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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女主被当成祭品推到南阳江畔。池珞心道。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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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腿拉在自己的腿上,顺着她的腰,将她搂在自己怀中。

    系在脚踝上的铃铛跟着叮叮当当来。

    “可是兴许姐姐后悔也不会有什么用。”崔辰安的声线落在池珞的耳边,手上则是轻柔地顺着池珞小腿,揉捏着上药来,“毕竟是我对着姐姐怀有那般的心思,姐姐是跑不了的。”

    崔辰安的声音分明是那般轻柔,池珞却是偏过头去。她的腿上尚且发酸发软来,少年的声音落在耳边的感觉几乎是要将她拉回先前荒唐的回忆去。

    白如雪的耳尖不自在地染上瑰丽的红色,藏在鸦发之间像极了绽放着的山茶花花瓣。

    “看姐姐这个模样,应当是回忆起来了?”崔辰安故意拖长着词尾来,语调好听极了,“既然是回忆起来了,姐姐还是不要在我跟前哭才是。姐姐如果再在我跟前哭得这么可爱,而我又不是什么好人,要是忍不住,姐姐可就又要遭殃了。”

    听了崔辰安这话,池珞的身体一僵,明明那双清澈干净的眼眸中眼泪要掉不掉,却都摇摇欲坠地含在其中。

    她乖乖地靠在崔辰安怀中,分明身体僵硬得很,而且随着崔辰安的触碰还有着轻微的颤抖。

    “你放了我吧,崔辰安。看在我当过你这么长一段时间师姐的份上来。”池珞咬着唇来,“你都这般欺负我了,总该是解气了。”

    “师姐?”崔辰安捏了捏池珞的小腿,就像是在隔着捏着她的小腿骨来,像是隐含着威胁一般。

    他又将池珞往自己的怀中又带了些,幽幽道:“我们师姐师弟二人这般,可算不上什么清白,恐怕姐姐你早已不单单是我亲爱的师姐了。”

    “那、那就不可以放过我吗?”池珞的双手紧张地攥着自己膝间的衣料,泛着桃花粉色的指尖瑰丽得诱人。

    “姐姐可是觉得,开了荤的狼会甘心吃素?”崔辰安的下巴顺势搭在池珞的脑袋上,下颌线清晰好看,“我不会放姐姐出去的,我要将姐姐永远永远地锁起来。”

    瑞鹿少女被锁在少年郎的怀中,又挣扎不得,看起来色气氤氲得很。

    “你疯了!”池珞看起来像是被崔辰安气到了,她的指尖下意识攥在了崔辰安的前襟上,令得他前襟凌乱了些许,“崔辰安,我告诉你,你不可能将我锁住的!”

    “强扭的瓜不甜,哪怕你能够把我整个人锁在这里,也不可能将我的心锁在这里!”池珞愤怒地凶着崔辰安。

    “强扭的瓜?姐姐就是这般形容自己的?”崔辰安顺着池珞的腰,将她死死地搂在自己的怀中,“可是我觉得,姐姐是我折的一枝山茶花。既然是被我折下来了,那就是我的了。”

    “崔辰安!”池珞的眼眸之中划过恨意来,“我早该知道的……我早该知道的!像你这样子没有底线的骗子,什么鬼事情都做的出来,你且瞧着你能困我几日!待得我出去之时,定然不会放过你!”

    “我不会给姐姐这个机会的。”崔辰安的唇虔诚又依恋地吻过池珞的耳尖,他又道,“何况这些时日,也足够我对姐姐做足够多的坏事了。”

    池珞被吻得轻颤,那回的回忆也翻涌了上来。她偏过头来看着少年郎那昳丽到仄人的眼眸,这个被困在金丝笼中的雀儿心中从未有过如此清晰的念头:

    她该逃了。

    作者有话说:

    ①应该是出自李四维

    ? 50、哄骗小师弟

    上了药后的池珞趴在高高的窗台之上, 屋中分明有着光,对比于窗外却仍旧是幽深阴暗。

    窗牖外的光与屋内的阴森割裂得泾渭分明,这令得她伸出手来放在光中,手上的肌肤也白得更像是惨白而非正常的白。

    像是金丝笼之中得不到自由的雀儿, 也像是泥沼中见不到阳光的花。

    “你就打算这般囚着我, 把我当成一具什么都不需要的傀儡吗?”池珞踮起脚尖来, 伸手拢着外头照进来的光。

    脚踝上的铃铛发出叮当的脆响。

    崔辰安抿直了唇线,撩起眼皮, 也随着看向了池珞。他看见池珞靠在窗台上, 那双圣洁无瑕的眼眸安静地望着高台之下,鸦色长发也顺着她的肩膀散下。

    “崔辰安,我无聊。”

    总归已然是和崔辰安撕破脸皮来了, 池珞连表面的和谐也不曾伪装,反而是抱着双臂, 直白地说着。

    “那姐姐想要什么东西?”崔辰安很是自然地一手圈着池珞的膝下,一手圈在胳膊下,将她直直地抱了起来。

    骤然失重的池珞脚踝上的铃铛猝然叮当一声。

    池珞下意识抬眼看向了崔辰安的下颌线去。

    其实她觉得崔辰安更多的时候表现得像是一个极富占有欲的小孩子,如果条件允许, 恐怕都要恨不得一直搂着她、抱着她, 令她脚也不沾地。

    “只要姐姐不离开我, 衔月做什么都可以。”崔辰安蹭了蹭池珞, 那双漂亮的眼眸显得他可怜兮兮的。

    这样子乍一看上去, 确实是像一个缺爱的孩子。

    池珞的心中短暂一愣。面上不显得什么,心中却在羞涩地询问着自己的系统:【我可以命令他每天和我完成春天里的事情吗?这样应该是不逾矩吧?】

    【不行!你正常点……】系统默默回答着。

    【呵, 迟早的事情。】池珞轻哼了一声, 眼眸之中散发着隐晦的幽光。

    “我想要一束花, 每天都要一束春深台外边生得最好的花。”池珞偏头指了指外头的, 口中语气随意。

    就像是故意在使唤崔辰安那样的语气。

    “没有问题的,姐姐。”崔辰安点了点头,跟着坐在了窗台上,将池珞继续搂在了怀中。

    “我还想要春深台落雪,而且只落在我的窗台上,不能落在其他任何的地方。”池珞在显而易见地胡诌,语气也刻意变得生冷而颐指气使。

    崔辰安却是弯起眼眸来,似乎是因为姐姐正在对自己提要求而感到高兴。

    “好呀,姐姐。”他很乖巧地应承着。

    “那……除此之外,我还想要有一百个傀儡陪我玩,任我使唤,不然一个人被困在这里也太过无趣了。”池珞说着。

    “我不算人吗?姐姐?”这下换到崔辰安委屈了,他那天生下敛的眼尾流曳的弧度相当漂亮,“总归我也会一直陪着姐姐,和姐姐在这里呆上一辈子,一辈子都不会放姐姐出去的。”

    这样的话他却说得天真可爱,笑起来的时候唇齿间还露出来了尖锐的小虎牙,看起来当真是一个替姐姐着想的好师弟。

    池珞却根本不吃崔辰安这套,她眼眸一转,问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崔家的仇还未曾报完吧?我们瑞鹿倒算是死的差不多了,但是当初崔家的覆灭,应当不仅仅是与瑞鹿有关吧?你既然都已经让上古邪魔现世了,难道还想要半途而废,放过其他坑害过崔家的世家?你再厉害,也应当要花时间在这些事情上面吧?”

    崔辰安沉默了半晌,冰冷的手指摸了摸池珞的脸,动作轻柔且亲昵。

    “姐姐聪明,我确实是要花一些时间在这些事情上边。”崔辰安说道,“但是傀儡什么的,我恐怕是不能给到姐姐手里。姐姐太聪明了,我担心手中如果有了傀儡帮忙,姐姐会再一次试图偷偷跑掉的。”

    没能得到想象中的答案,池珞也沉默了一会,忽而开口问道:“总归现在我瑞鹿也算得上是彻底覆灭了,崔辰安你总该告诉我,在你查到的记载之中,崔家究竟是为何覆灭的吧?”

    “崔家。”崔辰安抬手揉了揉池珞的鸦色长发,“姐姐若是想听,也未尝不可。其实事情说起来也算是简单,不过是那时候邪魔作乱,各个宗门世家便自发组织着联合抗战。”

    “那时候战役发生的地点恰好也是在瑶池。在原定的计划之中,应当是由崔家率兵诱敌深入,再由其他埋伏好的几个世家在瑶池将邪魔一举消灭。”

    崔辰安讲到这里,便稍稍停顿了一下。

    池珞对这个计划自然是有印象的,因为这个原定计划是由瑞鹿世家全盘制定。

    “可是当崔家按照原计划,将无数的邪魔趁乱引到了瑶池时,却发现没有任何一个世家出现在瑶池边上参与埋伏伏击。原先替邪魔准备的陷阱,变成了崔家自己的葬身之地。当其他世家的援兵姗姗来迟之时,已然是满山枯骨。”

    崔辰安淡淡地说着:“照理说,崔家本来不该基本死绝,崔家早在瑶池那场战役前,便已经悄悄转移了一部分崔氏血脉,只是这一部分血脉也遭到了不明人士的伏击,这才只活下来了我崔辰安一人。”

    “瑞鹿家中的长辈与我说,当年制定计划出了最大的纰漏,便是没有想到,所有的世家都在本该前去援救崔家的时间点出了或多或少的差错,而所有世家都以为其他世家会按时赶去支援崔家,各种阴差阳错凑在一起,这才造就了这一悲剧。”池珞这般说着。

    “噗。”崔辰安却好像是听到了什么格外好笑的笑话,眼眸里的鸦色睫羽长而上弯,显得他几分蛊媚来,“那不过是对外人说的场面话罢了。对,却又不全对。”

    “事实上,恰好在规定着去帮助崔家伏击邪魔的那天,瑶池附近的幽兰谷刚好孕育诞生了一株极其罕见的空谷幽兰。那幽兰万年难有一遇,若是能将这幽兰制成丹药,则能够几乎抹平雷劫伤害,令得服用者的修为整整跃迁上一整个境界。”

    “所以几乎是所有的世家都对那幽兰动了心思。不过为了避免这空谷幽兰被其他世家宗门捷足先登,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放弃崔家,并且都动用了自己在瑞鹿的人脉,或是贿赂、或是威逼,试图将自己前去幽兰谷的消息压下,伪装成会去参与到辅助崔家伏击邪魔的任务之中。”

    “这才是事实中的阴差阳错。”崔辰安手指上把玩着姐姐的鸦色长发来,“因为所有人都各怀鬼胎,瑞鹿世家内部恰好也不那么团结,没能够让这些心怀叵测的世家们互相知道对方。他们都在为着自己的利益着想。”

    池珞眼眸微微睁大来,像是第一回认识到了自己家族之中的污垢不堪那样,一双纯粹轻灵的眼眸清晰得几乎可以看见里面倒映着的崔辰安。

    “他们、他们当真做了这般事情?”池珞的眼眸之中挣扎着不可置信和失望至极,“所以这一回,瑶池附近有灵草诞生的消息是你传出来的吧?为了将瑞鹿世家以及当年失信于崔家的几个世家骗到上古邪魔复生的区域内,好让他们也体会一把当年崔家经历过的苦痛?”

    “姐姐不觉得,我这般做对极了吗?”崔辰安笑起来的时候,双眼皮的褶子漂亮得如同扇开,“毕竟崔家在邪魔跟前苦苦支撑的时候,那些道貌岸然的世家子弟们就在一山之隔的幽兰谷,死守着那个一点儿开花征兆都没有的空谷幽兰。”

    “崔家哪里知道,他们根本就等不到支援了,哪怕那些支援就在他们一山之隔的隔壁,哪怕这些世家完全知道崔家的惨状,也知道他们只需要拨一部分兵卒过去救援,就可以解救崔家……可是他们没有。”

    崔辰安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头也跟着微微偏了一下,眼眸之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看起来像极了一个没有感情的漂亮傀儡。

    “不过比较有意思的是,那株空谷幽兰,直至今日,都没能够绽放诞生。”崔辰安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红唇勾起笑来,摇了摇头,“所以那些等待这株幽兰的世家,注定是要失望了。”

    “姐姐说,他们不该死吗?”崔辰安一撩眼皮,眼眸中是那样的清澈无辜,却直接给这些人定了生死。

    当真是无辜又残忍。

    待得崔辰安说道这里,池珞恰到好处地红了眼眶,抬眸盯着崔辰安道:“那些背信弃义之人,那些贪污受贿之人,他们自然是该死的。可是并不是所有的瑞鹿都参与了这场算计,崔辰安,你为了报复这些恶人,滥杀无辜,这便是对的吗?”

    “我无从分辨,所以我决定全杀了。”崔辰安这般讲着,“这样确实不是最道义的法子,但是却是最简单的法子。不过,我知道姐姐是无辜的,所以便单独将姐姐摘了出来呀。”

    池珞抬起手来,一巴掌扇在了崔辰安脸上,身周的气息也骤然冷冽了下来。

    崔辰安的手腕蹭了蹭自己挨揍的脸颊。他的肌肤原先便生得白得过分,当他脸颊上负伤变红后,那薄红便显得他愈发可怜脆弱来。

    “崔辰安,你知道我当你师姐的时候,最希望你改变什么吗?”池珞的声线冷凌凌的。

    挨了揍的崔辰安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唇角弯弯,笑得很是愉悦:“姐姐直说便是了。”

    “先前我还当你是我师弟之后,我便发现了一件事:你在遭受了伤害、遭受了污蔑之后喜欢干脆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倘若别人骂你肮脏,你便干脆肮脏给别人看;倘若旁人骂你行为畜牲,你也毫不在意,反而会是变本加厉地做实这个罪名。哪怕这些被安在你头上的罪名未必成立。”

    池珞的声线清澈好听。

    崔辰安玩弄着池珞发丝的手指一顿,便又倏地抬手,将池珞愈发圈进了自己怀中几分。

    脚踝上的铃铛被颠得叮叮当当,佩玉般温润小巧的脚趾也跟着上下一颠,漂亮的足弓落在光中被勾勒得好看,犹如弓弦颤颤。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照理说并不算是什么罪恶不堪的事情,但是崔辰安,你偏偏是要搭上自己。好好的崔氏嫡长子、忠烈遗孤的身份你不要,偏生要去做千山缥缈峰的叛徒,偏生要去和邪魔一般杀戮瑞鹿。好好的云上月不做,非要到泥潭里滚上一遭。”池珞的话语毫不留情,“崔辰安,你犯贱吗?还是说,你是不想和那些背信弃义崔家的世家一样道貌岸然,所以甚至宁愿去做一个彻彻底底的坏人?”

    崔辰安眨了眨眼眸,听完池珞的话后,眼眸一睐,声线清甜悦耳:“我一开始以为,从前的姐姐一直是把我当做小孩子的,没想到姐姐比我想象中要了解我一点。我现在确确实实更愿意当一个彻彻底底的坏人。”

    崔辰安的手落在池珞的腰间,他的那只手骨节分明,修长好看,冷白的色泽也捎带着令人说不出的韵味。

    “谁又不想做一个好人呢?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光风霁月来,朗月清风走。”额前的碎发将落进崔辰安眼眸中的光剪成了破碎的星子,显得他的眼眸瞧上去湿漉漉的,“可是来不及啦,姐姐,我已经做过这么多的错事了,又怎么可能回头呢?”

    “而且呀,要是当一个好人,又怎么可能和姐姐做得这般妙事?”

    崔辰安话锋一转,高挺的鼻梁蹭到了池珞雪白的脖颈间。

    这话令得池珞雪白的耳尖一红,贝齿也咬在了自己的下唇,声线都给吓得颤颤然来:“崔辰安!你不该这个样子!”

    “我与姐姐说了这么多,姐姐就没有一点点心疼我吗?”崔辰安那双漂亮昳丽的眼眸盯着眼前的姐姐。

    说得话也不知道是随口的一句调侃还是真心话。

    “姐姐怎么样,才可以多爱爱我呀?”

    兴许人都是贪心的生物,崔辰安已然是将自己最爱的师姐困在了春深台,但是他的心上仍旧是一片荒芜。

    分明现在怀中的瑞鹿师姐看起来是那样的娇弱无依,看起来可以被他轻易的掌控折磨。姐姐大有一副任君采撷的脆弱。

    但是崔辰安却知道,这都是他强求来的一时欢愉。姐姐根本就不爱他。

    他虽是问了这句话,但自己只需要抬眼看看姐姐眼中的冷色,却也能够明白——

    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求得姐姐的爱。

    崔辰安的指骨不自觉地攥白,手上更是下意识地将池珞往自己的怀中搂紧了几分,只有两人肌肤之间的紧密相贴,才可以勉强减缓他心中的不安。

    “我不会爱你。”池珞冷着声线,动作既不配合崔辰安,也不去迎合他,像极了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崔辰安有些失落地耷拉下来了脑袋,看上去眼眸之中的光也微微黯淡。

    “连一束花都没有看到。”池珞这般说着。

    崔辰安鸦羽一扬,眼眸之中像是落进了无数个璀璨的星星。

    得不到姐姐的爱,但少年到底还是奢求那一瞬间的幻觉。

    要是姐姐多多笑笑就好了,要是姐姐多笑笑,他也可以自己欺骗自己,欺骗自己姐姐定然是爱他的。

    崔辰安的眼尾捎带上病态。

    对呀,只要姐姐一直一直在他身边,只要姐姐开口笑,那不就是姐姐只对他一人笑了吗?

    姐姐只对他一人笑。

    四舍五入大抵便是……

    姐姐与他白头偕老!

    这多浪漫呀。

    ……

    今日是池珞被困在春深台的第不知道多少天。在这屋中隐蔽的角落里,池珞已然是在上边悄悄划了好几个“正”字。

    崔辰安按照池珞说的话,每日都在与她送着花。泛着粉色的白色山茶花层层叠叠,一直堆在这幽暗的屋中,将春深台这处装点成了花房一般。

    而在那个窗台之上,则是落着白雪。灵力还凝成了一个戴着小花的雪人。

    池珞先前说的什么要花要雪都是随口说的,而崔辰安确实也都照办了。

    而在这些天里,她还陆陆续续要了什么“像天上的星星一样的灵草”以及“像水里的月亮那样的灵果”,要求稀奇千奇百怪,几乎是怎么古怪怎么来。

    系统在一旁看着,都觉得崔辰安身上的灵力恐怕这些日子都给池珞折腾下来了半拉。

    不过崔辰安倒是没有说过什么为难。譬如说今日,他便又抱着花出现在了屋门口。

    少年原先就生得好看,抱着花的时候,他那昳丽耀眼的面容与娇嫩的花骨朵相得益彰。

    花骨朵是白色的,花瓣边缘则是捎带着瑰丽的粉色。而衤糀少年的肌肤雪白,眉眼精致秾丽,眼眸含笑时如同皎白的月牙,眼尾流长而泛着桃花粉色。

    崔辰安现在瞧上去当真是光风霁月,像极了仙门中一个根正苗红的小弟子,像是池珞清清白白、光明正大的追求者。

    “姐姐,这是今日的花。”少年轻车熟路地将手指间的灵力落在花上,而后放在了屋中那一大簇花的旁边。

    崔辰安只要是多送一天花,便要多花一部分的灵力,来保证这些娇嫩的花朵永远不会枯萎凋谢。

    【小师弟的灵力消耗越多,我就越有能够逃跑的机会。】池珞在心中对着系统说道。

    【崔辰安他没有意识到吗?】系统弱弱地问着。毕竟这看起来也不算是多高明的举动。

    【他自然是知道的。】池珞悄然弯弯起唇角,眼眸之中捎带着病态的餍足,【可是,他会自愿这么做的。】

    话罢,池珞便收回了望向崔辰安的目光:【统儿,你兴许并没有注意到,我每日只看崔辰安两眼。】

    【一眼是他每日抱着花回来的时候,另一眼则是每日我晨起,看到窗台上的落雪之时。】

    池珞白皙的手指互相交叉在一起,眼眸落在窗牖照进来的光里,显得幽幽而剔透。

    【其他时候呢,我理都不会理他,哪怕他再怎么说话,再怎么举动,我也不会分他半点眼神。除非我向他又提了什么要求,而他满足了我的要求。】

    系统看了一眼池珞。却见表面上的池珞乌发雪肤,她平静着一双干净的眼眸,正在专心致志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看上去是那样的圣洁宁静。

    她神圣得如同高原高山之上那一抹白雪,完全将她内心之中的算计都隐藏了去。

    【时至今日,我已经算是有一段时间没有好好理会过小师弟了。】

    崔辰安已然是习惯了姐姐不来理会他,只是今日他刚放下了那花骨朵,池珞却蓦地开口喊住了他。

    “崔辰安。”

    崔辰安指尖一颤,鸦色睫羽也跟着一扬,险些是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微微偏了偏头,绣着金线的墨色发带也跟着一晃,白皙的面庞上仓促地晕染开了薄红,看上去当真像是一个纯情的少年郎。

    “姐姐!”他乖乖应着,那一双流长的眼尾瞧上去似乎也和心情一同飞扬了起来。

    是忽然被姐姐喊住的小狗。

    雀跃开心到要转圈圈的小狗。

    这边的池珞却只是一只手支着下巴,用她那双纯粹轻灵的眼眸直勾勾地看着崔辰安,看了好一会儿。

    直到崔辰安差点都要开始怀疑起自己听错了来,她才开口忽而问着崔辰安。

    “崔辰安,你小时候在崔家的日子,是个什么样子的?”池珞这般问着。

    她不过是简简单单地问了一个问题,那边的崔辰安眼眸中却潋滟着明媚的流光来。

    池珞在吊着崔辰安的同时,崔辰安也未必不是在装无辜装落寞,以此来谋夺姐姐的心软。

    少年那天生下敛而流长的眼尾显得他精致漂亮,而他那浓密修长的鸦色睫羽此时微微压下,藏住了眼眸之中得逞的小高兴来。

    再次扬起睫羽时,崔辰安已然是变成了一个活泼又可爱的少年郎来,他径直坐在了姐姐跟前,口中的语调听起来也是那般自然。

    “我小时候吗?”崔辰安说着,“姐姐想要听我小时候的什么故事呀?我都会一一告诉姐姐的。”

    池珞却只是冷哼一声,像是对崔辰安这副可爱少年的模样嗤之以鼻来。

    “崔辰安,少在这里装模作样了,我只是想听听,到底是为什么,让你放着好好的崔家嫡长子不当。”

    听了池珞的话,崔辰安也不恼,他只是略略叹了一口气,而后忽而上前来些,将池珞圈在了他与桌案之间。

    而后露出他那副可怜兮兮的表情,道:“如果姐姐不想让我装了,那我只好这般与姐姐说了。”

    作者有话说:扆崋

    ? 51、鄜鄜逃跑了

    “你!”池珞的眼眸一转, 瞪了崔辰安一眼,雪白的耳朵也沾染上了粉色,衬得她如同水蜜桃一般。

    清清冷冷的瑞鹿少女此时却似乎已经逐渐习惯了小师弟的接近与触碰,甚至于连瞪小师弟的动作都开始有气无力了。

    崔辰安的感知敏感, 自然也注意到了姐姐的这个小细节。

    其实姐姐在潜意识里, 已经是逐渐习惯了依赖他吧?

    姐姐她开始软化了。

    崔辰安的手臂弯曲, 更近了池珞些许,那双眼眸里湿漉漉地望着池珞, 怎么看怎么像是猫猫翻身露着肚皮在撒娇一样。

    他顺势窝在姐姐的膝上, 长长的睫毛扑闪着,看上去当真是乖顺极了。

    “我小时候过的日子呀,和姐姐所想的应当是不太一样的。”崔辰安趴在池珞的膝盖上, 像是没有骨头一般。

    垂落着的手臂却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池珞脚踝上的铃铛,惹得清脆的声音一响又一响。

    池珞在屋中本就是赤着足, 她听得这铃铛作响,羞得她双足不由得互相紧贴在一起。

    她的双足如同羊脂玉一般洁白无瑕,浑圆小巧的脚趾晕开着朝霞似的瑰丽,铃铛则是顺着脚踝垂落着。

    而现在她赤足却拘谨, 像极了一只可怜无辜的小羊羔, 瞧上去有着别样的勾人意味。

    “我的小时候, 一直在扮演一个傀儡。”崔辰安一撩眼皮, 抬起头来看向了池珞。

    他的眼眸里落着星河似的, 双眼皮的褶子也好看得如同扇开。只是他的皮肤冷白,说这话的时候眼中也没有什么情绪, 乍一看上去当真与傀儡的模样有所契合。

    “我的娘亲很厌恶我, 她会让我在大雪天跪在屋外, 却抱着另一个孩子坐在火炉旁疼爱。她会找各种借口托词, 陷害我污蔑我,来找下人来鞭笞我,恨不得我的身上没有一块好皮。她还会在崔家狩猎的时候,将我丢进满是灵兽的雪崖之中,任由我自生自灭。”

    崔辰安边说着,边仰起头来,眼眸之中瞳孔乌墨如端砚,眼白胜雪,黑白分明得显得他像是天真的孩童。

    天生下敛的眼尾则是将他勾勒得可怜兮兮,像是遭受过全天下最难熬的委屈。

    可是他却忽而一勾唇来,嫣红的唇角笑得灿烂,在白得有些过分的皮肤上,那红色显得是那样的鲜明诡异。

    “我的娘亲很喜欢我。她会用最柔软的手摸我的脑袋,她会用最轻柔的话语教会我辩明事理,她还会为着我忍受最痛苦的苛责。她教会我如何去扮演一个漂亮却毫无感情的傀儡,因为这样子才能够让我过得舒服些舒适些,以免惹了旁人的眼。”

    少年说这话的时候,流长的眼尾冷冽至极,眼尾上的疤痕似乎也跟着明显了几分。他现在看起来更像是一只狼,一只冷眼看着猎物的狼。

    他一边像是在勾勒着美好的风和日丽,一边则像是在描绘着狂风骤雪。明明同样是对母亲的形容词,却显得是那般割裂。

    倒是衬得他当真像是一个漂亮却脑袋不太正常的傀儡。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呀?”听了崔辰安的描述,池珞有些困惑地蹙眉起来。

    “没有什么哦。”崔辰安却是忽而弯眸,灿烂地笑了起来,“只不过是在随口逗姐姐玩而已。姐姐怎么这么想要知道我小时候的故事呀?”

    “随口问问而已。”池珞回答着,“你若是不想说,不与我说便是了,我又不会阻拦你。”

    “姐姐都开口问我了,我哪里有不去回答的道理。”崔辰安则是继续说道,“更何况我也想和姐姐多说说话呢。我小时候在崔家,可不怎么惹人喜爱,他们都有自己偏爱的小孩子,都没有人愿意选择偏爱我的。”

    池珞一愣,大概是听出来了崔辰安说的话有几分真,故而也下意识抬起手来,泛着桃花粉色的指尖掠过小师弟的鸦色发丝。

    崔辰安在此时忽地抬手,冰凉的指骨桎梏住池珞的手腕,让她的手被带得抚摸上了少年白皙的脸颊。

    “可是我知道姐姐会愿意爱我的。在千山缥缈峰的时候丽嘉,虽然我已然被沧海仙尊收为了座下徒弟,但是从来就没有旁人愿意多在意我,只有姐姐眼里会是有我的……”

    少年音是那样的可怜兮兮,清澈的声线随着他的身体轻轻地颤抖着,听起来像是狗勾伸出爪子试探着那样小心翼翼。

    “所以,姐姐可以多爱爱我吗?多爱爱我那么一点点……好不好,姐姐。”

    池珞的手始终是被锢着贴在少年的脸上,她的腕骨上萦纡不散的是少年指骨透骨的凉意。

    而眼前少年的眼眸则是这样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眸似乎剔透得都泛着幽光了。

    池珞微微张了张嘴,神色有些复杂起来。眼前人是她心疼喜欢了好久的小师弟,如今看着他误入歧途,自暴自弃,心中的情绪自然也是复杂万分。

    只是池珞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崔辰安手指尖便迸发出凌厉的灵力来,充斥着恶意和戾气的剑气便割在了他自己的小臂之上。

    白皙的小臂忽然便被他划出了一道血痕,而后便是两道三道四道五道……而崔辰安却像是没有痛觉一般,抬起头来望着池珞,像是一只蔫哒哒的小狗。

    “姐姐,我知道我做错了不少事情,伤了姐姐的心。只是那些瑞鹿,那些害死崔家的瑞鹿始终是该死的,我无法放过他们。”崔辰安的眼眸里像是含着琉璃一般漂亮,“要是姐姐伤心,我便多划几道,姐姐能不能够因此开心来些?”

    眼见着刺目的白与鲜艳的红交织在一起,少年小师弟的神情也像极了一个病态的漂亮傀儡。

    池珞眸中的神色微顿。

    【我只杀了瑞鹿之中背叛瑞鹿的叛徒,却救下来了大部分的瑞鹿。恐怕在如今存活下来的瑞鹿里面,仍旧有瑞鹿也参与了当年崔家的事情吧?】

    鲜血染红了池珞雪白的裙摆,系统都不由得对崔辰安感到心软来:【小师弟他不知道鄜鄜你救下来了一部分瑞鹿,更不知道他的仇人还没有杀全吧?】

    【真是可怜啊。自己的瑞鹿仇人没有杀尽,却仍旧是为了得到这点虚假的爱,来向同是瑞鹿的我赔罪。】

    池珞的眼眸里潋滟着幽光,她生得这般清丽干净,污浊的鲜血似乎与干净的她格格不入。

    而表面上,这善良圣洁的瑞鹿师姐好像是被崔辰安身上的鲜血吓到了一般,手上的动作都跟着停顿了下来。

    “崔辰安!”善良的瑞鹿终于是忍不住开口喝止,她抬起手来,一把护在了崔辰安流血的伤痕上。

    “姐姐?”崔辰安抬起头来,眉眼间有些脆弱,唇角却仍旧是坚持着给池珞展示出一个得体的笑容来。

    瑞鹿指尖的白色灵力依旧是覆盖在了崔辰安的伤口之上,温柔温润地替他治愈着这一个接一个的伤口。

    “崔辰安,我很生气。”池珞的声线却是冷得要死,耳朵里似乎都怒得冒气来,“你在我玉衡峰果然是一点儿教学都没有听进去。这样随意的自残是谁教你的?早先我就想过骂你了,你是不是觉得没有人爱你,你便这般一点儿也不知道爱惜自己?”

    “当真是一个小白眼狼,一身的本领全用在在我跟前装乖装可怜装无辜了,我与你说的东西真是半分也没学着。皓皓明月非得自甘堕落。”

    池珞说到一半,怒意被自己说的都更加翻涌起来了。她忽而便想到了自己在崔辰安身上付诸流水的心血,于是骂起崔辰安时便更加恨铁不成钢了。

    崔辰安听着池珞在开口训他,唇角上弯的弧度却始终下不去。

    姐姐的嘴唇是那样的娇嫩鲜明,上边无论吐露着什么,似乎都令人难以抵挡。

    姐姐还愿意来骂他。

    姐姐这是在关心他。

    崔辰安乖乖巧巧地顺着池珞,看着她那漂亮的指尖落在自己小臂的伤口之上,看着自己的肌肤在瑞鹿的灵力下再次生长。

    初生的肌肤嫩生雪白,娇柔得与其他的部分泾渭分明,在生长时这部分肌肤也微微发痒来,像是可以直接痒进崔辰安的心里。

    “不可以随意伤害自己的身体!”池珞的灵力一收,崔辰安的手臂上的伤口便被彻底抹去了痕迹。

    “姐姐,我下次不会啦。”崔辰安用自己好全了的小臂搂住池珞的腰,依赖地抱了上去,“姐姐,你其实还是有些关心我的吧?”

    池珞眼眸微睁,鸦色睫羽随着她的动作就像是绒毛炸开一般,白皙的耳尖染上一点红晕:“谁说我关心你的?”

    她的视线从崔辰安的身上偏移开来,显得她方才说的话毫无说服力。

    只是池珞依旧是在试图冷着脸,那双不染纤尘的眼眸宁静地看着窗外,手指敛了敛自己的裙摆:“我只是不想让你弄脏我的裙摆,仅此而已。”

    崔辰安低头看向池珞的裙摆。方才还圣洁纯白的裙摆此时沾上了嫣红的鲜血,将眼前这轻灵纯粹的瑞鹿衬托沾染得有些诡异了来。

    只是池珞很快给自己的裙摆施了个清洁术,让裙摆又恢复成了最开始的洁白,白得甚至是有些刺目。

    崔辰安总觉得眼前的姐姐好像在谋划着什么他并不知道的东西。

    “崔辰安。”池珞在这个时候却忽然喊住了他,然后开口要求道,“我忽然想再要一束山茶花,你去摘给我一束吧。”

    “那我摘完一束山茶花回来,姐姐会给我奖励吗?”崔辰安的手指掠过自己小臂上完好的肌肤,抬眸问着池珞。

    崔辰安袖中躺着小红花和小月亮贴纸,所谓“无三不成”,他总希望,自己是能够收集到第三个姐姐给的贴纸的。

    看着崔辰安亮晶晶的眼眸,池珞忽而便看明白了他眼中的期待。

    池珞犹豫了一下,而后点点头:“会的。”

    随着池珞点头,崔辰安眼眸之中的光也愈来愈亮,明媚得耀眼粲然。

    “那姐姐在这里等我,我替姐姐再去寻一束山茶花来,好不好?”崔辰安几乎是一步三回头,身后就像是有着一个摇摆不停的狗勾尾巴。

    池珞就坐在那里,坐在屋子之中,抬起眼眸来安安静静地看着他。鸦色的长发衬得她那张脸愈发小巧可人,看起来颇为岁月静好。

    她忽而就弯弯起眼眸来了,眼眸含笑时,眉眼间的干净纯粹,几乎是要给人一种被全身心呵护被全身心守护着的感觉。

    “好。”声线都是清脆悦耳的。

    心软的瑞鹿好像是再一次被眼前的狼崽蛊惑了,她对着眼前掉落泥潭的狼崽犹犹豫豫地伸出鹿角来。好像这样子就可以将小狼崽拯救起来。

    姐姐再一次被他骗到心软了。

    崔辰安抬手摸了摸自己天生下敛的眼尾,头一回真切感觉到了自己这张漂亮皮囊的作用。

    胸膛中的心跳也是越来越快,带动着他的指尖也跟着跃然雀跃来。

    虽然心里清楚姐姐兴许只是那么一瞬间对他心软,就是那么一瞬间而已,崔辰安也想要抓住。

    附近的山茶花已然是被他前段日子摘得差不多了,于是如果要去找到一束好点的山茶花,崔辰安就要跑得离春深台再远一些。

    再远一些。

    ……

    独自坐在屋中的池珞,抬脚走到了窗台的边缘,脚踝上的铃铛也随着她的走动叮叮当当作响。

    系统看见她抬起脚来,无视窗台上的落雪,直直地跨坐在了窗牖的边缘,她漂亮的足弓落在虚空之中,像是踩水一般在风中虚虚点着。

    她再往窗牖外倾身了一些,鸦色长发都被狂风吹得凌乱了。池珞手扶着窗边,俯视着眼前春深台的景色。

    她能看到华美的水榭亭台和郁郁葱葱的葳蕤草木,还能隐隐看见远处崔辰安的身影。

    【他确实是去寻新的一束山茶花了。】系统说道,【分明他刚刚才寻了一束来。】

    【统儿,你说,小师弟现在是在想些什么呢?】池珞饶有兴趣地支着下巴,眼眸之中哪里还有什么不谙世事。

    取而代之的则是阴森割裂的幽光。

    【他是在想,他亲爱的瑞鹿师姐会给他准备什么样的奖励和惊喜?还是在想,他的好师姐现在是不是已经对他动摇心软了?】池珞忽而弯起眼眸来,笑得羞涩而斯文。

    【这样子美好的时光过惯了,他会不会开始妄想与他亲爱的姐姐正常而水到渠成地相亲相爱?他不会真的以为,他的好师姐会有那么一点点爱他吧?】

    一脸白皙清丽的瑞鹿少女,手指间的灵力直接卷起一屋子的山茶花,然后将这些山茶花花瓣迎风碾碎。

    “真是可怜又可爱的小师弟。”池珞嘻嘻笑着,弯起来的唇角使得她唇边的酒窝若隐若现来。

    她顺着自己白皙的小臂,摘下自己手腕上的月牙手链,而后毫不犹豫地握着上边的月牙,往自己的脚踝之上猛然一劈。

    “叮当。”

    系绳一断,池珞脚踝上的铃铛也紧跟着跌落下了窗台,抱着鲜血滚落到视线不可触及之处,没入到了窗台底下一片藤蔓缠绕之中。

    月牙手链上月牙尖锐的部分刺破了池珞娇嫩的肌肤,在她纤细白皙的脚踝上边,也开始止不住地流淌着鲜红的血。

    血水和窗台上化掉的雪水混杂在一起,“嘀嗒”“嘀嗒”地顺着边缘往下滴。

    而池珞就像是没有知觉一般,她只是头一偏,任由着鸦色长发迎着风,在风中凌乱不堪,显得那一张玉白的小脸分外漂亮脆弱。

    【还真是有点疼呢。】池珞轻笑一声。

    她从袖中抽出通讯水镜,单手拨通了温似旻的水镜。

    待得接通的那一刻,她唇角上的笑容早已是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则是惊恐而脆弱的神情,就连肤色也是惨白苍白,嘴唇上也没有一丝血色。

    “温师兄。”池珞的声音哽咽,“我终于是找到机会来联系你了。师兄,我有办法从春深台里逃出来,只是兴许还需要你的接应。”

    “阿珞师妹?”水镜对面的温似旻也很是意外。

    “温师兄,情况紧急,崔辰安他快要回来了,其他的事情我之后再与你细细说来。”仓促地说完了这句话,池珞将自己通讯水镜的屏幕一熄。

    她最后远远地看了崔辰安一眼,而后便仰头从窗台上一跃而下。

    池珞对春深台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对她来说,春深台与其说是一个牢笼,不如说是一个华贵些的散心地点。池珞在这之中完全就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进出自由。

    比如说现在,她就想走了。

    伪装成藤蔓的硕大法器承接住从窗台上落下的池珞,将她包裹成翠绿色的茧,然后令得她彻底被吞没在一片葳蕤之中。

    “再见,小师弟。”她留下一句。

    ……

    崔辰安推门而入之前,便隐隐察觉到了不对。这屋中似乎是太过安静了,甚至没有听到姐姐脚踝上铃铛的清脆响声。

    崔辰安抱着的那束山茶花尚且还是一束可爱的花骨朵,上边还沾着晨间的朝露。

    他怀揣着期待与忐忑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画面却与他所幻想的截然不同。

    华贵偌大的屋中空空荡荡,只剩下了崔辰安先前抱回来的山茶花的残枝败叶。

    而在那窗台之上,血水混杂着雪水,已然是化成了一摊难以入眼的污垢。他送给姐姐的那月牙手链则是被随意地丢弃在了污垢之中。

    一看便让人猜得到:被困在春深台中的小鹿从来就没有对囚禁她的狼崽心软。她甚至是宁愿负伤流血,也要逃脱出这华美的牢笼。

    只那么一眼,原先还鲜明活泼的少年,眼眸之中昳丽秾丽的光彩便潮水般褪去。

    姐姐逃了。

    失去光彩的少年就像是一个黑白两色的傀儡,他生得一如既往的漂亮精致,白皙的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崔辰安的指骨攥白,手中攥着的这束山茶花也逐渐覆盖上了落雪,令得这花儿也逐渐枯萎凋谢。

    “姐姐,你又骗我……”

    声线软得像是一只红了眼眶的狼崽。

    “姐姐,你又骗我。”

    声线冷得像是没有感情的傀儡。

    少年的皂靴上前几步来,径直踏在了窗台边上那雪水血水凝成落成的一摊污垢上。

    他抱着这束枯死的山茶花,缓缓俯下身来,全然视雪水血水于无物。

    他伸出手来,白到有些过分的手如玉一般好看,与肮脏的血水雪水掺杂物碰撞出了鲜明的对比。

    而那如玉的手却依恋地触碰着落于污垢中的月牙手链,像是蝴蝶俯身亲吻着落花。

    “姐姐,你怎么还敢跑呢?真的不担心下一回,我会打断你的腿吗?”

    带着薄茧的指尖撩起那月牙手链,月牙饰品互相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锁链叮当。

    血水与雪水也顺着手链往下——

    “嘀嗒”。

    “嘀嗒”。

    “姐姐,我会再将你抓回来的。”

    “然后,我不会再给姐姐机会逃跑了,我会将姐姐永远永远地锁着,让我们永远永远幸福地在一起。”

    少年秾丽的眉眼间弯起病态的笑来,璀璨如荼靡花开。

    作者有话说:

    ? 52、激怒小师弟

    弯而漂亮的鹿角咔嚓一声, 应声折断,微弱的闷哼声也跟着响起。

    月下此时正独坐着一个美人,鸦色的长发沾染上了斑斑血色,一张小脸苍白-精致, 却是依旧如松一般绷直了腰板。

    “不杀了她吗?她可是极其罕见的瑞鹿啊, 她的鲜血她的鹿角可不止是治愈的神物, 更是破阵上好的材料啊。”邪魔蛊惑的声音反反复复地响起,法阵的魔气也随之浓郁, “尤其是心头血。”

    四周皆是凄厉的惨叫声。

    “你还在犹豫什么呢, 无垢君?”

    “啊,差点忘记了,这可是无垢君的同门师妹呢, 杀戮同门,你们正派最唾弃这些吧?”

    “或者说, 你是在心疼你的亲亲师妹……还是在心疼你无垢的名声?”

    邪魔字字诛心。

    温似旻唇角微抖。

    邪魔口中的一字一句,都犹如千钧的石头,砸在他持剑的手上。

    颤抖着的剑尖摇摇晃晃地指向面前的美人,剑尖犹疑不定, 飘忽出诡异的轨迹。

    在一片愈发凄惨的叫声和闷哼声中, 剑尖反光出熠熠而冰凉的光彩。冷得像是月光。

    美人抬起眼眸, 定定地看了眼自己的师兄。她的指尖颤抖地挪到阵眼上, 复而耷拉了下来。

    像是林中的小鹿被荆棘刺穿, 眸中光彩渐渐黯淡,自此了无声息。

    瑞鹿的鲜血汩汩流下, 淌进到了阵眼之中, 邪魔的杀阵自此山崩地裂, 原先不见天日的大阵终于窥见了一丝天光, 而后这天光终究是四散开来,迸发出耀眼的光芒。

    温似旻颤抖地低下头,看着手中顺着剑尖正往下滴血的剑。剑上的鲜红像一个巨石陡然砸在他的脑袋上,温似旻这才恍然惊醒,从迷惘的梦魇之中挣脱出来。

    “刚刚是……刚刚是梦魇兽的幻境。”温似旻回忆起来了。

    他并没有提剑杀害自己的师妹,刚刚他所看到的一切,不过是梦魇兽临死前的反戈一击,不过是梦魇兽制造给他看的幻境。

    他剑身上的血是梦魇兽的,而不是池珞师妹的。他现在在这里,是为了接应从崔辰安手中逃出的阿珞师妹。

    这样的认知令得温似旻下意识舒了一口气。

    真是奇怪啊,他的心底怎么会有这样诡异的梦魇,就像是……就像是曾经真实发生过那样清晰明了。

    兴许是因着最近邪魔乱世,崔辰安又忽而叛变抓走池珞师妹……大抵是因为这一连串的事情给他造成的压力太大了吧?

    温似旻抬手摁了摁自己的太阳穴。

    “温师兄!”他忽而听见了池珞的声音。

    温似旻抬眼看过去。

    只见那丛林之中,乌发雪肤的瑞鹿少女正赤着脚跌跌撞撞地向他跑来,白皙的足弓在仓促的逃跑间被锋利的枝叶勾带上了鲜红的划痕。

    她脑袋上那鹿角也如同即将枯萎的梅花花枝一样,又细弱又可怜,好像只需要伸出手来轻轻一折,便可以将她头上那鹿角轻轻折了去。

    温似旻看了又看池珞脑袋上的鹿角,脑海中的瑞鹿鹿角半折,鲜血也从鸦发中汩汩流出。恍惚间,这样的画面始终在眼前挥之不去。

    “崔辰安、我先前找的借口拖不了崔辰安太久,他可能已经发现我逃跑了!”池珞急促地喘着气,白皙的肌肤上因着恐惧染上了薄红。

    池珞这番话才将温似旻走偏的意识拉了回来,他手中剑出鞘,掀起柔和的剑气,他剑尖挽花,剑上的灵力瞬间结成一个法阵。

    法阵迸发出白色的光芒,而被笼罩其中的温似旻和池珞也随着这阵光,消失在这个阵法之中。

    ……

    千山缥缈峰的半壁都笼罩在一片紫黑色的气息之中,原先白璧无瑕的仙雾已然变成了扭曲的黑雾,玉衡峰山峰之上的宫殿也被侵蚀得不成样子,放眼望去满是断壁残垣。

    只是池珞却真真正正地松了口气,只有落在这片熟悉的土地之上,她才能够感觉到自己终于是从春深台中逃出来了,并且彻底得到了自由。

    千山缥缈峰有着护宗阵法,崔辰安轻易进不来。想来这一回,池珞应当算是彻底安全了。

    “鄜鄜!”青鹤几乎是扑上来,苍白着脸拥抱了下池珞,“你可算是逃出来了,没想到崔辰安居然是在我们几个面前伪装了这么久。”

    “姐姐,你现在还好吧?”知道了池珞回来的消息,云倚玉也一同跟了过来。

    谁曾想池珞本来还在对着青鹤温柔地笑着,在听到云倚玉喊“姐姐”的时候,却身体显而易见地一僵,眼眸之中的神色也不对劲了起来,就像是被惊吓得丢了魂一样。

    糟糕,说错话了。

    招元桃拍了拍云倚玉,一边示意她别瞎说话,一边另一只手便将一个乾坤袋塞在了池珞的手里。

    “我没事的。”池珞接过几人给的乾坤袋,勉强露出来了一个安抚的笑容。

    只是她的笑容是那般的苍白,鬓边的鸦色碎发更显得她几分娇弱无依。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没有事情的样子。

    “师姐这奔波了一路,风尘仆仆的难免有些疲惫,这乾坤袋中是师妹们备下来的一片心意,这些天师姐您不必忧心过多,安心在屋中养养身体便是。”招元桃两手抬起一碰拳,一脸认真地说着。

    池珞掂了掂手中的乾坤袋,大抵能够猜到里面放的都是灵草灵药补品之类的东西。

    她抬头看了看眼前这玉衡峰的几个师妹,又看了看躲在远处悄悄往这里看着的风唳和宋林盛。

    他们看起来都是这么的关心她呢。所以,到底谁才是想要偷偷杀了瑞鹿的卧底呢?

    池珞的眼眸之中潋滟着水光,看上去漂亮且脆弱。心中的算珠子却已然是拨响了起来。

    玉衡峰里既然是潜伏着邪魔那边的卧底,想必她的所有消息,都会有机会传到崔辰安手中吧?

    思及此处,池珞那流长的眼尾流露出脆弱,鸦色睫羽在她的眼下投下一片阴影,令得她像是有着什么浓重的心事。

    “师妹们,你们能陪我说说悄悄话吗?”池珞的手指指尖拢在一起,眉头蹙起,大有一副不吐不快的样子。

    她的声线压低了来,对着几人直白道:“青鹤知道的,其实,我暗中恋慕着温似旻温师兄。”

    池珞忽然这么一句单刀直入的话,直直地惊到了几个师妹。

    “这、这……师姐你与我们说这些的意思是?”招元桃迅速冷静了下来,问道。

    池珞将自己的袖口撩起,露出来自己光洁白皙的小臂:“先前我一直难以启齿,其实在我被崔辰安困在春深台的那几日里,被他下了一种蛊虫。”

    “蛊虫?!”青鹤惊呼一声,“可是从南疆那边弄来的?”

    “是的。”池珞没有给几人看清自己手臂的机会,她将自己绣着金线的白色袖子从自己的手腕上放下,再一次遮盖住了自己的小臂。

    反正在场玉衡峰几人里,只有她池珞一人是通晓医术的。于是池珞低垂着睫羽,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中了这个蛊虫,就必须在三个月内与旁人结为道侣,否则便会爆体而亡。他在我身上下了这个蛊虫,就是妄图以此来逼迫我与他结为道侣。”

    说到“道侣”二字,池珞几乎是要将一口银牙咬碎了来,那双圣洁无瑕的眼眸也撩带上了憎恨。

    “我懂了,所以……”

    “所以,师妹们可以帮帮我吗?”池珞那双漂亮的眼眸一一看过眼前几个师妹,唇角悄然弯起,“我想嫁给温师兄,师妹们可以帮帮我么?”

    系统看得是目瞪口呆。

    几个师妹虽然也都被吓了一下,但她们都是玉衡峰里正派又善良的小可爱。在听到这个蛊虫很可能威胁到师姐的生命安全的时候,几人都纷纷点了点头。

    “师姐,我们可以怎么帮你?”招元桃率先问着。

    “替我创造机会来追求温师兄吧!”池珞弯弯起眼眸来,目光似有若无地掠过远处不敢上前的风唳和宋林盛。

    【虽然不知道谁才是玉衡峰里的叛徒,但是那人一定会是一个非常合格的传话筒。】

    池珞泛着桃花粉色的指尖点了点自己的嘴唇,眼眸之中泛着幽幽的光。

    【我会让所有人知道,我究竟是有多么爱慕温师兄的。】

    【实在抱歉,我亲爱的小温师兄。谁叫你在原书那一世亲手杀死了“我”呢?虽然你本意并不是想这么做。就是你了,我选中的靶子。】池珞抬眸,虚虚地望向春深台的方向。

    然后她又羞涩地低下头来,在心中问着系统道:【你说,小师弟他会不会更生气,然后对我加倍地折磨呀?】

    【我真的好害怕噢。】

    我真的好期待噢。

    【他可千万不要这么做!】

    他可千万不要怜惜我!

    ……

    温似旻又梦见了自己的师妹池珞。

    前半部分,他梦见了池珞师妹与他在千山缥缈峰修行的那些日子,而梦到了后半部分却拐了个弯。

    池珞并没有去参与南阳折柳曲的任务,也并没有尝试去认识什么崔辰安。他们两人虽说是师姐师弟,却宛如两条平行线,毫不相交。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梦见这个。

    “温师兄,你在吗?”池珞的声音自屋外响起。

    最近这些日子里,池珞表现得好像对温似旻心怀爱慕。

    她也不打扰温似旻去处理那些邪魔惹的乱子,她只是在一旁默默帮忙,帮忙治疗那些受了伤的千山缥缈峰弟子。

    “阿珞师妹?”温似旻最近有些被梦魇缠身,他摁了摁自己的太阳穴,给自己施了个清心咒。

    梦境之中的池珞师妹望向他的眼里,是亮闪闪的爱慕。而现实之中的池珞师妹却是眼眸平静,虽说是笑得温柔,温似旻却总觉得这笑意不达眼底。

    “打扰了温师兄,我这次前来是为了我体内的蛊虫,还望师兄能够配合我一番。”池珞将自己先前对几个师妹瞎编的蛊虫说,又拿出来讲给了温似旻。

    “不过我并不需要师兄与我结下婚契。因为我找到了伪造婚契的方法,这个法子有概率将我体内的蛊虫逼出。”池珞从自己的袖中抽出一卷宣纸来。

    展开这张纸,只见上边画着形似寻常人家大婚的布置,屋子的正中央还有着一个看起来像模像样的阵法。而在这张纸的边缘,还罗列着密密麻麻的药草材料,足以在外行人眼中以假乱真。

    温似旻自然是看不出其中的破绽,对他来说,这一切不过是举手之劳。为了帮助池珞师妹逼出体内的蛊虫,他自然不会拒绝她这一简单的要求。

    “多谢温师兄。”池珞将那卷纸又收回到了自己的袖中。

    灵力化为的火舌舔舐上纸张,让那卷纸在袖中彻底地化为灰烬。

    而找完温似旻的池珞也没有闲着,她转而回到了自己的屋中,翻出来了一本事先做旧的装订书本来,在上边执笔落墨:

    “初到千山缥缈峰,我好害怕,除了师尊,我好多人都不认识,也不敢去打扰。好在我有一个好温柔的师兄,他叫温似旻,他笑起来看起来真好看,像是漂亮的山茶花一样。”

    池珞随意翻了几页,又在上边写道:

    “玉衡峰今日下雪了,我本来是赖床不想起来,可是温师兄在外头喊我去看雪。我便连忙起身出去看,结果看见窗台上落着薄薄一层雪,雪上边堆着一个可爱的雪人。

    我想,这应当是师兄堆的雪人吧,真是看起来和师兄一样可爱。我感觉我会一辈子都记住眼前这幅雪落窗台的画面。”

    池珞轻笑一声,换了个浓一些的新鲜墨水,写道:

    “我终于要和我最喜欢的温师兄成婚了,这是我从很小的时候就一直期盼的梦想,如今终于是要成真啦!”

    字里行间的喜悦几乎是要通过墨水力透纸背了,就连那字的横撇竖捺,都欢欣得几乎是要飞扬起来。

    伪造完假日记的池珞又拿出来一个大红色烫金的婚礼喜帖,在上边无比正式地落下了几行邀约,弄的是像模像样。

    “真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池珞泛着桃花粉色的指尖点过请帖,眼眸之中盛上了满满当当的变态笑意。

    她再一抬头来,眼眸之中的变态已然褪去,留下的只是不谙世事的圣洁无瑕,看起来当真是乖顺纯良的瑞鹿。

    ……

    【今天是瑞鹿池珞的大婚之日。生性纯良的瑞鹿罕见地欺骗了自己的同门,并借此机会,成功地让自己爱慕已久的师兄答应与自己成婚。】

    池珞边在心中说着,边用手指俏皮地拨弄着自己鸦发银簪上垂落着的红玉流苏。

    先前池珞总是佩戴白玉流苏,那抹摇摇晃晃的雪白总是显得她整个人都神圣纯白了来。

    而今日,她鸦发间那摇摇曳曳的红玉流苏,为她增添了一抹明媚的亮色,使得她那张玉白的小脸愈发漂亮。

    池珞的眼眸之中盈盈着亮晶晶的光,满是期待地看着铜镜之中的自己。她像是怀揣着少女心事的初嫁者,手指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对自己今日脸上的盛妆看了又看。

    满心欢喜的待嫁少女,根本就不会注意到窗牖之外,多出来的一道影影绰绰。

    骨节分明的手指莹白如玉,指尖垂落下一根摇摇晃晃着的月牙手链,像是一只狼崽垂落而下的狼尾。

    “嘀嗒。”

    “嘀嗒。”

    月牙手链在路途奔波之中沾带上了露水,而这露水现在正顺着手链往下掉。

    大婚之日通常是定于黄昏,也就是天即将黯淡下来的时候。

    池珞与温似旻的这场大婚,池珞找的是蛊虫入体的借口,故而婚礼仪式基本是一切从简。

    “吱呀。”

    外头忽然响起来了奇怪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一只关节生锈了的傀儡。

    池珞疑惑地转过头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而在她眼前梳妆台的铜镜之中,始终有着一个正在摇曳着的竹柏影。

    “奇怪,是我听错了吗?”池珞起身将窗牖关上,而后便转身坐回到了自己方才的位置上。

    确定了自己听错了声音,池珞又继续抬眸看向铜镜中的自己。

    “鄜鄜,你今天这个打扮好生漂亮。”一旁的青鹤对着池珞看了又看,而后啧啧赞叹道,“这嫁给自己喜欢的师兄就是不一样,就连气色都好上不少。”

    云倚玉倒是察觉到了几分危险,这令得她很是不安地开口问道:“那个,那个叛逃的崔辰安,应当是没有办法混进我千山缥缈峰的吧?”

    “自然是没法混进来的,在崔辰安叛逃的那一刻,我千山缥缈峰的阵法就已经是将他剔除在外了。没有了我玉衡峰入山的引子,他基本是没可能轻松地进来,就算是运气比较好,误打误撞地进来了,玉衡峰这么大,崔辰安也找不到我们这里。”招元桃回复着。

    “元桃师妹说的对。”池珞压下自己的睫羽,唇上则是抿了抿自己嫣红的口脂,“其实我和倚玉一样,也是有一些不安的,但是崔辰安他应当没有那么快找来,未免途中生乱,我还是需要赶紧嫁给似旻才是。”

    话音刚落,落在铜镜上的竹柏影摇曳得更厉害了,兴许是天色稍暗,众人身周的温度也跟着低了下来。

    这感觉就像是突然从暖春到了寒冬。

    “我好像还差一支簪花。”池珞忽而扶了扶自己脑袋上的发髻,白皙的手指与堆鸦相衬,发上空出的那一处便显得格外明显。

    “姐姐想要什么簪花,需要我再去寻一些来吗?”云倚玉问道,“桃花还是牡丹,还是别的什么簪花?”

    “嗯……不必麻烦你了。”池珞摸了摸自己盘起来的鸦色长发,眉眼间跃然起耀眼的光,“只要是师兄给我的簪花我都喜欢,就让我自己去找师兄吧,恰好我也有话想要对他说。”

    听了池珞的回答,云倚玉点了点头。

    而在这个时候,千山缥缈峰外边的阵法忽而开始“轰隆隆”地振动了起来,这惊动得笼罩在玉衡峰之上的黑雾也愈发浓郁了。

    玉衡峰众人的脸色一变。

    “怎么回事?可曾是有邪魔攻击我千山缥缈峰护宗大阵?”招元桃不由得抽出自己随身的剑来,只是这剑刚抽出来,她又觉得不对了。

    “元桃师妹要不要先出去看看?”池珞从梳妆台的一侧拿出来一个做旧了的书来,说着。

    “不了,我觉得不太对劲。”招元桃抱着自己的剑,却没有动身,“等师姐你顺利大婚后,我们再去看看吧。”

    招元桃话音刚落,被关上的窗牖却忽而被振开,外头浓郁的黑色雾气也像是得了泄洪的水一般,疯狂地向屋内涌来。

    只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所有人的眼前都已经被浓重的黑雾覆盖。池珞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抱紧了自己手中的日记,指尖蹭在书页上边,像是在尽力保护着什么珍贵无比的宝物。

    “噗通。”

    “噗通。”

    ……

    她能够听见自己身旁的师妹们一个接一个倒下的声音,显然是有什么心怀不轨的人闯入。

    “叮当叮当。”像是月牙手链上的月牙撞在一起的声响,也像是锁链的声响。

    这熟悉的声音令得池珞的身体下意识地往后一撤,后腰也跟着抵在了梳妆台上,撞得上边的铜镜也跟着“嘎吱嘎吱”两声。

    她像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崔辰安。

    池珞的瞳孔猛地一缩,方才眼眸中还有的期待和兴奋被惊得全然褪去,她的脸色也变得格外惨白。

    她身上尚且还身着着红色嫁衣,手上的书册也未曾来得及放下,脚下就已经是连忙迈开步子向外跑去,身周的灵力也在此时运转到了最快速度。

    在梳妆台上的铜镜模模糊糊的照映下,可以看见一只白到有些过分的手,和隐隐一串正在反光着的月牙。

    池珞的脚刚踏上门槛,腰间便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灵力,将她直直地拽回到了刚刚的铜镜跟前。

    这股力道实在是过于粗暴,大得令得她手中的书册都失手掉落在了地上。

    “哗啦啦。”书页被狂风吹乱了来。

    她的日记掉了。

    “姐姐。”池珞的耳畔也响起来了那熟悉的少年音,清甜又冷冽。

    这样好听的声音,却令得池珞的身体下意识颤抖了起来。这令得她发簪簪尾上的红玉流苏也跟着摇曳不堪。

    冰冷的指骨也跟着掐在了她的下巴上,带着薄茧的指尖钳制得池珞生疼,令得她眼眸中都忍不住浮现出了水光。

    “崔、辰、安。”她艰难地吐出这三个字来,视线却被下巴上的力道强迫得只能注视着眼前梳妆台上的铜镜。

    从模模糊糊的铜镜之中,池珞能够看到自己的头发有些散乱,而那一只骨节格外漂亮的手正死死地掐在自己的下巴上,令得她白皙的肌肤都给掐出了几分红。

    像是白雪皑皑之中绽放出一朵瑰丽的梅花,凌着寒风暴雪绽开,却始终不曾屈服。

    “哗啦啦。”

    池珞雪白的耳尖微微一动,像是风中轻轻颤了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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