大门口,誓要院方给个交代。但凡想要进去看病的病人,或来上班的医生,统统被痛骂一顿。
被堵在里面的医生护士,一天三顿骂都是轻的,还有医生想要做通家属的思想工作,劝说他们理智对话,最后被打得头破血流的。
这还好是在医院里,受伤的医生处理及时也没有什么大碍,然而这事给医生护士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院长查了这事之后发现了纰漏。
他们医院竟然真的把两家人的病例弄错了,把好的子宫和胎儿给弄没了,不好的那个反倒回家之后流产了。
即便当天的手术室值班护士一再强调,当初有孕妇哥哥签署的手术同意书,那丈夫却抵死不认,说孕妇是个孤儿,根本没有父母,又是哪里来的哥哥。
镇政府和派出所介入调查后,明确是医院疏忽弄错病例的责任。
最后经过协商,医院只能两家各赔偿10万块了结。
而当时的院长也因这件事情被迫离职。
“要不是镇医院离我娘家近,我都想辞职不干了,总是有这种不讲道理的村民过来闹事,跟他们说什么都说不通!”
描述完那场恐怖的医闹之后,护士心有余悸地感叹道。
这熟悉的感觉,让夏瑶头皮发麻。
她放下手里的档案看向那个护士:“你知道当时那两个来看诊的孕妇是哪个村子的吗?”
“知道啊,就是下山角村的,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那个村子的人来医院看病都是最难缠的!”
“就是说,我还被他们同村的一个老太太缠上过几次,要我嫁到他们村里去!真是太讨人厌了!”
两个护士吐槽着下山角村的人如何无赖不讲理。
夏瑶的思绪早已不在这堆资料里。
他们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展莉的病例档案,护士的话引起了她的注意。
时间是3年前,和展莉身上的疤痕恢复情况来看是差不多的,刚好又是摘除子宫的手术,还说孕妇是个孤儿…
这么多重合信息,让夏瑶不得不调整调查重心。
她走到两个护士身边说:“先不用找了,帮我查查当时医闹的两个病例吧。”
这事已经被医院和同级医疗机构做了典型,档案都在副院长的办公室摆着,据说是一个警醒。
现在不管做手术还是下医嘱,都是要患者及直系亲属全部在场的,不仅如此,还要核对患者身份证。
也是之前的医闹事件,才让副院长下了狠心,开源节流几年后,斥巨资给镇医院引进了这套数据化管理系统。
这样一来弄错病历的几率就小了,产妇、患者手上都有一次性条码手环,是不是真的扫一下条码核对一下身份证就知道了。
两个护士对视一眼没吭气,转身直接带着夏瑶去了副院长办公室。
当得知夏瑶要看医闹的病例时,副院长也吓了一跳:“你、你们不会是来翻案的吧?”
梁瑞安慰道:“您就放心吧,不是来找你麻烦的,要真说的话,没准我们还能把医院当初受的冤屈伸张一下。”
这说话一下引起了副院长的兴趣,他急忙追问道:“怎么个伸张法?您几位的意思是,这闹事的真有问题,对不对?”
他们医院虽是镇医院,但医院里的医护人员没有不负责的,毕竟家都在同一个镇子上,来看病的多是沾亲带故,谁也不想自家亲戚换一个人接诊的时候就受到不好的待遇,大家都是由此及彼。是以从建院至今,除开那次医闹之外,医护关系从来都是融洽的!
3年前的医闹,几乎成为了医院上下所有人心里的一根刺,包括他这个副院长。
如今听夏瑶他们说有可能医院是被冤枉了,他如何能不激动。
夏瑶把他摁在办公椅上,示意他缓一缓:“你别着急,事情如何我们还需要进一步调查,而且当年的赔偿金也不一定能够追回,你先把病例档案拿给我们看吧。”
副院长连连点头:“好好!赔偿金无所谓,重要的是得给我们医院、当时的医护人员还有老院长一个清白啊!”
说完,副院长赶忙打开了保险柜,把保存得十分完整的档案拿了出来。
一并拿出来的,还有当时派出所的出警记录、镇政府的协调书等等文书。
其中一个孕妇叫乔小甜,是子宫肌瘤的患者,另一个病历上赫然写着展莉的名字。
梁瑞捧着两本病历如获至宝:“我说找那么久找不到,原来是被放在这里了!”
夏瑶翻找着乔小甜的病例档案,终于找到了她最为关心的那张手术同意书,找到签名之后,她又将之与展莉病例档案中的医嘱上的家属签名做对照。
两张纸放到一起时,连不懂刑侦的副院长都说:“这字迹也太像了!”
夏瑶随即将两份病历及相关文书,和具有相似签名的手术同意书及医嘱用证物袋封好。
到这里,夏瑶已经有足够的自信确定就是秦双伟冒用了他人的病历将展莉的胎儿流掉,子宫摘除了。
不过这还是她自己的认定,法律上的事实认定需要完整的证据闭环。
她又对副院长说:“麻烦您把当时给这位患者做手术的医生和护士叫过来一下,我问她们几句话。”
事情发展到这里,副院长也发现了夏瑶他们正在调查的究竟是什么事情,他不敢耽误,立即打电话把正在接诊的医生和护士给叫了过来。
连正在轮休的护士长也被叫了回来。
电话里的护士长一听说事关3年前的医闹事件,二话不说答应了。
接着,夏瑶叮嘱俞洪敏:“你去找?????这个叫乔小甜的人和她的丈夫,把他们带来镇医院,要他们不来,就说当初的医疗事故还有一部分赔偿没有到位!”
俞洪敏点头,独自开着车就去了。
他一个人夏瑶也不必担心,陆商还带着一队人在下山角村摸排,即便遇不到,还有派出所的黎为民能帮忙。
医院的医生和护士是最早到的,夏瑶和梁瑞分成两组,对这些人做了询问。
询问完毕后,笔录的内容出奇一致。
所有人都指认出了,夏瑶手机中展莉的照片,就是当初被推进手术室的“乔小甜”。
负责手术室的值班护士也认出了,秦双伟就是来替这个“乔小甜”签字的哥哥。
假象被揭开的刹那,血淋淋的事实被捧到众人眼前。
得子宫肌瘤必须要手术的是乔小甜,而展莉的身体情况良好,腹中胎儿也发育正常。
如果不是秦双伟心狠手辣,现在陪伴着展莉的,应该还有一个3岁的可爱小孩。
等到医生护士们都离开办公室后,梁瑞按耐不住心中的愤怒,一拳头砸在了椅背上:“这个秦双伟简直禽兽不如,他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情来!”
“当初医院用的都是纸质档案和病例,想要冒充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好在现在已经改了,不会再有悲剧重演。”夏瑶说道。
只要胎儿月份一致,血型相同,病例上又没有孕妇和丈夫的照片,冒名顶替这事,医生护士都无从查起。
医院的确有责任,在于管理不够严格。
只是医院的责任不足够让医院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院长辞职,名声受损,医院人心惶惶。
更值得谴责的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副院长坐在办公椅上,人都像老了10岁一般地颓废。
刚才夏瑶和梁瑞审讯时,他就在办公室里坐着没出声,听到他们的分析结果,他悲叹不已:“老院长在这个岗位上兢兢业业20年,没想到却输在了人性上!唉!”
夏瑶看了他一眼,不知从何安慰起。
结局已定,再多的弥补都无法挽回当初造成的伤害。
她叹了口气,接着思绪又回到了秦双伟身上:“不过,我想不通秦双伟为什么这么做。”
到底虎毒不食子,且农村人极其讲究血脉传承,能有一个自己血缘的儿子,秦双伟肯定高兴都来不及,为何会设计害得展莉被打胎又被摘除了子宫?!
这时,陆商带着一部分人,还有俞洪敏来到了医院。
当看到跟着俞洪敏一起进来的陆商时,夏瑶问了一句:“你怎么跟着来了?”
陆商走到她身边同她咬着耳朵:“听老俞说你这边有进展,我就过来看看。”
夏瑶知道他心里有数,又问:“下山角村的事呢?”
“放心吧,已经调查得差不多了。”
说完这句话,重案组的成员带着两个人也进入了办公室。
俞洪敏指着那二人说:“夏法医,这就是当年的乔小甜和她的丈夫黎放。”
这么多人同时进来,办公室里显得有些拥挤。
被一众警察围住的乔小甜和黎放夫妻俩显得有些局促。
夏瑶观察到乔小甜的面色蜡黄,形容枯瘦,身上穿的也没有黎放好,是一件洗脱了颜色,边都毛了的衬衣。
她也没让众人散开,有时候压迫感也是审讯的技巧之一。
夏瑶看向乔小甜夫妻问道:“说吧,你们当初是如何伙同秦双伟在跳马镇医院实施诈骗的?”
乔小甜愣了愣,问道:“什么诈骗?不是医疗事故吗?”
她的表情懵懂呆滞,不似作假,倒像真的不知道实情。
反观一旁的黎放眼神晦暗不明,闪烁其词道:“我听不懂你们说什么…”
既然他不到黄河心不死,夏瑶不介意给他们看些东西。
她把当初秦双伟签署的手术同意书拿了出来:“病历是你提供给他,让他推着展莉去做的手术,你还想狡辩?这里还有当初做手术的医生护士都可以证明,你无从抵赖!”
说完,她指向了副院长。
被点到的副院长即刻说道:“没错,我们医院的医生护士都可以证明,诊断患有子宫肌瘤的是患者乔小甜,当时家属不同意手术,事后患者展莉又冒用乔小甜的病历做了手术!”
事情已经败露,黎放顿了顿说:“我怎么知道那是怎么回事,说不定是被秦双伟偷了去的!”
夏瑶忽然莞尔:“我没明确说过你把病历提供给了谁,你怎么知道的?”
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黎放脸色煞白,一时半会不知该从何说起。
而乔小甜终于忍不住丈夫的欺瞒,重重地捶在黎放胳膊上,双眼发红声音哽咽地质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啊!”
“都是他们弄错了,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黎放推脱着责任,说话间还不耐烦地甩开了乔小甜的手。
乔小甜心中又悲又怒,尖声问道:“医生说我有子宫肌瘤,难道还是撒谎?原来不同意手术的是你,根本不是你说的什么医生说做手术风险太大,你究竟还要骗我到几时?!”
说着,她又扑到了黎放面前,不停地撕扯着他的衣服。
被乔小甜泼妇似的行径被烦得一团乱麻,黎放猛地推开了她大声道:“我不那么说,咱家能拿到那么大一笔赔偿费?!”
跌坐在地的乔小甜突然放声大笑,眼泪跟着落下。
“拿到赔偿费?呵呵,可笑啊可笑!黎放,你扪心自问,那笔钱有一个子用到我身上了吗?不全给你那个败家弟弟盖房子娶媳妇了!这么多年,你好意思数落我不能生,你就是个王八羔子!拿着我的卖身钱去填你弟弟的无底洞,你个猪狗不如、丧了良心的牲口……”
眼看着两边的情绪越发激动,夏瑶和陆商立即组织警员将二者分开。
从乔小甜的身上,他们也更加透彻地“领教”了下山角村人有多落后和愚昧,又重男轻女。
夏瑶将黎放带到旁边的器材室进行单独询问。
她一下下敲着手里的本子,在气氛逐渐紧张之时开口问道:“你和秦双伟之前应该有来往,为什么别人都不知道?”
黎放低着头小声说:“我、我跟他都是私底下来往来,不敢让人知道。”
夏瑶抓住了他话里的漏洞,问:“为什么不敢让人知道?”
“…我…”
结巴了半天,黎放吐不出一个字来。
夏瑶干脆搬出了法条:“不交代可以。根据刑法三百一十条:帮助犯罪分子隐匿、销毁证据、为其掩盖罪行的,经过公安机关侦查,都是包庇罪!你现在不说,不管事后查出来秦双伟犯了什么法,你都要跟着受过,别以为他死了就是人死债消,他不用坐牢,你得承担刑事责任!”
“我说!我说就是了……”听说要担责,黎放快急哭了。
事已至此,他就是想不交代都不行了。
他一五一十地把当年秦双伟找到他之后商量的事情说了一遍。
黎放早知道展莉是秦双伟买回来做媳妇的,只是不知道对方从哪里买的。
他想着家里还有个没结婚的弟弟,便想打听一下这方面的消息。
这事他也清楚,要被黎所长或刘支书知道了,他必然要被抓的。是以他不敢有大动作,只三不五时带着东西悄悄地上门找秦双伟喝酒。
某次酒后吐真言,秦双伟说展莉怎么打都不驯服,对他一点也不热情,现在两个人都没圆房。
黎放听说了,就给他出主意,说女人怀孕就好了,一旦怀上男人的孩子就会死心塌地的跟着他。
秦双伟信了,强迫展莉跟他做不可描述,会被河蟹的事情。
黎放去他家的时候,曾经听过墙角。
他知道秦双伟会趁展莉睡着的时候进入她的那个小房间里,把她摁在那张小床上,用铁链拴在床头进行侵犯。
不仅如此,秦双伟看到展莉恶心厌恶的表情时,会用手边的各种东西打她。
抽烟的时候就用烟头烫,烟头熄灭了就抄起扳手砸。
就这样,展莉屈辱地遭受了一次又一次地非人虐待。
然而展莉怀孕之后对秦双伟也没有热切起来,并且她的美貌引起了村里太多人的注意。
很多男人看秦双伟是个瘸子,又老又丑又穷,总喜欢跑到展莉面前去献媚讨好。
或是帮她抬水,或是帮她摘菜,总要想尽办法亲近。
秦双伟发现之后,把展莉锁在屋子里整整一个月。
别人只以为展莉是深居简出了,只有去过他家的黎放晓得,展莉是被锁起来了。
吃喝拉撒全在那个小屋子里,臊臭的味道和血腥味混在一起,让人作呕。
那之后,黎放就不敢再亲近秦双伟了。
他觉得这样不服管教的媳妇,买回来也没用。
再后来,他带乔小甜去医院产检的时候,秦双伟又找上了他。
理由是他怀疑展莉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
黎放虽然想说,展莉除了被他关在家里,根本没有时间去接触别的男人,这孩子不是他的还?????能是谁的。
只是这些“公道话”,最终败给了金钱诱惑。
秦双伟知道黎放缺钱,也知道他操心弟弟的婚事,那天在医院里,乔小甜就排在展莉前面接受检查,里面医生说的什么,秦双伟一清二楚。
因此他对他们两口子的情况也是了若指掌。
最终黎放选择了妥协,把乔小甜的病历“借”给了秦双伟,并约定事后再来医院闹事要赔偿。
不过秦双伟在医院打了人,他的那点钱都赔偿给被打的医生了,最终也没落下什么好处。
“别的,我就不知道了……”黎放瑟缩成一团,不敢看眼前的任何人。
得到这份口供,夏瑶深感不易。
如果不是他们查到了跳马镇医院,查到了几年前的医闹案子,怕是黎放知道的这些事情,都难以得见天日。
因黎放违法犯罪行为属实,陆商先一步将人送回了市局。
等到医院的事情查完了,夏瑶坐回了陆商车里:“你在村里打听到什么情况了?”
回答她的是陆商的沉默。
她意识到这沉默来得有些奇怪,追问道:“怎么了?”
陆商叹了口气,说:“正好派出所和村支书要开会,你跟我一起去一趟,去看看你就知道了。”
剩下的组员被他妥善安排,医院部分需要固定和查找的证据也有人负责了,陆商带着夏瑶直奔下山角村。
一路上,车里的氛围都很沉闷。
眼看就要到村里了,夏瑶才重新开口:“现在可以说了吧,到底是什么事情?”
陆商把车开进派出所,一边下车一边说:“说来话长,我不去认真查都不知道,原来下山角村还藏着这么一段事情。”
从村里人口中了解到,秦双伟是一个善于伪装的男人。
其实下山角村本村人没人不打老婆的,老婆跑了是大事。秦双伟就经常装可怜,拿着东西家家户户去请求别人帮忙看着他老婆。
村里人觉得讨厌,碍于拿人手软,加上本村人娶媳妇本就不容易,就算展莉不跟秦双伟了,在下山角村选个别的男人也行,他们可以内部“消化”。
诸如此类的原因,他们经常会帮着秦双伟拦着想要出逃的展莉。
一次次的失败,让展莉深感绝望,她也想过别的途径求援,比如要去告诉支书或者黎所长。
然而每次不等她接近派出所和支书家,秦双伟就会赶过来,连拉带拽地把她带走。
连村民也会帮着说和。
等回到了家里,就又是一顿毒打囚禁。
当秦双伟知道村里人的心思时,为了防止别人对展莉起心思,他又到处宣扬她不能生是个“假女人”的消息。
久而久之,展莉越来越孤僻寡言,村里人都以为她脑子有毛病,也不跟她说话走动了。
夏瑶皱起了眉头。
明明她上次来的时候,还不是这么个说法,说展莉脑子有病的倒是有,但是没人讲过秦双伟的这些事情。
她有些不服输,问:“你是怎么调查到这些事的?”
陆商道:“还得多亏了你让俞洪敏过来了一趟。”
俞洪敏要去找黎放和乔小甜,不过他是一个人,就先去找陆商要了点人手。
陆商又给了他两个人,担心到时候一车坐不下,又安排了人接替他的工作,他开着车先去送一下。
到时候找到人再回来就是了,一来一去不费什么时间。
岂料,两台车去黎放家的时候,正好看见迎面而来一队人,坐着三轮车急匆匆的样子。
他们是刑警,有村民需要帮助自然要主动帮忙,陆商就停了车上去询问。
结果那群人一看到是警察顿作鸟兽散。
陆商眼明手快抓到其中一个,一番盘问之下,那人竟说是黎放弟弟买来的新媳妇跑了,他们要去把人抓回来!
买卖人口这还了得,陆商当即把人拎到了黎放家进行对峙。
这边还没调查完,那头就有人把黎放的弟媳妇给送回来了。
那人是镇上开小巴的,他是唯一一个司机,也是黎放的亲叔叔。
他还不知道村里来了警察,去黎放家把五花大绑的侄媳妇扔到地上之后便大声吆喝,说他把人绑回来了,要侄子以后看牢一点,再不听话就关牛棚里断水断粮。
下一秒,他这一抬头正好对上陆商和俞洪敏等人的视线。
这下子是人赃并获、证据确凿,黎放一家收买被拐卖的妇女、儿童罪的罪名是逃不脱的。
夏瑶听完他说的话,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会有人做这种为虎作伥的事情。
难怪当初黎放知道展莉是买来的,非但不报警,还跑去打听买人的“渠道”了。
村里的人都是如此蒙昧。
夏瑶刚一下车,就听见了派出所后头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来过这里几次之后,她记得,紧挨着派出所小院的是下山角村的村委会。
她和陆商不约而同地拔腿朝着那个方向跑去。
到了村委会门口,重案组的组员、黎所长正拦着门外一群激愤的村民。
为首一个年轻男子抓着黎为民的衣领子不停推搡,怒吼道:“你把我媳妇还给我!那是我媳妇!”
黎为民也恼了,揪着对方的手道:“黎刚!你们不要犯傻!拐卖人口是违法犯罪的事情!收买被拐卖的妇女也是犯罪!我不能让你们把被害者带走!”
听到这话,黎刚露出些退缩的表情,抓着黎为民衣领的手都送了。
这时,他身后的中年妇女推了他一把,冲着黎为民阴阳怪气道:“黎所长,你别以为吃了几天皇粮就跟我们不一样了,别忘了你身体里也留着咱们姓黎的血!要是我们黎放好不了,你也别想好!”
似乎是被他妈的这句话鼓动了,黎刚咬牙发狠道:“对!我是为了村里好!没人愿意嫁到咱们村来,要是人人都讨不上媳妇,我们下山角村这姓黎的不都绝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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