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疾风吻玫瑰 独处一室 (13)
尧愣了一瞬,低头看向车底,重复了一句:“蓝旗亚?”
叶柔停了手里的动作,往外看了一眼:“嗯,我定了和你原来的车一样款,车子的发动机、悬挂、防滚架全部都是顶配,也和车厂说了要改轻质量。”
江尧挑着眉笑的一脸得意:“哎,果然有老婆就是好,童鑫他们不得羡慕死,难怪大家都想找你谈恋爱呢,长得漂亮,活又好,还有钱。”
叶柔:“你少贫。”
江尧翘着椅子笑:“我哪里贫了,你说说看,全球有哪个车手有老婆一起去修车的待遇,就我有,知道这叫什么不?夫唱妇随,人生赢家。”
叶柔忙完,从车底钻出来,江尧正晃着椅子在那里笑,嘴角都要翘到眉毛上了,懒洋洋的,跟吃了一筐鱼的猫似的,又痞又嘚瑟。
叶柔到里面去选轮胎,半晌,喊他:“江尧。”
江尧:“到。”
叶柔:“你来一下。”
江尧闻言立马站起来,双手插兜往里走,“老婆大人有什么指示?”
叶柔往他手里递进一个黑色轮胎:“你这次要不要用国产轮胎?我做过详细的测试对比,国产的软胎性能非常好,一点也不比米其林差,甚至更耐用,很适合阿根廷的低温赛道。”
江尧接过那轮胎在地上滚了滚,“老婆都说好了,我还能不用啊?”
叶柔:“你正经点,这是正事。”
那轮胎在地上滚了一圈,重新回到脚边,江尧伸腿一拦,弯腰,单手将它从地上拎起来拍了拍:“我很正经啊,就用它。”
叶柔:“目前的主流车队,还是更倾向于用米其林的轮胎。”
江尧认真想了想:“嗯,米其林是不错,老牌子了。”
叶柔目光炯炯:“可我们是中国人,要做中国最好的车队,就不能一直用国外的东西。我们是走在前面的人,需要引路,也要立新。”
叶柔说得不错,他在国际上跑比赛的时候,车手们开的一水都是外国品牌的车,发动机也好、零件也好都是国外的品牌。
国内的汽车文化不浓,和这个有很大关系。
那一瞬间,江尧在叶柔身上看到一种类似光的东西。
她曾借给他光,现在想把手里的火种播撒出去,他哪里会不愿意配合呢?
江尧过来抱了抱她:“叶柔,你是我终生的方向标,你要往哪儿走,说一声就行,我肯定全力配合。”
叶柔回抱住他:“江尧,我不会让你输的。”
两周后,叶柔、江尧一行飞往南美洲。
登机十几个小时后,机组人员在头顶的喇叭里提醒乘客回到座位上,飞机将在十分钟后降落科多巴。
叶柔往舷窗外看了看,外面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皱眉:“好奇怪,这里为什么一点灯光看不到?这可是阿根廷的第二大城市。”
江尧:“可能是天气不好。”
天气不好吗?
什么样的天气,能把光挡得一丁点都看不见呢?
叶柔又往外看了看,“江尧,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有点不安。”
江尧揽着她的肩膀,让她半靠在怀抱里:“听过潘帕斯草原吗?”
叶柔:“地理书上背过。”
“这次的领奖台就在潘帕斯草原,潘帕斯的风景壮丽秀美,横跨三个国家,你肯定会喜欢这里的。”
他娓娓道来,语气不疾不徐,叶柔的不安也驱散了大半。
江尧在她额头上亲了亲,“等比赛结束,我们玩两天再回去,阿根廷的牛排很好吃,在巴塔格里有个冰川公园,可以近距离地看冰川。”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的?”她抬头看他。
江尧在她的鼻尖上点了点:“跟你学的呗,上次你做了伊犁的攻略,这次换我做。”
叶柔总算笑了,她抱住他的腰:“说的好像我们是来旅游的。”
江尧把她散在耳畔的碎发别到了耳朵后面:“嗯,比赛旅游两不误,一年实现环游世界,多好。”
叶柔:“是不错。”
又是一次南、北半球的穿越。
上次他们是从隆冬到盛夏,这一次是从盛夏到隆冬。
他们穿着短袖、长裤,下飞机前,江尧在叶柔肩膀上罩了件长款羽绒服。
机舱打开,冰冷潮湿的雾气,一下漫了进来,金属台阶上湿漉漉的。
李堡禁不住“嚯”了一声,“这难道是传说中百年一遇的大雾?雾都孤儿?不对,这也不是伦敦啊?”
江尧没接他的话,转身丢给他一个行李箱,空了只手出来牵着叶柔往下走。
李堡看他两手拉手,自己只能拉行李箱,多少有点憋屈:“哥,我也想和你一起拉手呢,这多滑啊。”
江尧把手里的箱子往李堡手边送:“行啊,你提三个行李箱,我牵你。”
“……”李堡撇嘴,还是算了。
等到了地面上,他们也彻底投身到了浓雾的怀抱里。
能见度不到五米的大雾,视线几乎被完全遮蔽,叶柔之前那消失不见的不安又回来了。
同行的人或多或少都在抱怨这个天气,江尧吐了口气:“难怪看不到灯光,原来下了这么大的雾。”
叶柔:“希望比赛的时候不要遇上这种天气。”
江尧:“嗯,不用担心啦,真遇到这种浓雾会延迟比赛的。”
李堡叹了口气,“他们好不容易拿到了举办权,恐怕没那么容易延迟比赛。”
李堡说的是实话,江尧没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周三、周四,天气晴朗,堪路工作也进行得比较顺畅。
阿根廷站,总里程358公里,比赛分周五、周六、周日三天进行,最终结束在广袤的潘帕斯草原上。
和其他赛站不一样,阿根廷站的最难赛段在前两个比赛日。!
81.
周五,第一个比赛日。
天气晴朗,无风无雾,山间光线极佳,草木葱翠,只是温度有些低。
无人机先行拍摄,广袤的潘帕斯草原,缓缓地在镜头里掀开了一角,巨石、群山、水泽、荒原,辽远壮阔。
山道两侧的土坡上,挤满了无数车迷,他们在这里安营扎寨,车子、帐篷全部丢在不影响比赛的土山上。
赛道的起点,赛车一辆接着一辆驶离,轰鸣的引擎声,炸裂在山道上,卷起巨大的尘雾后,消失在了视野里。
阿根廷站是砂土碎石路面,和其他地方的砂土路有很大的区别,赛道表层是厚而松软的泥土。
堪路的时候,车手和领航都是缓速行驶,并没发现,在这泥土的下面藏着无数大大小小的石块。
WRC赛车高速通过后,表面松软的泥土被轮胎卷走,埋藏在泥土下的石块露出来成了一个个暗礁。
高清镜头下,可以看到翻滚如浪潮的石块。
车手们高速行驶的同时,需要不断避让这“暗礁”。
比赛刚进行不到一个小时,已经有不少车子发生了意外,轻的撞坏了轮毂,重者直接翻车冲出了赛道。
随着时间的推移,“触礁”的车子越来越多,爆胎的、侧翻、断了转向器的……
江尧的积分最高,照例最后发车。
雪铁龙刚进入赛道,李堡就骂了“卧槽这路不好开。”
高速行驶下,那些滚动的碎石,迎面飞来,“啪嗒啪嗒”地撞在车身和挡风玻璃上,狂风暴雨,摧枯拉朽之势。
江尧的表情比较放松,游刃有余地避闪着路面冒出的石块,李堡不得不提高自己读路上的速度来配合他。
叶柔也在看直播,因为总有车手发生意外,屏幕左侧的排名也在不断变化着。
江尧的排名不断往上走,他是所有人里发挥最稳定的。
解说员是江尧的车迷,彩虹屁吹个不断——
“Ron的发挥太神了,一点失误都没有。”
“我都想给他唱首歌。”
“啊啊,我的神!!这个飞跳太帅了!Ron已经飞到我心里了!”
“贴地飞行!”
这时画面里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水坑——
解说员稍微表示了担心:“别看这个小小的水坑,刚刚起码有十几辆车在这里栽了跟头,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Ron……”
叶柔的心脏怦怦直跳。
刚刚直播镜头里,那些发生事故的车子,也都是在转瞬之间。
雪铁龙高速冲进水里,水花飞溅四射,车头跃出水面,犹如乘风破浪的快艇,江尧的操作没有任何失误,车尾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了镜头里。
SS1赛段结束,江尧以59秒的绝对优势领先了第二名。
“我刚刚去查了资料,Ron刚刚刷新了一项崭新的历史,从来没有人在WRC第一赛段就领先这么长时间的,我不想吹Ron,只想啊啊叫。”
解说的话音刚结束,雪铁龙已经驶入了维修区。
叶柔让到路边,车子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窗户敞着,微风漫进去,拂过他额间的碎发,眉眼英俊,满满的少年气。
叶柔不禁笑了一瞬:“轮胎感觉怎么样?”
“还不错,速度快,抓地稳,和米其林没差。”
“那就好。”
江尧抬了一只胳膊,懒懒地搭在窗沿上,撩了眼皮看她,语气拽拽的,拖着些调子:“那叶工,我刚刚的成绩怎么样?”
叶柔毫不吝啬地夸奖:“第一名,非常帅。”
江尧装模作样地掏了掏耳朵:“走近点儿说,我、听、不、见。”
她笑了下,走到了窗前。
“低头,我要看你的眼睛。”他微抬下巴,继续指挥,那股拽劲儿就差把脚提起来往方向盘上架了。
“……幼稚鬼。”叶柔笑着吐槽了一句,弯腰,与他视线相平。
江尧不知什么时候把安全带解了。
他往前坐了坐,手臂伸出来,掌心勾住了她的后脖颈,稍稍用力,让她靠得更近,直到女孩眼睛里映满了他,才笑着在嘴唇上点了点:“喂,小玫瑰,你这奖励不主动发,还得让人要啊?”
边上的李堡没忍住,笑出了声。
叶柔脸有些红,“你收敛点,有人呢。”
江尧扭头,嫌弃地看了眼李堡:“大宝,自觉点,别做皮卡丘牌电灯泡。”
李堡闻言,立马推门下去了。开玩笑,他可不想江尧一会儿心情不好给他整云霄飞车。
叶柔:“……”
江尧吹了个流.氓哨,摁住她的后脑勺靠近,唇瓣紧挨着她的,呼吸痒痒地灼在她唇瓣上:“现在没人看了,你亲吧。”
“风暴”的维修工们都在等江尧把车开进去。
叶柔捏了下他的脸:“时间有限,别闹了,赶紧检测车。”
江尧:“现在车没问题,我有问题。”
“你有什么问题?”叶柔问。
江尧语气委屈,满脸的无赖:“你不亲我,我就没动力呗,没动力一会儿就跑不快,跑不快就……”
叶柔快速在他嘴唇上啄了一口,止住了他后面的话:“行了,赶紧进站维修。”
江尧挂了倒挡,缓缓把雪铁龙驶入了维修区。
维修工们立刻围了上去。
雪铁龙没出问题,不需要大修,大家的心情都比较轻松。
江尧抱臂倚在墙上,总觉得自己嘴上有股甜甜的味道,舔了舔唇又没有,大拇指在嘴上擦了擦,贴在鼻尖嗅了嗅,依然没闻出什么味道,俊眉拧了下。
那味道不是他的,而是叶柔嘴唇上的。
有人见他皱眉,禁不住问:“尧尧怎么了?心情不好?”
江尧嘶了口气,笑:“不是。”
“风暴”的维修师们,只用了十分钟就完成了对雪铁龙的检测。
临着要走,江尧把叶柔叫了过来。
“还有事?”叶柔问。
他摸了下鼻子:“嗯,也没什么大事,有个问题想和确认下。”
叶柔:“什么问题?”
江尧单手勾住她的腰,空了另一只手,指腹在她唇上捻过一瞬。
淡粉色的唇釉,沾到了他的拇指上。
叶柔还没反应过来,江尧已经低头,舌尖探出来在指腹上,缓缓地舔了舔,那抹粉红已经从他指尖消失了。
他这个动作简直太色.情了,叶柔脸颊一瞬红了,心脏都在发痒:“……!江尧,你干嘛?”
江尧味勾着唇角,“就是想知道你的口红是什么味,我以为是蜜桃或者是牛奶,好像也不是……”
叶柔窘:“……是樱花奶油。”
某人撩人而不自知,把手收进口袋,像个解出了数学题的小学生:“哦,这样啊,我还挺喜欢这个味的。”
“……”哪有这样的人,特意喊她来就是为了尝她的唇釉是什么味?
周五剩下的比赛,江尧驾驶的雪铁龙依旧没有出现任何的失误。
叶柔一直在看比赛直播。
快到赛段的终点时,雪铁龙的车速太快,将一块略大的石头卷到了半空。
200码的车速驶过,那石头如子弹一样,“砰”地击碎了雪铁龙的挡风玻璃——
顷刻间,碎掉的玻璃渣暴雨一样“哗啦啦”砸进来。
叶柔的心猛地收紧,前面可是弯道和岩壁。
画面瞬间切回到了车内,
李堡在尖叫:“救命!!哥!啊——”
江尧的第一反应是制动降速,碎玻璃割破了他的脸颊,也阻挡了他的视线,他依靠直觉,向左小幅度转了方向。
画面里,雪铁龙狠狠地擦过路边那块巨大的石头,“刺啦——”一声,火花四溅,漂移进弯,停在了路边。
解说在直播里狂叫着,“我的天,啊啊啊啊,车子竟然没有翻,而且谁能告诉我,刚刚那个弯,Ron到底是怎么过的?!”
四周看比赛人也都在叫。
他们都在讨论Ron的车技如何,叶柔只想知道他到底伤得怎样了,毕竟,刚刚镜头扫过车内的一瞬,她看到了血。
叶柔立刻给江尧打了视频电话。
江尧接得很快,却是调了后置摄像头。
“江尧……”叶柔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
“嗯,我在。”
“怎么样了?”叶柔问。
“别担心,没事。”江尧故作轻松地说着,快速对着后视镜,拿袖子擦脸上的血,有一片伤口比较深,擦完了还在流血。
叶柔:“没事你把摄像头转过去。”
江尧只好切了前置摄像头,镜头对着左边半张脸,故意没拍右边的脸颊。
叶柔皱眉:“你把整张脸放进来。”
江尧:“有点丑,别看了。”
叶柔:“我要看。”
江尧只好把镜头往一边移了移,他的右边脸颊上有一道长长的伤口,血还在往外冒。
“痛吗?”叶柔心疼地问。
江尧笑:“一点点。”
叶柔稍稍松了口气:“大宝怎么样了?”
李堡在镜头之外配合着笑了笑:“我也很好,叶工,没啥事,别担心。”
江尧笑了下,到底是多年兄弟,挺上道。
江尧垂眉,指尖摸了摸屏幕里叶柔,笑:“挂吧,得走了。”
叶柔抿了抿唇:“注意安全。”
江尧笑:“好。”
叶柔挂了电话,李堡嘶了好几口冷气:“艹!真他妈的痛。”
江尧:“嗯,是很痛。”
尤其笑的时候,皮肤扯动着肌肉,更痛,他刚刚和叶柔在视频里笑的那几下,差点没绷住。
雪铁龙重回赛道,一路疾驰,引擎声响彻整个赛道。
寒冬腊月没了挡风玻璃,风冷割面,刀刀刺骨。
李堡一边报路书,一边又忍着讲话时肌肉剧痛,眼泪鼻涕一起往外飞,牙齿还在打颤:“哥,我好想哭,呜……”
江尧:“哦,那就哭着念出来,我不介意!”
李堡:“哥,铁石心肠……”
江尧“嗤”了声:“干嘛,还要我哄你啊?老子只哄女朋友。”
李堡:“……”
SS2赛段,除了雪铁龙,其他车组也或多或少地遇上了一些麻烦,大家都说这叫“地狱式开场”。
到达赛段终点的车子,几乎没有一辆好车。
悬挂拖地的、半边脸砸烂的、保险飞了的……比比皆是。
江尧他们,虽然刚刚耽误了点事,还是以36秒的优势领先第二名。
总体来说,今天的比赛还算顺利。
记者们举着一堆话筒到了江尧面前。
他们都在采访今天那个惊心动魄的瞬间,江尧简单回答了两句:“WRC总有意外,这避免不了。”
说完,他话锋一转:“虽然出了点意外,但是今天雪铁龙跑得很快,除了车子以外,我特别想向大家介绍下我的轮胎,它来自中国青岛,是中国制造。今天爆胎的车手们,下次不妨试试中国轮胎。”
这段被放在直播里。
沈璐看完,没忍住笑:“江尧怎么还做起了广告?不过这广告做得热血沸腾的。”
叶柔目光柔软:“嗯。”!
82
周五,比赛结束,所有的维修组人员都在紧张地忙碌着。
雪铁龙进站后,叶柔没像之前一样立马过来看车,而是把江尧摁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了。
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江尧还是非常配合地往椅子里靠了靠。
他长腿交叠,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在金属扶手上敲着,眉毛微抬,笑得有些轻佻:“叶工,今天有特殊待遇啊?”
江尧脸上的血,早被冷风吹干了,那抹暗红非但没有影响他的帅气,反而莫名增加他身上那抹难驯的野性。
叶柔懒得和他贫,弯腰蹲了下来:“你少说点话,伤口不疼吗?”
“你怎么知道我疼?”说完,他发现,他脚边的地面上,不知什么时候放了一盆热水,白色的雾气从水面腾起来,徐徐散在了空气里。
叶柔指尖浸入其中,把毛巾捞出来,拧干了递给他:“给你擦擦脸。”
江尧舔着牙尖笑了。
从小到大,从来没人这样关心过他,除了叶柔。
他记得,很久以前,有个小姑娘冒着迟到的风险给他买药。
江尧没接毛巾,而是反握住她的手腕贴到脸上,似撒娇又似无赖地和她说:“你帮我擦,我看不见。”
“好。”叶柔从他手里接过了毛巾。
江尧一改之前懒散的坐姿,身体前移,敞开腿,坐端正,乖巧地把脸伸到了女孩面前。
夕阳的余晖,落在地面。
叶柔站在他触手可及的距离中,他闻到了她身上甜甜的气息。
暖热的毛巾,轻柔地擦掉了他脸上的尘土与血渍,也带走了一路狂奔来的冰冷,他的心好像被人用甜甜的蜜糖包裹住了。
橘红的阳光落满了她的发丝,江尧不禁捉了一缕,在指尖绕着玩。
叶柔停下来,望进他的眼睛。
江尧也在看她。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停止了,四周嘈杂的机器声不见了,讲话声不见了,无尽的风声也不见了。
叶柔笑:“江尧,我还是第一次给别人洗脸。”
江尧目光柔软,笑:“嗯,谢谢老婆。”
叶柔把毛巾递给他,从工作服口袋里掏出两枚创口贴,撕掉了后面塑料纸,并排贴在他的脸颊上。
“丑吗?”江尧问。
叶柔:“不丑,很帅。”
李堡清了清嗓子,“叶工,能不能也给我点创口贴?我这脸上也痛着呢。”
叶柔闻言,转身把口袋里剩下的创口贴都给了他。
李堡叹气:“我也好想有人帮忙贴创口贴,自己看不见,根本找不准位置。”
“我帮你吧,”叶柔刚说完,江尧就站起来,一把将李堡手里的创口贴拿走了,咬牙切齿地说:“老子帮你贴。”
李堡吓得连退几步,“算了,我还是对着后视镜贴吧。”
后面的时间,叶柔和其他技师们一起抢修雪铁龙去了。
这两天,科多巴的天气格外晴朗,挡风玻璃换好以后,叶柔爬上车盖,在那硕大的玻璃外面,贴了层防强光的膜。
她贴得认真,他也看得认真。
叶柔一回头,见江尧正双手插兜看着她笑。
黄昏陨落,夜幕降临人间,他在那明暗交织的地方英俊得过分。
“弄好了吗?”他问。
“嗯。”
江尧朝她张开手臂:“下来吧,吃饭去了。”
叶柔背着手,狡黠地笑了笑:“我跳你接,行不行?”
江尧宠溺地笑了声:“行,我们公主尽管跳。”
谁知叶柔竟然抬腿,爬上了车顶。
江尧见状,无奈地舔了下唇:“柔柔,整这么高啊?”
“接不到么?”她笑。
“谁说的?小爷我保准完成任务。”
“那我跳了。”说完,她往后退过两步,纵身一跃——
身体稳稳落进了江尧怀里的一瞬,小腿顺势夹住了他的腰。
江尧就那么抱着她往外走,故作忧愁地叹气,“叶小柔,以前没发现,你还挺淘气。”
叶柔额头抵着他的贴了贴:“没办法,跟你学的。”
江尧哼了哼,“这也能赖我啊?”
叶柔攀住他的脖子:“嗯,就赖你。”
江尧语气宠到没边:“行行行,让你赖,让你赖,谁让我这么喜欢你呢。”
晚饭过后,他们驱车去逛了科多巴的夜市,叶柔买了一堆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等再回酒店睡觉已经很晚了。
冬夜寒冷,他们相偎取暖,江尧在她后脖颈里亲了亲:“柔柔,今天记者提问的时候,我撒了个谎。”
“是哪个问题?”今天的提问环节,她都有看。
江尧的声音在黑暗里低低的,“他们问我挡风玻璃碎掉的时候怕不怕?我说我不怕。”
叶柔按亮了灯,坐起来,看着他:“江尧,你可以害怕的,正常人都会有害怕的时候,这没什么。”
头顶的白炽灯照进他的眼睛,似渔火落在漆黑、有风的河面。
“以前,我很少会有这种感觉,可是今天玻璃碎掉的那一瞬间,我满脑子想的都是你……”
“想我?”叶柔愣了一瞬。
江尧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指腹在她的眉骨上来回摩挲。
“嗯,后来我想,如果一个人,他天不怕地不怕,那他一定是没有在乎的人,不然他肯定会怕……”
叶柔闻言,眼窝一热,她低头凑近,在他唇上亲了亲:“你现在还怕吗?”
江尧笑:“好了一点。”
叶柔捧着他的脸颊,和他对望着,小声嘟囔:“只是好了一点吗?”
江尧笑,他的掌心往下,贴着她的后脑勺抚了抚。
叶柔低头,重新吻了他,这次,她闭着眼睛吮住了他的唇瓣,长发散落下来,坠在他的胸膛上,甜甜的香气侵占了他的呼吸。
亲完,她又问他:“现在呢?有没有更好一点?”
头顶光线明亮,女孩红唇潮湿似酒,眼睛潮润,是山间走丢的小鹿。
江尧握住她的腰,将她抱到身上,手掌捉住她的脚面,往边上一带,让她跨坐在身上……
手指一根根把玩她的笋芽一样柔嫩的脚趾。
叶柔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嗓子里都在发干发痒。
江尧看着她,痞痞地笑着,“小玫瑰,我现在还是怕,你打算再怎么哄呀?”
叶柔吞了吞嗓子,没说话。
江尧终于放过了她的脚趾,指尖往上,停在在她脚踝上的那朵玫瑰上,慢条斯理地摩挲。
“我还想要喝玫瑰花酿造的醇酒,给吗?”
他的声音低低的,蛊人的紧,叶柔的心都在发麻。
灯光熄灭,他坐起来,抱住了她……
扑通扑通,她的耳朵里全是他的心跳。
她曾将他比作盛夏,在这寒冷的夜晚,那种感觉更胜从前。
骄阳似火,灼烧过皴裂的冻土,冰川也要为他融化。
周六,第二个比赛日。
上午的比赛还算轻松,下午进入SS6赛段后,比赛忽然又变得艰辛起来。
SS6赛段全程39公里,赛道不长,但要经过狭窄的山道。
天气晴朗,气温宜人,山道上挤满了车迷,黑压压一片。
几乎每过一段路,都能看到有穿着黄色马甲的警察站在那里维持秩序。
热情的南美洲人,喜欢一切冒险和挑战。
无人机从头顶掠过,解说员笑:“今天来WRC现场的粉丝,不亚于世界杯的现场的球迷。”
确实是这样,叶柔她们在维修区也被车迷们狠狠围观了。
今天的车迷,比之前任何一场比赛都多。
赛车陆续发车,车手们被周五的比赛虐惨了,今天全部在玩命般地跑。
尘土飞扬,每一辆车的平均时速都超了180km/h,“嗡嗡嗡”的引擎点燃了每个看比赛的人,车子遇水破水,遇坡飞行。
解说员:“昨天Ron那个经典过弯视频,在社交平台疯狂转发,据说今天来现场的车迷有近10万人,全是慕名而来!”
10万人……
是多么庞大的数字。
每一坡,每一个弯道都有人围观。
他们呐喊欢呼,为每一辆经过这里的车子加油。
雪铁龙是他们最期待的车子,一些不要命的车迷,甚至会在车子经过的时候。端着相机贴在路边拍摄。
赛车高速驶过,卷起巨大的尘雾,车迷们吃了一嘴灰还是继续蹲。
警察太少,车迷太多,基本都靠自觉,管理有点滞后。
下午两点,太阳偏西,朝西行驶的赛道,强光不断刺激着车手们的眼睛。
陆续有车子失控撞上了两侧的石山,场面非常惨烈。
昨天跟在江尧排名后面的两个车手都发生了意外。
车迷们都是最不怕死的人,一有车子发生意外,他们立马冲进赛道捡零件、救人。
沈璐皱眉:“今天这光线影响挺大的,不知道江尧他们要不要紧?”
叶柔并不担心这个,“江尧不会受光线影响,雪铁龙贴了防光膜。”
沈璐笑:“叶柔,江尧要是拿了冠军,有你一半功劳。”
叶柔目光平静:“我对他拿不拿冠军没什么执念。”
江尧的奖杯和荣誉已经是历史最佳了。
她只想他平安归来。
雪铁龙一路平稳行驶,李堡心情也比较放松:“哥,我们今天怎么不刺眼啊?”
江尧笑:“那得感谢我们叶工的魔术。”
屏幕左侧的名字还是在变化,唯一不变的就只有江尧,他已经超过第二名近三分钟了。
风暴的人也比较放松:“尧尧今天跑完,基本就锁定冠军了。”
叶柔点头,无论是雪铁龙还是江尧都保持着最好的状态。
距离ss6赛段的终点还剩两公里,直播视频里雪铁龙全速行驶,丝毫不拖泥带水,疾风过境,尘土飞扬。
镜头捕捉到江尧的表情,他非常放松,只是一双眼睛格外的亮。
这样的闪闪发光的江尧,谁能不爱?
解说员:“过了这个坡就要赢了,我现在的血液都在沸腾。”
李堡:“左三接右五长坡,飞。”
江尧灵活操作,雪铁龙连续排水渠过弯,流畅无比。
那直播的镜头里,只捕捉到一晃而过的车屁股和几片被疾风卷落的树叶。
解说员禁不住尖叫:“Ron太快了!太帅了!”
车子从长坡上全速飞下来,这长坡的一侧是高高的岩山,一侧是幽暗的峡谷。
那岩山上站满了车迷,不知什么时候,从那岩上窜来一个四五岁的小孩。
他的父母顾着看比赛,并没注意到。
雪铁龙飞坡之后,李堡忽然看到小孩子趴在路中心,立刻尖叫起:“哥,哥!完了!!路上有个小孩!艹!啊!”
解说员也在尖叫:“我的神啊!这可怎么办?”
叶柔的瞳孔皱缩,浑身发冷,心脏刺痛。
雪铁龙的车速在200码,短时间降速根本不可能。
这条路太窄,根本没有时间给江尧反应。
WRC的历史上发生过类似的事,来不及反应的车子撞死了胡乱闯入的车迷。
那个孩子的父亲也发现了问题,他大哭要下去,被人拦住了。
江尧盯着那孩子看了一眼,方向盘往外一个急方向,避开了他。
雪铁龙瞬间失去控制,连续在空中翻滚着,“砰”地滚进了幽暗的峡谷——
尘土和碎石翻涌着往下,金属坠石发出连续惊天巨响……
这不是电影的场景,而是现实。
可,这比电影还要恐怖。
那岩山上的车迷,立刻蜂拥着沿着那山谷往下跑。
一切静止下来——
叶柔的眼泪落了满脸。
这世上哪有什么英雄呢?
他在那一刻,选择了牺牲自己,保护那个孩子。
她的少年,从来都是个温柔的人。
那一瞬间,叶柔脑海里只剩他昨晚说的那句话:“今天玻璃碎掉的那一瞬间,我满脑子想的都是你……”!
83.
天空依旧是晴朗的,冷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地上的尘土被卷到半空又落下。
那些翻涌的尘粒割在脸上,尖锐而刺痛。
每个人的脸上都笼着一层阴云,沈璐是队里最冷静的那个。
她联系了组委会,转身把备车区的雪铁龙开出来,从窗户里丢给叶柔一顶头盔:“上车,我们去现场。”
叶柔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沈璐:“我是赛车手出身,上来吧,这点路还难不倒我。”
叶柔掀门坐进了副驾。
雪铁龙“轰轰轰”地开远了,叶柔心里担心江尧,一路上没说话。
沈璐把车窗摇上去,将冰冷的风隔在了窗外,“叶柔,你还记得咱俩第一次见面时,你问我为什么要选这行吗?”
叶柔:“……记得。”
沈璐:“我会坚持做车队,其实是因为我的丈夫。他是我的领航,也是风暴最早的经理,因为一次意外,他永远地离开了我。
那之后,我再也没有参加过任何比赛,并且得了抑郁症。那天我买好了安眠药,原本打算一死了之,谁知在路上遇到一辆疾驰而过的跑车,那轰鸣的引擎声,忽然将我拉了回来……”
叶柔想到了江尧,喉头动了动,她牙齿在打颤,却没让眼泪掉下来。
沈璐吐了口气:“我丈夫死后不久,国际汽车联曾数次修改赛车的安全标准,现在的WRC赛车很安全,你和江尧也不会变成我们这样。”
叶柔:“嗯。”
江尧的雪铁龙走后,原本守在赛道两侧警察也撤走了,道路开放,土堆上的车迷们拥到了赛道上。
沈璐边开边狂按喇叭。
三十几公里的路,她也只开始十一、二分钟。
组委会的救援飞机已经下去了,沈璐把车子丢在路边,和叶柔沿着那崎岖的山道往下走。
坠车点到处是碎石,汽车零件散落了一地。
雪铁龙的前后保险杠都撞烂了,防滚架弯曲着,挡风玻璃四分五裂。
李堡和江尧二人被抬了出来,医护人员正在对他们进行紧急救治。
李堡的伤轻一些,只摔断右边的胳膊,固定了夹板,虽然疼,能走也能说话。
“哥,那是谁家的小孩啊?乱往路上放,差点我就在这见基督耶稣了。”
江尧和他说话,他伤得比较严重,颈椎骨折。
急救医生给他上了颈托和氧气面罩,断裂的骨头压迫到了脊髓,他上肢麻木,几乎无法动弹,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叶柔见过意气风发的江尧,见过嚣张恣意的江尧,见过狷狂不羁的江尧。
但从没见过这样的……
她蹲在那里,没忍住眼泪,哭了。
江尧虽然动不了,但意识还是清醒的,见叶柔哭,用了全部的力气朝她勾了勾手指,嘴唇翕动着,在说话。
叶柔吸着鼻子,低头靠近。
江尧的声音很低,仿佛是怕她听不清,他连续说了好几遍。
“小玫瑰,别哭,现在我没法儿哄你。”
叶柔想抱一抱他,可是医生说不能乱碰,她只能握了握他冰凉的指尖。
冷风在山坡上漫卷,温热的眼泪一颗颗砸在他的手背上,江尧用尽全力也法碰到她的脸。
叶柔跟随救援飞机去了医院。
药物救治后,江尧可以说话了,但依旧不能动,他的情况比她想象得更加糟糕。
那医生用西班牙语和叶柔沟通了一会儿,他们打算立刻对江尧进行手术治疗,但手术的成功率只有50%,如果手术失败,江尧会瘫痪。
但当然如果放任不管,他也一样动不了。
那医生说完就出去做准备去了。
病房里只剩了江尧和叶柔两个人。
叶柔拿了块热毛巾,俯身过来替他擦掉了脸上的尘土和污垢。
“刚刚那个医生怎么说?”江尧的声音很低,也没什么力气。
叶柔的手顿了顿,“他说需要手术治疗……”
“手术的成功率很低对么?”
叶柔嘴唇颤动着,努力将汹涌的泪意压了下去:“……不低。”
“多少?”他问。
“50%……”
“那如果失败了会怎样?”他看着她的眼睛问。
叶柔没说话,骤然泛红的眼圈出卖了她。
她别开了将手里的毛巾放在桌上:“没成功,我们就回去找别的医生继续治。”
江尧没法扭头,也看不到她的脸,沉默许久说:“叶柔,如果我今天的手术不顺利,你还是把嫁妆拿走吧,别嫁我了。”
叶柔哽住了,“什么意思?你要分手?”
江尧看着头顶灰暗单调的天花板,说:“我怕我从今以后都没法站起来了……”
“你胡说!”叶柔打断他,眼睫被泪水打湿了。
“柔柔,我可以重新回到泥泞里,但不能带你一起。”
“为什么不能一起?”她问。
江尧哽咽着,呼吸面罩上腾起一层薄薄的水汽,许久,他说:“我舍不得……”
叶柔走近,定定地望进他的眼睛里:“你别想了,我和你分手,只能是我不喜欢你了。你瘫了、残了、缺胳膊少腿,都不行。”
她的眼泪一颗颗往下落,砸在他的氧气面罩上,又沿着那透明的塑料往下,淌到了他的脸上。
“江尧……这次是你先来招惹我的,你别想这么就容易散伙……我不同意……”
她蹲在地上,边哭边说,声音断断续续的,几欲将他的心搅碎了。
“小玫瑰……”他喊她,“别哭了。”
“呜,江尧,你太混蛋了,说好要一起面对困难和风雨,这才来了一个,你就要放弃,就要退缩……”
江尧恨扇自己一个耳刮子,“对不起,叶柔,我刚说的都是混账话,你要是生气就掐我、打我,别哭了。”
阳光落了满室,叶柔背靠着床沿坐在地上,许久,她才止住了哭泣。
“江尧,你不要推开我,让我陪着你吧,坦途也好,坎坷也罢,我都愿意,我也可以为你遮风挡雨……”
“好。”江尧哽咽着,说不出一个拒绝的字来。
他的女孩太好了,是午后降临人间的天使。
他明知道放手才能让她回到光亮里,可那一刻,他贪恋天使的纯真美好,动摇了。
半个小时后,江尧被推进了手术室。
骨科手术进行了整整六个小时。
这六个小时里,叶柔一步也没离开过那个门口的座椅,几乎成了一座雕像。
沈璐看她这个样子,欲言又止。
江尧被他们推出来时,叶柔立刻站起来,迎了上去。
手术并不是完全成功,江尧虽然不至于瘫痪,但会有很多后遗症。
但在叶柔看来,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他们在阿根廷待了两个月,等江尧情况好些了,才动身回国。
飞机在万里高空穿行,辽阔的潘帕斯草原映入眼帘。
江尧叹了口气:“可惜了,潘帕斯草原还没来及去看。”
叶柔握住他的手:“没有关系的,江尧,我们会再来的。”
女孩眼里亮晶晶的。
江尧禁不住笑:“好。”
叶柔从包里拿个小奖牌给他:“这是之前组委会送来的,你虽然没有跑完全程,但是保护了一个孩子。”
江尧接过来看了看,上面写着一长串字母,并不是英语,他看不懂,重新递到她手里:“念一下?”
叶柔指着那些字,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念:“特别英雄奖,谨以此奖献给在WRC阿根廷站中,拯救了一个孩子的伟大车手Ron。”
江尧笑:“念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儿,要不是我脖子上还架着这个,肯定让你给我戴上。”
“也没人规定奖牌一定要戴在脖子上啊。”说话间,叶柔捉了他的手,将那红色挂带在他手腕上缠绕两道,打了个蝴蝶结。
江尧有些忍俊不禁:“怎么跟系礼物似的。”
“这个方便解开,一扯就掉了。”
江尧转了转手腕,继续看那个奖牌:“柔柔,组委会只给了奖牌,没给点奖金吗?”
叶柔笑:“呀,江尧,看不出来,你还是个俗人。”
江尧扬着眉,痞气兮兮地笑:“那当然,给我们做点车损也行啊,总不能白来一趟,多亏啊。”
叶柔吐了口气,“组委会没给钱,那个小男孩的爸爸倒是非要给你钱。”
“你要了?”
“当然没要。”
“哎,又亏了。”江尧故意撇着嘴说。
“江尧,你知道那天那个男孩为什么要冲到赛道上来么?他是你的铁杆粉丝,给你画了幅画,想亲手送你。”
江尧撩了下眼皮:“画呢?给我看看。”
叶柔在包里找了半天,才把那张皱巴巴的画翻了出来。
那孩子画了一辆车,边上站了个人,图形非常抽象简陋,但是他有在“江尧”的脑门上画了朵红色的小花,那是这幅简陋的画里的唯一色彩。
江尧指尖在那朵花上点了点:“不错,他知道要画你,没白救。”
叶柔:“就是有点丑。”
江尧:“是丑,等下次来这里再找他算账。”
叶柔抱着他的手臂,心里稍许放松了些:“江尧,我想你每天都可以这样笑。”
江尧顿了一会儿说:“好。”
重回南城,这里已经由盛夏转作了初秋。
天气晴朗,阳光如织,香樟树在风里晃动着枝丫,风里有股青草味。
叶朗又给叶柔打了电话。
她在阿根廷的这两个月,叶朗几乎每天给她打电话,谈来谈去都是让她和江尧赶紧分手。
叶柔从来不服软,他们在电话里,总是不欢而散。
叶朗的声音在电话里依旧严肃:“江尧的职业很危险,说起来是什么赛车手,其实是把命系在裤腰上跑……”
叶柔被叶朗念了很多天,已经到爆发的了极点,她直接跟他摊牌:“爸,江尧当初会成为赛车手和我有很大关系。几年前,我背着您和妈妈,把嫁妆给他换了赛车,现在嫁妆在他家,我是不会嫁给别人的。”
叶朗的声音在那边炸了:“你说什么?你这个不孝女!我今天就把你这个不孝女从族谱上除名!”
叶柔刚要往回怼,江尧忽然把手机从她耳边抽走了。
叶柔有些讶异地看着他。
江尧朝她抬了抬手,示意她稍安勿躁:“叔叔,我今天能上您家吃饭吗?”
几句话之后,叶朗的暴风骤雨止住了。
叶柔有点不高兴:“你去我家,我爸肯定让你和我分手,指不定还有整两个保镖把你架出去丢在大街上。”
江尧握住了她的指尖,笑:“不会的。”
叶柔皱眉:“别去了,受气。”
江尧伸手在她眉骨上摸了摸:“当初是我害你犯的错,总不能让你一个人扛。”
叶柔:“那你打算怎么扛?”
江尧:“只能娶你。”!
84.
去叶家前,江尧先跟叶柔回了趟他在南城中学隔壁的老房子。
别墅卖掉以后,他把所有的东西都搬来了这里。
前两年,南城政.府对老旧小区进行了重点改造。
现在,这栋楼看上去比从前干净太多,原本老旧的墙壁变成了白色,难闻的气味没有了,破败的窗户也重新装上了玻璃。
就像衣衫褴褛的青年,忽然换上了体面的衣裳。
叶柔不禁感叹:“这里变化好大。”
江尧回头看了她一眼:“你还记得这里原来的样子?”
叶柔:“记得。”她全记得。
江尧开门,叶柔跟着他进去。
客厅的里堆满了各种贴了胶带的纸箱,还是之前运来的样子,他一直没拆。
餐厅的墙壁上,挂着一张黑白照片。
叶柔停在那里看了一会儿。
江尧点了支烟,淡淡地说:“这是我妈。”
叶柔抿唇:“嗯。”
那次跟他去云南,叶柔曾远远地见过,江尧的容貌很大程度上继承了母亲。
他的视线停留在那张照片上许久,烟雾笼罩着他摸俊脸。
“我妈出车祸的时候,我正好在法国比赛,我爸根本没告诉我,等我回来,她已经火化了。我以为我不会为她掉眼泪,但是那天还是哭了。”
他用一种非常平静的语气说这些事。
叶柔仿佛在眼前看到了那个泪眼婆娑的少年。
她伸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指尖。
江尧夹着烟的手在她额头上碰了碰:“也是那天,我对她的恨意忽然消失了,脑子想的都是小时候她对我的好……”
叶柔一把抱住他的腰。
江尧在她头顶抚了抚,声音低低的:“小玫瑰,她死后,我才发现自己长大了。以前看书里说,父母在我们才有归处,我只认为是狗屁不通,后来觉得真是这样,他们不在了,我们就没地方扮演孩子了。”
叶柔的眼泪渗出来,打湿了他的衬衫。
江尧搂住她,在她后背抚了抚:“叶柔,我希望你能一直有归处,一直做孩子,不要像我这样。所以,你爸再讨厌,我也愿意去见,也愿意去哄。”
叶柔不知道怎么的,哭得更凶了。
桀骜不驯的猎鹰,心甘情愿为兔子收起了锋利的爪子,去做猎豹的俘虏。
这样的江尧,她怎么能不喜欢呢?
许久,江尧把她拉出来,擦掉她脸上的眼泪:“行了,别哭了,一会儿赶不及上你家吃饭。”
江尧去了房间一趟,再出来时,手里抱着个红色的木盒。
这个盒子原本是她的。
几年前的雨夜,她曾悄悄将它塞进袋子,带出了叶宅。
现在看到它,叶柔忽然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你当初是怎么找到它的?”她虽然典当了玉如意,但这件事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南城的典当行就那么几家,不难找。”
“他们不是不透露信息嘛?”叶柔记得之前和苏薇薇一起去典当行时,他们就是这样说的。
江尧:“巧了,我有个玩赛车的朋友,他做生意,长期跟这些典当行打交道,有点门路。”
“难怪……”
江尧捉了她的手,将那红色的木盒放到她手里:“喏,现在,物归原主了。”
那盒子沉甸甸的,叶柔的心也是。
她抬眉看了他一眼,“江尧,你现在把它给我,不会是要划清界限吧?”
江尧抬起她的下巴,指腹在她下巴上按了按,痞痞地笑:“我哪里舍得?价值两亿的宝贝呢。”
叶柔笑:“那你干嘛要还给我?”
江尧:“现在给你,等把你娶回家,不又回来了。”
叶柔踮起脚尖,在他脸上捏了下:“最好是这样,不然以后你去哪个车队,我就跳去哪个车队,保证你每次上路掉轮胎、掉零件、发动机冒烟、钥匙打不着火。”
江尧捉住她的手亲了亲:“真狠,在这儿等我呢?你当初学机械,是不是就为了这一手?”
“当时没想到这么多。”叶柔笑。
江尧吻了吻她的唇:“现在想到了?”
叶柔故意学着他平时说话的语气说:“现在这叫学、以、致、用。”
中午十一点半。
叶柔、江尧二人到了叶宅门口。
叶朗板着脸出来,手里握着根皮带,贺明舒脸上也是一脸惊惧。
“跪下。”叶朗声音严厉,不容任何抗拒。
叶柔把手里抱着的盒子递给贺明舒,在地上跪下了。
“叶柔,你的名字怎么来?”叶朗问。
“祖母起的。”叶柔答。
“你说说是什么寓意?”叶朗的声音很大,满院子的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叶柔低着头,吞了吞嗓子说:“温柔敦厚而不愚。”
“我问你,你做到了几样?”
叶柔吸着气:“一样没做到。”
江尧见状,也跟着她一起跪了下来。
贺明舒惊住了。
之前,叶朗找人查过江尧,他不是那种任人摆布的性格,尤其骄傲张狂。
现在竟然肯为了叶柔放下了骄傲与自尊。
叶朗冷冰冰地看着江尧:“这是我的家事,你跪什么?”
江尧:“柔柔有错,我更有错的,因为我,她才会拿嫁妆出门典当。叔叔您要是打人
,先打我吧。”
叶朗把手里的皮带一晃,“啪”地打在了江尧背上,很重的一下,江尧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叶柔眼圈瞬间红了:“爸……”
叶朗根本不理叶柔,照着江尧的后背又抽了一顿,“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敢带我叶家的女儿私奔!”
叶朗下了狠劲,几欲将他打到皮开肉绽。
贺明舒看不下去,过来劝,被叶朗推到了一边。
“啪啪”的响声持续了许久。
叶柔要起来,被江尧悄悄握住了指尖:“没事。”
过了很久,叶朗彻底停了下来,他喘着气把皮带丢了。
江尧这才说话:“叔叔,叶柔她不是什么也没做到,她待人温柔敦厚,高压之下没有失去本心,自始至终都有辨别是非的能力,也做到了不愚。”
叶朗没说话。
江尧继续往下说:“叶柔是我从十九岁开始就想娶的人,您把她教得很好。”
叶柔抬头看向叶朗:“爸爸,我们就不能和解吗?”
叶朗居高临下打量着叶柔,仿佛从没认清过这个女儿。
叶柔擦掉脸上的眼泪:“爸,从前我很怕您,以后我不想怕您了。小时候,我有一辆漂亮的自行车,你从来不让我骑出去,别人的爸爸都是一起骑车出去玩的。我想做您的女儿,像所有的女儿一样。”
叶朗从没听叶柔讲过这些。
他们的相处模式,更像是上下级,他说什么,她做什么,从不忤逆,从不提要求。以至于,他觉得父亲就该是这样。
那一刻,叶朗忽然意识到叶柔叛逆的根源来自于他。
叶朗背了手转身,“起来吧,上里面吃饭去。”
贺明舒闻言,脸上一瞬亮了,她赶紧过来扶叶柔。
叶柔没着急站起来,而是问:“爸,江尧能一起吗?”
叶朗:“你嫁妆都给人了,我能不认?”
“爸爸,我太爱你了。”叶柔说完,立刻扶着江尧起来。
叶朗听到这句,忽然顿住了步子。
叶柔上一次和他说“爸爸我爱你”还是在幼儿园的父亲节活动上,后来就没有过了。
他对叶柔一直训斥不止,也没有说过类似的话。
贺明舒往叶柔手里塞进一支药,叹了口气道:“快带江尧去屋里擦药,你爸真下得了狠手。”
叶柔扶着江尧去了房间,他就那么坐在床沿上,解开了衬衫。
江尧背上全是鲜红的印记,许多伤口渗出了血,一片好的地方都找不见。
叶柔的眼泪又冒了上来:“看着就好痛……”
江尧转身,屈着指节,在她脸上擦了擦:“别哭,女孩子的眼泪是钻石。”
叶柔:“江尧,要不我们还是去医院处理吧?我怕这药没什么效果。”
江尧挑了挑眉,故意逗她玩:“那怎么行,你给我擦药是情趣,去医院可就没情趣了。”
叶柔拧开药,沾了一些在指尖。江尧背过去,配合她上药。
她的动作非常轻柔:“说不定人家上药的医生是美女呢。”
江尧故作惆怅地叹了口气:“那就更不能去了,我哪敢啊,要是被我岳父知道,肯定还会打我,我才不吃那个亏。”
叶柔笑:“嗯,他打你可比打我凶多了,差点都把皮带打断了。”
“你是他生的,又不是路上捡的,多少会心疼。打我不跟打铁一样么?对比之下,你是不是找到父爱了?”
“一点,不多。”叶柔低着头,一点点地帮他涂药。
一管药见了底,才把他身上的伤盖住了。
叶柔把衣服拿给他,江尧接过去,没立马穿,他吐了口气:“柔柔,我现在整个背跟点了火似的,火辣辣的,又热又疼,你帮我找个扇子,我自己扇扇吧。”
秋天上哪儿找扇子,叶柔想了想说:“要不,我帮你吹吹?”
江尧一听,立马不正经地笑了:“哟,还有这种好事?”
叶柔把他重新按坐在床上,低头凑近,鼓着腮帮子一点点地帮他吹。
女孩吹出的气温温热热的,羽毛一样地扫在皮肤上,不仅止痛,还勾得他心尖发痒。
江尧忽然转过来——
叶柔没来及让开,被他用小腿箍住了去路。
江尧生得高,这会儿坐着,也不比叶柔矮,他表情懒洋洋的,瞳仁漆黑如墨,“小玫瑰,虽然被你爸打了,但我现在心情却很好。”
叶柔:“有什么好高兴的?”
江尧笑:“他同意咱两的事了。”
叶柔:“嗯。”
江尧抱住她的腰,将她往近前带了带,叶柔没站稳,一下栽进了他的怀抱里。
这个姿势非常暧昧,她跪在他的腿上,手撑在他的肩膀上,看起来就像是她在饿虎扑食。
她身上太香了,嘴唇很红。
江尧拨开她耳畔的碎发,指腹在她唇瓣上碰了碰,刚要吻她,贺明舒在门口敲响了门——
叶柔立马转身,站得笔直:“妈。”
贺明舒:“药够用吗?要再买一些回来吗?”
叶柔:“够,已经涂好了。”
贺明舒点头:“那和江尧下来吃饭吧。”
此时,江尧的额头,正抵在叶柔后背上。
香软的气息扑在脸上,他高挺的鼻梁戳在她背后,缓缓地移动,半晌,他隔着衣服咬了下她的腰窝。
又痒又麻,叶柔僵着不敢动,脸红到滴血。
等贺明舒出去,江尧弯着唇笑:“小玫瑰,没想到,在你家还挺刺激,今晚好想睡你的床。”
叶柔掐了他一下:“江尧,我爸的皮带可不止一条。”!
85.
时间一晃到了十一月。
几场秋雨之后,南城一只脚踏入了冬天。
四时的花木凋谢干净,沿街的法国梧桐也秃了顶。
北风萧瑟,冷霜侵骨。
叶柔觉得今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而且比从前任何一年都冷。
整个“风暴”车队,都在为即将到来的西班牙站做准备,这次他们队将会有三名车手前往西班牙。
江尧的颈托已经拿掉了,这段时间,他虽然没有参加比赛,但一直待在车组培训新人。
赛前半个月,陈璐特意来找了叶柔。
维修车间里太吵的,叶柔洗过手,跟她去了办公室。
沈璐开门见山:“江尧是我们风暴的当家车手,但他已经缺席国际赛事许久了,我想问问你的意见,这次西班牙站要不要给他留一个名额?”
叶柔沉默许久说:“我也不太确定。”
从阿根廷回来以后,江尧从没有碰过车,民用车也没有开过。
总是不上赛道的江尧并不开心。
他从不说,叶柔却能感觉到。
沈璐转身给她倒了杯水:“虽然你们俩才是风暴真正的老板,我还是想提醒一句,宝剑尘封太久是会生锈的。”
叶柔抿了抿唇,道:“我要问问他的意见才能回复你。”
沈璐点了支烟,从抽屉里拿了串钥匙递给她:“我记得你给他定的蓝旗亚早到了,要不先让他试试车吧。”
叶柔提着钥匙出去,远远看见了江尧,他正在组织新车手们进行绕弯训练。
最近,南城一直阴雨绵绵,许久不见太阳,空气潮湿冰冷,吐气成雾。
江尧身上的棉服很厚,高大挺拔,轮廓虽然还是英俊,但是少了一些光亮,就像这头顶这灰蒙蒙的天色。
她真的好久都没有见过穿过赛车服的江尧了。
那个嚣张的、恣意的江尧,好像在几个月前的那场事故里不见了。
叶柔盯着江尧看了太久,那些车手们也发现了,纷纷提醒道:“哥,叶工一直在看你,是不是有事找你啊?”
江尧转身见叶柔站在十几米开外的地方,她穿着红色的工作服,皮肤莹白,瞳仁乌黑,眉眼间透着股掩不住的英气。
四目相对间,她背着手快步走了过来。
江尧笑:“难得见叶工找我,有事?”虽然在一个车队,叶柔很少会在工作时间找他。
叶柔指尖摸了摸口袋里的钥匙:“有,等你忙完再说。”
“今天不忙。”说完,他给车手们安排了别的训练任务。
众人一散,江尧过来捉住了她的指尖,轻笑:“说吧。”
叶柔犹豫了一会儿说:“江尧,你的生日礼物早到了,你想去试试吗?”
江尧目光暗了暗,没有说话。
叶柔见他这样,心里有些没底,她舔了舔唇打迂回战:“就当测试下蓝旗亚的性能,我看看要不要再给你来点升级改造,让它变成地表最强……”
女孩脸上的期待太明显,江尧不忍心拒绝,点了点头说:“好。”
叶柔立刻给运输队打了电话,然后飞跑出去拿头盔。
再回来时,她直接把机车骑了过来:“走吧,现在就去,我带你,老吴他们已经把车运到西山赛场去了!”
江尧坐上车,从身后环住她的腰。
叶柔骑得飞快,心跳也很快,像只外出探险的小驯鹿。
风把她的长发卷着往后飞舞,扑簌着打在头盔上。
她很高兴,他感觉到了。
可越是这样,他越怕一会儿让她失望。
“叶柔……”他在身后喊他。
“嗯?”她的声音很轻快。
“我一会儿可能跑不了太远……”
叶柔握着油门的手顿了一瞬:“没事,我们只是试试车。”
江尧没再说别的话。
运输车早到了,后门开着,蓝旗亚在里面。
这车是叶柔亲自负责的涂装,它的每一个细节都完美复刻了原来的那辆。
江尧在那车身上摸了摸,目光柔软温和,就像在看一位许久不见的老朋友。
叶柔把钥匙递给他:“它用了世界上最好的发动机,开出去溜溜吧。”
“嗯。”江尧钻进车厢,将蓝旗亚打响了。
引擎声非常好听,虽然还没开,江尧已经喜欢上这台车了。
看着蓝旗亚从那高高的板子上开下来,叶柔的心也跟着狂跳起来。
等它到了地面上,叶柔掀门上了副驾驶:“不领航,给你压个车。”
江尧笑:“好。”
油门踩下去,蓝旗亚立刻提了速。
江尧开车,叶柔则支着脑袋看他。
赛道上的江尧,浑身发着光。
就像沈璐说的那样,宝剑要□□才亮。
连续过了两个弯后,江尧忽然把车速降了下来。
叶柔发现了不对劲,“怎么了?”
“头有些痛。”这是颈椎手术的后遗症。
叶柔皱眉:“江尧,要不我们别开了。”
江尧:“不行,蓝旗亚第一次上路,不能这么断在了路上,今天是它的重生日,至少要到山顶。”
前面一个长坡,江尧油门到底,完成了一个利落的飞跳。
车子落地后换档,他的手指忽然发麻僵住了,动作稍稍卡顿,车身高速擦过路边的一株桂花树,“刺啦”——
江尧迅速踩了制动踏板,将车子停在了路边。
车子停下来,江尧那只发麻的右手还没缓和过来,就像个铁做的钩子。
他拿左手使劲掰了掰,那“僵硬的钩子”才收回去一些。为了不让她担心,他很快把手收进了口袋。
“抱歉,小玫瑰,我今天状态不好,没法带你们两到山顶了。”
“手怎么了?”叶柔问。
“坐久了会发麻。”
并不久啊,他们从山地到这里不过才开了七、八分钟。
江尧点了支烟,靠在车窗上慢慢地抽。
叶柔眼睫有些潮湿:“你早知道会这样了?”
江尧:“嗯。”
平常他藏得太好了,包括她在内的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好了。
江尧吐了口烟,整张脸笼在腾起的烟雾里,情绪难辨:“叶柔,我可能暂时跑不了比赛,蓝旗亚也只能在家待着,抱歉……”
叶柔觉得喉咙里被塞进了团棉花,哽在那里上不来下不去,是她太粗心了,他们明明朝夕相处。
许久,江尧才烟灭了说:“车不能一直停这里,你开下去吧,我来给你领航……”
叶柔解掉安全,转身抱住了他:“对不起,是我太心急了,考虑不周。”
江尧愣了一瞬,笑:“不怪你,我也想试试,万一可以呢……”
叶柔在他怀里,声音瓮瓮的:“江尧,我们去找国内最顶尖的医生,不,全球最顶尖的医生继续治。”
江尧眸光闪烁:“好。”
叶柔从他怀里抬头:“你以后能不能别瞒着我了,难受就表现出来,我哄你。”
江尧抚着她纤薄的背,指尖绕了缕她的头发:“哦?要怎么哄我?”
“你想怎么哄都行。”
江尧笑得有些玩世不恭:“那我可得好好想想了,这种机会可不多,要不解锁新地图?或者新姿势?”
“你能不能正经点?”叶柔脸红。
江尧偏头衔住了她的耳朵,“我很正经啊,你这样哄我最开心。”
“……”叶柔想掐她又舍不得。
江尧在她额头上亲了亲:“别担心我了,你开心我就开心,不用哄。”
两人换了位置,叶柔把蓝旗亚开下了山。
那天之后,叶柔和陈璐请了长假。
她开车带着江尧跑遍了各大医院,所有医生都建议他二次手术。
叶朗为此把最好的外科医生请来了南城。
12月中旬,江尧在南城医院做完了第二次手术。
这次手术很成功,不过他得在医院待满两个月。
贺明舒每天都会让人来给他们送饭,叶朗隔三差五会亲自过来一趟。虽然他一直板着脸,但每次走之前都会去见一见江尧的主治医生。
因此,叶柔和叶朗的关系也缓和了好多。
这天晚上叶朗走后,江尧靠在床头笑:“柔柔,你有没有发现岳父大人最近对我很温柔,又是给我请医生,又是来看我,还给我住vip单间。”
叶柔剥了个橘子递给他:“嗯,我爸是把你当自己人了。”
江尧没接她的橘子,而是捏了捏她的脸颊:“我猜是沾了我们柔柔的光,被你爸爱屋及乌了。”
叶柔吃了两瓣橘子:“现在爱屋及乌,未来也可能会恨屋及屋啊,没准哪天还会打你。”
江尧眉骨动了动,笑:“打就打呗,只要不打你,随便他怎么打我都行,”说话间,他用手比了比,“瞅见没,小爷我就是属气球的,从小打到大,不怕。”
叶柔被他的比喻逗笑了,唇角的梨涡浅浅非常甜。
江尧看得心尖发痒,他轻咳一声问:“柔柔,橘子甜吗?”
叶柔掰开两瓣送到他唇边,“还可以,你尝尝。”
江尧借着她的手吃了两瓣橘子,皱眉道:“好酸。”
叶柔又吃了一瓣:“我吃的怎么不酸啊,同一个橘子还能有的酸、有的甜么?”
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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