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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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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护士对这个病人印象深刻,想都没想,直接说:“3002的四人间。”

    小松微笑说:“谢谢你。”

    护士:“下一个。”

    小松抱着花走到电梯口,瞧见电梯外排队的长龙,便转身去了楼梯间。到了三楼,往右边一拐就是3002。

    她环视一圈,在角落的床上发现了老人,老人正在挂吊水,看上去气色不错。

    小松松了一口气。

    她抱着这么一大捧花,夸张地站在门口,十分引人注目。老人见扆崋着了她,认出是白天给自己进行急救的小姑娘,朝她招了招手。

    小松因为被对方认出来而一阵欣喜,她捧着花过去,说:“您还记得我啊。”

    老人说:“怎么不记得你,要不是你,老头子我就一命呜呼了。”

    小松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

    病房里的病人都笑了,邻床的一个大爷说:“这小姑娘性格真好啊。”

    小松把花放在床头,说:“我就来看您一眼,您没事的话,我就走了。”

    老人说:“你等等,让我孙子送你回去,大半夜的,小姑娘不要一个人跑。”

    小松诧异道:“您孙子和您一起来的?”

    老人说:“是我这个老家伙非要来云南旅游,他不放心就跟来了。”

    小松问道:“那他早晨怎么没和您在一起?”

    老人端起床头水杯,喝了口水,说:“他说不喜欢古城,我就自己跑出去了。”

    小松心想,还能这样啊。正想着,一个英俊夺目的男人从病房外走进来,他出现的那一瞬,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小松也不例外地被对方吸引了目光。

    对方穿着一件非常简单的白衬衣,宽阔的肩膀上搭着一件黑外套,手里圈着一瓶矿泉水,整个人像在拍海报似的。

    小松没出息地看愣了。

    她们学校不乏帅哥,但大学生的外表受制于金钱和阅历,野蛮而青涩。

    对方从头发丝到裤腿的褶子,都透露着绝对成熟的品位。

    男人走到老人的病窗前,他看到小松,问老人:“这小姑娘是谁?”

    老人说:“今早我出事,这小姑娘给我急救的。蒋含光,对人家客气点。”

    小松说:“我就是举手之劳,其实自己当时心里也没底。”

    蒋含光脸上挂着非常成熟而迷人的微笑:“就算你心里没底,也救了我们家老人,不要谦虚。”

    老人说:“蒋含光,小姑娘不放心特地来看我,天这么黑,你送人家回去。”

    小松立马摆手说:“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可以,这里离古城很近的,而且晚上古城很热闹,不会有安全问题的,你爷爷更需要你在身边照顾。”

    蒋含光微笑说:“别跟我们家老人客气,你不放心我的话,我给你打车。”

    对方长了一张可以让人放下所有戒备的脸,在绝对优秀的面相面前,小松终究还是不够坚定。

    小松说:“那好吧,老人家,您好好休息。风景还在,什么时候都能看,身体只有一个,比什么都重要。”

    老人家调侃说:“这小姑娘说话还挺老成。”

    蒋含光对小松说:“走吧,送你。”

    小松点点头,她和老人挥挥手再见,转身离开病房。

    蒋含光是真的符合“高大英俊绅士体贴”这四个词里的每一个字,小松和他走在一起,感受到行人的注视,这种注视太能满足一个十九岁女孩的虚荣了。

    电梯依然没有空,他们走楼梯下楼。蒋含光走在前面,开口说:“今天真的很谢谢你。”

    小松说:“...你和你爷爷已经谢过很多次了,真的不用再说了。”

    蒋含光说:“你救的不只是我爷爷的命。你也看到了,他一把年纪了,根本不适合来海拔这么高的地方。非要过来,是因为他以前在这里战斗过,对这里有不同的感情。后来他去了海外,这些年都没回国过,这次说什么都得来,我家里不放心他一个人来,就勒令我停下工作,陪他一起过来。”

    小松不解:“那为什么今天他会独自去古城?”

    小松的问题非常犀利、直率。

    蒋含光语塞了一瞬,说,“我跟他老人家生活作息不一样,起不来。”

    蒋含光原以为这个小女孩会义正严词批评自己,没想到她哈哈笑了起来,“我早晨也起不来。”

    小松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很让人觉得亲近。蒋含光问:“我看你还是个学生,假期来旅游么?”

    小松说,“嗯,你呢?”

    蒋含光说:“我们家在老人那一代就去了海外,先去了英国,父辈的时候去了瑞士定居,我是个药代,平时不用坐班,可以陪家人瞎跑。”

    小松说:“你在国外长大的话,普通话说的很好啊。”

    蒋含光说:“你也看到我们家老人了,他人在国外,但一直心念祖国,所以我们在家里一直都说普通话。”

    转眼就到了医院门口,蒋含光拦下一辆出租车,他很绅士地帮小松打开车后座的门。

    等小松坐进去了,他又打开车副驾驶座的门,探身问司机说:“师父,去古城多少钱?”

    司机师傅说:“八块。”

    蒋含光从口袋里掏出一堆零钱,找到一张十块的,递给司机。

    医院去古城不到一公里,只有起步价。蒋含光微笑着对司机师傅说:“司机师傅,麻烦您务必把我的救命恩人送回家。”

    别说小松了,就连司机师傅都被蒋含光的魅力折服了。

    小松大大方方地跟他招手再见。

    司机师傅把小松放在古城门口,夜里的古城正是最热闹的时候,酒吧开启了营业,几乎每家酒吧都人满为患。

    小松这天剪了头发、救了人、去束河古城玩了一下午,晚上又探了病,她累到爆,直接回了民宿。

    民宿的院子里,老板和几个客人围在一起,大家围着一盏编织灯,弹着吉他轮流唱歌。

    小松回房后,洗了澡,趴在床上听着院子里的音乐声。来了一次丽江,她算是彻彻底底明白了,自己这辈子跟文艺无缘。

    休息了大概半小时,她爬起来收拾行李。

    李永青的朋友下午开车过来接她去大理,小松早晨办了退房,把行李寄放在民宿前台,去街上买了些纪念品。

    李永青的朋友夫妻俩一起来接她,他们到的时候刚好中午,帮小松拿完行李,三人在古城外吃了腊排骨火锅。

    这对夫妇非常爽朗,吃饭的时候,老板娘兴致勃勃地跟小松介绍:“你别看我们家这位是个大艺术家,当初上大学,追你姑追了四年,人家压根不知道。”

    老板羞涩地说:“你说这些干什么。”

    老板娘非常健谈和善,又觉得小松很像以前的自己,她们聊的很来。到了大理,也是她当导游带小松四处去逛。

    除了大名鼎鼎的苍山洱海,还去了几个没有任何商业化过的原生态古镇。整个行程惬意放松,小松离开的前一天下午,和夫妻两人坐在民宿的院子里逗猫玩。

    老板娘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后,突然问小松:“小松,你谈恋爱了么?”

    小松如实回答,“没有。”

    老板娘说:“大学的时候要赶紧找啊,等你上了社会就发现找个真正喜欢的人有多难了。”

    小松揉着花猫软乎乎的肚皮,说:“我就随缘啦。”

    老板娘笑着说:“该强求还是要强求,因为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感情是你唯一能强求来的事。”

    这句话对小松的触动颇深,尤其在后来的日子里,她碰到越来越多的病人,有越来越多无能为力的时刻,再去品味这句话,发现它就是自己人生的预言。

    下午她尝试了手磨咖啡、煮花茶,晚上对着月色下的洱海吃了顿烤肉,这段漫长的旅程正式落下帷幕。

    自此,她已经不记得这段旅程为何而开启。

    她没有写日记的习惯,拍照是她唯一记录生活的方式。小松晚上给李永青和龚琴分别发了几张照片,再习惯性的删掉这些已经发出去的照片。

    在所有五花八门的照片中,她的眼睛好比相机的自动对焦系统,定格在了那张日照金山的照片上。

    当然,还有照片里的男人。

    她试图解释自己对这张照片的关注,也许只是因为这张照片无法与人分享,所以才格外独特。

    可就像现代医学可以解释人的大脑,却很难解释记忆一样,小松最终没能为自己找到一个合适的理论。

    更糟糕的是,在今夜的睡梦里,她梦到了成州平。

    小松大半夜从梦里惊醒,狂灌了自己一瓶矿泉水。这梦未免也太真实了,还带着干燥滚烫的触感。

    她梦到了那天成州平帮她搽防晒的时候,手没有离开,而是变成了捧着她的脸,吻了上来。

    当然这个梦停止在了细节之前。

    太可怕了。

    她双手拍向自己的脸颊,暗骂道:“李犹松!你还要脸吗?”

    可她转念一想,这只是做梦,别人又不会知道她梦到了什么...

    再转念一想,不能因为是做梦,就毫无底线。

    底线...难道她潜意识想要突破底线吗?

    小松揉了揉头发,下床去了趟洗手间,洗了把脸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回到床上,她静静回忆着这趟旅程遇到的所有风景。但记忆永远只会保留最有意义的画面,她闭上眼睛,面前只有那片雪山。

    当然,还有雪山下的男人。

    小松虽然不能解释这种现象,不过,她懂要怎么让自己早点摆脱这些念头入睡——与之共存。

    她接受了这个事实后,终于不再受脑海中念头的折磨,很快入睡。第二天一大早,小松告别了民宿里的几只花猫,民宿老板开车送她去火车站。

    出门前,老板娘再三嘱咐:“你下了火车站,打正规出租车去机场,那些黑车司机说什么都别理会。”

    小松笑道:“我知道啦,等顺利到达机场,就给您打电话报平安!”

    老板娘依依不舍地和她拥抱告别。

    小松坐的是D字打头的动车,大理去昆明,不到三个小时的路程像一个大型的民族风情演出,景色美不胜收。

    她旁边的座位坐着一个抱着两个三四岁孩子的妇女,小松拿出薯片,和两个孩子一起分着吃完。

    小男孩不知道为什么闹腾了起来,小女孩也跟着扭动,她一扭动,放在两个座位之间的果汁就全部洒在了小松的牛仔裤上。

    妇女连忙跟小松道歉,小松说:“没事的,我带了除垢剂,去洗手间清理一下就好。”

    她从座椅上站起来,抱著书包前往两节车厢中间的洗手间。

    就在她走到本节车厢最后一排的时候,洗手间的门打开,一个穿着黑色冲锋衣的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就在几天前,那件黑色冲锋衣曾披在她的身上,她怎么可能认不出!

    可小松知道,她不能喊出那个名字来。

    她嘴巴抿了抿,忽然间,那人回头了。

    他们之间没有任何遮挡,两个人的视线在这一刻毫无保留地落在对方身上。

    成州平的目光一如既往,带着某种宿命般的深沉。

    他们看见了彼此。

    作者有话说:

    尽管看得人不多

    还是说一下,这文主写男女主各自的成长+成熟,结局是he,但男女主角各救赎各的,没有相互救赎一说,生活圈也没什么交集,没有缠缠绵绵

    第 23 章

    那趟前往昆明的列车上,小松和成州平都没有开口去叫彼此的名字。

    他们的对视只有短暂的一秒,甚至更短,然后成州平就转身回了自己的车厢里,而小松则是装作自然地走进了洗手间,专注地擦洗裤子上沾染的橙汁。

    到了昆明,车门一开,旅客蜂拥而下,小松四周张望,没能在人海中再次看到成州平的身影。

    她的飞机在三个小时后,小松怕时间不够,匆忙拦了辆出租车,前往机场。

    她先飞回家,在家待几天后再去学校。

    下了飞机,林广文和龚琴两个并排站在接机口等她。小松的箱子上架着一个购物袋,里面都是带给他们的特产。

    一上车,小松就开始分东西。

    龚琴说:“你这孩子,有什么回去再弄呗,车上整什么,弄得乱七八糟的。”

    小松说:“我在挑给林叔的礼物,妈,你不会跟林叔同居了吧,这样的话,我倒是可以等回去了再分。”

    “瞎说八道的。”龚琴骂道。

    林广文说:“谢谢小松啊,要我说,还是女孩子贴心,我就一直想有个女儿。”

    龚琴气道:“你们两这一个个,合着挤兑我呢。”

    小松在家呆了一个星期,走之前,她独自去看了李长青,然后直接打车去了火车站。

    在李永青那里呆了两天以后,就开始了大二的学习。

    小松把在云南买的牛肉干发给室友,姚娜注意到她没给自己剩,问道:“你不吃吗?”

    小松说:“我已经吃了好多天了,再吃该吐啦。”

    吴舒雅从床帏里露出头,“你不是和宋泽去长沙了么?怎么跑云南去了?”

    小松已经不记得宋泽是谁了,想了半天,脑海里只能蹦跶出一个蟾蜍的形象来。

    她把牛肉干的包装袋揉成团,丢进垃圾桶里,“路上意见不统一,就分开行动了。”

    吴舒雅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而且小松的借口太过笼统了。

    吴舒雅说:“你老实交代啊,咱们可是睡同一间屋子的人,要真诚一点。”

    小松抬起头看着吴舒雅,微笑说:“就是他路上和别的女生在一起啦,我觉得说出来有点伤自尊,就想隐瞒你们一下。”

    吴舒雅本来是想听八卦的,没想到小松这么诚实说出了真相,一时自己也过意不去,她语塞了几秒,高声说:“不就是一个男的么,算个屁,下一个更好。”

    姚娜也附和:“对啊,你还愁找不到更好的啊。”

    小松利落地说:“随缘吧。”

    她拎起衣柜门上挂着的白大褂和洗涤剂出门,“我去洗衣服啦。”

    洗衣室有专门洗白大褂的洗衣机,她把两件白大褂都丢了进去,这时两个邻寝女生走了进来,看到她打了声招呼,其中一个女生问:“我们可能要在这里抽会儿烟,你不介意吧?”

    小松笑着摇摇头,“你们抽吧。”

    另一个女生掏出烟的时候,问小松:“你抽烟么?”

    小松说:“谢谢你,我不抽烟。”

    那女生也笑了笑,随后就点起了烟。她点烟的动作还有点生疏,吸烟也是轻轻一口,很慎重。小松觉得这个年纪的女孩子真的很可爱,逃离了家庭的监视,几乎有一半的人做的第一件事,都是学习抽烟。

    对涉世未深的人来说,烟草味道好似是独立的象征,它是一种代表独特的流行符号。

    不论是初中、还是高中,都有人叫她尝试过,她都没有心动。

    因为李长青烟瘾很重,她记得家里的厕所永远是乌烟瘴气的味道,所以她很反感烟草的味道。

    和李长青他们抽的那种廉价烟不同,学生抽的烟,口味很多,烟体也更加精致。但他们不知道,不论吸进去的味道有多不一样,最后停留在他们身上的味道都是一样的糜烂。

    小松清楚地记得,直到假期那趟旅途之前,她还是很讨厌烟草的味道。

    可是现在,她竟也习惯沉浸在那种味道里,与之共生了。

    而她更加清楚地知道,这种转变的原因是什么。

    大二的课程远比大一课程的专业度更强,难度陡然增加,许多学生被劝退在了晦涩难懂的专业术语面前,还有一些,则是被劝退在了解剖实验这一步。

    这学期第一堂课老师点名的时候,小松发现专业课教室的人比上一学期少了。坐在她旁边的姚娜告诉她,有好几个同学转专业了。

    医生这个职业,和小松填志愿之前理解的不一样。她大姨夫是儿科医生,小松印象里就没见过他几面,关于这个职业,她最多的了解来源是各种影视剧和小说。

    艺术来源于生活,可它的本质却是生活的对立面。

    小松一直觉得,艺术不过是残破包装包裹起来的精致糖球。

    它的外表可以是破损的,可内核必须是完美、对称、一丝不苟的。

    而被艺术所剔除掉那些琐碎繁复、不愿提及的琐事,才是一个医学生成为一名医生道路上真正要面临的考验。

    小松之所以报这个专业,有百分之九十的原因是因为她的父亲。在她报考之前,并不知道每年百万的医学生中,最终可以站上临床,成为一名医生的,只有不到三万人。

    阻止她成为最后那三万人的,可能是一个复杂的名词,可能是记不住的英语单词,可能是洗不干净的白大褂,可能是同学间的矛盾...

    这堂课结束前,老师终于卸下严肃的外表,笑着跟他们打赌:“咱们看看,毕业答辩的时候,你们还有多少人。说了这么多,依然希望你们是毕业率最高的一届学生。”

    这学期的重点,是实验课。

    虽然课上老师已经放过很多遍视频了,但一想到要亲手进行操作,学生们的心思五花八门。

    实验课在下午,早晨小松去上体育课,回来发现吴舒雅一个人趴在桌子上,闷闷不乐。

    小松好心问:“你不舒服吗?”

    吴舒雅突然哭了起来,“实验室的兔子,我以前每天都去看它,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下手。”

    解剖动物是继晦涩难懂的专业术语后,第二大必经关卡。

    小松调侃:“要不然咱们中午点麻辣兔头?”

    “去死啊!李犹松,你有没有同情心啊!”吴舒雅朝她扔来一个小狗抱枕。

    小松张开怀抱,接住抱枕,走到吴舒雅面前,拿那个小狗抱枕朝她脑袋轻砸去,“兔头算了,吃兔肉吧。”

    吴舒雅一阵恶心。

    小松换下运动服,去洗了把脸,回来后吴舒雅已经不在了。

    她点了外卖,等外卖的时候,重新看了一遍老师课堂上放过的空气栓塞实验过程。她在脑海里画了一张流程图,关上视频,又重新回忆了一遍这张流程图。

    下午的实验课,老师让学生自由分组。

    得益于他们学院严格的人才培养制度,平时的这小小实验都和期末成绩挂钩,比重还不小。虽然是自由分组,但大家都更倾向于去男生在的组。

    分组的时候,小松问吴舒雅:“你要和我一组吗?”

    吴舒雅摇摇头,“咱俩一组,怕是都下不了手,这课要完蛋。”

    这时班长抬手号召:“我们组还缺一个,来个细心的,只限女生!”

    吴舒雅立马喊道:“我来!”

    班长是个高大魁梧的男生,在实验课上十分抢手。

    小松无奈地看了眼吴舒雅的背影,这时她看见对面的实验台有另一个小女生被排挤在外。

    小松开学以来,还没怎么和她说过话,她走到女生面前,“你要跟我一组吗?”

    女生有些为难地问:“你敢下手吗?”

    小松被问住了,她想,自己再这种课上,之所以不受欢迎,是因为外表的缘故。用她自己的面相理论来解释,就是她长得太面善了。

    小松对女生说:“记住我们是在做实验就好,别想太多。”

    最后她们两个和一个gay,一个被宿舍边缘的傻大姐,一个没见过上课的富二代组成了一组。

    实验还没开始,实验室已经有女生开始哭了:“太残忍了吧!”

    另一个女生嘲笑,“要不然换你上去。”

    上了实验台,小松才真正意识到遗传的力量。李长青就是个顶大胆心细的人,小松这点完全遗传了他,为小兔子注射、开胸都是她来的。

    她们这组进行的很顺利,小松下手利索,兔子也乖。相反,其他组多多少少都出了些状况,实验台上手忙脚乱,最后还得是老师亲自收拾烂摊子。

    实验结束后,总结地时候,老师毫不吝啬地表扬了她们这一组。

    想要在医学院得到表扬,是一件非常难的事。

    课后几个女生对着兔子的尸体痛哭流泪,一男生说:“真矫情。”

    等到这学期结束,这样的事也见怪不怪了。

    小松寒假坐飞机回家,林广文和龚琴一大早就去了菜市场买菜。龚琴在家做饭,林广文开车来接她。

    小松把手里拎着的商场购物袋交给林广文,“林叔,前几天我和同学去逛商场,看到大卖场有打折的衣服,就给林志飞买了一件。。”

    林志飞是林广文的儿子,今年高二,对于林广文和龚琴的事,他无比反对。

    林广文说:“小松,你真的有心了。”

    小松说:“你把我妈照顾的那么好,我也不知道怎么谢你,只能给林志飞买点儿东西。”

    回了家,小松才发现龚琴买了麻辣兔头。

    小松惊奇地说:“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敢吃兔头啦?”

    李长青和龚琴没离婚的时候,有人报复李长青,往他们家门口扔死猫,龚琴被吓到以后就直接改吃素了。

    龚琴笑眯眯说:“小飞喜欢吃这个,我们学校门口新开了一家,学生都在哪儿买,我说我也买一点儿,让你姐弟尝尝。”

    小松说:“买什么啊?我从实验室给你抓几只回家自己做就行了呗。”

    龚琴啧道:“你这孩子,像什么话!”

    晚上小松没有和他们一起吃饭,她借口说同学聚会,离开了家。

    龚琴以为她谈对象了,偷偷摸摸的,只吩咐了一句注意安全。

    小松自己去商场看了部电影,回去的时候,林家父子已经离开。

    家里收拾的很干净,而龚琴正在敷着面膜看电视。听到小松回来的声音,她从沙发上坐起来,“小松,妈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小松脱掉羽绒服,坐到沙发前,拿起一个橘子,“什么事?”

    “我和林老师在一起了,我们想...领证。”

    中国父母很奇怪,明明是在追求自己人生的幸福,却好像犯错一样。

    小松抱住龚琴,说:“妈,我当然支持你。你跟林老师在一起之后,状态越来越好,我都看在眼里。”

    龚琴因为女儿的理解而感动,止不住哭泣起来。

    小松不去评判龚琴是一个什么样的母亲,这是她生命的一部分,接受就好。

    她从抽纸盒里抽出一张纸巾,递给龚琴,“我觉得你和林老师早该在一起了,你看咱们俩在这个小房子里住了这么久,起初,是为了我上学方便,现在我也上大学了,也想你搬到宽敞一点的地方,住的舒心。”

    小松缓了口气,拍拍龚琴的背,接着说:“妈,我想,要不然你把这房子给我,你去咱们在新区的新房子住吧。”

    作者有话说:

    小·绝不吃亏·松

    第 24 章

    那句要房子的话,如果出自别人之口,龚琴能百分之百肯定对方居心叵测。

    她的哭声渐渐停止,泪眼望着自己的女儿,看到小松柔软的面容,她为自己刚刚怀疑她的心理内疚不堪。

    因为小松同意了龚琴和林广文的事,这个新年是她们母女两去林广文家里过的。一进家门,小松问林广文:“林老师,林志飞呢?”

    林广文说:“去他妈妈那里了。今天就咱三口,你想吃什么,随便点,林叔请客。”

    小松点了一条红烧鱼,一份糖醋里脊,林广文都会做。

    九点多的时候,小松突然说:“林老师,你先送我回家吧,今晚让我妈住你这呗。”

    龚琴一个古板的语文老师,哪经得起女儿这么说。她立马脸红怒道:“李犹松!你还有没有底线了?”

    小松调皮的笑道,“你们两个加起来年纪八十多岁了,要什么底线!”

    林广文耐心地跟龚琴说,“小松也是好心,要不然,今晚你就留这跟我跨年得了。”

    龚琴没磨过这两人,最后还是松口了。

    小松回到家以后,先换了衣服,她把今天穿的那身红毛衣裙扔进洗衣机里,洗完澡躺到床上,拿出手机,打通了老周的电话。

    老周正在值班,亲戚都知道他职业的特殊,过年的时候从不会给他打电话。接到小松的电话,他非常意外。

    “周叔,新年好。”小松轻快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老周说:“小松啊,新年快乐,今年回家啦?”

    小松说:“嗯,我现在在家里。你呢?”

    老周:“我还在单位呢。小松啊,真的谢谢你,没想到你还惦记着我呢。”

    小松说:“这有什么啊,周叔,我带了些特产回来,明天寄给你们单位吧。”

    老周这人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中年男人,内心弱的一逼,听到牺牲同事的女儿这么惦记他们,心理更加愧疚。他手掌擦了把脸,说:“小松啊...”

    “对了,周叔,成州平还好吧?我爸出事的时候,他也挺照顾我的,帮我跟他转达一声新年快乐,哦,还有刘队。”

    小松的话毫无破绽,听起来,她对成州平的问候只是随带一口的关心。

    听到成州平的名字,老周有两秒很明显的停顿,“他也挺好,明天见到他,我就向他转达你的问候。”

    结束通话,小松长长松了一口气。她能够从老周的话里捕捉到一些关于成州平情况的蛛丝马迹。

    听到成州平的名字,老周虽然停顿了,但提起他,整体语气还是轻松的。

    她嘴角不自觉勾起,捂着被子笑了会儿,又把脑袋钻出来,打开手机上那张成州平的照片。

    一来成州平长得属于耐看那一类,二来,成州平的改变很大,而小松的审美也发生了变化。

    她觉得自己对着照片发笑,有点过于花痴了,于是打开电脑放了一部压抑的片子,压了压心头的雀跃。

    单位里,老周趁着泡面的时候,给成州平发了个短信,让他有时间给自己打个电话。

    成州平拍了把邻座大哥的背,说:“你们吃,我女人打电话查岗。”

    邻座大哥爽利地说:“你这婆娘不行啊,走得时候哥给你介绍几个朝鲜族娘们。”

    成州平笑说:“行啊。”

    他回到车,拨通了老周电话。

    “你这会儿跟我打电话,是想让我暴露,害死我么。”

    老周气道:“你这混蛋,反了你了。你要是跟什么跨国犯罪集团吃饭,我敢打给你?要是被这几个小学没毕业的混混给干趴下了,我看你也活该。”

    成州平就喜欢气老周,老周一动怒,他语气又平稳了,“是不是有新安排了?”

    老周说,“计划照旧,白山这帮杂碎咱不管,目标只有韩金尧和闫立军。给你打电话,是想着今天过年,怕你在东北被大黑熊抓走,问候一下。”

    成州平淡淡说:“谢了。”

    老周说:“刘队今晚出外勤,我值班,咱队里没人过年。要不是老李女儿刚给我打电话拜年,提起了你,我压根想不起咱队里还有你这号人。”

    成州平知道老周是个刀子嘴豆腐心,说话喜欢反着来。

    这半年成州平去了昆明,期间发生了很多事,光是被暗缴的毒品就能养活一窝毒贩了,每天各种大事发生,他以为自己已经忘掉那个小姑娘了。

    因为那场意外的德钦之旅,他想起李犹松的时候,不再是领导的女儿,而是一个活灵活现的形象。

    成州平可不能告诉老周自己在任务途中带小姑娘去玩了几天,他尽量地淡漠说:“李犹松对吧?她怎么样了?李哥葬礼以后,就没见过她了。”

    老周说,“人小姑娘比咱们一群大老爷们乐观,学校也好,专业也好。按理说,逢年过节是该慰问一下家属,我每次都不记事儿,都人姑娘主动给我问好。”

    成州平这人脑子转的特别快,不但如此,对各种人的小心思也非常敏感。他很快就推断出来,今天小松打给老周的电话,是特地提起的自己。

    很显然,她的目的达成了。

    成州平抬眉望着不远处那个被大雪覆盖的平房,他扣了下打火机,对老周说,“老周,新年快乐。我挂了,再不回去待会儿不好解释,帮我跟李哥的女儿也说一声,新年快乐,好好学习。”

    他在车里抽完了一支烟,然后裹紧羽绒服,踩着雪回到屋子里。屋里几个大汉喝高了,对着春晚女主持人狂吐荤话。

    成州平往桌子上放了一沓红色票子,“跟你们做生意我放心,尾款先给你们,明天我来拉货。”

    酒色钱权,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逃不开这四样的诱惑。

    这几人看成州平够爽快,其中带头那个立马说:“你这朋友我认了,以后有新货,第一时间通知你。”

    韩金尧从缅北进货到境内东北,再出口到东北亚,质量不合格的,则在进内分销给个体贩子。闫立军想东山再起,但只有销路没有货源,所以他想了个歪招:拿韩金尧的货抢韩金尧的市场,让成州平从东北这些个体户手里采购。

    成州平是在开车回招待所的路上跨年的,而此时老周正在单位吃着已经凉了的泡面。

    这个新年,如果不是小松的那通电话,老周不会收到新年祝福,成州平更加不会。

    小松回学校之前,和老周见了一面,他们一起去看了李长青。

    在这之后,整整一年小松都没有回来。

    大二下学期结束后的暑假,李永青的女儿在国外结婚,她去参加婚礼,回来没几天就开学了。

    大三上半学期课程结束后,她开始去医院见习,此后基本就没离开医院了。

    第一次进入病房,她和别的学生一样茫然无措,甚至更甚。小松各方面都像李长青,身体素质这方面更是,从小到大几乎没生过大病,也没进过医院——除了在德钦的那次高反。

    一学期见习结束,她才算真正理解了医院的工作流程。

    那种翻手“救死扶伤”,覆手“SCI”的桥段,对于她们这些底层见习生来说,远比天方夜谭。更迫在眉睫的,是保研。

    大三下的这个暑假是保研上岸的第一枪,各院校的夏令营报名通知都已经发出,从医院返校后,半个学院的学生在忙着准备文书,剩下那一半学生,要么准备补考要么准备出国。

    时间对她们来说格外珍贵,就在这迫在眉睫的时候,导员把本级的学生叫在一起开了次会。

    他们学院和云南的医院在今年年初试行点对点帮扶,假期需要大量的学生前往云南各县镇的医院做志愿者。

    导员说:“这是一个很难得的补学分的机会,选修学分没够的同学,要抓紧这次机会了。有要报名的同学,直接在咱们学院的志愿系统上报名提交。”

    他们学院保研率极高,可以拼保研的关键时刻,很少有人愿意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没有意义的实习上。

    还是那句话,不是每个进了医学院的人,最后都会选择临床。

    小松回去的当天就报名了。

    一来,她的成绩非常稳定,不会为保研而焦虑,二来,她对云南那个地方有特别的情愫。

    那趟旅途,一路上碰到的都是好人,这是个深入了解当地的机会。

    得知小松报名了这次志愿活动,宿舍几人都很吃惊,尤其是吴舒雅。

    “你跑那地方受什么罪啊?”

    趴在床头的小松给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回答:“咱们以后当医生,肯定要面对不同的病人,所以我想见识不同的地域文化,学会和不同文化背景的病人打交道。”

    “和病人打交道?病人不打你就够可以了。”吴舒雅夸张地说。

    小松把耳机声音开到最大,完全听不到外面在说什么。她手指在笔记本的触控板上滑动,电脑屏幕上的页面停在这次的志愿活动时间安排上。

    在假期结束前,有一个星期的自由活动时间。

    小松想,可以利用那一个星期再去一次德钦,也许,可能,没准,万一,或许,有百分之一的几率可以遇到成州平。

    以前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这么疯狂的人,这个决定刷新了她对自己的认知。

    小松先后打电话给龚琴、李永青、爷爷奶奶等家人,转告了自己的安排。李家因为有李长青这个先例,对小松的决定也并不意外。

    爷爷给了小松一个老战友的电话,让小松过去以后跟对方联系,好有个照应。

    龚琴起初是觉得小松脑子有坑,这么重要的假期,居然跑去山沟里支援。但天高皇帝远,她只能瞎着急。

    考虑到假期基本都会在医院度过,小松只带了几件轻便休闲的衣服、笔记本电脑,两双换穿的运动鞋。

    这些东西,刚好塞满她的行李箱。

    出发前,王加和宋泽那两只蟾蜍给她送行,宋泽对小松心怀愧疚,让她随便挑,小松挑了一家人均一千五的日料店,宋泽哭着进去,哭着出来。

    宋泽割肉的时候,王加举起酒杯,对小松说:“你自己出去,注意安全。”

    小松没接她的酒,“我喝不惯,你自己喝吧。你也是,看紧点宋泽,别让人给撬走了。”

    王加吞了苍蝇一样,做了半天表情管理,觉得自己完全心平气和了,才说,“李犹松,你真不简单。”

    小松笑嘻嘻说:“你第一天认识我哦。”

    第二天一早,学院前往云南的志愿队伍出发,坐了三个多小时的飞机,横跨几乎整个中国,抵达西南边陲的省会昆明。

    接机口,接受他们援助的医院派来欢迎小组,打着一个巨大的横幅,上面写着“白衣天使情”五个打字。

    两方会面后,第一件事是照大合照,在前往县镇的大巴上,带队老师念了科室分配名单。

    虽说是前来支援的,但学生们还是怕辛苦,老师念名单的时候,都希望自己可以避开儿科和急诊。

    小松本来是个随缘的态度,在宣布急诊科的时候听到自己的名字,也不禁心一凉。

    第一天大家分宿舍、熟悉环境,一切还算正常,第二天的时候就赶鸭子上架一样被分去了各科室,来之前学校口号喊得好,要提升他们这届学生的临床能力,学生一进医院,才知道自己就是免费劳动力,还是最底层的那种!

    县镇医院和他们学校的附属医院差异实在太大了,首先就体现在流程上。

    首先,就医流程本来就不够透明,其次,患者的理解程度也相对较低,虽然门诊大楼摆了好几台自助挂号机,但患者和家属根本不用,他们来医院的一件事,是先抓一个护士问话。

    而且,这里的医院出奇的安静,就算是急诊科,也比她们学校附属医院最清闲的科室清静。

    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是医疗资源的不平衡,县城去昆明市里不远,病人一般都会选择直接挂昆明医院的号,而不是来县镇的医院。

    呆了三天,小松见过最多的病人就是急腹症,直到第四天晚上,她才见着一个胃出血。

    今天她夜班,刚提着送给夜班医护的零食到了更衣室,带她的护士刘珍催促,“赶紧换衣服,难得来了个胃出血,你去观差一下。”

    刚说完,另一个护士走进来,用方言说:“最烦这些喝酒的。”

    刘珍是个胖胖小小的三十岁女人,皱起眉的时候眉头的肉可爱地堆在一起,她问那个护士:“家属呢?”

    刚进来的护士说:“胃出血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伙子,和这帮实习生差不多大,送他来的那男的,也一身酒气,看上去都不太像正经身份,和这种人打交道的时候注意一点。”

    刘珍点点头,对小松说:“走吧。”

    抢救室只有这一床病人,六七个实习生围在旁边观摩。

    医生大喝一声:“好家伙,吐了两千毫升,赶紧给上止血针。”

    刘珍去拿止血针,同时吩咐另一个护士,“你快去准备容纳袋,他这情况可能还得往外吐,别让吐地上了。”

    刘珍回来后,实习生们观摩了医生给病人输上液,期间他又吐了一次血。

    医生问这群实习生,“你们谁有和患者家属沟通的经验?去外面问一下患者家属他有无其他疾病,平时生活状况好不好,顺便带他去消化内科挂个号。”

    实习生们面面相觑,都不太愿意和患者家属去打交道。之前见习的时候,小松有几次跟患者家属沟通的经验,她主动站了出来,“我去吧。”

    刘珍和另一个护士相互看了一眼,医生说,“行,那你去。”

    小松出去前,刘珍拉住她,小声吩咐说,“跟患者家属沟通的时候,表现得心急一点,动作也麻利点,要不然家属觉得医院不重视患者,会故意找你麻烦。”

    小松点头说:“我知道了。”

    小松一到家属等候区,人傻了。

    人呢?

    整个等候区空空如也,座椅上人影都没有。

    她清了清嗓,喊道:“胃出血病人的陪同!”

    没人回她,小松拉来一个护士,问:“刚才送来胃出血病人的陪同呢?”

    护士说:“哦,好像去外面了,你去外面找找。”

    小松在心里偷偷骂,这也太不负责了,她跑到大楼外面,又大喊一声,“急诊胃出血病人的陪同!”

    灌木丛旁边,抽烟的身影缓缓转过身。

    小松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任何表达震惊的词汇,都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如果要让她用一个词,去形容她一生中遇到的全部意外,她想,那个词一定是:成州平。

    作者有话说:

    明天入v,同时三更~

    第 25 章

    满身酒气的成州平抖抖烟灰, 抬着下巴,走到小松身前的台阶下,“怎么又是你?”

    什么叫怎么又是她?

    小松说:“这话该我说才对, 成...怎么又是你?”

    成州平掐掉烟,“你不是找胃出血患者的陪同吗?我是。”

    小松顿时没话说, 她抿抿嘴巴,眼珠转溜一圈, 说:“你跟我进来,我们要了解患者情况。”

    她的白大褂在夜色里反着光,成州平第一次见她穿成这样,说实话, 她非常适合穿白色的衣服。

    本来就长得像只圆圆软软的羔羊, 披一层白色的皮,更是人畜无害。

    小松就算站在台阶上, 也抬头看着成州平。

    现在距离他们在德钦的相遇,已经过去了两年。

    这两年成州平身上发生了一些很显著的变化,她远远看着他的时候, 就感受到了一股漠视一切的劲儿。

    她一直站在台阶上等成州平的回应,成州平半眯着眼看着她说:“走啊。”

    小松:“哦,哦, 你跟我来。”

    她边走边问:“你是病人什么人?”

    “朋友。”

    “他有其他疾病吗?”

    “不知道。”

    “他平时作息怎么样?”

    “和我一样。”

    “...”

    小松意识到, 他在耍自己。

    她猛地停步转身, 成州平抬头看着她:“你怎么不问了?”

    小松倒没有气急败坏, 她没有看上去那么好欺负,很快整理好自己的心情, 小松又问:“那你的作息是什么样?”

    成州平觉得就她这虎头虎脑的性格, 今晚碰到的如果不是他, 而是其它醉汉,现在指不定出什么事呢。

    他把烟头扔进垃圾桶,加快步子往门诊大厅走,边走边说,“他平时没有运动习惯,没有吃早饭的习惯,晚睡晚起,作息很不规律,我和他认识好几年了,没见他生过病。今晚我们在跟人喝酒,他喝了二斤白酒就成这样了,还有其它要问的吗?”

    小松:“没...没有了。”

    县镇的医院夜晚很安静,整个门诊大厅除了值班医护,见不到其它人影。小松走到自助挂号机前:“在急诊输完液,要转消化内科去看看,机子上可以直接挂号,你要是用不惯的话,我带你去人工那里挂号。”

    “我会用这个。”成州平说。

    小松侧开身:“那你挂号吧,急诊病人的陪同最好不要乱跑。”

    成州平上前一步走到自助挂号机前,一边在屏幕上点啊点,一边说,“以后这种和患者家属交流的事,别往前面冲。今晚你遇到的如果不是我,是另一个喝醉的人呢?”

    小松心想,如果她不往前冲,又怎么会碰到他?不过,他怎么知道自己是来实习的?

    她身体微微往前探去,往成州平眼里看去,“你怎么知道我是实习生?”

    成州平停下手里动作,侧头看向她挺立的胸前。

    “你往哪儿看呢?!”

    成州平说:“你的胸牌。”

    是她的胸牌,不是她的胸。

    小松:“...快挂号吧。”

    成州平扫了一眼她脸上后悔莫及的表情,回头去完成挂号的操作。

    挂号是件非常简单的事,但整个过程中,小松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成州平很怕这种注视,以前警校的时候,这种注视意味着他犯了错,而现在如果有人这样注视他,那可能就是身份暴露了。

    小松的脑子不可自抑地想到了自己关于成州平的那个梦。

    他亲她的那个梦。

    她目光不自觉就落到了成州平的嘴巴上。

    他的嘴角是下沉的,唇线很尖锐,不过他的嘴唇看上去有些干啊...

    没有涂唇膏的缘故吗?

    “挂好了。然后呢?”成州平看向她的时候,不难发现对方正在看着自己的嘴巴。

    小松清了清嗓:“你跟我来。”

    成州平拿着挂号单,跟着她走到家属等候区。

    小松好心地指了指第一排座椅:“你现在这里坐着休息,带会儿会有护士出来找你交费。”

    成州平点点头,说,“嗯,你去忙吧。”

    小松朝他挥了挥手,然后小跑回了抢救室,把了解到的病人情况告诉了医生。

    这个病人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没有再吐血的迹象,病床边坐着两个实习生观察他的状况。刘珍拿着一堆单子递给小松:“你让患者陪同去缴下费。”

    小松清楚这不是自己一个实习生该干的工作,但因为她刚才出头了,所以刘珍把活推给了她。

    成州平说得对,如果今天晚上她遇到的不是他,而是另一个喝醉的人呢?

    小松接过单子,夸张地说:“刘姐,那个陪同看起来有点凶,喝的比病人还多,刚我跟他沟通都快吓死了。你们见着了一定躲着点。”

    刘珍尴尬说:“你也注意一点。”

    小松拿着单子,刚出了抢救室,看到走廊墙壁前靠着一个男人。

    急诊的灯很亮,在明亮的光线下,他的疲惫无可遁逃。

    小松压制了一下自己跃动的心意,递出缴费单,说,“这是缴费单,你看一下明细。”

    成州平瞥了眼黄色的单子,并没有伸手去接。

    小松说:“你拿着呀。”

    成州平双手插在冲锋衣口袋里,靠在墙上的脑袋转向小松,“我不好相处,不接。”

    小松知道他这是听到自己跟刘珍说的那些话了,她硬着头皮解释,“我说的是你凶,没说不好相处。”

    他们在这里停留太久,被别人看见,势必引起怀疑。

    成州平从小松手里抽过缴费单,冷冷地说:“我凶过你么?”

    他手指夹着缴费单,走在医院冰冷的长廊里,发现身后一直有人跟着,停下来,回头质问身后的小尾巴:“你跟着我干什么?”

    小松说:“我怕你不知道在哪里交费。”

    成州平被她的烂借口给搞得哭笑不得,“所以你就跟在我屁股后面,要是我走错路了,就把我拉回去么?”

    小松说:“差不多吧。”

    成州平说:“你带路吧。”

    小松立马背着手小跑到成州平身前。

    成州平从口袋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现在是凌晨零点五十八分。因为喝了酒,他比平时困得更早一些,可看着小松跑步的样子,堪称精神抖擞。

    成州平看着那个背影,脚步越来越慢。

    两年前在机场遇到是巧合,那今天呢?也是巧合么?

    两次巧合,那个可能不叫缘分,而是叫邪门。

    交完费成州平合上钱夹,转身问小松:“还有我要做的事么?没了的话我先回去了。”

    医院在县边缘地带,周围空空如也,这个时间很难打车。

    小松问他:“你住哪?怎么回去?”

    成州平被问住了。

    他和黄河来这里是收货的,晚上和几个个体贩子在KTV喝酒,按照计划,晚上在KTV过夜,明早拿上货,直接回昆明。

    结果黄河这毛头小子一个劲给自己灌酒,灌出了胃出血。

    生意可能都泡汤了。

    生意...他他妈的居然为这种事发愁。

    小松见他低头沉默,重新问了一遍:“你怎么回去啊?”

    成州平不是个体贴的男人,在和女人相处的时候,他绝不是温柔的类型。两年前的那趟旅途,他对这个女孩的照顾,完全是因为李长青的缘故。

    但时间在向前走。

    距离李长青去世已经三年了,他的影响已经减淡了很多,而那趟旅途之后,成州平也没再把她当做李长青的女儿看待。

    没了这层身份滤镜的加持,成州平对她的态度可见一斑。

    他语气颇为烦躁地说,“你一个医院实习生,问这么多干什么?”

    “担心你出门被车撞,待会儿急救室又多来一个病人。”

    “...”

    成州平嘴角一沉,说:“你现在有空吗?”

    小松抬眉,眼睛带笑:“嗯?”

    成州平说:“找个方便说话的地方。”

    小松想了想,想来想去,只有家属等候区。

    “那我先出去抽根烟。”

    “医院禁烟。”

    成州平被她说的一愣一愣的。她明明语气很好,甚至说话的时候,眼里带着很善良的笑容,但每句话都要堵死你的退路。

    而且,谁都没法对这样一张脸生气。

    成州平暗自吸了口凉气,淡淡说道,“那直接回去吧。”

    没必要非回到家属等候区再说,他们回去的路上,一直没碰到其它人。

    成州平走在稍稍靠前的地方。

    小松并没有紧紧跟着他,而是刻意与他保留了差不多一米的距离。她观察着成州平走路的方式,发现他走的不是直线,而且动作有点慢,和他平时不一样——

    她惊讶地发现,自己清楚地记得两年前那趟旅途的每一个细节。

    成州平是个很有精气神的人,这次见到她,她觉得他有点萎靡。

    小松问:“你是不是不舒服?”

    成州平昨晚睡了三个小时,今天白天开了八小时车,晚上喝的不比黄河少,全靠身体那点底子撑着。

    他摇头说:“我没事。”

    回到等候区的时候,成州平已经想明白了,有些事没有必要说的很清楚,打发人这件事,他还算擅长。

    正当他要开口的时候,小松忽然说:“你现在,还是刘锋?”

    成州平愣了一刻,他没想到她知道了。毫无疑问,她肯定是在德钦的那场旅途中得知的,可具体是什么时候,他的哪一个举动出卖了自己,他却想不起来了。

    当从她口中说出“刘锋”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已经造成重大失误了。

    他轻声嗯了下,说:“我叫刘锋。”

    小松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大步上前,走到成州平前边,看上去好像是她在给他带路。

    “我叫李犹松,假期来这里医院实习,假期结束就回学校了。你呢?你做什么职业的?方便留个手机号吗?”

    她重新自我介绍,成州平听完,有点无奈。

    不,是很无奈。

    这话他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小松察觉到了对方的压力,又说:“你不方便说也行,我可以去问你的朋友。”

    成州平果断警告:“你别和他接触。”

    “我只是个实习生,医生和护士们让我干什么我就得干什么,没有自主权利哦。”

    “我们明天就离开了。”

    “你朋友的情况看起来明天是走不了的。明天他转消化内科,得好好检查一下。不能因为他喝了酒,就觉得他是因为喝酒引起的胃出血,万一是胃癌呢?”

    小松的口吻比她的样貌和年纪都要成熟。

    成州平说:“那就让他自己呆这儿。”

    不管对方是不是成州平,小松和其他医护一样,最害怕没有人管的病人。

    她说:“不能这么不厚道吧。”

    成州平声音冷淡,“我就这种人。”

    说话间已经到了等候区,成州平拄着椅背站着,“我劝告你一句,不要自找麻烦。”

    “我很机灵的,而且,我不觉得你是麻烦。”

    成州平没见过这样的女孩,或说女的。非要他说小松这种人像谁,他只能想到闫立军。都是笑着说狠话,让人想和她翻脸都找不到机会。

    成州平的脸色冰到极点。

    两年前那趟旅途,小松没有见他笑过。

    他是个看上去就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男人,总是冷着一张脸,但小松还是能够察觉到,他现在不仅是冷淡,而是生气了。

    如她所说,她是个机灵的人,知道什么时候该放,什么时候该收。

    “你如果没有地方去的话,晚上可以躺在椅子上睡觉,明天一早医院门口就能打着车了。”

    成州平已经不耐烦了,他低头拉开冲锋衣拉链,往椅子上一躺,用冲锋衣盖住头,“知道了。”

    小松看着那个被冲锋衣包裹的不明物体,再次联想到解剖室里的人体模型。不过人体模型可没有成州平这么难摆布。

    她知道他看不见自己,但还是轻轻招了招手,用唇语说:“后会有期啊,成州平。”

    第 26 章(二更)

    成州平凌晨四点在等候区醒来, 他发现自己头对着的那个椅子上放了一个不锈钢保温杯,保温上贴着一张黄色便签。

    他拿起保温杯,还是热的。

    便签上写道:【蜂蜜水, 醒酒养胃。】

    在这行字底下,是一串数字, 那是一个手机号。

    成州平把便签从保温杯上摘下,揉成一团, 本来想要扔进垃圾桶里,但这里好像没有垃圾桶。

    他拎着衣服坐起来,因为电话突然响了,他把那个揉成团的便签随便塞进了裤子口袋里。

    “小五姐?”

    “刘锋, 见到货了吗?”

    “明早验货, 没问题的话直接拉回昆明。”

    小五说:“我一朋友昨天开车回昆明,说高速最近查的严, 我给你提醒一下,尽量走小路。”

    成州平说:“谢谢小五姐提醒。”

    挂断电话,他抱着胃部弓起身子, 过了好一阵才抬起上半身。

    成州平拧开那个保温瓶的盖子,喝了口蜂蜜水,从喉咙到胃部都舒服了起来, 别说这玩意儿还挺管用的。

    现在凌晨四点, 天还没亮。成州平靠着靠背睡了半小时, 起来后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醒了醒神。

    他给老周发了条报平安的短信,然后一个人静静坐到天亮, 穿好衣服离开医院。

    小松的夜班持续到早晨八点。

    她来这里第一天, 就发现分配的宿舍关系非常为妙。她不想让自己置身于那种压抑的氛围里, 所以第二天速战速决,在医院旁边的小区租了间房。

    这是她的精神洁癖,她可以忍受学校里的宿舍,因为她对那个地方没有特殊感情。

    这里不一样。

    关于日出、雪山、德钦的记忆,是非常干净的,她不想自己的记忆被污染。

    结束夜班的时候,她没有和别的同学一起离开,而是先去了住院楼的存衣室。

    管理存衣室的是一个白族大姐,第一眼见着小松,就说小松像她女儿。

    小松把刚从外面买的糯米饭放她面前,“我刚买的,您还没吃早饭吧。”

    白族大姐热情地说:“你这姑娘怎么这么懂事,你爸妈是怎么养的你啊。”

    小松说:“昨天晚上有个送急诊的病人,叫黄河,他现在醒了在找手机,我顺道帮他拿一下,您方便吗?”

    “昨天就来了这一个住院的,衣服在101,钥匙你自己去拿吧。”

    小松说:“要不然还是您去吧,我这样是不是不太合规?”

    白族大姐说:“你还能抢他手机不成?”

    小松微笑说:“那我就自己上手啦!”

    她拿着钥匙,走进存衣室里,打开柜门,从黄河的运动外套里找到了他的手机。打开手机,电量不到百分之十。

    她划开屏保,没想到竟然直接打开了。

    小松没有丝毫犹豫,立马点开他的手机通讯,搜到叫作“刘锋”的名字,但是没有搜到。

    黄河手机里一堆乱七八糟的人,小松没有接着翻他的通讯录,而是点开来电显示。

    果然,最近一条来电显示的主人,备注是:“锋哥”。

    怕自己找错号码,她又点开黄河的短信,这个“锋哥”也赫然在目。

    点开两人的对话,小松确认无疑,此“锋哥”,就是刘锋,也就是成州平。

    黄河发一长串文字,他才回一句“嗯。”

    这说话语气,除了成州平,还能是谁?

    她把这个“锋哥”的电话号码原封不动搬到了自己的手机上,然后又悄悄把黄河手机放了回去,关上衣柜柜门。

    做完“贼”,小松长长喘了一口气,她感受了一会儿自己的心跳,感慨真不是谁都能做坏事的。

    离开存衣间,小松和白族大姐打了招呼离开。

    今天天气也好,她心情也很好。

    小松回到出租屋里,一觉睡到下午,醒来点了份外卖吃了。

    她假期带了五千块出来,花了三千租房。三千块,在这个县城里租到的已经是豪宅了。

    小区环境很好,她租的是大开间,落地窗很大,一到下午,阳光穿过树影,光斑打在玻璃上,十分漂亮。

    小松趴在床上边晒太阳边看一本科幻小说,刚看到高潮的时候,有人打来了电话。

    是李永青。

    李永青对她这个侄女很照顾。

    李长青是李家人的痛处,李长青年迈的父母,至今觉得如果当年他们能拼命拦住李长青,不让他从事这个职业,他就不会牺牲。

    李家人对李长青的愧疚都弥补在了小松身上。

    小松很清楚这种照顾对她带来了很多好处,也很清楚,这种照顾和她无关。

    接通电话,李永青问了问她在云南的情况,小松说:“都很好,不过我不太习惯宿舍,自己租了房住。”

    李永青说:“一个人住吗?”

    小松说:“嗯。”

    “那一定得注意安全,人生地不熟的,出事了怎么办?”

    小松说:“我会注意安全的,谢谢姑姑关心啊。”

    李永青被她调皮的语气逗笑了,“你啊,真跟你爸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租房花了不少钱吧,我给你转点零花钱呗。”

    小松说:“不用了,我们吃住都在医院,不如攒着开学给我。”

    李永青说:“手上一定要有余粮,钱不够了立马告诉我,知道吗?”

    结束和李永青的通话,小松已经忘了自己刚才看书的内容。她合上书,又睡了一会儿。

    醒来时,屋子昏暗,小松打开台灯,去洗了个澡,洗完澡又煮了一大锅挂面。

    她以前没上过夜班,虽说是倒班的,但人是日光生物,哪怕白天休息的再好,晚上也没法保持状态在线,她强逼着自己吃完了一大锅挂面。

    之后她看了会儿手术视频,让自己调整到工作状态。

    小松不敢太晚去医院,她八点的时候先去了宿舍,然后随着大流去了医院。

    今晚刚开始,急诊室和昨天一样清闲,一点了才接了一个阑尾炎病人。

    就在所有人都无聊地看手机时候,前台接到急救电话,一个工地发生坍塌事故,几十个民工受伤,县医院的病床不够,要送他们医院。

    护士长立马打起精神,“大家做好准备,保持通道畅通,实习生别添乱。”

    救护车的声音没有停止过,不断有人送来。

    小松在医院见习的时候,遇到过车祸里受伤的人,当时她以为那会是自己见过最鲜血淋漓的场面,比起今夜,简直小巫见大巫。

    建筑支撑体系坍塌,钢筋和混泥土板直接压倒了工人,几个被钢筋穿肺的重症送去了县医院,剩下的都送到了他们这里。

    凌晨四点的时候,护士长才有空喝口水,她对一帮疲惫不堪的实习生们说,“你们去休息半个小时,四点半,精精神神的回来干活。”

    实习生们还没反应过来刚才护士长说了什么。

    小松去护士那里要了杯咖啡,端到楼下,她远远看到楼梯前坐着一个佝偻的身影。

    小松走到对方身后,向前探身看了眼,发现他的手上全是血,小松询问:“请问您要看医生吗?”

    对方闻声,回头看向小松。

    这是个老人,看上去有六十来岁了,满是皱纹的脸上一片乌黑。

    他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摆了摆,用不标准的普通话说:“不用,我这就走。”

    小松说:“你的手被砸到了么?”

    手被混泥土板砸到,很有可能骨折。在小松的认知里,这必须得看大夫。

    对方点点头,声音充满委屈,“我没医保,没钱看大夫。”

    小松的心忽然紧巴起来。

    因为专业的缘故,她平时也会看一眼新闻上写的医保普及率。

    百分之九十几的覆盖率是很高了,可剩下的人呢?主流的目光永远不会落在他们身上。

    小松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她说:“没事,我先带您去急诊,费用您别担心,我们医院会负责的。”

    老人哭了起来:“谢谢小姑娘,你们是菩萨,救人命的。”

    小松把这事告诉护士长之后,当然免不了挨一顿骂。

    护士长说:“他那伤口,先止血、再去骨科拍片、治疗,你知道下来多少钱吗?你什么玩意儿啊跟病人信口开河?”

    小松没说话,等护士长骂完,确定她没别的话要骂了,才开口说:“不就是几千块嘛,我给他付。”

    她要是没看见还好,可她看见了,如果不管的话,一辈子都良心过意不去。

    小松又莽撞、又轴,这些全是遗传她爸的。

    “哟,果然大城市来的啊,这么大方。”另一个护士笑道。

    护士长说:“行,你掏钱,我真小瞧你们现在这些学生了。”

    小松问过护士长,这一套治疗下来,至少得花个三五千。

    她租房花了三千,现在卡里就只有两千块钱,这是她两个月的全部生活费。

    早知道就不租房了...她后悔地想,果然不该贪一时之快啊。

    她疲惫地离开医院大楼,四下张望了一下,没有别人。她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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