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耽美小说网 > 现代都市 > 我和成州平 > 第75章(二更) (1)

第75章(二更) (1)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小松和老朱, 以及当天接触过那个疫区病人的医护,都被拉去了隔离点。

    隔离点是在两地之间的荒地上搭起的一片帐篷区,一人一间, 为了减少接触,物资都放在帐篷里。

    隔离的第一天, 就有个病人出逃了。

    隔离点发生动乱,外面那些骚动的声音冲击着小松的耳膜。

    她坐在床上, 机械地咀嚼着压缩饼干。

    埃博拉隔离观察期是二十一天,就在第二天晚上,小松出现了咽喉痛的迹象,她喝了口水压惊, 并且告诉自己, 喉咙痛的原因有很多。

    可能是普通感冒,可能是压缩饼干吃多了, 当然,最有可能的是面对疾病产生焦虑,从而幻想自己染症。

    只是她无法给出答案。

    隔离点最大的好处, 这里必须保持和各地的通讯,所以信号很好。小松有一下没一下地滑动着手机,她自己没有朋友圈, 因为实在无聊, 所以点开了朋友圈。

    在朋友圈里, 她得知林志飞结婚了。她点开林广文发的婚礼视频, 视频里,林志飞端着酒, 动情地哭着喊了龚琴一声“妈”。

    小松退出了那条视频, 又往下翻了翻, 世界太平,万家安宁。

    蒋含光给她发了很多条微信,也打了语音通话。

    小松回了她三个字:“我没事。”

    发送完这三个字,她瑟缩起来,紧紧抱住自己。把头埋在臂弯里,身体不断颤抖,她一遍遍无声地说着对不起,可不会有人听到她说了什么,也不会有人知道,她为什么说着三个字。

    “对不起,小松。”她咬着自己的拇指,默默地说。

    对不起,我曾经如此轻视你的生命。

    这一次她真的知道错了,她再也不会伤害自己,再也不会了。

    如果这是她生命最后的期限,她真的,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

    她颤抖着点开相册,这两年她手机里的照片多了起来,可她还是一下就找到了成州平发给她的那张合影。

    那张他们唯一的合影。

    在看到成州平脸的那个瞬间,空前的悲伤灭顶而来,席卷了她的整个世界。

    她害怕了。

    她牙齿不受控地打颤,小松咬住下嘴唇,强迫自己冷静,退出相册,点开拨号的界面。

    她的手指悬在半空中,无处可去。

    她想要拨打国内的电话,突然发现她不知道怎么往国内打电话。她来德国以后,没有往国内打过电话,而且现在大家联系都用微信,压根用不着打电话。

    小松擦掉眼泪,用谷歌搜索:往国内打电话。

    原来这么简单,在要拨打的手机号前面输入+86就可以了。

    她拨出了出国那天,成州平打给她的那个手机号。

    第一次拨出去,没过多久,因为信号原因而中断。

    她不死心,又拨出去一次,只是这一次无人接听。

    小松想到成州平可能正在做任务,她没再拨电话过去,而是打开了录音软件。

    她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她想给成州平说点什么,可是说些什么呢。

    他们分开太久了,以致于她根本无从开口。

    她暂停了录音,喝了口水,让自己静下来想了一想,然后重新开始录音。

    她对着手机,只简单地说了三个字。

    “成州平。”

    这三个字足够了,成州平听到,一定能懂。

    如果,成州平能听到的话。

    一礼拜前。

    高远飞突然联系了成州平。

    成州平当时正在给傅辉点烟,看到手机上来电显示“飞镖”两个字,吓得半死。

    他对傅辉一笑,说:“辉哥,我接个电话。”

    傅辉烦躁地挥了挥手,成州平走出KTV包厢,在楼道里大骂道:“又不是不给你还钱了,我让你宽限几天,你聋的吗?”

    过了一阵,他推门进去,跟傅辉和郭小猛说:“辉哥,猛哥,我有事出去一会儿。”

    包厢里的人都听到了他的话,郭小猛对傅辉摇摇头,说:“这人赌徒一个,天天在□□,裤衩都快赌没了。”

    傅辉吐了口烟说,“废人一个,别放在心上。找到小安了么?”

    郭小猛点头说:“找到了,客运站找到的,已经拦住她了,马上就带过来。”

    成州平带着电话走到消防道上,重新拨回去高远飞的手机号,接通后,他真没忍住骂了一句:“你他妈要害死我是吗?”

    高远飞沉声说:“昨天孙阳他们队里接到了报警电话,举报刘思佳父母家里有人制毒,昨晚上他们出警,在刘思佳老家地里发现大片罂粟,并且在她家开的豆腐作坊里发现了制毒工具,刘思佳的父母已经被控制了。”

    傅辉还不足以信任成州平,成州平并不知道这件事。

    他凝神细思,高远飞继续说:“孙阳查过了,打电话举报的人,是段萍。真是想不通,她图啥。”

    成州平缓慢而清晰地说:“她图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傅辉制毒的地点被查抄了,他这周要给伟伦出货,供不上货。”

    高远飞说:“你知道他们交易时间地点么?”

    成州平说:“现在不知道,有了动态,我会立马通知你。”

    迅速结束通话,成州平回了KTV包厢,他无所事事刷了会儿手机,没多久,几个男人抓着刘思佳近来。

    她因为挣扎,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一见到傅辉,就立马跪下来,说:“辉哥,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傅辉夹着烟,唇角扬起,“那你跑什么?”

    用刘思佳家的作坊制毒这件事,只有刘思佳知道,王庆川、郭小猛这些跟他最亲近的人都不知道。

    现在作坊被查抄了,傅辉自然就怀疑到是刘思佳这里泄露出去的。

    他站起来,走到刘思佳身边,抓起她头发,“说不说实话?”

    刘思佳拼命摇头否认:“辉哥,真的不是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跟了你这么多年了,你放过我吧。”

    “你说实话,我就放过你。”

    说完,他扯下刘思佳的裤子,拿烟头朝她腿心烫去。

    郭小猛机灵地拉着成州平离开包厢。

    在过道里,能听到ktv顾客千奇百怪的歌声,而刘思佳痛苦的喊叫声,被掩埋在这些糜烂的歌声里。

    郭小猛问成州平:“带烟了么?”

    成州平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递给他,又送去火,然后他自己也抽了一根。

    两个人靠在过道墙壁的合金板上,郭小猛疲惫地说:“现在伟伦那边要货要的紧,借了这女表子的福,咱们拿不出这么多货,辉哥打电话给伟伦说拖几天,那小越南佬,威胁辉哥说拿不出货 ,就报警一起死。”

    成州平弹了弹烟灰,说:“我和伟伦打过交道,的确不好招惹。”

    成州平他们回到包厢,刘思佳被打的满头是血。

    包厢里能砸的东西都被傅辉给砸了,电视、点歌机、烟灰缸、啤酒瓶...傅辉坐在一片狼藉里,大骂:“狗逼越南佬,威胁到老子头上了。”

    郭小猛看着地上的刘思佳,问傅辉:“辉哥,这女表子怎么处置?”

    傅辉说:“先关着,别让她跑出去。”

    郭小猛说:“刘锋,你送她回去。”

    傅辉摇头说:“阿猛,你把她送医院去,把她保险金先拿出来。”

    郭小猛说:“行,这事还真得我办,那待会儿让刘锋送你回家。”

    郭小猛带走刘思佳后,成州平站在傅辉面前,喊了声:“辉哥。”

    傅辉没有抬头看他,继续低头抽烟。天快亮的时候,傅辉说:“送我回去。”

    傅辉最近心力交瘁,路上睡了会儿,到了他别墅门口,成州平停下车,“辉哥,到了。”

    傅辉缓缓睁开眼,成州平下了车,给他打开车门。

    傅辉说:“行了,你回去吧。”

    成州平忽然说:“辉哥,我有个办法,不知道能不能让伟伦消停一阵。”

    傅辉抬眉:“你说。”

    “我和伟伦做过四次交易,现在我带货过去,他基本都不用验。咱们可以拿次一点的货滥竽充数,我去送货,他的货也是要立马出手的,他发现不了。”

    傅辉忽然停下步子,回头凝视着成州平。

    他对这人的了解,除了他跟闫立军混过以外,就三点:川子兄弟,进过戒毒所,赌徒。

    这三点中任何两点加起来,都不会让人怀疑他是个卧底警察。傅辉以前就是卧底警察,他非常清楚警队会派什么样的人出来,有前车之鉴,他们肯定不会派染毒的人来。

    他低头思索了一阵,问道:“你为什么想要送货?”

    成州平说:“这次佣金,我能拿百分之三十么。”

    傅辉想到今夜他在KTV借的那通电话,便问了句:“欠钱了?”

    成州平垂头不语。

    傅辉说:“这趟我要亲自见见伟伦,你跟我一起去。”

    成州平不解于傅辉的决定。他亲自去给伟伦送货,实在太冒险了。直到礼拜三,郭小猛给他发来这次交易的时间地点,然后让他开车去傅辉别墅。

    成州平把车停在傅辉的地下车库里,正好碰到郭小猛在从车上往下搬运一个纸箱,他腰突然闪了一下,立马把纸箱放地上,扶着腰。

    成州平跳下车,说:“猛哥,我来。”

    郭小猛扶着腰说:“这腰真不能乱用。”

    成州平双手抬起地上的箱子,那瞬间,他听到硬质塑料的碰撞声,其中夹杂着一些细微的金属声音。

    通过声音,他立刻辨别出来,这个纸箱里装着的是手/枪。

    一把手/枪的重量在700克至900克之间不等,这个箱子估摸有二十公斤重,也就是说,里面有至少有二十把手/枪。

    他反应过来,傅辉亲自去见伟伦,不是去亲自送货,而是要干掉伟伦。

    当初彭海东说过,傅辉这个人唯我独尊,现在他被伟伦威胁,一定无法忍受。

    他们交易的地点在荒山野村,伟伦那帮人又是偷渡过来的,到时候干倒他们,地下一埋,或者放把火一烧,压根不会有人知道。

    至于为什么让他跟着?

    万一东窗事发,总要有个出来顶罪的。

    交易时间是礼拜五晚上,现在已经礼拜三。

    成州平回到出租屋,立马打电话给高远飞。

    时间紧迫,他的语气坚定沉着:“傅辉极有可能要对伟伦进行报复,虽然交易时间是后天晚上,但根据过去对傅辉进行的抓捕失败的教训来看,他极有可能会在明晚就出发,提前进行埋伏。”

    高远飞说:“如果傅辉他们明晚出发,我们得更早赶过去,时间有点紧。”

    成州平说:“不用去交易地点。傅辉有武装,不排除越南人那边也有武装,如果我们在交易地点进行围剿,风险太高,最好能明天晚上直接在路上拦截傅辉。”

    高远飞很认可成州平的说法,在路上包抄,一来节约时间,二来减少不可控性。

    高远飞思考了一会儿,说:“你知道他们的路线么?”

    成州平说:“挂了电话我会给你发一份地图。明晚你们封锁去凭祥的高速国道,我会带他们走小路,你们直接在地图上做标记的小路埋伏。”

    时间紧张,高远飞说:“好,现在我就联系孙阳,通知交警。”

    高远飞和成州平合作了很多年,他们两个只谈工作,不会像刘文昌、老周那样,说一些无关紧要的私人话题。

    每次两人挂电话,高远飞都只会说“注意安全”,而成州平则淡淡回他一句“你也是”。

    但今天挂断电话去,有句话一直在高远飞的嗓子里往出冲。

    高远飞说:“成州平,你他妈可真行。”

    成州平轻笑:“你才知道么。”

    成州平的声音听起来非常轻松,这让高远飞觉得这次行动,他们一定能成功的。

    礼拜四早晨,成州平和傅辉一伙人去天怀寺捐了香火,拜了菩萨。寺里出来后,郭小猛拉住成州平说:“下午你准备一下,咱们今天凌晨就出发。”

    果然如成州平所料。

    成州平说:“怎么这么突然?”

    郭小猛说:“你好好开你的车,下午我和辉哥去拿货,你回去睡一觉,晚上好好开车。”

    成州平得了半天空闲,他坐上前往市区的公交,在公交车上联系孙阳。

    孙阳给他发了个地点,成州平下车,路边停着一辆绿色的出租车,出租车打了下喇叭。

    成州平走过去,拉开后座车门。

    开车的是孙阳,他说:“防弹衣在你脚下。”

    成州平弯腰捡起地上的纺织袋,从里面拿出防弹衣。

    他脱掉上身衣服,将防弹衣贴身穿上,然后再套上T恤。

    成州平穿防弹衣的动作,依然熟练迅速。

    在他穿防弹衣的功夫,孙阳说:“今晚高队带队,人员布置已经到位,到了地图上的三号地点,你立马下车。”

    说完,他递给成州平一只手/枪:“还记得怎么用吗?”

    成州平拿起手/枪,灵活地在手里打了转:“要不然我现场给你演示一下。”

    孙阳晦气地看了眼成州平,说道:“我说个不能外传的话,咱干这个,一直都很憋屈,今天晚上,能干死一个是一个。”

    孙阳常年目睹同事牺牲伤残,积郁已久,这次抓捕行动,让他彻底爆发了。

    他恶狠狠地说:“这个傅辉,这次要能让他跑,老子就不姓孙。”

    成州平开玩笑说:“不姓孙那跟我姓吧。”

    孙阳的情绪本来都快到顶了,被成州平这么一句突然打破氛围,他说:“你怎么还占我便宜呢。”

    成州平把手/枪放进冲锋衣里面,正色说:“放心,不会让你跟我姓的。”

    孙阳问:“你现在去哪?我拉你过去。”

    成州平说:“你把我送去中山广场吧。”

    孙阳说:“行,正好顺路。”

    在前往中山广场的路上,成州平一直在寻思着吃什么。

    他们警队的人口味都很轻贱,康师傅红烧牛肉面是他们的最爱,成州平对食物还真没有什么特殊的追求。

    于是他打开手机的点评软件,搜到排名第一的餐厅。

    下了车和孙阳分别,他直接去那家餐厅走去,餐厅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

    成州平就直接排队等待了起来,在那人头攒动的队伍里,他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他穿着和其它人一样的T恤,牛仔裤,发灰的运动鞋,只是大千世界的其中一员。

    而身上那件黑色冲锋衣,才让他稍稍感到自己与众不同。

    餐厅的饭菜不虚一小时的等待,成州平吃罢,去公园转了一圈,然后去了银行。

    从银行出来,下午四点。

    附近的幼儿园刚放学,整个广场上都是闹腾的小孩,在夏天的时候,他们身上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哭起来的时候惹人烦,笑起来的时候又惹人爱。

    成州平坐在喷泉旁边,拨通老周的电话。

    老周很快就接通了。

    高远飞已经第一时间把他们的进度同步给了刘文昌他们。

    老周说:“你现在在哪?”

    成州平在哪,其实无所谓。

    他说:“我刚给你打了二十万,是这两年拿的黑钱,十万上交,剩下十万,你帮我送回老家。”

    老周缄默了一阵,他知道成州平明天晚上要出勤,不能分心,便没把他爷爷去世的消息告诉他。

    老周被感动了,说实话,就算成州平自己拿了这些钱,他们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得意地说:“你小子算是有良心,没独吞。”

    在成州平不远的前方,两个穿校服的初中生背着滑板过来,男孩帮女孩穿上护具,女孩站上滑板,男孩一直扶着她。

    成州平看了眼他们仍在花园脚下的那两个书包,一黄一蓝,一看就知道他们是逃课出来的。

    他盯着那两个挨在一起的书包,好似被吸引,一直注视着他们。

    最后,成州平低下了头,他看着自己的手腕,轻声说:“老周,我的抚恤金是给李犹松的。”

    作者有话说:

    明天更一章快6000字的大肥章,14号肯定能完

    第 77 章

    听完成州平的话, 老周立马变脸了。

    成州平是他骂大的,整个警队没人比他更了解他。

    老周喝了口茶,茶水索然无味。他一字一顿地说:“我不要你给队里争光, 你给我毫发无损地回来。”

    “我回不去了。”成州平淡笑了声,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 身后的喷泉突然喷涌而出,他的头发被溅湿了。

    成州平站起来, 回头看着喷泉最高处。喷泉喷出的水汽在空中漂浮着,阳光穿入水汽,折射出一道缥缈的彩虹。

    老周说:“有什么事,我和刘队都能给你解决。”

    “老周。”成州平的声音听起来, 出奇冷静, “前段时间郭小猛的酒吧有人闹事,我受了点伤, 他们带我去了一个没牌照的小诊所,给我打了吗啡,先后注射了三次。”

    广场上的人越来越多, 越来越吵,成州平从未觉得世界如此安静。

    老周哽咽说:“我们不会不管你的,成州平, 你回来, 我跟上面汇报你的情况, 给你转岗。”

    成州平笑了笑, 他对老周说:“老周,我爸妈都是吸毒的, 我能走到这一步, 我很幸运, 我也真的为自己骄傲。”

    老周想说,他也为他骄傲,不是因为他挣脱了原本的命运,而是因为,他真的是一名好警察。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成州平就结束了这通电话。

    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

    今晚的安排,是傅辉单独坐一辆车。

    要抓捕傅辉,他必须想办法和傅辉坐同一辆车。

    他要在出发之前搞定傅辉的司机。

    傅辉的司机叫阿坤,也是傅辉老家人。成州平回造纸厂,宿舍没人,他打电话给阿坤,问:“来吃火锅么。”

    吃饭一向是国之大事,阿坤一听有火锅,自然就来了。

    这一趟是去干架的,警察紧张,贼更紧张。

    阿坤来之前,成州平朝吸粉室友的床上扔了两包□□。

    毒贩一般图财,为了避免麻烦,不让手下人碰□□。但傅辉不一样,他要这些人对他绝对忠诚,他身边人,几乎都被他用毒品控制了。

    没有一个瘾君子看到□□会置之不理的。

    因为晚上要开车,不能喝酒,阿坤喝了口可乐,对着火锅的滚滚热气说:“妈的,就差口茅台了。”

    成州平说:“有比茅台更爽的,试试不?”

    阿坤睁大眼:“有什么刺激的么?”

    成州平打电话,叫来一个媛交妹。

    阿坤知道他们是贩毒的,干的是有今天没明天的事,这趟也不知道是什么结果,比起帮老板挣大钱,他心思更多地放在及时行乐上。

    他看着清纯可人的媛交妹,两眼放光,对成州平说:“刘锋,能我先来么?”

    成州平站起来,说:“你动作快点。”

    成州平套上冲锋衣出门了,把媛交妹和白/粉留给阿坤。

    他也没别的地方可去,便走去了旁边的荒地。成州平一边漫无目的地踱步,一边抽烟,他在思考着他们的目标人物。

    傅辉。

    一个警察出身的毒瘤。

    傅辉团伙内部人员除了川子,全是他老家人。

    走到这一步,他不会轻信任何一个人。

    这会儿天色已经转黑,成州平眺望远处的公路,路灯一排一排,灯光连成一片温柔的淡黄色,比月光还要动人。

    他回想起他第一次见小松,送她回家,她家门口那条路也有好多路灯,数都数不清。

    当时他急着回去打牌,一心只想赶快走到头,将她送回家里。

    倘若时光能倒流,他希望那条路上的路灯再多一点,那条路再长一点。

    成州平一直走到一个水沟前,他从口袋里拿出枪,拆了子弹。把枪丢进水沟以后,他用脚尖挖了一个坑,把子弹丢进去,随后踢了一脚土,埋住子弹。

    最后,他脱掉了身上的防弹衣,扔进了垃圾堆里。

    当初来广西,他穿着的是这件冲锋衣,今天要结束这一切,他仍然穿着这件冲锋衣。

    有它在身上,成州平就感觉自己是被保护的。

    快十点的时候,成州平被郭小猛叫到造纸厂的总经理办公室。他推门进去,屋子里站了近二十来号人,黑压压一片。

    成州平听到一声惨叫,他仰头,视线越过人群,看到阿坤傅辉举着椅子往阿坤头上砸。

    “不知轻重的玩意儿。”傅辉脚踩向阿坤的腿。

    郭小猛在旁劝:“辉哥,阿坤还要开车呢,你下手轻点。”

    傅辉说:“开你妈逼的车,这种时候你他妈管不住嘴,让你给老子吸。”

    他一下下踩着阿坤的肚子。

    傅辉仍然保持着当警察时候的作风,平时不管你怎么样,有了任务,必须一心一意服务于任务。

    阿坤在出发之前没忍住吸粉,可想而知傅辉会勃然大怒。

    郭小猛看这架势,阿坤肯定是不能给傅辉开车了。

    他自己也想晚上在车上休息,不想开车,于是问一屋子人:“你们今晚谁给辉哥开车?”

    看了阿坤的惨状,其他人多少有点恐慌,还没反应过来情况。

    “我来吧。”成州平站出来。

    郭小猛说:“那谁开货车啊?”

    成州平说:“我下铺小超,他以前也跟川哥干的,我喊他来开货车。”

    郭小猛正在思考,傅辉朝阿坤头上踹了一脚,“行,就你了。”

    不论是警察还是毒贩,任何人,都会更欣赏胆大的人。

    到了凌晨,他们开始准备出发。此行一共四辆车,一辆押货的小货车,两辆装载刀棍的面包车,还有一辆专门载傅辉的轿车。

    安全起见,傅辉的车在最后。

    面包车开到办公室门口,郭小猛从柜子里拉出装着枪的带子,站在门口挨个发枪。

    成州平和傅辉是要最后上车的,郭小猛发完枪,两辆面包车开走。

    成州平说:“我去开车。”

    郭小猛说,“你先待这儿,我去取车。”

    在郭小猛去取车的时候,傅辉从柜子里拿出防弹衣,穿在身上。

    他狼鹰似的眼睛盯着成州平,问道:“刚才他们都不愿意给我开车,你怎么抢着往前冲啊?”

    “辉哥,您是大人物,我想以后跟您混。”

    傅辉张狂地笑道:“你这话说的没错,辉哥我真的是个大人物。”

    话音刚落,郭小猛开着一辆黑色轿车过来,成州平透过窗子看了眼车牌,是粤字打头的。

    这么大的行动,傅辉当然不会开自己的车。

    郭小猛进来,成州平问他:“走么?”

    郭小猛说:“别急,先检查。”

    成州平露出一脸困惑的样子。

    郭小猛说:“给辉哥开车,都得检查,衣服拉链拉开。”

    成州平拉开冲锋衣拉链,双手摊开。

    郭小猛在他身上上下搜寻,对傅辉摇了摇头。

    傅辉示意他继续。

    郭小猛说:“脱了看。”

    成州平将冲锋衣脱下,再这个瞬间,他原本可以更利落一点。但这件衣服是小松送他的,他不舍得将它随手扔下。

    成州平脱下冲锋衣,对折了一下,搭在沙发背上。

    然后他脱掉T恤、背心、裤子,扔地上。

    他朝郭小猛挑了下眉,“还脱不?”

    郭小猛瞥了眼他的四角裤处鼓胀地方,漏齿一笑,“再脱就耍流氓了。”

    成州平穿上衣服,郭小猛把最后一把枪发给他,说:“万一点儿背碰到警察,跑不掉了就开枪,打死一个都算咱们赚了。”

    傅辉坐在后座,郭小猛坐副驾,成州平开车。

    他系上安全带,傅辉突然说,“手机放支架上。”

    成州平透过后视镜和傅辉对视了眼。

    傅辉说:“这车导航好久没更新了,你不用手机导航么?”

    成州平照做了。

    今晚出任务,警队人肯定不会给他打电话,所以他没什么可担心的。

    他们一路顺利地上了银百高速,到了靖西境内的合那高速入口,突然堵起了车。

    一个交警拿着喇叭在路边喊:“前方发生重大车祸,请大家绕路而行。”

    睡梦里的郭小猛惊醒过来,骂了句“妈的”。

    倒是傅辉一派淡定,“行了,通知其他车,都走国道。”

    因为高速被封,所有的车都去走国道了,货车走在了前面,远远领先其它车。

    国道上,是警方的第一道障。

    为了分散傅辉团伙的力量,在押毒的货车上了国道后,几辆警车突然停在路中间,几个警察下来,开始挨个检查后备箱。

    前面几辆面包车慌了,郭小猛接到前方司机的电话,他也拿不定主意,回头看傅辉。

    这个时候,傅辉也接到了电话。

    打来电话的是伟伦,伟伦在电话里提醒他,明天的货给不齐,就把他的手机号和交易证据直接暴露给警察。

    伟伦是傅辉当警察时抓过的毒贩。

    闫立军出事后,傅辉的毒品没了销路,他急着搞钱移民,就亲自去找了伟伦。

    傅辉这人非常自傲,被自己抓过的小毒贩威胁,他肯定咽不下这口气,一心想打爆对方的头。

    挂断电话,他问郭小猛,“还有别的路吗?”

    郭小猛和这一窝混混,都是傅辉老家人,北方来的,不认这边的路。

    郭小猛为难说:“辉哥,我也不跑长途啊。”

    成州平忽然开口,“我上次去给伟伦送货,情况和今天差不多,我就走了一条小路,那条路都快废了,不可能有警察。”

    他说完,在导航上搜出那条路,还把手机递给傅辉看。

    傅辉说:“就走这条路。”

    靖西境内有一条因山体滑坡而废弃的边境公路,一路都是喀斯特地貌,高山密林,适合埋伏。

    成州平说:“要不然咱们走前面,给后面兄弟带路。”

    傅辉还在气头上,他“嗯”了声,郭小猛说:“我给其他车打个电话,让他们跟后面。”

    成州平按照计划把傅辉引到设好埋伏的路上,但车开着开着,后面车给打来电话,郭小猛直接开了外放。

    “猛哥,我们后面有辆白色奇瑞一直跟着,不会是警察吧。”

    成州平的心脏忽然紧缩,他想警方不可能这么蠢地跟踪他们吧。

    傅辉说:“让兄弟们把车停路边,看那车往哪儿去。”

    一伙人停了车,没多久,白色奇瑞超过他们,一路向前。

    郭小猛松了口气,“看来也是走这条道去凭祥的,刘锋,你找路能力不错啊。”

    成州平还是觉得奇怪,这条路是他亲自踩过点的,孙阳也说埋伏的时候,没有见过一辆车路过,不可能今晚会有车经过。

    但不论那辆白色奇瑞的目的是什么,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傅辉。

    成州平继续平稳地向前开,他余光看向导航,距离第一个埋伏点只有不到三公里。

    这时傅辉突然说了声,“阿猛,你给货车那边打个电话,让他们出了国道找个地方等咱们。”

    郭小猛打了个哈欠,拨通跟货车的强子手机。

    手机响了好几下也没接通,郭小猛以为对方睡觉呢,又打了一遍,还是无人接听。

    傅辉最先反应过来,他突然大吼:“掉头!”

    郭小猛愣着说:“辉哥,八成是睡觉呢,我给司机再打一个。”

    在郭小猛开口的同时,成州平将油门一脚踩到底。

    他目光坚定而平静地看着前方无垠的黑暗。

    傅辉是干过警察的,在联系不到运毒货车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就是他们被抓了,他凭着多年缉毒和贩毒的经验,立马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今天的一切,都是被设计好的。

    郭小猛是傅辉亲戚,傅辉看着他长大,不可能是郭小猛出卖他。

    那么这辆车上,还剩一个人了。

    线人?不。

    线人贪生怕死,拿了线索就立马抽身了。

    仇人?不可能,他傅辉的仇人要么被警察干倒,要么被他干倒。

    剩下那种可能,便是唯一答案。

    卧底警察。

    一个不惜吸毒也要接近他的卧底警察。

    傅辉迅速拔枪,可成州平比他还快,他在踩油门那一瞬间,左手持方向盘,右手掏枪,打穿了郭小猛的太阳穴。

    他扭身和傅辉互相拿枪指着彼此,脚仍然踩着油门。

    傅辉开枪,成州平指定开枪。所以他不敢轻举妄动。

    “你就算把我人头拿走了,警队能给你几个钱?我那时候几千,你们现在应该涨了吧,买得起房么?娶得起老婆么?”

    傅辉当年也是专业素质出众的警察,谈判技巧一流。

    可成州平不为所动,他求的,从来不是这些。

    后面的车不知道前面发生的情况,见傅辉的车突然冲了出去,他们也跟着加速。

    傅辉看准成州平此时一心二用,既要踩油门,又要拿枪对着他,他忽然抱头矮身,在极短的时间里,朝成州平腿上打了一枪。

    山石如兽,夜风嘶吼。

    夜空中,闪起红光,数辆警车从周围的密林冲出来,将他们前后包抄。

    警车上传来警察喊话,傅辉□□说:“操你妈的。”

    后面两辆面包车上的混混持枪棍下来,无视警察的喊话,直接开枪。

    囚徒心态,自己活不了,就拉别人一起死。

    傅辉突然扑过来抢方向盘,打算开车撞死警察,成州平死死守方向盘,不让他操控,傅辉泄愤地朝成州平肩上打了两枪,“你能耐啊。”

    成州平他的骨肉被子弹射穿,剧痛令他不得不松开方向盘,傅辉抱住他的头,对着车外面围剿他的警察叫嚣:“你们开枪啊!我打死他!”

    有人质在,警方是不可能开枪的。

    外面的警察深谙这点,傅辉深谙这点。

    当然,成州平也深谙这一点。

    在傅辉挟持他的时候,他突然抓起方向盘,往一旁的山沟疾驰而去。

    傅辉没料到,成州平根本不怕死。

    瞬间车内翻天覆地,成州平紧紧抓住拉手,他朝着傅辉开了好几枪。

    傅辉也开了两枪,一枪打在车顶上,一枪打在了车窗上,车子陷进淤泥里,傅辉直接被卡在了后座。

    爆裂的车窗玻璃扎破了傅辉的眼睛,他身中三枪,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死去。

    成州平腿上、肩上、腹部都中枪了。

    他的手已经失去了最后的力气,压根无法从车里出去。他躺在郭小猛的尸体上,安静地感受着鲜血从他体内流出。

    车翻了,里面的一些杂物都滚落在了地上,成州平的手机掉到了副驾旁边的夹缝里。

    他被黑暗与死亡包围,周遭的空气好像停止了流动,这一刻,好像是他生命里最宁静的时刻。

    成州平捂着腹部的血。他的冲锋衣被打穿了,这件衣服防水性能出奇地好,血液无法停留在衣服面料上,于是都流在了他手上。

    他的手上全是血。

    成州平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但是他想,现在可以休息了。

    他没有辜负当年救他的警察,没有辜负他的爷爷,没有辜负李长青、老周、刘文昌他们。

    他唯一辜负的,亏欠的,只有李犹松。

    他的手没有任何力气,可他努力地去够他的手机。

    车里很黑,他什么都看不到,那只手无力地寻找着。

    也许是出于某种私心,他始终没有找到手机。因为只要找不到手机,他就有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不去和她告别。

    毕竟,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还能说什么。

    就在成州平终于决定放弃之际,座椅的夹缝里,发出一道冷白色的光,幽静的车厢里,那一道光,格外刺目。

    成州平看到了他手机屏幕。

    他的手机屏保是小松出国前发给他的日照金山。

    来电的时候,手机屏幕会骤然亮起,犹如日光打上雪山的那个瞬间。

    他的视线并无法完全看到那个来电号码,他只看到了开头几个数字和归属地,

    这个号码的区号和属地,他全都不认识。

    但成州平知道,是她。

    在他的计划里,也许,这里就是他一生的终点。

    他没有活着回去的打算。

    他染毒上毒瘾,不能再缉毒了,他也没法再和小松在一起了。

    他更不能成为傅辉那样的人,成为那些瘾君子。

    把生命留在这时刻,已经是他最好的结局。

    可是这一通电话,它如同命运的垂怜,如同神明的光辉,如同那一场日照金山,重新点亮他已经枯竭的生命。

    在成州平的体内,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求生欲。

    他知道他可以的,他的脾脏没有被打穿,只要他能从车里出去,得到救治,他就会没事。

    等他好了,他就去接她回家。

    他一定能给她一个家,一个完完整整的家。

    她想做的事,他会无条件支持她,陪伴她。

    只要她愿意。

    绝境之中,成州平迸发空前的力量,靠着单边腿脚的力量爬到车的另一侧,推开已经变形的车门,从车身上翻下去。

    他手紧紧握着枪,艰难地站起来,试图加入战斗中。

    就在他走上公路的时刻,一辆无人注意过的白色奇瑞,从田间冲出来,向他撞来。

    那辆白色奇瑞要撞死他,成州平被撞抛起来的那一瞬间,大脑是懵的。事实上,在那一刹那,他连痛都感受不到,大脑一片空白。

    直到落下的时候,粉身碎骨的剧痛铺盖而来。

    成州平倒在血泊里,他甚至来不及去反应这一切。

    在他意识残存的瞬间,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成州平,德钦在藏语里的意思是极乐太平,我们去了德钦,以后都会很好的。”

    “成州平,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会看到日照金山么?”

    “因为它知道,我和成州平,都是执着的人,它要是不来,我和成州平谁都不会走。”

    成州平,如果听到有人喊你名字,千万别回应。

    而那天她呼唤他名字的时候,他不小心回应了她。

    他的人生因此圆满。

    第 78 章

    那辆白色奇瑞后退几米, 打算向成州平二次碾压而过的时候,高远飞一枪打爆了她的车胎。

    他们有充足的支援,傅辉一死, 只剩蛇鼠之辈。

    死的死,降的降。

    警察从白色奇瑞上押下来一个女人, 铐着手铐带到高远飞面前,那张脸, 给了高远飞巨大的冲击。

    “段萍?”

    这个饱经风霜的女人,尖锐地大喊:“刘锋是叛徒,他害死了闫哥!他死不足惜!菩萨也救不活他!”

    高远飞怜悯地看了她一眼。

    他已经没必要和她说什么了,便让人把这个疯女人和其它人一起带上警车。

    成州平被送到靖西市内的医院。

    急救手术, 要家属签字。高远飞焦头烂额, 他打通老周电话。

    老周老来坚强,对着电话说:“他爷爷前几天刚没, 剩下的亲戚都不认他。他没家人,警队就是他的家。”

    最后由孙阳,这个和他既不是亲朋好友, 也不是同事的人,在手术通知单上签了字。

    第一次手术后,成州平昏迷不醒, 经过长达半个月的救治, 生命体征才终于稳定, 然后转院至南宁, 三个月的时间,他经历了四次开颅手术。

    这三个月的第一个月, 是老周飞过来照顾他的, 但他们队里实在缺人手, 老周必须回到工作岗位上,只能警队出钱请护理。

    老周离开南宁当天,孙阳送老周去机场,把老周送到机场,孙阳请他吃了碗牛肉粉。

    吃饭的时候,孙阳问老周:“成州平有对象么?这种时候,还是有个亲人在身边好。”

    老周本来想点头,又摇了摇头,“他这些年一直卧底在毒贩身边,找对象的时间都没有。”

    孙阳说:“哎,可惜了。”

    过安检的一路上,老周一直在想事情。

    是不是当初换个人去闫立军身边卧底,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可是换谁呢。

    警队除了成州平,谁不是有爹有妈。

    一无所有的人,才会一往无前。

    在登机前,老周思前想后,最终给小松打了一通微信电话,可对方没有接听。

    他又想,是啊,人家凭什么接你电话呢。

    飞机落地后,老周没有看到小松给他回任何微信,就不再想这件事了。

    世界这么广阔,人人都说它是原野,可无人愿意离开自己的轨道。

    在一万多公里以外的几内亚。

    小松和老朱被诊断不是埃博拉,而是另外一种疟疾后,就被送往医疗点进行集中治疗了。

    九月十号,她和老朱同时康复。

    但他们前行的方向不同。老朱要回到村里继续进行援非工作,小松则是要前往首都的机场,回海德堡读书。

    小松敬佩老朱这样的人。虽然他来非洲的目的,只是为了钱,可他所做的事情,值得尊敬。

    分别前,她把自己手上的红手绳送给了老朱:“你一定要你平安健康地回国。”

    老朱感动道:“早知道我当初就生个闺女了。”

    小松和另一波人直接被大巴送去首都的机场。

    她虽然是跟队来的,但因为感染疟疾,没能赶上他们回校的时候。她的机票在明天,小松打算直接在机场过夜了。

    她抢了张椅子坐下,手机开始响个不停。

    医疗点没有信号,离开村庄,她的手机才渐渐有了信号。可是,知道她来非洲的人寥寥无几,她没有要必须要报平安的存在。

    直到有人给她打电话,她才打开了手机。

    好家伙,微信要炸了。

    是蒋含光给她发来的视频通话。

    在这通视频通话之前,他已经给她发了五十三条微信了。

    小松点了一下绿色的接听按钮,手机屏幕上,出现蒋含光的容颜。

    她在非洲呆了两个多月,再看蒋含光那张脸,既惊为天人,又和蔼可亲。

    小松立马发现他的背景很熟悉。

    “你在哪里?”她开口问。

    蒋含光说:“你要不然回头看看?”

    小松放下手机,一回头,看到真人版蒋含光穿着一身熨帖的白衬衣,站在一片光明里。

    比起肤色日渐本土化的她,蒋含光白到发光。

    她呆若木鸡:“你怎么会在...”

    话没说完,蒋含光已经抱住了她:“Welcome back!My brave queen.”

    这个紧实的拥抱,才让小松的心真正踏实下来。她感受到一丝生活的实感,便也热情地回抱了蒋含光。

    她微笑着想,原来这就是希望。

    只要我们都还存在,今生今世,总会相逢。

    蒋含光把她送到法兰克福的机场,因为公司的事立马转机回了巴塞尔。

    机场告别时,蒋含光惋惜地说:“该死的工作,让我不能送你最后一程。”

    小松拍了拍他的肩,“等你最后一程的时候,我会尽量去送你。”

    他再次给了小松一个拥抱。

    小松能感受到他没有说出口的情感。

    她不想挥霍别人的感情,这样对所有人来说,都不公平。

    于是她诚实也残忍地告诉他:“毕业后我会回国,我没有留在这里的打算。”

    “小松,我真的很佩服你。”

    “是么。”

    “在经历这么多以后,你还可以这么天真。”

    漫长的旅途过后,小松身心俱疲,无力去猜测他话语背后的含义。

    “天真的小姑娘,希望你能早日明白,能陪你走向王座的,是和你并肩作战的人,你不该让别人坐享其成。”

    让小松听懂他的言外之意,实属为难她了。

    小松道:“听不懂。”

    蒋含光敲了一记她的脑门,“你还年轻,慢慢领悟吧。”

    小松回到学校,就立马投身实验室。

    与死亡擦肩而过,无非令她比以前更加勇敢,更加从容。她回校一周后,赶上了小组的进度,才开始清理手机里的信息。

    她无意发现老周给她打过微信电话,小松本来想回电话的,但一想,现在国内正是晚上,她就发了一条微信询问老周发生了什么。

    十八个小时后,老周回了她一条:没事,闲来问候,从非洲回来了吗?

    她怕老周担心,更怕消息传到龚琴那里,于是也没有告诉老周自己疑似感染埃博拉,然后被确诊疟疾的事。

    小松只告诉他自己被晒黑了。

    在最后,她仍然试图从老周那里寻找成州平的近况。

    老周不能告诉她成州平现在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他回复:“一切都好。”

    便是这样一句,一切都好,对小松来说,已经足够。

    中国学生的博士阶段,几乎都在实验室里度过。

    一年平静地过去,眼看毕业在望,为了能够按时毕业,别人放圣诞假的时候,小松哪儿也没去,就在公寓改论文。

    她的西班牙室友回国了,公寓只有她一人,晚上她啃了两个小时文献,抬头,只见窗外雪花飘飞。

    白雪让这个城市更加远离尘嚣,小松合上电脑,穿上羽绒服和靴子,去了一趟圣诞市集。灯光精致的广场上,人潮拥挤。

    小松在排队买可丽饼的时候,收到了一条久违的微信消息。

    王加。

    自从王加研究生出国以后,她们再也没联络过。小松不看朋友圈,不关注别人的生活,她也不知道王加现在在做什么。

    她给小松发的是一个表情包,紧接着,又发来一条文字信息。

    “我元旦要去海德堡,见面吗?”

    时间过去这么久,小松早忘记了当初王加和宋泽的事情。不谈宋泽,她单方面还是很欣赏王加的,不但有野心,还有行动力,王加绝对是靠自己能力改变了命运,这样的女孩,可以讨厌她,却不能不佩服她。

    小松想到他们好久没见了,自己假期也没别的安排,就答应了王加。

    12月29号下午,王加才告诉她晚上有个跨年派对,由她主办。

    她去年博士毕业,拿了经济学和艺术史双学位,之后谈了一个英国男朋友,对方是金融公司高管。

    王加现在不再为钱发愁,她工作是为了追求梦想,毕业后开始做起了独立策展人。

    她这次来海德堡,是为了和当地艺术家洽谈项目,所以晚上这场派对邀请了很多当地艺术家。

    小松已经答应她了,她不想失约,晚上开跨年派对的地方在她公寓附近的一个酒吧,她打算去转一圈就回来。

    派对在十点开始,小松十点二十过去,那里气氛已经热火朝天了。欧洲人热闹起来也不管彼此认不认识,都算朋友,除了王加,小松还发现了几个自己专业的外国同学。

    王加穿着一件亮片包臀裙从人群走出,可谓是艳光四射。

    小松记得她高中时候虽然土,可是五官非常明艳,有时候王加给她讲题,她也会觉得王加真的很漂亮。

    小松脱下羽绒服,王加给了她一个热切的拥抱,“小松,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小松说。

    王加亲密地揽着小松,把她介绍给派对上的朋友们。

    小松大声说:“你这里太吵了,我待一会儿就走。”

    王加惊奇地说:“你都不参加Party吗?”

    小松摇头说:“我不喜欢这种环境。”

    王加也不强人所难,她拉着小松的手,“咱们去二楼,吃完蛋糕再走。”

    小松上一顿是下午四点吃的,本来不是很饿,但听到蛋糕两个字,就莫名饿了起来。

    她跟着王加上了二楼,比起群魔乱舞的一楼,二楼静谧许多,一个留着大胡子的男人在拉大提琴,小松跟着欣赏了一会儿,大提琴结束,大家有说有笑,王加走过去,和那群人挨个拥吻。

    她跟小松介绍说:“我们都是一个圈子里的,玩艺术的人都很好相处。”

    小松开玩笑说:“我们玩手术刀的不好相处么?”

    王加说:“也好相处,就是没有必要的话,还是尽量不要相处。”

    王加招呼小松在沙发上坐下,小松的饥饿感不断上升,但是在座的没人拿蛋糕,看着那个完完整整的圆形蛋糕,她不好意思做第一个破坏它的人。

    刚才拉大提琴的胡子男站起来,他从一扇小门进去,过了一会儿,拿出装糖果的铁盒,走回位置。他打开那个盒子,里面装着各种烟草,粉末。

    他从纸盒里抽出滤纸,笨拙的大手将粉末撒在纸上卷起,传递给王加。

    王加将那个白色的纸卷递向小松的面前。

    “你试过没?”

    小松看着那个白色的纸卷,它是半透明的,能看清楚里面白色颗粒的痕迹。在烛光照射下,它像阳光下的雪花,散发着暖融融的光泽。

    可是雪会消融,它永远不会。它会留在人间,让人心腐烂。

    小松面上出现了一种很奇怪的笑容,她对着王加摇了摇头,手却将白色纸卷接了过来。

    背后一个女孩热情地说:“Try it! You will love it to death.”

    小松盯着白色纸卷,随着她双手摩挲的动作,透过那一层薄薄的白色纸膜,她能感受到里面细腻的颗粒在流动。

    王加以为她是害怕,于是说:“老外都抽这个,没这玩意儿,我真熬不到博士毕业,你试试,很解压的,有钱人都抽这个,只是国内管的实在太严了。”

    小松望着手中的白色纸卷,轻轻笑了。

    当所有人都说它是正确的时候,你还有什么理由,认为它是错的。

    作者有话说:

    久等

    第 79 章

    在一双双雀跃的目光注视之下, 小松忽将那白色纸卷丢进桌子上的巧克力面包里,纸卷散开,白色粉末落在蛋糕的黑色淋面上, 好像一层糖霜。

    她抬起蛋糕,没有丝毫停顿, 将蛋糕砸向王加的脸。

    在屋里老外的惊呼声中,小松边穿衣服边离开这个吵闹的酒吧。

    她走入风雪里, 王加反应了很久,她猛然站起来,顾不得擦去脸上的巧克力,冲下楼, 追了出去, 在街头大吼:“李犹松,你他妈见不得人比你好是不是?”

    小松也停下步子, 她站在街头,回头看着王加,面无表情地质问她:“你吸毒, 就是比我好了是么?”

    王加莫名其妙被砸了一头蛋糕,她气势汹汹向小松冲来,正要动手打小松, 小松已经一个巴掌扇出去了。

    王加被她打蒙了, 她大吼道:“李犹松, 你是有神经病吧?你凭什么打我?”

    小松不想和她在街头纠缠, 她回头匆匆走了两步,一只狗飞快地从她脚下跑过, 她被迫停下来。

    雪花无休止地飘落, 古老的石板路被白雪覆盖。

    无暇的白色深深刺痛了她, 她所有的不理解,所有的愤怒,都在这一瞬间涌入心头,冲毁了她的理智。

    她回头对着马路对面的王加,用尽全部力气嘶吼起来——

    “就凭我爸是为了救你们这些人牺牲的!”

    雪花安静地落在小松的身上。

    王加只知道小松家里条件很好,她一直猜测小松父亲的身份,各种可能性都猜过了。

    她被小松的嘶吼吓住了,步步退缩,最后落荒而逃,回到温暖的酒吧里。

    小松蹲在马路边上,大声哭了起来。

    新年,雪夜,无人听闻,可她最后还是站起来了,她吸了吸冻得通红的鼻子,扬起下巴,迎着风雪走回宿舍。

    ...

    小松打王加那天,有她同专业的同学在场。他们私下把这件事告诉了小松的老板,小松老板对她的精神状态表示堪忧,强行给她放了一个月的假。

    她没有跟老板解释自己的情况,而是欣然接受了这个假期。

    她很少给自己放假,来欧洲三年,除了德国境内和非洲,只去过蒋含光家。

    她回公寓后,西班牙室友刚旅行回来,小松看了她三秒,决定前往西班牙旅行。

    她的旅行从西班牙南部开始,在最后一周来到了巴塞罗那。

    她一路都在偏远城镇玩,华人很少,到了巴塞罗那去华人街换欧元的时候,才意识到明天就是农历新年了。

    国内除夕这天,她在酒店睡到中午十二点,醒来和林广文、李永青分别进行了短暂的通话,点了一份中餐面条吃了后,才正式开始今天的行程。

    她的计划是今天去看享誉世界的圣家堂。

    在这样宏伟而独特的建筑面前,任何文化背景、宗教信仰的人,都会被震撼。

    小松站在门口,拿出手机拍下一张照片。在她仰头辨认里面上的受难雕塑时,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小松翻开手机,看到屏幕上的微信电话,向后退到人潮之外,沿着教堂信步而行。

    给她打微信电话的,是老周。

    七个小时前,北京时间下午三点。

    老周从队里忙完年底的案头工作,换了便服,开车前往戒毒所。

    戒毒所大楼前也挂了两个巨大的红灯笼,门口贴了春联。老周提前和戒毒所的人打了招呼,他来的时候,成州平已经在楼下等他了。

    成州平穿着他那件万年不变的黑色冲锋衣,因为之前做手术的缘故,他剃光了头,头上的疤还没落,他就一直保持着劳改犯发型。

    一米八三的人,现在体重只剩一百一十斤,更有两个警员在不远处盯着他,老周一看这画面,就乐呵地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打算等成州平满血复活以后给他看。

    老周打响喇叭,成州平抬头看到他的车,径直走了过来,拉开车门坐在副座。

    老周摸了摸他后脑勺,笑道:“这么帅的劳改犯,不愧是我们队里出来的。”

    开颅手术后,成州平说话一直很慢,因为戒毒,语速变得更慢,可他努力把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楚——

    “滚。”

    老周说:“有啥想吃的不?”

    成州平问道老周车上的烟味,他很怀念烟草的滋味,开口问老周要烟的时候,还是忍住了。

    “没有。”

    “行,那回去下饺子。”

    “你又不和家人一起过年?”

    “嗯。”

    老周转头看了眼他身上的黑色冲锋衣,“去商场买件过年穿的衣服吧,我看你这衣服,都快长你身上了。”

    成州平在那场车祸后,变得异常迷信。他坚持认为是这身黑色冲锋衣保护了他,搞得警队现在人手一件黑色冲锋衣。

    成州平说:“不用了。我现在就想有个能睡觉的地方。”

    老周是特地接他出来过年的,所以今天一切以成州平的意见优先。

    到了老周家里,成州平倒头就在沙发上睡过去了,老周去卧室换衣服,结果衣服换了一般,自己也趴在床上睡着了。

    老周睡到九点才醒,他隐隐约约听到外面有人说话,到客厅一看,成州平正在面无表情地盯着电视屏幕上的春晚。

    老周加入了春晚观众席。和成州平始终面无表情不同,老周被小品逗得笑出了眼泪。

    笑着笑着,他笑饿了,对成州平说:“我去下饺子。”

    成州平换了几个台,发现今天晚上每个台都是春晚。

    吃完饺子,成州平去厨房洗碗。老周偷偷看了眼他的背影,心酸了起来。

    他想到成州平刚来警队时,多么意气风发,现在他长大了,没有像他们担心的那样走歪路,却开始沉默寡言。

    成州平洗完碗回来,朝老周腿上踢了脚,“让我过去。”

    老周站起来让他坐回沙发里面的位置,两人又看了会儿电视,老周突然说:“要不然,给小松打个电话吧。”

    成州平很久没有听到小松的名字,再次听到,他第一反应竟然是恐慌。

    他恐慌这只是他的一场梦,梦醒了,他又要变回刘锋。

    老周打开微信,从通讯录里找到小松的头像。

    成州平瞥了眼他手机,淡淡道:“你有她微信?”

    老周说:“对啊,早就加了,你没有吗?”

    他没有。

    成州平说:“算了。”

    老周给他翻了个白眼,“过了这村没这店,打不打?”

    因为说话困难,成州平尽量不说话,他摇了摇头。

    老周心理骂活该打一辈子光棍。他拿着手机,走到客厅里,还是给小松发送了微信电话。

    小松接通了他的电话。

    “周叔?”

    “小松,是我,新年快乐。”

    “周叔,新年快乐。”

    “小松,成州平和我在一起呢,你要不要跟他说说话?”

    当那个名字毫无预兆地再次出现时,小松的心不再像多年以前那般砰砰狂跳了。一种更为简单的满足感,缓缓填满她的心。

    小松说:“嗯。”

    老周说:“我先跟你说一下他的情况...成州平现在正在戒毒,今天除夕,我带他回家过年。”

    “他染上毒瘾了么?”

    “工作的时候,被迫染上了海/洛/因,后来出了车祸,做了四次开颅手术,那半年头疼的厉害,没办法,打了杜冷丁止疼,他是综合性毒瘾...这半年一直在戒毒,小松,你要是不愿意,我能理解。”

    圣家堂的全名是圣家宗座圣殿暨赎罪殿,在它的西面,也就是小松此刻停驻的方位,是有名的耶稣受难立面。

    比起教堂其它部分的精美繁复,这个立面,没有任何装饰,质朴平淡,却直击人心。

    被桎梏在命运十字架上的耶稣,瘦骨嶙峋,垂眸不语。

    老周的话开始前后不搭,“他投入一线工作这么多年,现在终于回来了,戒毒也快成功了,你一定要理解他...”

    小松突然说:“九年。”

    老周没反应过来,“啊?”

    “我十八岁那年他去的云南,今年我二十八岁,你刚刚说他做手术半年,戒毒半年,所以他是去年结束任务的,一共是九年。”

    老周是成州平的直属领导,连他都记不清成州平出去卧底多少年了。

    小松说:“周叔,我想和他说话。”

    老周高兴地走出卧室,把手机放在成州平面前的桌子上,“人家想和你说话。”

    成州平目光轻轻落在手机屏幕上,在老周热切的注视下,他拿起老周的手机,贴在耳边。

    但他的嘴唇紧抿,没有开口。

    老周以为是自己在这儿,他不好意思张口,便识时务地说:“我去楼下抽根烟,你俩慢慢说。”

    一声关门声后,成州平还是没有说话。

    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沉默了多久,他害怕让她听到自己迟缓的语句。

    成州平漫长的沉默,小松都懂。

    “成州平。”小松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轻轻的,柔柔的。

    他们分离的时间太久了,连思念都被尘封在这漫长而无情的时光里。

    可是,小松和成州平说话时的语气,仍如过去那般坚定。

    “成州平,你不要害怕,不管你跌到多深的地方,我都会拉你上来。”

    小松仰面对着耶稣像微微一笑。

    你不是神明,有万人敬仰。

    你不是国王,有千军万马。

    可是你有我。

    电话另一头的成州平,在漫长的沉默之后,终于开口了。

    “小松,新年快乐。”

    而后他们简单地说了几句,她告诉成州平自己正在参观教堂,成州平告诉她自己吃了速冻水饺,这段通话就结束了。

    老周在楼下吹了半个小时冷风,回来发现他们已经打完了电话,老周拿起茶几上的手机,说:“不多说点吗?”

    成州平说:“不了。”

    挂断电话之后,小松仍然久久望着十字架上的耶稣雕像。他底下站了很多游客,人头涌动而吵闹。

    小松原地不动地看着他,尽管周围人来人往,她却像被一个无形的十字架钉在原地。

    一个挎着单反的白发的外国老头走到她旁边:“Do you want to take a photo?”

    小松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问她要不要拍照,她听说在这种景点,经常会有人借帮你拍照的理由抢手机,但在这个时刻,她不假思索地把自己的手机交给了对方。

    对方问:“You want to be with Jesus?”

    小松停顿了一瞬,而后确信地点了点头。

    ...

    老周边看春晚边刷朋友圈,他一惊一乍地叫了声。

    成州平皱眉:“你今晚上有完没完了?”

    “小松发朋友圈了。”老周惊喜地说,“头一回见她发朋友圈,看不?”

    成州平直接伸手去接手机,老周手一抬高,就不给他看。

    成州平现在虽然只剩下骨头架子了,但压制老周绰绰有余,他胳膊肘朝老周肋下一击,抢来手机。

    这条朋友圈内容很简单,一行字,一张图。

    文字是“新年快乐”,图片是她站在教堂下的照片。

    那个教堂和成州平对教堂的认识完全不同,它造型诡异,可是材质却又很朴素,就像是用泥巴糊成的一样。

    阳光照在小松脸上,一侧的头发掩盖住了她半边脸,她的笑容很淡。

    她的容貌没有变化,但是她的目光却变得沉重肃穆。

    而她身上穿着的衣服,竟还是那一年她来云南实习,他丢给她用来避雨的黑色冲锋衣。

    成州平得拇指在她脸上摩挲了一下,他的目光渐渐温和,与她对视。

    老周抢回手机看了眼,说道:“李长青闺女真是越长越漂亮了...要他人还在,知道你跟小松在一起,你小子腿早就断了。对了,你俩到底谁追谁啊?”

    成州平说:“是我追的她。”

    老周还想继续八卦,见成州平两眼幽深地盯着他,他收起自己的八卦之魂。

    两人继续看着电视,成州平突然问:“我戒完毒,还能接着做缉毒工作吗?”

    作者有话说:

    今晚在微博分享一个番外,和正文无关,只是想给他们轻松一点的人生。

    第 80 章

    小松六月底答辩完成, 七月份的时候,因为祖父祖母双双离世,匆匆回国。

    她在祖父祖母的葬礼上见到附院的王院长, 送他离开时,王院长问她打不打算来医院工作。

    小松说:“我打算回家了。”

    王院长说:“是不是不想在李选手底下受气?”

    小松说:“我已经和医院那边说好了, 规培第二年,调去云南边境支援。”

    王院长愣了一下, 突然正色说:“小松,你知道国家培养一个你出来投入的成本是多少吗?”

    小松微笑说:“我调过去的地方,是我爸牺牲的地方。我一直觉得对不起他,现在我工作了, 有能力偿还他了。”

    王院长叹了口气, “你慎重想一想,博士念出来, 真的不容易。”

    小松语气轻松地说:“我现在又不缺钱,不需要在不喜欢的地方和别人挣得头破血流。”

    王院长说:“你姑姑知道你要去云南支援山区了么?”

    小松说:“还麻烦您帮我劝劝她。”

    做完遗
【全网热门完本耽美小说 www.dmx5.cc 手机版阅读网址 m.dmx5.cc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