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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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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诶,这里。才一个早晨你就晒黑成这样了?是不是没抹防晒霜?”

    小松笑起来软软的:“有黑的很明显吗?”

    方芸边往食堂里走,边说:“吃饭的时候,我给你介绍一下卡里的套餐。”

    小松说:“好。”

    二楼食堂比一楼档次稍微高一点,人也相对较少。方芸带小松坐到窗边,找好座位,她起身去打饭,嘱咐小松:“你占座,我回来你再去打饭。”

    小松点点头:“嗯。”

    过了会儿,方芸端着一碗山西刀削面回来,跟小松说:“你快去打饭吧。”

    小松在军训口袋摸了摸,“我饭卡怎么不见了。”

    方芸看她皱眉的样子,好心说:“你先用我饭卡吧。”

    小松为难:“那怎么好意思。”

    方芸说:“别磨蹭了,再不去打饭就没饭吃了。”

    小松接过饭卡,说:“谢谢你啊,学姐。”

    方芸见小姑娘这么有礼貌,有些为骗她的事愧疚,但这点愧疚,并不影响她继续逮着她宰。

    小松先买了一碗米线。米线十七块,离二十块还差三块,生煎一块钱一个,她又买了三个生煎包。

    看着小松端着满当当的餐盘回来,方芸诧异:“你吃这么多?”

    小松抱怨:“军训消耗太大了。”

    方芸自己先吃完,开始给小松介绍校园卡套餐。随着她眉飞色舞地介绍,小松时而点点头。

    方芸说:“那你把你身份证给我,我给你办。”

    小松抬头:“我身份证和饭卡在一起,都不见了。”

    方芸:“啊?你连自己身份证都看不好?”

    小松没说话。

    方芸说:“那给我你身份证号,应该也行。”

    小松说:“身份证号太长了,我记不住。”

    方芸愣了愣,她忽然变了一个语气:“学妹,你是不是耍我呢。”

    小松说:“真的。”

    方芸说:“你就装吧,我都闻到一股茶味了。”

    茶味...小松深呼吸,说:“我刚来学校,跟你有什么好装的?”

    方芸气出汗了,抄起传单在煽来煽去,她看着吃生煎的小松,说:“那你先把饭钱打给我。”

    小松说:“好,没问题。对了,昨天你卖给我的白大褂,我室友给我多买了一件,她们的只要四十,我能把你这里的退了吗?”

    方芸这才明白:“你就为二十块钱跟我整这一出?”

    那还真不是二十块钱的事。

    凭什么被骗了还要吃哑巴亏?

    方芸看到小松这人畜无害的样子,再想到她的作为,突然没忍住拍了一下桌子:“我说你们这些大一刚来的,啥都不懂,烦不烦人?屁大点事都要我们教吗?教你你不说谢谢就行了,还摆出这样子,当我没见过绿茶婊吗?”

    小松知道,她是在虚张声势。

    整个二层食堂的人都朝她们看过来,数不清的目光,钉在小松脸上。

    小松想就这样一走了之,但方芸一把拉住她:“干什么?心虚了就想走人?”

    小松不会骂人,她对方芸说:“谁心虚,自己知道。”

    方芸还打算再变本加厉,刚开口,在她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方芸,你怎么还为难学妹呢。”

    小松抬起头,看向说话的人。

    对方戴着一副无框眼镜,穿白衬衣,高高瘦瘦,清爽干净。

    看到这人,方芸突然没声了。

    宋泽说绕过小松,站她这边,对方芸说:“多大点事,在食堂闹成这样。”

    方芸对小松说:“行了,我的那批白大褂,进价就四十了,质量跟卖你四十块一件的相比,好还是坏,你自己心里清楚。这事我当吃了个亏,这顿饭也请你了。”

    小松:“我没觉得质量有多好。”

    小松这么说,宋泽和他几个朋友都笑了出来。

    这场闹剧客观来说,不分胜负。

    那天以后,小松再也没在这座校园里见过方芸。校园的面积比她想象的小,但人远比她想象得更多,有过一瞬间交集的人,那一瞬间,就是这辈子唯一一面。

    军训后,学校各大社团、学生会忙着招新。

    周五晚上,小松和吴舒雅去洗漱,在洗漱间,碰到邻班的女孩子在讨论加哪个社团。

    大家的顾虑都很一致,医学院跟别的学院不同,他们几乎没有什么课外时间。师兄师姐的意见也是别把时间花在课外活动上,全新投入专业课。

    宿舍门口,邻寝的女生逮住小松和吴舒雅,问她们报哪个。

    吴舒雅说:“哪有时间参加社团活动。”

    邻寝女生说:“现在不参加,以后更没机会了。”

    吴舒雅说:“我是来学医的,不是来搞七七八八的。”

    虽然话是这么说,第二天她们还是一起去了招新活动。操场上占地面积最大,最醒目的一块,是学生会的台子。

    “学妹,了解一下我们。”一个穿蓝格子衫的矮个男生拦住小松他们。

    吴舒雅接过学生会宣传手册,开始浏览。小松在一旁的阴凉处,等待着吴舒雅。

    一个学姐热情的给她递来一瓶水和宣传册:“学妹,你也看看。”

    小松没有参加学生工作的打算,但对方热情难却,她没有直接了当拒绝。

    “诶。”她低头看宣传册的时候,头顶传来这么一声。小松抬起头,看到宋泽的脸。

    这是上次在食堂帮她解围的男生。

    “是你啊。”小松笑着说。

    宋泽说:“你报哪几个社团了?小绿茶?”

    小松的笑容僵了僵,“咱们还不认识,你这样叫我,是不是不太尊重我?”

    宋泽朝她伸出手:“宋泽,机械工程,大二,你呢?”

    大多数情况下,小松都是个非常友好的人。

    她握住宋泽的手:“我叫李犹松,临床医学,大一新生。”

    宋泽说:“白衣天使啊。”

    吴舒雅走过来:“你们认识?”

    后来小松才知道,宋泽是学生会预备主席,方芸是他手底下的干事。别说,屁大点学生会,内部层级还挺森严,所以当天宋泽一出面,方芸气焰立马被打压了。

    吴舒雅在学生会干事的甜言蜜语下,报了相对清闲的办公室部门。

    小松没填报名单,宋泽问她:“真不考虑?也不会浪费你太多时间,平时大家就一起吃吃喝喝,多认识点朋友,没害处。”

    小松说:“算了吧,我们专业课真的太多了,我怕自己兼顾不了。”

    宋泽开朗地说:“那这样,只要你想来,随时找我。记一下我手机号。”

    这明目张胆的要手机号,小松立马明白了宋泽在接近她。

    但她对宋泽印象并不差,甚至还有点好感。对方又是学生会预备主席,刚刚满足了她小小的虚荣心。

    一帮人在太阳底下互相加了微信,宋泽说:“中午我请客,你们想吃什么?”

    大家众说纷纭,很难统一意见。

    宋泽朝小松扬下巴:“小茶,你想吃什么?”

    小松微笑:“咱们要不然去吃海鲜自助。”

    谁不知道海鲜贵。

    宋泽笑容不减,反而越来越深。这女孩,是披着羊皮的狼。

    招新这天小松宰了宋泽一大顿,之后宋泽叫她茶,她也随意了,他爱叫什么就叫什么。

    吴舒雅加入学生会后,经常怂恿小松和她一起去他们的聚会,一来二去,小松和宋泽自然而然就熟悉了。

    虽然老师再三强调,大一的课程看起来相对轻松,却是打基础的关键时刻,但学生该玩玩,该混混,考试还是靠临时抱佛脚。

    期末,宋泽请他们去家里,给大一干事补一些公共课程。

    吴舒雅报名去了,走的时候,顺便拉上小松。

    小松正打算去图书馆,她说:“我就不去了,这是你们内部活动,我去干嘛。”

    吴舒雅说:“不是为了请你,宋泽会叫上我?小松,你真没发现宋泽对你不一样,还是装不知道啊。”

    小松说:“考试要紧。”

    “切,现在才大一,又不是高三,不挂科就行了,就算挂科,也能补考,甜甜的恋爱可就只有这一回,没地儿给你补考。”

    小松还是没去,晚上李永青要来学校看她,她懒得跑来跑去。

    李永青接上她,直奔吃饭的地方。

    “这学期过得怎么样?”

    小松说:“挺好的,听师兄说下学期开始,我们就要上专业课了。”

    李永青说:“别光学习啊,处对象没?”

    小松抿唇,摇摇头。

    李永青开始教育她:“大学跟以前不一样了,你要学会适当放松,恋爱早谈比晚谈好,不管结果是好是坏,都是你很宝贵的人生财富。”

    李永青说话的时候,小松侧头看着窗户外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李永青的话,进入了她的耳朵里,并没有进入她的心里。

    先吃完饭,李永青送她回学校,突然说起:“今年过年,你别回去,把你妈接来一起过吧。”

    小松说:“我妈带高三,肯定走不开。”

    李永青说:“过年怎么也有七天假,有什么走不开的。你也体会一下这里过年的氛围,等之后你进医院实习了,还真不一定有这时间。”

    小松说:“我还是回去吧,明年我妈带高二,我叫她来一起过年。”

    期末考完试,小松和几个室友一起去商场给家里买东西,小松给龚琴买了件羽绒服。

    李永青本来要给小松买机票,让她省点时间,但小松一早就买了火车票。

    高校寒假时间都差不多,最近车站多了很多学生。

    小松上了火车,找到自己的床铺。

    她把行李塞到下铺底部,脱掉厚重的羽绒服。

    “小松?!”对铺的人惊讶道。

    小松看向对铺躺着看书的女孩,她愣了愣:“王加,这么巧呀。”

    第 8 章(二更)

    小松和王加的学校只隔了一站地铁,可上大学以后,两人再也没联系过。

    小松上车后,还看了眼对面的床铺,但没认出来对面床铺躺着的人是王加。

    王加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她头发留长了,染了浅浅的栗色,她穿着一件蝴蝶领的毛衣,下身是一件格子毛呢裙,黑色丝袜包裹着她紧致的小腿。

    挺个性,但不稀奇。

    小松知道,王加是那种逮着一切机会,要脱离自己家庭的人,内在无法脱离,就从外在开始。

    小松从书包里拿出一包薯片:“新出的口味。”

    王加没和她客气,抓了一把薯片:“你怎么一点变化都没有?”

    小松穿着一件红色的格子衬衣,外面套着一件灰色毛衫,头发刚到肩膀的地方,用黑色发圈扎了一小撮。上车一安顿好,她就拿出眼镜戴上。

    黑框眼镜,王加记得她高一就是这副眼镜。

    小松问王加:“你们学校怎么样?”

    王加说:“你指哪一方面?”

    小松想了想:“课外吧。”

    王加说:“大学都一样样的,干啥都得围绕着学分来。”

    她拿出饼干,跟小松分享。

    王加说:“对了,我实习了。你呢?”

    小松:“你们大一就有实习机会?”

    王加说:“我自己找的,实习要趁早,说实话,我感觉实习比上课有用多了,干得好了,项目奖金比奖学金还多。”

    小松说:“哦哦,真羡慕你,你一直都很有主见。”

    火车第二天早晨到站,王加叔叔来接她,小松在出站口东张西望,龚琴裹着大衣过来:“看什么呢,妈在这里。”

    小松一手拎着行李箱,一手挽住龚琴的胳膊,“你怎么来的?”

    龚琴说:“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等会儿,小松就知道龚琴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龚琴带她走到火车站对面听着的一辆黑色轿车前,他们人一到,后备箱就打开了,紧接着车上走下来一个男人。

    龚琴介绍说:“小松,这是林叔,知道我要来接你,特地开车过来。”

    小松说:“林叔好!”

    上了车,林广文问龚琴:“咱们先去吃饭,还是先回家放东西?”

    龚琴转过头,对后座玩手机的小松说:“你林叔孩子刚上高一,让你给说道说道。”

    小松抬起头:“我怎么说道人家啊。”

    林广文说:“小松这是谦虚。我们家那个,学习半点都不上心,高中就三年,哪来时间给他浪费。你妈经常把你挂在嘴边,说你可自律了,你给他提点一下。”

    小松敏锐地问:“林叔,妈,你俩是不是在一块儿了?”

    龚琴立马否认:“你瞎说什么呢,我跟你林叔,妥妥的朋友。”

    小松笑道:“妈,我问林叔呢,又没问你,你急什么。”

    刚才在车站看到龚琴的时候,小松第一反应是她状态很好。那是从内到外的容光焕发,李长青在的时候,龚琴从来没有这样好的状态。

    最后他们决定直接去吃饭。

    饭吃到一半,林广文的小孩才来。是个看上去脾气就很倔的男孩,小松和对方友好地打了个招呼,被无视以后,她就没有再自找麻烦了。

    年初四中午,龚琴学校的老师聚餐,她出门后,小松拿起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

    老周接到小松电话,有些意外。

    “周叔,新年好。”小松说。

    老周说:“小松啊?回来过年了吗?”

    小松说:“嗯,我回来了,前几天跟我妈走亲戚,您今天忙吗?”

    老周说:“年前没休过,就今天放假,还真巧了,新年好啊。”

    “那您能带我去看我爸么?”

    老周那里沉默了两秒,“好啊,正好我今儿也想去看你爸,你在哪,我去接你。”

    “我就在家里。”

    “那我快到了,给你打电话,你下楼。”

    “嗯,周叔,谢谢你。”

    老周开车带小松去了墓地,小松还没有情绪波动,老周眼眶已经湿了。

    小松和老周不算熟,回去的路上,小松合理怀疑老周还没酒醒。

    老周叨了一路:“小松,你爸是个有理想的人,你要以他为荣。别人不记得他,你不能忘了,想当年...”

    想当年,李长青是他们这帮人里背景最好的一个。大家没明说过,但都心知肚明,家里条件好,谁愿意去干缉毒。

    小松觉得老周比她上次见到的时候,老了很多。

    她说:“周叔,你平时多注意点身体,作息规律一点,酒少喝。”

    老周说:“我亲闺女有你一半贴心就好了。”

    老周把车听到小松家小区楼下超市边上,说:“我去买点东西,你等我一下。”

    他回来的时候,手里提了一个白色塑料袋,里面装满了零食。

    他把袋子给小松:“叔一点心意。”

    小松接过零食袋,说:“谢谢周叔,但你们这行是不是都挺喜欢给人买零食的?”

    老周说:“啥意思?”

    小松说:“之前成州平送我回来,他也给我买过零食。”

    听到成州平的名字,老周的神情僵了下,他说:“你还记得他啊,我们这些人,跟坏人打交道,看起来都比较凶,所以平时就尽量和善一点。”

    她只是说了这一句而已,没有再问成州平的近况。

    对于她而言,那个叫成州平的男人,只属于瞬间交集,现在她还记得他的名字,只是记忆作用,等时间足够长了,她就会忘记这个名字和这个人。

    她没有问他近况的必要。

    小松下车后,老周坐在车里,掏出手机,给一个号码发了串短信。

    【小子,新年快乐啊。】

    他一直在等对方回消息,对方一刻不回,他的心就一直悬着。

    后来女儿打电话叫他带东西回家,老周才转移了注意力。直到晚上,家里吃火锅的时候,他才收到成州平的短信。

    【正常。】

    这两个字,隔着屏幕,多少显得冷漠。

    老周嗤笑,混小子。

    不过,混不混不重要了,正常最重要。

    小松回学校时,又是林广文和龚琴一起去送她。小松觉得,他们这都不算在一起,就是她太孤陋寡闻了。

    她给二人挥手告别,进了检票口。

    出火车站时,小松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儿看到宋泽。

    她非常惊讶:“你怎么来了!”

    宋泽穿着一身黑色羽绒服,双手插着兜:“怕你被拐跑了。”

    他年底一直在健身,成效很明显,站在火车站里,有点鹤立鸡群的那意思。

    小松也厚脸皮地把行李箱丢给他:“人贩子要拐也不拐我这种的。”

    宋泽说:“你不看新闻的吗?现在人贩子技术比以前先进多了。”

    正说着,一个扛着蛇皮包的老人家朝他们走过来:“小伙子,小姑娘,我车票丢了,你们能不能借我五十块,让我买张返乡车票。”

    “我这正好有五十。”小松开始掏口袋。

    宋泽说:“别找了,我这有。”

    说完,他从自己口袋拿出一张绿色的五十元整,给了老人。

    老人说:“谢谢你们,好人有好报。”

    宋泽看了小松一眼,拉着她离开。

    但他们没有出站,而是停在了一个柱子后面,宋泽说:“你信不信,他待会儿还要管别人借钱。”

    小松说:“你的意思是,他是骗子?”

    宋泽说:“你自己看啊。”

    就在刚才他们被借钱的地方,那个老人又拦住了另一个女生。

    宋泽正打算回头嘲讽小松,却看到她气鼓鼓盯着自己。

    “又不是我骗你钱,你这么看我干嘛?”

    小松问他:“你知道是骗子,还给他钱?”

    宋泽和她说理:“我眼看着你都掏钱了,还不是害怕你知道被骗了会去找人要钱?咱好歹是大学生,大庭广众的,和一个老人吵像什么话。”

    小松说:“你怎么能确定我会跟他吵。”

    宋泽说:“那当初谁在食堂跟方芸闹呢?”

    这次换小松无语了。宋泽推着她,“走,请我吃牛肉面。”

    大一上学期,医学院的学生还能和其它学院一样兼顾学习和课外活动,大二下学期突然接触专业课,学生精力一下就被晦涩的术语给榨干了。

    吴舒雅因为连续几次没有去学生会的例会,被部长劝退,发短信跟部长大战了几个回合,最后还把这事发到了校内论坛里,引来其他学院的疯狂嘲笑。

    【有空发帖子,没空参加例会,还说什么说。】

    吴舒雅看到不但没人帮她,反而数落她,在宿舍气哭了。

    姚娜敲了敲小松的床:“诶,你让宋泽出面给解决一下呗。”

    小松摘下头戴耳机:“这跟宋泽什么关系?”

    姚娜说:“宋泽是下一任学生会主席,解决这事还不是他一句话?小松,你不会这么不仗义吧。”

    小松趴在床头,对姚娜说:“你是不是想要道德绑架我?”

    姚娜说:“你这么想我呢?”

    本来在自己床上哭的吴舒雅,突然拉开窗帘,大喊一声:“关她什么事?现在又不是她被人肉。”

    小松说:“对啊,关我什么事。”

    姚娜眉毛竖起:“你真傻还是装傻?小松,别闹了,这事儿闹大,对咱寝的名声也不好,过两天指导员谈话,你也跑不了。”

    第二天是周六,吴舒雅一整个早晨,都没从床铺里出来。

    小松从解剖室回来,从衣柜拿挂衣架,撑起白大褂,挂在阳台晾衣绳上通风。

    她闻了闻自己的卫衣袖子,没有福尔马林的味道。

    小松走到吴舒雅床前,敲了敲她的桌子:“中午我找了宋泽吃饭,你想怎么处理这件事,当面跟他讨论吧。”

    吴舒雅突然从床上弹起来:“你是不是故意等事情闹大了,等我求你呢?”

    第 9 章(三更)

    小松今天八点就去解剖室搬模型了,对着各种高仿真脏器官一整个早晨,回来还要看吴舒雅的脸色,她半句话都不想说。

    最近天气转暖,小松换了件连体运动裙,画了个淡妆。

    她化完妆,见吴舒雅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站在她背后:“你能等我洗个脸吗?”

    小松说:“你去吧。”

    中午他们在校外吃饭,宋泽找的日料店。

    他先安抚了一下吴舒雅的情绪,然后打了个电话。学校论坛管理员是他邻寝的,先叫人删了帖,然后凑了顿狼人杀局,把吴舒雅和跟她吵架的部长都叫上了。

    放下手机,他跟小松说:“下午一起去呗。”

    小松说:“我师姐说,下午二院有遗体送学校来,我想去帮忙,顺便看看新鲜的尸体。”

    宋泽吞下嘴里的金枪鱼刺身,“饭桌上你跟我说这个?”

    小松说:“这次我就不去了,下次我带你去参观我们解剖室。”

    宋泽冷笑,我给你室友攒局解决麻烦,你带我去参观解剖室,真公平!

    他被芥末呛着了,连咳了好几下。小松立马给他倒水:“我跟你开玩笑,你不会真吓着了吧!”

    宋泽:“你这不是吓不吓人,你这就是故意膈应人。”

    小松说:“行啦,这顿我请。”

    宋泽跟小松早已经越过了互相客气的阶段,他说:“那我得再要一个刺身拼盘。”

    这顿饭花了小松五百块,小松结账的时候,吴舒雅跟着她一起。

    看到账单,吴舒雅嘴巴张大:“人不可貌相啊,没看出来,富婆就在我身边。”

    回到学校,小松睡了半个小时午觉,从床上爬起来。她从晾衣绳上拿下白大褂,套在身上。

    今天有遗体进来,是家属捐赠的。

    女性遗体,很难得。

    师兄喊小松去帮忙,小松没多想就答应了。

    师兄在楼下给她疯狂招手,“这这这呢!”

    医学楼上来来往往的人都穿着白大褂,白花花一片,像是造纸厂里生产出来的白纸,没有任何标记,每张都一模一样。

    小松走过去,师兄带她进楼里,说:“新鲜的大体老师跟模型可不一样,你待会儿见着了,怕也别出声,这是对人家的基本尊重。”

    大体老师,是学院对遗体的尊称。

    小松说:“我没那么胆小。”

    师兄说:“话别说太满啊。”

    师兄果然是过来人。

    看完遗体,小松几乎是从楼里逃出来的。送到学院的遗体,已经是医院进行过冷冻处理的,它还保留着死者生前的样子。

    师兄追上来,给她递了瓶水,乐道:“就你这样,之后上手的时候该怎么办啊。”

    小松不是因为害怕,而是觉得悲伤。

    今天的这位“大体老师”,肝病去世,跟她年纪差不多大。

    小松坐在花园的小板凳上,喝了水,压了压惊,“我没事,就觉得挺可怜的。”

    师兄说:“没事,见多了,就没这想法了。”

    师兄还要去解剖室帮忙,小松先回去了。宿舍楼底下,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晃悠。

    “你不是去狼人杀了吗?”小松走上去,打了宋泽后背一下。

    宋泽说:“你摸过尸体的手别摸我!”

    小松说:“我就看了一眼,还轮不到我摸人家呢。你呢?怎么会在这?”

    宋泽朝她歪头,说:“局推到晚上了,你来不来?”

    小松需要个地方去缓解遗体带来的冲击。她说:“那我回去洗个澡,出发时候你喊我。”

    宋泽给她比了个ok的手势。

    宋泽找了个轰趴,吃喝玩乐一条龙。屋里生气勃勃,小松的头脑却无法挥去尸体的印记。她趁别人去唱KTV的时候,走到天台上透气。

    晚上在天台吃的烧烤,烤架还没收拾,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烧烤味道。

    宋泽拎着瓶啤酒走上来:“跑这一个人装什么深沉呢。”

    用来装饰的氛围灯将这个大男孩的眼睛照得亮晶晶的,他天生有一种想要人亲近的气质。

    小松说:“里面太闷了。”

    宋泽说:“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她手扶着天台栏杆,看着底下一个抽烟的男人,他的烟飘了很远。

    宋泽朝她的视线看过去,顺着说:“你不喜欢抽烟的?”

    小松说:“嗯,我不喜欢人抽烟。”

    宋泽说:“我就不抽。”

    小松突然问:“你假期什么打算?”

    宋泽说:“没啥打算啊,你呢?”

    小松说:“我想去旅行。”

    宋泽:“这么突然?”

    小松问:“你想去哪儿?咱们可以一起去。”

    宋泽追了她一年了,小松对他也有好感,只是,她不太确定两人到底合不合得来。她不知道听谁说的,旅行很容易检验两个人合不合拍,所以就提出了旅行。

    宋泽问:“想去哪?”

    小松想了想:“要不然去长沙吧,听说长沙好吃好玩的多。”

    宋泽说:“行,我还没去过长沙呢。”

    小松这么说,宋泽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小松性格很好,开朗又稳重,谁都能跟她谈得来,她给人一种天然的亲近感。

    决定一起旅行,是他们两个关系的一个重大突破,但这个决定又有些突然,因此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小松打破沉默:“你有前女友吗?”

    宋泽高中时候谈过一个女朋友,是那种挺张扬的女孩,小松正好是相反的那一类。

    宋泽想,两个人既然要认真,就不能有太多隐瞒。

    “嗯,高中谈的,谈了两年,高三她要艺考,和我分手了。”

    小松好奇:“艺考为什么要和你分手?”

    宋泽说:“我要知道,还能让人甩我?你呢?老实交代。”

    小松摇了摇头,“我学习就很困难了,我觉得,学习几乎占据了我全部时间,根本没有精力去做其他事。”

    男生的想法很单纯,起初他接近小松,只是觉得这女孩性格真有意思,后来相处久了,觉得她真的很好,开朗大方,又有一点点莽撞。

    他前女友的家庭很糟糕,为了逃离糟糕的家庭,她把自己武装成张牙舞爪的样子。

    他觉得,小松这样的性格,肯定是被家庭保护的很好。

    宋泽吹了瓶啤酒,他们假期去长沙的事就定下来了。

    为了防止期末分心,小松一早就定了票和民宿。到了期末,她和宋泽各自都忙着复习,没怎么联系。

    令她意想不到的,是王加会来学校找她。

    她在图书馆复习人体结构图的时候,接到王加的电话。

    “我陪同学来你们学校,想正好找你吃个饭。”

    小松说:“好啊,我请你,你在哪,我去找你。”

    王加说:“我在你们学校西门。”

    小松想了想,书和笔记本加起来,好几公斤重,于是她把书放在了图书馆占座。

    她大老远就看见王加了,比起寒假见她,她的头发更长,烫成了大波浪,十分亮眼。她高兴地朝王加招了招手:“这里。”

    王加拎着包朝她走过去,挽住她胳膊,“上哪儿吃?”

    “教工食堂,比外面好吃。”

    “行啊,你们学校的食堂我可是早有耳闻。”

    教工食堂饭菜较贵,因此人数非常少。

    小松和王加两个人点了一份烤鱼,等菜的时候,聊起了近况。

    王加也在期末,但是她的期末,明显比其他人轻松很多。小松从小就知道,王加是百分之一的聪明,到了大学,她优势不减。

    今天聊天,小松才知道王加大一靠着实习,还清了家里的外债,尽管如此,奖学金一项不落。

    说起小松,就很平常。

    王加问:“你假期干嘛?”

    “打算去旅行。”

    王加眼睛一亮:“去哪儿玩?”

    小松说:“去长沙。”

    王加追问:“和谁去?”

    小松没有隐瞒的必要,她说:“一个男同学,我觉得他挺好的,所以想一起出去看看。”

    “就你两个?”王加吃惊地说。

    小松:“嗯,怎么了?”

    “你也太没心眼了吧,就你俩人出去,人生地不熟,他欺负你怎么办?”

    小松说:“宋泽不是那种人。”

    宋泽完全符合小松心中的标准。

    外貌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他很干净。宋泽的身上有薄荷洗衣液的味道,想到他,小松会想到阳光,想到绿茵场,想到一切和青春,和明亮有关的异乡。

    他是她一定会遇到,也一定会喜欢的那类人。

    王加嗤之以鼻:“男的能有几个好人?”

    小松说:“你怎么比我妈还古板啊。”

    王加说:“这不是古板...这样,我跟你一起去,给你把把关,也防着他欺负你,不管怎么,男女单独出去,肯定女孩子吃亏。”

    小松嘴巴张开,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合上了。

    王加说:“别担心,我的旅行费用自己出。”

    小松低下头,拿筷子扒拉米粒,“不是旅行费的事。”

    “我还没去过长沙呢。这样,到时候我觉得他人品不错了,就不打扰你了,我自己玩。”

    小松没答应,也没有拒绝,王加看来,这就是答应了的意思。

    王加问小松要了他们的旅行信息,自己买了高铁票。见她都买票了,小松也就接受了三人出行的安排。

    宋泽考完试,她打电话给宋泽,告诉了对方王加要一起去的事。

    宋泽倒是表示理解,“没事,你朋友也是担心你,咱一起去,正好热闹点,要不然就咱们两个的话,我还不知道跟你说什么呢。”

    小松对宋泽的印象又好了一些,宋泽的情商很高,总会照顾她的面子。

    因为宋泽的一番话,她对这趟旅行的担忧一扫而空。

    他们计划去长沙玩五天,时间充裕的话,可以再去湘潭。小松带了一个二十寸的拉杆箱,宋泽就背了一个包,拎了一个单反,王加最夸张,带了一大箱行李。

    他们在王加学校门口碰面,打车去高铁站。宋泽左手拎着小松的箱子,右手拎着王加的箱子。

    上了高铁,宋泽把两个女生的箱子举到架子上,人已经虚脱了。

    小松正在包里给他找水的时候,砰一声,王加拉开可乐的环扣,递给宋泽:“喝口可乐,补充能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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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0 章

    三个人的旅行,总有一个人多余。

    小松很不幸地成了那个人。

    车上的交谈中,他们发现王加实习的那家广告公司,宋泽堂哥正好是那里的创意总监。两人就这个话题说的没完没了。

    小松不认识他们堂哥,也不想加入他们的话题,她带上了耳机,拿起旅行手册开始看攻略。

    长沙是热门旅游城市,不论是名胜古迹还是餐饮娱乐,都位列全国前排。

    他们定的民宿在五一广场,商业楼高层,正好一厅三室。一进屋,落地玻璃映着开阔的江景,视野无限好。

    民宿的装修是原木风,但和那种普遍廉价的装潢不同,这里进屋,能闻到醇厚的高级木香,不止如此,还有一个巨大的浴池。

    房是宋泽订的,来之前,小松也不知道是订房的信息。

    他们没急着玩,下午三人轮番洗了澡,在民宿休息到晚上,去了坡子街吃饭。

    暑假给这座旅游城市带来了热潮,想吃饭先排队。小松和王加两个女生反倒比宋泽体力更好,他们一致决定由宋泽排队,女生再去逛逛。

    王加和小松拍了几张照,终于玩累了,一人买了一杯果茶,回去的路上,王加突然问小松:“你知道宋泽今天订的房,多少一晚吗?”

    小松摇摇头,“我还没问这个,说好旅行结束了算账。”

    王加伸出两根手指。

    “一共五个晚上,你算算多少。”

    小松说:“男生是不是都爱乱花钱。”

    王加说:“可能是,你还真有福啊,找了这么一个小冤大头。”

    小松咬了咬吸管,“小冤大头,不就是冤小头嘛。”

    王加说:“你还真是甩手掌柜,什么都不管。”

    晚饭三人吃到扶墙,正好去橘子洲头散步消食。

    这个时间段,哪个景点都是人满为患。好好的景点,人一多就没那个味道了。

    小松因为人太多,兴致不高,王加拉着宋泽给她拍照,宋泽怎么拍,她都不满意,对着照片吐槽说:“这什么直男审美,小松你评评理。”

    小松看了眼王加手机屏幕,也很赞同她的说法。

    宋泽人长得挺好,拍照真的很烂。王加身材高挑,被拍出了一米五的样子实在难得。

    晚上回民宿,小松腿脚酸软,她摊在床上,听着客厅里王加和宋泽的斗嘴声,直接睡着了。

    她一闭眼就睡到了两点,身上黏兮兮的,她从床上爬起来,换上睡衣,打算去洗漱。

    她刚打开门,撞上从宋泽卧室出来的王加。

    宋泽的卧室和她卧室面对面,她和王加几乎是面对面碰到的,这样的相遇也实在很尴尬。

    小松朝王加挑了下眉,微微一笑:“你还没睡啊。”

    王加脸上突然挂不住,她说:“你笑什么,你什么意思。”

    小松小声说:“去外面说。”

    王加跟小松年级一样,虽然聪明,但终究是个小女孩,小松的反应完全在她意料之外。

    她跟着小松到了楼下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小松买了两个面包,结账时,王加抢先把钱付了。

    小松说:“谢谢你。”

    王加说:“李犹松,你这么能装啊。”

    撕开体面,大家的样子都差不多。

    小松说:“我装什么了?”

    本来就是王加勾引宋泽,她理亏在先,小松撞见后无动于衷,王加更觉得自己像个罪人。

    王加直白说:“我看上宋泽了,你让给我。”

    奔波了一天,小松也懒得装了,她收了笑容,说:“我犯不着跟你抢这种人。”

    “你...”王加急眼。

    但她不知道,自己急眼是因为小松这施舍一样的话,还是因为她终于不再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了。

    王加深吸了口气,她跟小松吵起来,谁都落不着好。

    她平静了会儿,冷笑说:“小松,你知道吗,你这人看起来真的,很完美了。但我知道,世上不可能有这么完美的人,你他妈别的不行,装模作样第一名,我服气。”

    王加的话,已经属于人身攻击。

    但她说的却是实话。

    小松说:“你为了一个男的跟我恶语相向,我看你也挺一般的。”

    小松随口似的一句,让王加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行了,话都到这份上了,看来你也不把我当朋友了...对了,李犹松,你把我当过朋友吗?”

    王加坐在台阶上,弯着脖子说:“没有,对吧?你这人真奇葩,装出一副不懂拒绝的样子,其实你他妈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过,你知道吗,你这样就像在施舍别人,但你他妈有什么资格?”

    高中时她借走的那个ipad是这样,现在的宋泽也是这样,小松明明知道她的用意,还是说给就给。

    王加无法理解她。

    小松扔给她一个面包,“我能耐,不服吗?”

    王加咬牙说:“行,我看你能装多久。”

    两人静悄悄回到民宿,灯亮着,宋泽坐在客厅,见她们回来,尴尬地站起来。

    “你俩去哪了?”

    王加黑着脸,不想说话,小松说:“买面包吃了,晚上吃的太辣了,吃点面包缓解一下。”

    宋泽说:“你俩半夜吃面包,怎么一点都不胖?”

    小松说:“你俩聊吧,我真的太累了,洗漱完去睡啦,明天见。”

    第二天早晨,他们要去岳麓书院。

    经过昨夜的事,小松精神依旧很好,今早她也多拍了几张照,不过都是拍风景,而王加因为昨天晚上的事,一点拍照的心思都没有。

    宋泽则因为心虚,话一直很少。中午他们去吃牛蛙火锅,排了半小时队。小松不挑食,但是当她一筷子夹出两只交缠的牛蛙腿时,一股难言的恶心泛上心头。

    这两只牛蛙腿,跟王加宋泽一样。

    她突然站起来,说:“我有点头疼,先回民宿了,你们慢慢吃。”

    王加不知道她整的哪一出,宋泽也立马站起来:“去药店看看吧。”

    小松说:“老毛病了,休息一下就行,菜都上来了,你们别浪费。”

    宋泽困惑说:“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老毛病。”

    他们两个认识一年了,关系好到都一起出来旅行了,宋泽却不知道小松有头疼的毛病。

    小松直接说:“遗传病,告诉你干什么。”

    小松走后,宋泽咕哝说:“她哪来遗传病。”

    王加说:“傻子,她随口说,你也信。”

    小松回了民宿,她没有丝毫犹豫开始收拾行李。昨晚上,她刚知道王加和宋泽暗度陈仓后,还没什么严重反应。但今天看到他们在一起,就没由来的恶心,在她的眼里,他们就像实验室养着的那两只蟾蜍。

    她没做错任何事,这样走了,太便宜那两只蟾蜍了。

    于是小松选择不告而别,让他们干着急。

    她打车去了机场,到了机场,才发现自己有点冲动,机票都没买,万一,今天没有回去的机票了呢?

    她不经常出来玩,知道她假期和朋友出门旅行,龚琴也好,李永青也好,都让她别省钱,这趟她的预算很高。

    学医也好,其它专业也好,假期都是越来越少,她不想为了两只蟾蜍浪费自己的假期。

    小松站在机场大厅里,抬头看着进出港的航班信息。

    长沙是连通我国东西南北的重要枢纽地,这里有飞向五湖四海的航班。可这样多的目的地,没有一个是小松特别想要去的地方。

    她中午没怎么吃,便先去了肯德基,然后边喝可乐边在网上找目的地。

    长沙这两天,留给她的唯一印象是,这里人真多,她不想再去人多的地方了,所以搜索的都是人少的小众景点。

    她手指迅速滑动着手机屏幕,刷着刷着,一张照片跳脱进入她的视线。

    日光打在连绵的雪山上,雪山被照映成了金色,那个介绍帖子写的是:“一生不得不去的小众旅游景点”。

    小松点开帖子,一行加粗的介绍文字跃入眼帘:日照金山。

    帖子写的很详细,各种交通工具都介绍了。

    那张日照金山的照片,摄于一个叫做飞来寺的地方,照片里的那片雪山是梅里雪山,它是藏区八大神山之首。

    贴子里还写道:【我去年七月来的,周边客栈很空,游客很少,有幸看到日照金山,愿好人一生平安。】

    那句“游客很少”,成功撬动了小松的心。

    飞来寺是个很小的地方,要去飞来寺,得先去丽江中转,正好长沙有直飞丽江的飞机。

    遗憾的是,今天的航班已经没有了,她只能买明天早晨的机票。

    小松索性回到市里,逛了一晚上夜市,第二天一早坐上前往丽江的飞机。

    她是理科生,对地理没有丝毫概念。印象中,我国西南被大面积植被覆盖,应该是绿意一片,但当她朝飞机望下看的时候,看到的是一片荒凉的枯黄。

    飞机抵达丽江当地机场时,已经快中午一点。

    一出机场,全是拉客的司机。

    “古城拼车!”

    “束河古城拼车!”

    “去白沙差一人!”

    喊着去“白沙差一人”的大姐,看到小松一个人拎着箱子,立马过来,“小姑娘,白沙古城去不去?”

    小松说:“我不去。”

    另个年纪和她差不多的女孩过来:“你去哪儿?我是正规出租车,可以只带你一个,你专人专车。”

    攻略上说,去飞来寺,最方便的公共交通是从丽江坐大巴去德钦县,再从德钦县城打车,拼车,或是坐小巴车前往飞来寺。

    那个叫飞来寺的地方,它甚至不是一个县,而是县城边缘的景点,本地人除了做旅游业的,基本不知道那个地方。

    小松说:“我去飞来寺的话,多少钱?”

    “小姑娘,我车能去飞来寺。”

    听她说要去飞来寺,一个黑车司机抬起手。

    小松看到对方黝黑的皮肤,有点害怕,她觉得还是公共交通安全。小松握紧拉杆箱拉杆,低着头往前走,那个黑车司机突然拦上来:“你坐大巴都得一百三,我看你还是学生吧,给你个学生价,收你一百二。”

    小松故作镇定:“我和朋友约好,一起去的,我得去古城等他。”

    黑车司机说:“你们几时出发?坐我车。”

    小松说:“那我们出发的时候,再联系您。”

    黑车司机见她手紧紧扒着拉杆,他提高嗓门:“小姑娘,你别唬我啊,不去的话,我明天还拉别的生意呢。”

    小松意识到,自己被这个黑车司机缠住了。

    她说:“我和朋友两个人,肯定得听他的意见,我自己做不了主。”

    另一个等客的女司机说,“小妹妹肯定逗你呢,人就不想坐你车。”

    小松被逼的有点急了,提高声音说:“我真的和朋友一起的。”

    女司机问:“你朋友人在哪呢?看你外地来的,你朋友也不是本地人吧,怎么不一起来哦。”

    小松脸色突然凝重起来,她不说话了,司机以为吓到她了,黑车司机怪那个女司机:“我逗人玩,你掺和什么。”

    小松并不是因为他们而失声。

    她的视线里,看到一个男人从一辆黑色面包车上下来,他穿着一件黑色的运动短袖,灰色长裤,下了车,就站在车门旁边,他从手中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

    小松做过实验,她将一个只有短暂交集的人完全从记忆里抹去的时间,是一年。

    人的脑容量有限,脑海中的面孔,一路捡,一路丢。

    在这一刻,仿佛失焦的镜头重新对焦,记忆里那个模糊的面容,快被遗忘的名字清晰了起来。

    云开雾散,雪山骤明。

    他乡遇故知,而且是在遥远的西南边陲,在这模棱两可的处境里,欣喜油然而生。

    小松高兴地喊出那个名字:“成州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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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1 章

    两天前,成州平正在大理的一家川菜馆里看球,晚上十点,非营业时间。

    这是一家不起眼路边苍蝇馆子,里面摆着五六张简陋的桌子,卫生很差,但回头却客意外的多。

    卷帘门从已经关上了,现在馆子里就他和正在拖地的老板娘。

    电视机悬挂在柜台上方的横梁上,成州平坐在最外侧的桌子上,他手搭在桌上,手中圈着一瓶青岛啤酒,专心看着球赛,和老板娘互不打扰。

    球赛正到赛点,卷帘门外有人敲门。老板娘放下拖把,去打开门。

    一个瘦黄男人,或者说是男孩,他走了进来,“锋哥,闫老板回来了,走。”

    成州平站起来,老板娘喊他:“刘锋。”

    她打开冰柜,装了四五瓶青啤,给成州平递过去。

    成州平说:“谢谢嫂子。”

    老板娘说:“跟我客气啥。”

    这家店的老板娘叫段萍,她是闫立军的姘头。

    闫立军入狱以前,有一堆姘头,出狱后,就剩段萍一个了,闫立军让他们喊段萍嫂子,相当于认了段萍的身份。

    而这个叫黄河的孩子,是闫立军出狱后才投奔他的。

    他是闫立军一个远方的亲戚,高二没念完,辍学了以后,在酒吧里卖粉被抓过好几次,后来走投无路,来找闫立军收留他。

    黄河没什么文化,办事虎头虎脑,又是警方重点关注人员,闫立军让成州平带他。

    除了川菜馆门,成州平坐上面包车驾驶座,黄河坐在副坐上,拿打火机给他点上烟。

    “锋哥,今天球赛咋样?”

    成州平吸了一口烟,把烟夹在手上,开始倒车。

    成州平说:“就那样。”

    黄河这傻逼,车都停不规范。

    车上了路,成州平问:“闫哥今天路上睡了吗?”

    闫立军是当地人,一堆乡下亲戚,今天带着黄河去家里走亲戚,折腾到这个点才回来。

    成州平很清楚闫立军的作息,如果他今天休息好了,一切好说。

    黄河说:“睡了一路。”

    果然,到闫立军家里时,他还很精神。

    闫立军住在一个带院子的二层楼里,出门就是洱海,他牌瘾大,平时有事没事就要聚一帮人打牌。

    成州平把车停院边上,闫立军家的保姆给他们开了门,两人进去,屋里乌烟瘴气。

    一个白发苍苍,穿着一套灰色家居服的男人一手拿牌,一手拿烟,他看上去儒雅斯文,这就是闫立军,二十年前的边境最大的渠道商。

    见成州平来了,闫立军喊他:“阿锋,过来给我看看牌。”

    成州平把夹克交给阿姨,走到闫立军身后,看了看他的牌,说:“这几张随便出。”

    矮胖的中年男人嘴抹了油似的,说:“刘锋你行啊,闫哥把牌交给你,那就相当于把命交给你了。”

    烫着着大波浪卷发的女人讽刺说:“人刘锋在监狱里给闫哥挡过刀,你呢?闫哥在牢里的时候,去都没去过吧。”

    那嘴上抹油的男人说:“还不是韩金尧那狗日的狗眼睛一直盯着我,我怕给闫哥惹麻烦。闫哥,小五这话说的不公道,你给我做主。”

    闫立军笑呵呵说:“都过去了,打牌重要。”

    牌桌上,自然闫立军怎么出都行,谁敢赢他?

    不过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年道上的大毒枭阎王爷,现在只能在牌桌上称阎王。

    打完这把,闫立军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黄河,这局替我。”他转身对成州平说:“你跟我上书房。”

    闫立军喜欢红木,书房里全是红木家具,一整面墙打通成柜子,里面放着他的收藏品。

    闫立军坐到椅子山,冲成州平扬头:“你也坐。”

    成州平坐下,过了一阵,阿姨端了瓶洋酒来。

    成州平说:“待会儿我要开车,不陪闫哥喝了。”

    闫立军说:“我就欣赏你的自律。人啊,在什么时候都不能放纵,一放纵,就得意忘形,得意忘形了,就要露出马脚。”

    闫立军说话不喜欢说明白,话里有话,成州平听出来,他意有所指。

    成州平说:“我记住了,闫哥。”

    闫立军说:“今天把你叫来,是为韩金尧的事。他这趟从东北回来,说来给我过寿,我年纪大了,也猜不透这些人的心思,就让他来了。他后天到丽江,你替我去机场接他吧。”

    成州平说:“这点小事,您打电话跟我说就行了。”

    闫立军摇摇头:“刘锋,你还是不懂。韩金尧让我找人接他,他什么意思?他是在跟我说,现在他让我干什么,我就得干什么。我随便找个人去,他觉得我不重视他,肯定要借题发挥,我亲自去接他,我成什么了?你去,就相当于我亲自去,给足了他面子,也救了我的面子。”

    闫立军入狱期间,手头的渠道由他以前的兄弟和对家分瓜完了。

    一年前他们缴获的那三百斤毒品,就出自闫立军以前的小兄弟,韩金尧之手。

    成州平说:“还是闫哥想的周到。”

    闫立军说:“这不是周到,是人情世故,等你到我这个岁数,自然就懂了。”

    成州平低下头,掏出烟,默默点上。

    闫立军语重心长说:“你别的都好,就这烟抽的太凶,我都闻到烟味了,趁年轻,赶紧戒了,年纪大了再戒有你苦吃的。”

    闫立军以前也烟酒不离,这些毛病都在牢里被迫戒了。用闫立军自己的话来说,二十年□□让他新生了。

    闫立军贩毒三十年,但值得玩味的是,他不是因为贩毒被捕,而是故意伤害罪。

    成州平说:“谢谢闫哥关心。”

    虽然他们行动的目标人物是韩金尧,但从闫立军这里入手,风险比直接从韩金尧那里入手更小。

    闫立军出狱后,这个行业的供应渠道翻天覆地,他没货源,没渠道,就只剩下辈分了。现在他急需找到能帮他的人,一年前成州平以刘锋身份入狱,帮闫立军挨了几刀,和他算过命的交情,比起以前的那些人,他宁愿信任监狱里认识的刘锋。

    当然,跟闫立军身边还有个非常大的好处。闫立军虽然失势,但他以前的社会关系还在,跟他身边,更方便套信息。

    成州平站起来,去柜子里取来安眠药,拿给闫立军:“闫哥,你这两天就什么都不用管了,招待韩金尧的事交给我。”

    闫立军说:“你办事我肯定放心,但韩金尧这种王八蛋,你没跟他打过交道,不知道怎么对付这种人。我能帮你的地方,肯定要帮着你。”

    从二楼下去,客厅的牌局还在继续。

    叫小五的女人招呼成州平:“阿锋,人都来了,打两把呗。”

    成州平说:“我明天要开车去丽江,今天早回去休息。”

    小五手拖着脸,“这两天去丽江啊?要挤死个人哟。”

    成州平说:“韩金尧要来,我替闫哥给他接风。”

    听到韩金尧名字,小五和杨源进对视一眼。

    杨源进说:“闫哥还给他接风?他整啥意思?”

    小五说:“现在渠道都在他手上,人家说了算。再说,闫哥都没说话,你说什么。”

    成州平说:“你们先打牌,我回去了。”

    他把黄河从牌桌上拎起来。

    小五说:“我觉得你人要去,但得防着点。韩金尧以前喜欢随身带枪,你最好别空手去,以防万一。”

    成州平说:“小五姐说的是。”

    小五和杨源进以前都是跟着闫立军混的经销商,韩金尧顶替了闫立军位置以后,这些经销商陷入了旱的旱死,涝的涝死这两种极端境地。

    这两个倒霉蛋,就是旱死那波人,他们大费周折拿到的货,已经是人家抢剩下的残次品了,品质不行,在这地方压根没销路。

    开车回去路上,黄河问成州平:“锋哥,明天我能跟你一起去不?”

    成州平没问他为什么想要一起跟去,他只是说:“小五姐今天也说了,明天得防着点。我可能自己都顾不过来,你就老实在家里待着,以后有机会再说。”

    黄河说:“锋哥,听了小五姐的话,你不怕吗?”

    这还真不是怕不怕的事,但凡长个脑子,都知道他坐飞机来不可能带随身带枪。

    成州平预想到了,后天见着韩金尧,顶多上水果刀。

    把黄河送到住处,他开车回去,到了家里,拿出另一副老款的折叠手机,迅速给老周输入短信。

    他输的信息是韩金尧的航班号。

    第二天出发丽江前,成州平洗了个澡,刮了胡子。路程也就两小时,他不急着出发,先去吃了早餐。

    楼下米线摊主是个白族老奶奶,他是常客,老奶奶见他,招呼孙女:“刘锋来了。”

    成州平朝她微笑着点了下头。

    一年前,他离开那座城市之前,老周郑重叮嘱,别人叫你名字的时候,不要回应。

    但这一年间,从没有人叫过那个名字。在庞大的环境之下,个体太容易被改变了,第三个月的时候,他就习惯了刘锋这个身份。

    成州平来这里不久,但对丽江很熟。小五在丽江有几家店铺,平时懒得管,就让他跑腿过来看一眼。

    他晚上在小五的房子里过夜,第二天十一点去了机场。

    起初他以为,自己记错航班了。他拿出闫立军转来的短信,的确是十二点整到达的这一班,但这波游客都走干净了,也没见着韩金尧。

    闫立军的短信是直接转的航空公司信息,不可能有错。

    还是闫立军这老狐狸玩他?

    成州平等的有点不耐烦,他从口袋掏出跟老周用来联络的手机,一个电话打过去。

    “韩金尧人呢?”

    老周以前经常教训成州平,但现在,他教训成州平的次数越来越少。

    一是成州平干这个,压力比谁都大,二是他没有教训成州平的机会。

    通话的时候,成州平的语气一次比一次成熟,一次比一次稳重。

    老周说:“刚查了这个航班,韩金尧没登机。”

    成州平又问:“他人哪去了?”

    老周说:“出境,去了泰国。”

    听到电话那头的沉默,老周安慰说:“别着急,这段时间,他以避风头为主,咱们钓不到大鱼。”

    成州平说:“知道了,我挂了。”

    他挂了老周的电话,老周对着手机咋舌,怎么还敢挂他电话呢。

    在成州平和老周通话的时候,那个属于刘锋的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是小五。

    成州平接通电话,小五说:“阿锋,闫老板让我打给你的,韩金尧不来了,刚打电话给闫老板,说他小宝贝非要去泰国,这摆明玩闫老板呢。”

    成,被毒贩放鸽子了。

    成州平说:“那我现在回去。”

    小五支支吾吾了一下,声音突然提高说:“丽江多待几天呗,我给你介绍几个妹妹。”

    成州平敏锐地问道:“闫哥那里是不是出事了?”

    小五实话实说:“也不是出事吧。闫老板女儿和外孙回来了,你知道他这个人,很重家庭。你是他监狱的朋友,他女儿看到,可能不太好。”

    得,这下不但被这帮王八蛋放鸽子,还被嫌弃蹲过牢。

    成州平说:“没事,我自己在这待几天就成。”

    小五说:“我房子随便住,或者你想住好一点,我公司给你报销。”

    挂断电话,成州平有点心烦。他打开车门,从车里走出来,打算抽口烟。

    烟刚咬在嘴里,还没来得及点燃,他听到一声:“成州平。”

    “如果听到有人喊你名字,千万别回应。”

    成州平没有抬头,他甚至连片刻的暂停都不敢,继续若无其事地点烟。

    他知道,这不是听错,如果他出现了幻听,那就真的别干这个了,害人害己。

    大概率是以前的认识他的人,巧,又很不巧地来了这里,看到了他。

    丽江是个旅游城市,天南海北,人来人往,有人叫这个名字,其实没什么,他不回应就行。而且说实话,这些贼也没那么神通广大到会知道成州平是谁。

    成州平也知道,现在最正常的想法,应该是让这傻逼闭嘴。

    可他心底的渴望蠢蠢欲动:他想对方再叫一声他的名字。

    “成州平!”

    ...

    ...

    ...

    妈的,傻逼还真叫。

    第 12 章

    在这里看到父亲的同事,小松喜出望外,她更剧烈地挥手。

    周围的司机都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因为有了认识的人在这,对方还是个强健的青年男人,她瞬间有了底气,胆子大了起来,直接拎着箱子,冲出司机的包围,风风火火跑了过去。

    成州平想,如果这会儿韩金尧在,或者有任何一个坏人在,他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

    他无法回应她的呼唤,只能抽着烟,淡淡看着她。

    小松凑到他跟前,“成...”

    “你怎么在这?”

    成州平为了避免她再次叫出自己的名字,率先开口。

    听到他的语气,小松微微一怔。

    成州平变了,从语气到神态,都变了。

    以前他身上那股邪气很重,不论是他的语气、神态,都带着浓浓的傲慢和轻视。

    眼前的成州平,他的身上看不出丝毫的邪气来,他的气质变得截然相反。

    简单来说,现在的他看上去,像个好人。

    小松微笑说:“说来话长。”

    “你一个人?”

    “嗯。”

    小松今天穿着一件翻领条纹的T恤,浅色牛仔裤,运动学,背着双肩包,一看就是学生。

    于理,成州平不该管她。

    他甚至可以找出几十个不管她的借口,但有一个理由,让他必须管她。

    她是李长青的女儿。

    “你先上车。”

    他把烟放进嘴里,手里拎着车钥匙,走到后备箱的位置。他打开后备箱,将小松的行李箱放了进去。

    小松说:“谢谢你!”

    成州平咬着烟,下巴朝副驾驶座那里努了努,意思是让她赶紧上车。

    小松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发现车坐上放着一个白色塑料袋。

    成州平这时也上了车,他把那个白色塑料袋扔到后座。

    小松上了车,长舒了一口气,这趟旅途真是处处充满意外。

    成州平的烟也抽完了,捻进烟灰缸里,他问:“你去哪里?”

    成州平确实和一年前不同了,他的声音变得很沉稳。

    小松说:“去飞来寺。”

    成州平:“你说哪里?”

    来丽江百分之九十五的游客都是去周边几个古镇、玉龙雪山,或是去大理。

    小松以为他不知道飞来寺在哪里,她打开手机导航,搜到那个位置:“它在德钦县。”

    成州平先把车开出机场,小松东张西望着四周的风景,刚出机场的风景有些衰败。成州平说:“这两天古城人多,你去束河,或者白沙,游客相对较少,治安好,去玉龙雪山很近。”

    小松说:“我不是去玉龙雪山,我要去飞来寺,那里是梅里雪山。”

    两人的沟通出现了严重故障。

    小松猜到大概是自己的请求有点过分,她说:“你能不能把我送到坐大巴的地方?”

    “你去那里干什么?”

    “看日照金山。”

    车行到了玉雪大道上,视野立即开阔,庄严的玉龙雪山就在这条路的尽头。成州平说:“那里交通和信号都很差,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小松说:“没事的。”

    “你知道每年统计中的云南境内失踪人口是多少吗?”

    小松说:“你是不是担心我会失联?没那么可怕啦。”

    话刚说完,手机弹出一条新闻——女大学生暑假自由行,在景区失联。

    今天这些巧合还真是一桩接着一桩啊。

    小松立马按灭手机:“要不然。”她盯着大路尽头灰色的雪山山岩:“你认不认识去那里的旅行团?”

    成州平算是看出来了,她是非得去那个地方。

    闫立军不让他回大理,其实这段时间他也没什么事,如果是呆在丽江,也就在屋子里闷几天了。

    “我送你去。”成州平说。

    “真的?!”小松惊讶,“你真的可以不用管我的。”

    成州平后悔了,一开始在机场外面,她叫他的时候他就不该抬头,不该给她回应。

    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她爱去哪去哪,可现在他都把她拉上车了,他不能把她赶下去。

    成州平说:“我这两天休假。”

    小松默认他是因为工作调动的缘故来到了这里。

    “那这样吧。”小松说,“我请你吃午饭。”

    成州平说:“现在是一点半,去德钦路上要开五六个小时,中午在这吃饭的话可能得赶夜路,那边路很难走,所以你最好简单买点东西在车上吃。”

    车上的烟草味很重,小松并不是很想在这里吃东西。但出来玩,总不可能事事都由她自己。

    她说:“那这里有肯德基吗?我买个汉堡。”

    成州平:“嗯。”

    他把车开到肯德基的广场前,小松问:“你吃什么?”

    成州平说:“不用。”

    “那我真的不给你买啦。”小松说。

    她背著书包下了车,人影很快消失在广场往来的人群里。

    成州平头向后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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