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耽美小说网 > BG言情 > 镜中蔷薇(出书版) > 第三章末才正式登场,你还想怎样?” (5)

第三章末才正式登场,你还想怎样?” (5)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质的人吗?”

    “贵族气质的言外之意是什么?不就是小姐脾气,说话冲,让人不想靠近吗?人家拐弯抹角骂你都不知道。就你这性格,迟早要吃大亏。”

    谢欣琪更不开心了:“想靠近我的男生可多着呢,我不想搭理他们而已。”

    “那是因为你在黄金年龄,向这个岁数的女人献殷勤,换哪个男人都愿意。要是性格不改,看谁敢娶你,当心变成老姑娘。”

    “在我变成老姑娘之前,哥他会先变成老伙子吧。他比我大两岁,别说结婚苗头了,女朋友都没一个呢。”

    “你哥?他的感情还轮得到你来操心?他想结婚是分分钟的事,就看他愿不愿意结了。操心你自己的事吧。男人都不是傻子,知道女人真爱一个男人就会对他温柔。你对谁都是这个暴脾气,想嫁个好男人是真难。”

    “才不是,我对苏嘉年可凶了,但他还是经常说我是他理想的妻子人选呢……等等,”谢欣琪忽然抬头,“怎么我哥的感情就不用操心,他不是一直单身吗?”

    谢茂冷笑一声:“哼,还好谢修臣是我儿子,如果是女婿,这种女婿是真没法要。在他真正定下来之前,不给你弄三十个准嫂子出来,你爸名字倒着写。”

    谢欣琪被这个庞大的数字逗乐了:“三十个?负三十个吧。”

    “你听谁说的?他自己说的吗?”

    “对啊。他亲口说的,他没有女朋友。”

    “如果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那你就太不了解你哥哥了。你没发现从他嘴里说出的话总是特别动听吗?”

    “我知道他周围有一些莺莺燕燕,但都不是女朋友吧?”谢欣琪十分困扰,难道她与哥哥朝夕相处,都还不够了解他?

    谢茂笑出声来:“那完蛋了,更可怕。”

    “啊,为什么可怕?”

    谢茂摇摇头,无奈地笑着:“女儿,你还是单纯。你妈快到了,我先不跟你说了。”

    谢欣琪百思不得其解,一头雾水地扭过头去,看向与人谈笑风生的谢修臣。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周围又多了几个女孩子,他并未觉得不适,反倒游刃有余地把她们都哄得娇笑连连。看来,他是挺讨女性喜欢的……难道他有恋爱经验,只是自己不知道?谢欣琪突然想起那个在床上的吻,他当时的表现,真的和新手八竿子打不着……

    想到这里,她脸颊发红,一股无名火从胸腔里冒起。她四处搜寻苏嘉年,却没见他的踪影,于是发了一条语音消息给他:“你人呢,玩什么消失?”

    刚一发出来,她就听出自己语气确实很强硬。想到父亲说的话,她忽然开始疑惑,难道自己真的不爱苏嘉年?但这样假设也不成立,如果对一个男人温柔就是真爱,那她的真爱岂不成了……

    这时,视线不经意与谢修臣相撞。见他对自己浅浅地笑,心脏最柔软之处也被戳了一下。她慌乱地别开视线,握紧双拳,再瞪了他一眼,甩手就走。

    十一面镜影子

    从大厅里出来,洛薇觉得自己就是连跟王子跳舞的机会也没有,就被打回原形的辛德瑞拉。谢欣琪在台上的发言很精彩,她与Anna那种艺术家之间相见恨晩的默契,她这个初学小虾米根本不能理解。所幸的是,她与其他所有落选者一样,这一次的失败并不会被太多人留意。她的作品还被表扬过,只要再努把力,就算变不成谢欣琪,也可以有所作为才对。她在心中默默为自己打气,试图逼自己忘记那条关于贺英泽的新闻。

    然而,去后台索要自己的作品时,她路过了一个门半掩的房间,所有期待的泡沫也都被打碎。

    “苏先生,我已经按你的要求为洛薇小姐说了好话,现在再提这些附加条件,是不是有些过分?”听到自己的名字,洛薇走过去,看见Anna抱着胳膊,以防备姿态对着一个人。

    “之前我们说过,最起码要给洛薇一个鼓励奖,说话不算话的人是你。”

    是苏嘉年的声音。洛薇警惕地往里看去,只能看见他的背影,而Anna早就是一脸不耐烦:“我这人说话向来直接,就不再跟你绕弯子了。如果是别的设计师,这个要求我会答应你,理由你应该比我清楚吧,我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室内只剩下六七秒的沉默,苏嘉年没有接话,她不客气地继续说:“洛薇设计的东西很一般,本人也没什么名气。一般的东西太多了。”

    听到这里,洛薇感到背脊被绝望感扎中,身体变冷的同时还伴随着刺痛。如果这番话是当着她的面说的,她可能早就没脸继续待下去。苏嘉年还是不气馁,试图为她辩解:“Anna,任何人的能力都不是与生俱来的。”

    “我真不敢相信,这句话是出自你这样级别的钢琴家口中。你从小弹琴,也获得过国际钢琴比赛奖,应该知道自己是怎么打败竞争对手的。只是因为你勤奋、努力?”

    “我相信勤能补拙。”

    “这句话说得没错,可是这个‘勤’也要看时机。就拿谢欣琪来说吧,她的个性够招摇,不喜欢她的人不少吧?但是,有谁能否认她的艺术天赋呢?哪怕她没做过珠宝设计,以前学的东西也和珠宝八竿子打不着,但她受过世界顶尖的教育,从小对艺术就有深刻的理解,油画水平已经到了大师水准,学珠宝设计速度也快。她有钱,不怕失败,在创作上敢花时间砸钱玩;她有名,即使她没有如此高的天赋,只要丢出‘谢欣琪’三个字,就可以让无数崇拜她的女孩子来买我们的产品。何况,她真是个天才。苏先生,所有艺术领域都是互通的,哪怕你来做珠宝,也会比这个叫洛薇的姑娘好。哪怕她大学读的专业是珠宝鉴定,哪怕她比你努力十倍。”

    “洛薇有闪光点,只是你没有发现。”

    “这话也没错。我相信她肯定有自己擅长的领域,例如很擅长人际关系,口才好,不然你也不会这样为她说话。但她的设计天赋?呵呵,说直接点,她那条项链,拍个照ps一下,定价29元放在网上卖可能还有出路。你不如让她去走走这条路,现在电商在崛起不是吗?”

    从接触高级珠宝设计开始,洛薇就知道在这个行业里发展,只靠努力是不可以的,基础和后台二者缺一不可。有多少女孩曾经抱着热血的梦想进来,又遍体鳞伤地哭着出去。但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也是其中之一。想想前几个月自己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无业生活,想想苏嘉年为她找的工作,想想周围人一次又一次的鼓励,想想谢欣琪那一串精雕细刻的彩宝项链,再仔细思索Anna这番话……她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大笑话。

    世界上并没有什么不能承受的挫折,只是这个晚上挫折来得实在太多。

    她悄无声息地回到大厅,又一次看见了这被人群包围的谢欣琪,忽然意识到,一群优秀女性围攻平庸女性的剧情只有偶像剧里才有。现实世界是,平庸女性才会聚在一起对优秀女性议论纷纷。那些参赛的女孩子攻击谢欣琪,并不是因为谢欣琪真是一个一事无成的大小姐,而是因为她们本能地感受到了谢欣琪的威胁。谢欣琪的才华锐利如刀,她们恨不得磨平它。而谢欣琪没把她们放在眼里过,所以连胜利的笑也懒得留给她们。洛薇还是同样的感觉,看见谢欣琪,就像看见了镜中自己的影子。只是镜子带了魔法,呈现出的幻象太过高贵,让她无法企及。

    她突然有了一种很可悲的想法:如果自己是谢欣琪,或许就能得到贺英泽的心了。

    自古以来,门当户对都是幸福婚姻的重要因素。贺英泽在这么短时间内找的女朋友,网上都传闻说是一个家境富裕的名媛,结婚对象肯定更会挑选和他般配的人。她知道,正确的思路应该是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等爬到和他一样的高度,他就一定会回头来看自己。但是,内心深处还是有着过于天真幼稚的心愿,希望他能喜欢原本的洛薇,而不是强迫自己改变后的洛薇。想到这里,那张瑞士滑雪的照片又一次出现在脑海。不愿再低落下去,她揺摇头,只想要赶紧回家,忘记这糟糕的一天。但走了几步,她迎面遇上两个人,惊讶地看着她:“你是......?”

    说话的人五十岁左右,大约一米八,因为被人搀扶着使身高打了折扣。他穿着双排扣西服,头发一丝不苟,胡子刮得很干净。岁月带走了他的青春,带走了他的健康,却没能带走他眉宇间的风雅。她并没有花很多时间,就认出这人是经常出现在财经杂志上的地产富豪——谢茂,而且也很快想明白他会吃惊的原因。她朝他点头致意:“你好,谢先生,我叫洛薇。”

    “洛小姐,你见过我女儿吗?你和她长得实在太像了。”

    “有幸见过。很多人都这么说。”

    “你看看,她就在那里。”他侧了侧身,指向远处的谢欣琪。谢欣琪还在忙着和别人讲话,她身边的母亲谢太太周锦茹却看见了洛薇。周锦茹愕然地张开口,眼中露出的惊讶绝对不亚于谢茂。她不由得用手掩嘴,然后拔开人群,快步朝他们走来。周锦茹比洛薇矮一些,欲哭无泪地抬头望着她,而后握住她的手:“是你,一定是你......你是欣乔对不对?”

    欣乔?不是欣琪吗,这阿姨连自己女儿的名字都能记错?她揺揺头:“不是,我叫洛薇。” 周锦茹眼中有惶恐一闪而过,快到让人以为是错觉。然后,她垂下肩,无助地抓住丈夫的袖子:“不对,我太傻了。就算欣乔还活着,也不可能知道自己叫什么......”她又一次迫切地望向洛薇:“这位小姐,我这么说可能有些冒犯,可是,能请你和我们去一趟医院吗?”

    怎么都不会想到,他们叫她去医院的理由是要做亲子鉴定,以确认她是否是他们已经死去的双胞胎女儿之一谢欣乔。突然要确定自己可能是一个死人,这种事听着就令人感到毛骨悚然,洛薇不愿意掺合。但是,看见谢太太一副揺揺欲坠的心碎模样,她想起很长时间没见的母亲,即便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还是答应和他们一起去做鉴定。谢欣琪开始完全持反对态度,认定洛薇不可能是自己的妹妹,但多看了洛薇几眼之后,她也有一些动揺,只是嘴硬说随便你们,其实,洛薇也有过短暂的疑虑:父母叮嘱她不要回宫州,难道真有那么百分之一的可能,她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做过亲子鉴定后,他们都在静候结果。

    自从小辣椒开始半快递半读生活,洛薇就很少在家里看到她。但是,第二天她就化作一道旋风卷了回来,抓住洛薇的肩膀揺晃,说真不敢相信贺英泽居然找了女朋友,我一直以为他喜欢你呢!这无疑又是一把撒在洛薇伤口上的超咸滚烫液态芝士。好不容易把她打发去上课,洛薇对镜调整心情,收拾好自己去上班,刚一出门却看见了苏嘉年的车。

    苏嘉年下车第一句话是:“贺英泽到底在搞什么?那天他把你抢走的时候那么坚决,你们不是在一起了吗?”他素来谦逊有礼,这样直接的提问似乎还是第一次。

    洛薇若无其事地耸耸肩:“我被甩了呢。”

    “我去找他。”

    他正想转身回到车上,却被她拦住:“嘉年哥,别这么冲动。责任在我身上,是我误会了他。”

    “误会他什么?误会他不会玩弄你?”

    “我这么喜欢他,他却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和其他女生确定关系,这说明了什么?”见他蹙眉迷惑的样子,她笑出声来,“他只是玩都不愿跟我玩而已。”

    “洛薇......”

    “别安慰我。我喜欢自己保持清醒的状态,不喜欢被安慰。”

    确实,她不是不清醒的人。只是清醒着受伤,比糊涂着受伤痛楚更多,毕竟没有感性的麻醉剂让自己陷入昏睡。导致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被贺英泽拒绝,自己的真心被他嫌弃。但是她也知道,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伤不可愈合,没有什么人不可替代。哪怕是童年的回忆,最初喜欢的人。只要难受过这一阵子,自己就会好起来。

    “好,我不安慰你。但我也想让你知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走。”苏嘉年摸了摸她额前的发,凑近了一些,“因为,你喜欢他多久,我就喜欢了你多久。”

    他们站在人来人往的小区门口,车辆的嘈杂声可以吵醒每一个浅睡的人,但他如此小心翼翼地触摸她,就像他们站在飘溢着童年香气的花园中。她却不争气地想起贺英泽的吻。贺英泽的吻是色彩最浓烈的油画,牢牢地抓住她所有的感官神经,强迫她接受近似绝望的激情。她不明白,一个内心完全没有爱的人,怎么会这样倾尽一切去亲吻一个人。每多想他一秒,她都会觉得自己又不自爱了一秒。只是,无法控制。她静静地让关于那个人的记忆流淌在血液中,然后朝苏嘉年莞尔一笑:“嘉年哥,你知道我可不会犯贱,你对我的好我都有看在眼里。给我时间,我会试着忘记他。”

    “我会等。”除此之外,他别无赘言。

    天公不作美,当日暴雨瓢泼覆盖了整个宫州,浇灭了夏日的热情。洛薇到家时连文胸里的钢圈都快泡生锈了,她用最快的速度冲了个澡',但还是免不了开始喉咙沙哑、打喷嚏,吃药似乎太晩了,夜幕越深沉,她的身体就越不舒服。到晚上十点,小辣椒依然没有回来。洛薇在心中诅咒了一百次这妞以后吃生鱼片都没芥末,却也松了一口气,自己不用再在别人面前强颜欢笑。睡到十一点醒来,发热的脑袋跟被捅坏的蜂窝没什么两样,她难过得要命,睁开眼对着苍白的日光灯发了几分钟呆,吃力地翻身爬起来找到手机,隐藏了自己的电话号码,拔通了贺英泽的手机。响了几声,那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喂。”

    他的吻像炙热的油画,声音却像冷色调的水彩画,画的还是怀俄明州雪山中的冰湖。

    她没有说话。从不知道自己会这样脆弱,只是听见他的声音,两道眼泪就直直地从眼角落到鬓发。由于高烧的缘故,耳里又嗡嗡地响起来。她闭上烧得发疼的眼睛,感觉到又有眼泪滚出来,浸泡在耳朵里。他又“喂”了一声,没有听见声音,直接挂断了电话。胸腔里有毛球在滚动般痒得厉害,她在被窝里浑身震动着咳了几声,又打了一个电话过去。他又说了一声“喂”,然后等待她的答复。

    世界上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时间也已经静止。但她争分夺秒地听他微不可闻的呼吸声,生怕他再度挂断电话,关机或拒接。他没有再发声,也没有挂断电话。她把手机挪远了一些,用被子捂住嘴,闷在被窝里咳了几声,努力不发出声响,但那边还是听见了动静。终于,贺英泽平静地说:“找我有什么事?”

    她蒙了,没有说话。贺英泽等了几秒,又说:“洛薇。”

    “你知道是我?”她还是故作活泼地调戏他,声音却带着掩藏不住的浓浓鼻音。

    等了很久,他才接话:“说吧,你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我看见了新闻,只是想打电话跟你说一声,恭喜啦。”

    然而,电话挂断了。听筒里那两声“嘟嘟”是刺耳的笑声,讥讽着她的不自量力。胸中那挠痒的毛球也因此往上爬,在她喉咙里扫着每一根血管。她甚至连哭的机会都没有,就已经剧烈地咳嗽起来......

    甄姫王城四十五楼中,陆西仁抿着唇,担忧地看着面前在转椅上满面阴沉的贺英泽,又看了一眼报告做到一半就被洛薇电话打断的常枫。常枫指了指墙上的幻灯片,故作轻松地笑道:“所以上周的财务报告还要继续吗?”

    “你继续。”

    贺英泽回答得果决,当对方继续说下去,他看上去也很专注。但过了半分钟,他忽然拿起衣服站起来,朝门外走去。陆西仁第一时间跑去把门堵上,常枫上前一步说:“去不得,真的去不得。”

    “她生病了。”贺英泽拉开陆西仁,拧开门把,“我送她去医院,马上就回来。你们在这里等着。”

    他从来不是喜欢解释的人,这一回却说这么多,恐怕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常枫也冲过去挡住他的去路:“六哥,我就问你问你一句话:看见她病倒在你怀里流泪,你能忍住不理她,直接回来吗?”

    贺英泽紧锁眉心,把他们统统推开,大步流星地走到电梯口。常枫叹了一口气,在后面说: “黄啸南回宫州了。想想你母亲,想想炎爷,你和洛薇未来有可能吗?如果她是那种比较听话的女人还好,那哄几句就会回来。可是,她是这样的个性吗?”察觉贺英泽背脊僵硬,常枫不气馁地说:“六哥,你是做大事的人,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为什么要前功尽弃呢?”

    这句话也没能说服贺英泽,他还是蓄势待发地往前走,然后常枫又说了一句:“我真是一点也不关心洛薇的死活,只是担心六哥你。想想跟她在一起又分手,你会有多痛苦吧。”

    贺英泽的身体终于松下来。他重新走回房内,把外套狠狠扔在沙发上,一下坐下来,再也没有说过话。

    室内长久的静默过后,陆西仁才小声地对常枫说了一句:“有时候我觉得六哥很高深莫测、不怒自威,有时候,又觉得他像个六岁小男孩......”

    “他跟六岁小男孩真没区别。”常枫面无表情地望着他,“在自私这方面。”

    午夜,谢修臣刚回家,就听见厨房里冰箱门响了一声。他 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发现自己妹妹正戴着耳机揺头晃脑地翻冰箱。他摘掉她的耳机:“饿了?”谢欣琪丝毫不受影响,上翻翻下翻翻,又揺头晃脑地把冰箱关上:“我不饿,我就看看冰箱。”

    “我给你下面条吧。”谢修臣把西装外套脱下来,挽起衬衫袖子。

    她从小就最喜欢吃他做的面,听他这么说,差一点跟以前一样,尖叫着抱住他的脖子。但她忍了下来,只是躲到一边:“我不吃。最近我都胖了。”

    “你都瘦成这样了,人家会认为我虐待妹妹的。”

    后来不管她怎么拒绝,他都坚持煮面。她一闹腾,他就说自己工作到现在一直没吃晩饭,是煮给自己吃的。她知道这是他每次为她做夜宵的借口,一溜烟跑到楼上,躲避他的食物攻击。但在房间里待了一会儿,她又觉得不习惯,毕竟一直以来他下厨,她都是个小跟屁虫在厨房转来转去,于是又下楼钻进厨房,气鼓鼓地看他煮面。果然面条做好以后,没有惊喜,他把筷子和碗都摆在她面前:“吃吧。”他做的面条是清汤面,从来不加生抽、味精、鸡蛋或海鲜,最多往里面放一点当日的剩肉,但汤鲜味美,面条有弹性又软糯,煮多少她都能吃得一根不剩。闻到这股热腾腾的香味,她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但还是别过头去嘴硬道:“不要,我最近压力太大,真的胖了。”

    “在你的同类里,你已经长得很慢了。”

    “......你想说什么!”

    “你知道国家研究CPI的时候有一项指标吗?叫生猪存栏率。”

    “谢修臣你好,谢修臣再见。”

    “你不吃我倒了。”

    “哎,等等......”见他作势要拿碗,她赶紧按住,一脸纠结地说,“那......那以后出去,我跟别人说我九十斤,你不能拆穿我。”

    “好。”他在她身边坐下,用筷子替她拌面条,“那以后出去我跟人说我一百四十斤,你也不能拆穿我。”

    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哇,还没到一百四?你不会是又瘦了吧?”

    他被戳到痛处,推了一下她的脑袋:“吃你的面条,臭丫头。从小我就瘦,还不是照样把那些欺负你的男生打得跪地叫你大王。”

    “是女王大人!”她嘻嘻一笑,低头吃了一会儿,察觉到他一直在看自己,小心地抬起眼皮瞅了他一眼,“......你怎么老看我吃,是不是感觉像在喂小动物?”

    他以食指关节撑着下巴,微微笑着说:“仓鼠。”

    听见这个称呼,谢欣琪条件反射地觉得很绝望。记起高中时跟谢修臣一起看电视剧,男主角养了一只仓鼠叫琪琪,谢修臣幼稚地拿这个名字玩了好久,不是弯腰用逗狗的动作对她说“琪琪来吃饭了”,就是把一个东西丢很远说“琪琪去把它捡回来” 。噩梦,真是好大一场噩梦。

    过了一会儿,他拿出纸巾擦了擦她的嘴,又擦了擦碗附近掉落的食物:“皮卡丘,你怎么总是把东西漏得到处都是,你的爱慕者们知道谢家大小姐的吃相是这样吗?”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一吃东西嘴就会漏,所以我在外面只吃西餐,盘子特大那种。要不哥你来帮帮我,喂我吃好啦。”见他正在凝神思考,她歪了歪头,“嗯?怎么不说话?”

    “我刚才思索出了一个句式:‘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下划线,就会,下划线,所以我,下划线。要不,下划线,你来帮帮我,下划线,啦。’”

    谢欣琪想了几秒:“......滚蛋。”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一倒牛奶就会洒得到处都是,所以不在家我都买盒装牛奶。要不哥你来帮帮我,帮我倒好啦。”

    “滚蛋。”

    “真是大小姐万用句式。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一打电话给那些该死的公司就会跟他们吵架,所以我都不喜欢跟他们直接对话。要不小李你来帮帮我,帮我打电话给他们好啦。’”

    “滾蛋。”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购物的时候包包里装上钱夹,右脚就会痛,可能是因为我用右肩背包,而钱夹又太重了,所以我都不喜欢带钱夹在身上。要不哥你来帮帮我,帮我把钱夹拿着好啦。’”

    “滾蛋。”

    ............

    他们又重归于好了。只是,两个人再也不能回到从前那样。到底是哪里变了,谢欣琪说不出来。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问道:“你刚才说,你压力太大了?为什么?”

    “因为莫名其妙钻出一个女孩,长得像......”她本来想把父母与洛薇做亲子鉴定的事告诉他,但想到这件事与他母亲有直接的关系,也就没有继续说下去。

    “长得和你像?你是说洛薇?”

    “是呀,谁知道你会不会因为她和我像,就又去认一个妹妹,然后不要我这妹妹了呢。”

    “胡说八道。”

    谢欣琪知道,随着时间推移,父亲对哥哥孤独死去的母亲越来越感到愧疚,而会渐渐淡忘早夭的另一个女儿,毕竟这个妹妹当年只是一个婴儿。所以,这个家庭也越来越不快乐。这些年,父母都很少在家,总是各忙各的,与她相处最多的亲人反倒成了哥哥。因此,当她第一次有了“洛薇如果是妹妹”这个假设,也就有了一丝不切实际的希望——如果妹妹能回来,她能得到一个从未有过的和睦家庭。

    然而,几日后最终检测出的结果,令她和谢茂大失所望,也令洛薇大松一口气。最痛苦的人还是周锦茹。她站在人来人往的医院走廊中心,却面对着墙壁,怕维持不了平时的仪容。她拿着亲子鉴定报告,手指颤抖,紧闭双眼,额上青筋微凸,看上去痛苦极了:“我早就知道。我每天烧香拜佛,希望欣乔能回到我的生活中......老天它就是不愿还我们一个女儿......”

    还是在坟场般冰冷的医院,还是同一个哭到抽搐的母亲,记忆的碎片从四面八方飞来,在谢茂的脑海中组成了一幅二十多年前往事的黑白拼图。不同的是,这里已经没有那个叫吴巧菡的女人,他的妻子也不再年轻......

    当年听从父母的话,因生辰八字娶了周锦茹后,他也曾经对她有过几分动心,毕竟她正处于最美貌的时期。但是,她美得很不安全,流言蜚语一大串,甚至还有跟过黑帮老大黄四爷的传闻。她用尽各种方法证明自己的清白,他半信半疑,心中却认定不能在她这棵树上吊死。因此,才有了后来的“踏遍寒食百草千花,香车系在香闺树” 。

    后来,他遇见了吴巧菡。以前在《诗经》中读到的“妻子好合,如鼓琴瑟”,他没能在周锦茹身上感受到,却在吴巧菡的身上感受到了。她产下谢修臣之后,他更是坚定了要与妻离婚迎娶她的决心。可就在这个时刻,周锦茹生了一对双胞胎。都是女孩,二老并不欣喜,但弄瓦之功也不可没,婚是暂时不能离了,也只好委屈吴巧菡几年。他原以为吴巧菡性情如水,并不急求一个名分,就没跟她提以后的打算,但没想到会发生惨绝人寰的意外——有一天,保姆为两个女儿洗澡,洗好了姐姐欣琪,就轮到妹妹欣乔,保姆拿起刚才为欣琪洗澡用的温水壶,直接浇在欣乔头上,可里面流出来的水居然变成了滚烫的开水。欣乔的头发全部被烫掉,头皮烫坏,脸也面日全非,送到医院不过十多分钟就断了气。他当时正巧在国外出差,赶回来时,孩子冰冷的身躯早已被送进太平间,而且家里还有第二条命也赔了进去,即两个孩子的瘸腿奶妈。周锦茹哭晕了两次,谢家二老则提着拐杖打他,说都是他在外面养的野女人害的,让她来偿命!仔细问过才知道,原来保姆提的那壶水并不是意外,而是被人偷偷调包过。调包的人就是才跳楼自杀的奶妈。他们命所有人去调查奶妈房里的线索,终于发现一封匿名来信。信纸是蓝色,有薫衣草花纹,他曾经收到过无数封写在这种信纸上的情书。而信上的笔迹 也正好都是他最熟悉的。读过信的内容,他当时脑中缺血,脸色比死人还难看。到现在,他还记得当时对吴巧菡说的话:“就这么急不可耐吗,你知不知道我从来没放弃过要娶你的念头?”她一脸茫然,好像比她身后的池水还清白无辜。但他已经彻底厌恨了她。

    他强行带走了谢修臣,从此与吴巧菡完全断了联络,但是每次面对儿子,他都会想起他那个恶毒的母亲,因此很少有心情愉悦的时刻。被抛弃、被夺走儿子的第九年,吴巧菡死在了乡下偏僻的老房里,死后一周才被家人发现。得知消息的那一天,他莫名地在家里哭得像个三岁孩子。但他从小锦衣玉食逃避惯了,那一刻,他也放纵自己,没有让自己深想。

    不管怎么说,最难过的人始终是周锦茹。此刻,看见她这么痛苦,谢茂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上前去搂住她的肩:“算了,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年。”

    “这都是老天对我的惩罚。”周锦茹靠在他的肩上又一次流出眼泪,“都是我不好,没能早点为你生孩子,都是我的错......”

    谢茂有些动容,又回头看了看如坠五里雾中的洛薇:“洛薇小姐,我们都很喜欢你。既然我们这样有缘,不如我们认你当干女儿如何?”

    “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好了。洛薇,你愿意吗?”周锦茹含泪说道。

    突然被两个陌生人这么热情地认作干女儿,洛薇有些接受不来。于是,谢茂隐去了吴巧菡设计陷害的部分,把他们失去欣乔的过程告诉了洛薇。洛薇正犹豫不决,他又说: “你看上去和欣琪差不多大,生日是什么时候呢?”

    “是六月......”

    她话还没说完,周锦茹猛地抓住谢茂的衣襟,抽了几口气:“不行,谢茂,我......我突然觉得头好疼......”

    “怎么了,为什么会头疼?”谢茂的注意力立即回到妻子身上。

    周锦茹脸色惨白,身体揺了两下,就晕了过去。他伸手接住她软若无骨的身体,到处叫唤医生和护士。洛薇赶紧帮他找来医生,他向她道谢后,就忙着把太太送入病房,再没出来过。洛薇等了许久,本想先离开,却临时接到了家里的电话。她走到过道窗边接听电话,随后看见谢欣琪匆匆而来。谢欣琪冲她点头示意,推门进去看母亲。医生摘下听诊器,向她解释谢太太只是一时有些贫血,外加情绪紧张没休息好,所以才会突然晕倒,并无大碍。护士正在给周锦茹打点滴,谢茂虽然在旁边照料,却也身体抱恙,像朋友探亲一样,客气而陌生。周锦茹躺在床上,望着渐渐靠近的年轻女子身影,伸了伸手:“欣乔......欣乔......”

    脚如灌了铅般再也挪不动,谢欣琪目不转睛地看着母亲。再次听见“欣乔”二字,她觉得鼻根到眼角一片酸涩,却只是红了眼睛,没有哭出来。她明明叫欣琪,但从小到大,母亲念“欣乔”的次数,远远超过“欣琪” 。她从来没有得到过父母的拥抱,从来没有得到过和他们对等交流的机会,不管取得再好的学习成绩,他们也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们总是冷战、吵架、忙,所能想到的东西除了资产就只有毛利,导致她在看见同学父母之前,一直以为全天下的父母都是这个模样。因为没有父母陪伴,她的童年有大把的时间在家画画儿,所以她年纪轻轻就有了几百幅拿得出手的高水准油画。小学第一次油画得奖,她斗胆告诉父母,他们讨论的唯一问题,就是这幅画值多少钱。没有鼓励,什么都没有。她有些失望地耷拉着肩,但也没有觉得太意外。只有谢修臣摸着她的脑袋说:“真是太好看了,我妹妹以后一定会成为闻名世界的画家。”

    她一直都明白,对她来说,向父母要一个拥抱,比要一辆兰博基尼奢侈多了。听见母亲还在喃喃念着欣乔的名字,她苦笑了一下,把刚才在楼下买好,连钱都没找的水果放在床头柜上,和父亲交流了一下母亲的病况,就起身走出病房。洛薇还在走廊上打电话,站的位置都没怎么变,不断对着电话翻白眼:“唉,知道啦知道啦,我会准点吃饭的......我没熬夜啊,真没熬夜啊,我声音正常得很!雄哥,你怎么就不信我呢?不要再凶我了啦!”

    谢欣琪顿时心生疑惑——她进去没有二十分钟也有一刻钟了,洛薇跟谁讲电话讲这么久?雄哥,是她男朋友吗?但很快,她又听见洛薇顽皮地说:“就叫你哥怎么啦,你还是帅哥呢!好啦好啦,我不要跟你说了,快让霞姐接电话。”等了一会儿,洛薇孩子般哈哈大笑起来:“不是我要开老爸玩笑啦,明明是他太严肃......啊,妈,我受不了啦,怎么你也想来一轮?”

    听到这里,谢欣琪呆住了。怎么,洛薇管自己爸妈叫霞姐、雄哥?孩子可以这样叫父母吗?她看见洛薇靠在玻璃窗上,也不管医院有没有病毒,一副忍受到极限的无力样子:“我有吃,我有睡,我会做饭!什么?不,坚决不吃。我最讨厌吃胡萝卜,哈哈,反正现在我们都不在一个城市,你威胁不了我啦,哈哈......啊啊啊,别挂母后,听儿臣解释,都是因为母后的手艺太好了,害我现在吃什么都不入味儿,不喜欢吃的胡萝卜,更要母后亲自做,才能津津有味地吃啦......我才没有油嘴滑舌呢,句句属实,我偷学了你和雄哥的厨艺做饭给我朋友吃,朋友都说满汉全席也比不过呢......”

    原来,洛薇的父母还会做饭?想起自己在家一个人吃上等料理的生活,谢欣琪微微皱了皱眉,告诉自己洛薇这样的人根本没什么值得羡慕的。普通人家的女孩,连家政阿姨都请不起,还要父母亲亲自下厨,或许还会一家三口挤在小厨房里瞎忙乎,这样的生活她可不愿意过。可是,再看一眼母亲的病房,她的心情却难以控制地更低落了。而玻璃窗变成了一面镜子,浅浅映出洛薇的影子。只是,洛薇笑得如此开心,跟她面无表情的容颜是如此相似,又是如此不同......

    十二面镜事故

    在父母的再三要求下,洛薇请假回去探望他们,顺便调整自己的心情。

    坐上出租车,穿过几个长长的山洞,车窗上她摇晃的影子被美景覆盖,阳光直射入车厢,她伸手挡在眼睛上方。宫州的北岛是快到令人室息的繁忙,如同小美人鱼向女巫用艰辛换来的双脚,它换来了顶尖的精致夜晚。这是一座被雕刻出来的城市,被文明之神的大手小心翼翼地放在海边。甄姫王城伫立在海边,此刻也被列车远远抛在身后,没过多久,几座大山就挡住它。眼前的青色大海宽阔炫目,令她不由得闭了眼。货船在海面平移,拉出一道慢到不可思议的闪亮水纹,呈楔形扩散到两岸,乍一眼看去,还以为是海水张开青色的衣衫,被风挂上了银色珠宝。抬头看看这一站的名字,它叫“西涧”。这一直是洛薇喜欢宫州的原因。哪怕是现代化的北岛,也总有一些地方保留着传统古韵。

    出租车穿过大桥,飞速行驶,阳光照得她感到一丝困意,她眯着眼睛,把头靠在了玻璃窗上。半梦半醒间,额头也在玻璃磕磕碰碰,撞得她发疼。她往下缩了缩,本想找个舒服的姿势靠着继续睡,却听见玻璃窗上发出了一声闷响。她睁开眼一看,发现离自己额头四五厘米的玻璃窗上多了一个小洞。她迷迷糊糊地看了它两秒,本来准备继续入睡,脸颊上迟来的痛感又有些不对劲。她摸了摸疼痛的部位,却摸到了一手血。终于,她猛地想起什么,看了一眼窗外,伏在座位上——窗外一输与出租车平行的黑车里,有一个戴墨镜的男人掏出了枪对着她!

    紧接着,刚才的闷响接连响起,无数子弹打穿了车窗,没过多久,车窗就被打碎,飞溅的玻璃划破了她的胳膊。她连擦血的时间也没有,就发现出租车司机已经趴在方向盘上,流了满腿血。她被吓得浑身颤抖,不敢动弹一分。

    有人想杀她!这种只会出现在新闻与电影里的事,怎么会发生在她身上?

    绝对不能出去挨子弹,但她对这一块的地形也有印象:再往前笔直开几百米就是山壁,四面无人,都是死路,如果什么都不做,她不是被围剿在角落,就是撞死在山壁上。到时候想逃肯定更难。而道路左边有一片沙滩,白天游客众多,如果往那个方向跑,可能还有幸逃脱。她匍匐向前爬,打开左边车门,抱头跳出车去,在地上快摔出了脑震荡。

    太阳已被大片雨云覆盖。浓云沾满灰尘,大海变成泛黑的藏蓝,浪花的揺铃即将唤醒沉睡的海。洛薇跑到沙滩上,沿海奋力冲向一个餐厅。没过多久,暴风从海平面卷来,带起更大的浪涛,为大海表面染上一层白霜。忽然间,胸口有异样的感觉。大脑中嗡嗡声响起,与回荡在冰冷海岸的海鸥同时鸣叫。有什么东西从她的后背穿破前胸。黏稠的液体顺着胸口流下来,她听见了肋骨断裂的声音,同时剧痛也把她整个人撕裂。她完全失去重心,膝盖一软,跪在地上。尚有意识的最后一刻,她察觉胸腔已经中弹,想掏出手机打电话报警,却被人抬起来,扛米袋一样扔在肩上......

    两周后的夜晚,一场大雨淋湿了宫州,碎岛浸泡在无尽沧海之中。夜晚如此幽深,大海如此无垠,再是骁勇的狂风暴雨,也最多模糊了它们的容颜。这是个无月之夜,苏嘉年站在南岛的码头上,望着天海交际处的混沌,任自己被雨淋得彻底。

    从那一场枪杀事件后,他就彻底失去了洛薇的下落。警方仍在对犯罪分子进行调査中,也在寻找失踪的洛薇,但到目前为止毫无线索。她没有再去上班,手机一直关机,家里没有人返回的迹象。他动用了所有人脉资源调查她的下落,甚至找到了她父母的住址,但是,他非但没有打听到她的任何消息,还听说了另一个更骇人的消息:她父母的住所发生了煤气爆炸事件,一整层楼无人存活。至此,他知道她身上有危险的秘密,她很可能早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而现在的他不但不能为她报仇,甚至不知道是否该继续调查下去。因为,她得罪的人来头不小,如果他继续调查下去,或许会把自己和家人也卷入不幸。他从未有哪一刻像此刻这样,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忽然,有阴影将他笼罩,头顶再无雨水。他抬起头,发现一把伞撑在他的头上。打伞的人是一脸无奈的谢欣琪。

    她出来并不是巧合,而是父亲又住院了,她去探望过他,回家听见母亲正在用刻薄的字眼羞辱谢修臣,仅仅是因为他在公司犯了一个小错。她替他说了几句话,就被母亲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她忍住怒气回房,本想安慰哥哥,他却冷淡地说:“以后我的事都用不着你管”。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她委屈地离家出走了,发消息骚扰苏嘉年,到这里找到他。她把伞递给他:“你是得绝症还是破产了,犯得着淋成这样吗?有什么不开心的事都说出来听听,让我开心开心。”

    “我不是自虐,只是在赏景。”虽说如此,他的眼睛却只有灰烬的颜色。

    谢欣琪扑哧一声笑出来:“赏景?有人会冒着感冒的危险赏景吗?你真是逗我玩。苏先生,想学大叔玩沧桑,好歹先留个络腮胡吧。”

    苏嘉年浅笑:“古人常说,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还真是挺有道理。”

    “今天你怎么老说丧气话?不要说这些,走,我请你喝酒消消愁。”

    谢欣琪朝他勾勾手指,把他带到附近的便利店买了很多啤酒,然后和他把车开到海岸边喝酒。喝了一个小时,苏嘉年伏在车窗上,灌了自己一口酒,喃喃地说:“曾经我一直觉得,自己是别人眼里最不成熟的人,但我还没来得及成熟,就已经有些累了。因为,最初圆满的东西,最终都会破碎。你看,就像宫州一样。”他眺望海平面,指了指远处的零碎岛屿:“听说以前宫州是一块完整的岛屿,那些曾经都是宫州的一部分。现在,却像是人生一样摔得七零八落。”

    她也看向那些岛屿,说话因血液中流着酒精而有些拖拉:“你知道宫州为什么会碎掉吗?”

    “不是因为地売运动吗?”

    “你可真无聊,那都是科学,我是艺术家,只爱听神话传说。”

    “神话?”

    她笑了:“是的,传说这里以前叫溯昭,是沧海之神临月而建的空城。它高悬天空,周围都是银河,住民也不是人类,而是挂镜舞袖的仙灵。因为溯昭离月亮很近,每月十五,出门就能看见很大的圆月,所以,它的别名又叫‘月都’。这里曾经有一位女性统治者,她法力高强,会乘风踏云,这里的人都很敬仰她。后来她与沧海之神相爱,沧海之神却为了救她归元大海,于是,她耗尽法力,把溯昭从天上摔入大海中,她也从此长眠,这样一来,也算是他们永生永世地在一起了。”

    苏嘉年呵呵笑了一声,也有了一丝醉意:“如果我也能遇到仙灵这样的女孩就好了。”

    “你果然是弹钢琴的,还是浪漫主义。”她脑子里出现了各种经典浪漫的影视桥段,诸如《新白娘子传奇》《茜茜公主》《魂断蓝桥》......想到最后一部的剧情,她露出被恶心到的扫兴表情,还像娘gay一样挥了挥兰花指。她的世界里不允许有不自爱的女人存在。

    “想到什么了?表情这么丰富。”苏嘉年有些好奇。

    “我在想,第一次我强吻你,你妈妈为什么要把我扔出去。”

    苏嘉年想了想,说:“大概是因为你太漂亮,她怕我驾驭不了你。”

    她的眼睛亮了一下:“能不能驾驭我,现在就知道答案了?”

    如果换作平时,苏嘉年肯定会有一些羞涩,但这个晩上他醉了,思路比被大雨浇灌的视野还模糊,他只是转过头去端详她的脸蛋,陷入了沉默。她说了什么,他已经听不见。哪怕在夜晩,她的雪白肤色也让人无法忽视,她的双颊却红润如同花瓣。像什么花呢?大概是蔷薇。他扣住她的脖子,凑过去吻了她。她吓了一跳,却没有躲避。大概是因为被雨淋湿了,他的嘴唇微冷,和她想象的温软不大一样。她原本应该推辞一下,但想起哥哥冷淡的眼神,心中的委屈就比阴雨天还恼人。她描摹着苏嘉年的唇形,洛水般潺潺不断地回应着他......

    第二天早上七点半,谢欣琪才回到家里。她脱掉鞋轻手轻脚地踩上楼梯,却正巧碰上下楼的谢修臣。这个点儿他居然已经穿戴整齐,连袖扣都擦得发亮,似乎打算去公司。她被吓得魂飞魄散,差点从楼梯上滚下去:“哥,你怎么起来了?”

    “你去哪里了?”

    “我......我开车兜风去了。”

    他又往下走了几步,凑过来闻了闻:“你喝酒了?”

    “哎呀,就喝了一点点。我的酒量你又不是不知道,千杯不倒。”其实,到现在她都没有完全酒醒,一个小时前的画面历历在目。被苏嘉年触摸过的每一寸肌肤都像灼烧的伤疤,时刻提醒她自己做了什么蠢事。

    “欣琪,对不起。”他轻拍她的脑袋,“昨天晩上我对你太凶了。”

    她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觉得眼眶发热,也不知道是不是酒精又一次上脑。她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羞耻感,甚至让她连拥抱哥哥哭泣的勇气都没有。她垂下头去,揺摇头表示没关系,然后拖着倦怠的身体往楼梯上走。可刚走了两步,她就听见谢修臣说:“他对你好吗?”

    她挺直背脊,却无法阻止它整片变得冰凉。她干笑两声,摆出以往的骄纵态度:“才在一起我怎么会知道?不过以我对他的观察来看,他绝对是个新好男人。而且,我怎么可能让别人亏待我。”

    “对你好就行。只要你幸福,不论做什么哥都支持你。”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亲吻她的额头,或是看她躺在床上才离开。随着他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这一声温柔的祝福也让她泪流满面。她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自己半天都不知如何回复的消息:“谢小姐,我为自己酒后冲动的行为道歉。我愿意负所有责任。只要你愿意,我随时可以娶你。你愿意先当我女朋友吗?”她咬着唇,回了一句:“好啊,那我们就算在一起喽。”刚发送出去,她就坐在楼梯上,把头埋在膝盖里。

    她心里清楚,自己真正的委屈并不是哥哥凶她,也不是因为她做了蠢事。而是,她连委屈的理由都不敢知道。

    就这样,时光飞逝,转眼一年零四个月过去。

    十一月一日,宫州珠宝拍卖市场以六百二十万美金的成交价,刷新了年度珠宝拍卖排行榜。第二天早上,这条太阳神黄金黑珍珠项链的照片就出现在了新主人的第一条微博上,配上一句极为甜蜜的文字:“谢谢你,我的国王。”

    这条微博刚发出来十五分钟,转发量就超过了四万四,下面的评论都在调侃“皇后有钱任性”“Queen你有本事用钱羞辱我”“听说你睡了我老公,婊子放学别走”。看见这条微博,谢欣琪却差点气晕厥过去,因为这条项链她很早就看中了,发誓就算卖血也要把它买下来——当然,她的血也值不了什么钱。竞价她是斗不过King的,成交价足足是她预算的五倍!不过,她和所有人一样,并不知道“Queen”的真实身份,更不会知道这是她曾经看不順眼的人。

    只有贺英泽身边的人知道,Queen叫倪蕾,是名媛圈里最像名媛的那一类姑娘。她总是“谢谢”“对不起”“打扰了”不离口,说话比林志玲还温柔,总之,是谢欣琪最不喜欢的类型。谢欣琪一直认为,这种女人都是装给男人看的。可金字塔顶端的男人就是这样,相比锋芒毕露的优品,他们更喜欢没什么个性的大和抚子①。 King也是这样。倪蕾运气好得不正常,打破他不谈恋爱的原则,成了他名正言顺的女友。

    这一刻,倪蕾心情愉悦地乘着轿车,在一栋都铎王朝风的建筑前停下,找到了里面的Melanie Green工作室。里面演绎着一幕欣欣向荣的文艺景象:缝纫机、装着剪刀卷尺的花篮、挂着半成品的塑料模特、被简约金属吊灯照亮的设计图纸、成卷的布匹......倪蕾绕过所有忙于工作的人,进入隔壁的珠宝设计室,反倒像通过时光机,进入了一个古老的世界。房间不大,木柜朴素陈旧,白板上贴满花卉照片,办公桌上凌乱得好似才被猫儿踏过。桌前的女设计师在奋笔疾书,她对面的女子身材纤痩,留着齐肩发,穿着英伦风格衬衫、深蓝长裙和马丁靴,正翻阅一本时尚杂志。她气质文雅,有一张白净的脸,乍一眼看去像个高中生,而不是珠宝设计师。倪蕾高兴地朝她摇摇手:“洛薇!”虽然她已经雀跃至极,但声音还是很轻很软,怕会吓到窗外树枝上停留的喜鹊似的。

    ——————————

    ①从中国唐朝引进石竹之后,日本将其取名为“抚子”。为了区别两国的石竹,就把中国来的石竹称为“唐抚子”,把日本原产的石竹称为“大和抚子”。此后,日本人把这一词语应用到了描述人的品性,常把具备传统美德的女子称为大和抚子,其特征是外表柔弱、顺从、举止温柔,但内心有着不随俗流的品性和坚强。

    听见她的声音,洛薇先转了转眼看向她,露出狡黠的笑容后,才迟迟地抬起头:“听你这‘薇’字拖得这么长,我就知道肯定有好事,快说来我嫉妒嫉妒。”

    “真的是好好的事呢。”倪蕾快速走到她面前,抚摸着颈项间的太阳神黄金黑珍珠项链,“你看这个,好不好看?”

    “就知道你要炫这个,我已经在微博上看到啦。真是美死了。”洛薇站起来,低下头对项链轻嗅了几下,“闻闻看,满满都是少女心爱情的酸臭味。”

    被她这样一嗅,倪蕾那张精巧的巴掌小脸反倒红了:“啊,别说我了。你什么时候才打算交个男朋友?每天待在工作室里也不是办法呀。”

    “我也不想这样累,都是你家国王陛下的旨意。你有时间帮我劝劝他,我就有时间交男朋友啦。”

    倪蕾掏出手机,飞快地按下快捷键,朝洛薇眨了眨眼:“我这就带你去见他。”

    “唉,等等,我不能......”

    洛薇还没来得及说完话,她已经打通了男朋友的电话,那一声“喂”叫得百转柔肠,听得洛薇都酥了。不过,除了电话会议,贺英泽从来不会与人通话超过五分钟。这一次更是二十秒不到,倪蕾就被单方面挂断电话。但她早已习惯他的行事作风,一点儿也不生气,还告诉了洛薇一件五雷轰顶的事:“King过一会儿就要来了。”

    洛薇并不是喜怒形于色的人,但笑太多也会觉得有些累。刚好秋季天气转凉,风穿过红枫延绵的林荫道,把几片枯叶吹到窗台上,她转过身去把窗子关上。

    天地间满溢着植物的尸体,又是一个衰败与丰收的时节。哪怕隔着玻璃眺望窗外,看风无声摇晃着黄枝,她也觉得有一丝凉意,从而引发右边肋骨伤口的疼痛。那是一年零四个月前她中弹的部位,现在伤口已经痊愈,但有些后蹦遗症,一变天就会又疼又痒。她根本不愿再回忆自己是怎么走过来的——在私人医院配来,自己难过得几乎死去,也打不通父母的电话。原来,是贺英泽救了她,他却不愿告诉她为什么联络不上父母,直到她在网上看见煤气报炸的新闻。

    想到这里,她吸了吸鼻子,耗尽所有力气去控制情绪,不让自己再度流泪。哭并不能解决问题,这一年她已经深有领悟。她为倪蕾倒了一杯茶,端上点心,两个人聊了二十多分钟,就听见门口传来脚步声。倪蕾笑了起来,走到她身后。她吸了一口气,也酝酿好情绪转过身去。倪蕾高挑而美丽,蕾丝镂空长裙颜色是钴蓝混了些湖蓝,再加了一点点白的清新,把她衬得像个模特,但她望着贺英泽的眼神却无比小女人。在洛薇看来,他们还真是有几分相配。他看了看手表:“倪蕾,你去车上等我,我有点事要跟洛薇谈。”

    “好啊。不过,一会儿我们能让洛薇加入晚餐吗?”

    “她还有工作要做。”

    看得出来倪蕾很想说服他,但又很怕他,只好低低地叹了一声,对洛薇揺摇脑袋,悄然跟着保镖走出去。设计师也很识趣地跟着出去。于是,房间里就只剩下了洛薇与贺英泽二人。他随性地走过来,在沙发上坐下:“珠宝设计进行得如何了?”

    每次只有他们二人相处时,洛薇都会手足无措,但她不会露出半点受到动揺的神色:“我们可能会考虑换一种方案,第一批首饰改做手链,市场定位稍微低端一点。”

    “不设计戒指了?”

    洛薇把时尚杂志拿过来,放在他面前:“你看,两个月前谢欣琪就开始为下个季度的cici戒指、项链新款打广告了,如果他们也走高端路线,形势会不利于我们。Melanje Green本身就不是顶尖的品牌,第一次开拓珠宝市场可以保守些,适当避开与谢欣琪撞档的风险。”

    去年那么短的时间内连续发生两起事故,她当然知道父母的死绝非意外,却没有能力找出敌人是谁。事故发生后,她恨透了这个组织,说什么也要査出父母的真正死因。贺英泽答应帮助她,但前提是她必须保持低调,以免再次被人盯上。同时,她要为他工作,把她喜欢的品牌Melanje Green发扬光大,尤其是在珠宝这一块。所以,出院以后她几乎一直待在里,与Melanje Green御用珠宝设计师一同工作。

    “行。你现在是宫州Melanie Green最大的股东,自己做决定吧。”

    “嗯。”

    他原本就是不多话的人,她也变得寡言,空气里口剩下了局促的寂静。

    这一年是如此难熬。她不会忘记自己对他多年的喜欢,不会忘记他救了自己一条命,也不会忘记他如何陪自己走出失去双亲的悲痛。他为她找了最好的私人医生,让她住在最舒适的房子中,让人照顾她的衣食起居,还提供了她最想要的高薪工作......真的如他之前承诺的那样,无法按约定那样娶她,就会给她妻子的待遇。不,与其说是妻子的待遇,不如说是像照顾女儿一样把她供养起来。能被King这样对待的女孩子,舍她其谁?她是发白内心感激他,因为他的关心,她变得更加爱自己,也变得比以前更成熟了。她不再像以前那样经常闲着上网刷朋友圈,不再经常做甜点给自己吃,也不像以前,即便减肥也控制不住吃零食的嘴。她每天作息规律,看大量书籍,三餐都吃很健康的低卡食品,一天跑步一个小时......现在,她过着细水长流但日益变好的生活。这些与这一年的经历有关,更大一部分原因,是源自贺英泽的责任感。

    但还是开心不起来。

    因为,哪怕是百分之一的爱,他也吝于给她。他对倪蕾的照料远远比不上对她的,但倪蕾却拥有了她最想要的东西。

    过了一年多,她都依然没能完全接受贺英泽和倪蕾在一起的事实。哪怕连她自己都觉得他们很般配。

    她端正地坐在他面前,跟所有下属一样,静候他发号施令。他喝了一口茶,把茶杯放回原处:“我走了。你记得少出门,就算要出去也要跟常枫说,让他派人和你一起。不能一个人到处跑。”

    “好的。有新的工作进展我会再跟你汇报。”

    她起身送他出去,但他刚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背对着她说:“你身体好一点了吗?”

    “好多了。谢谢贺先生关心。”她露出了颇具她个人风格的笑容。任何人看见了这个笑都会忍不住和她套近乎,倪蕾也是这样中招的。然而,他回头淡漠地看了她一眼,看透了她的诡计,像儿时那样伸手在她额前弹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再度转身走出门外。

    她缩着肩,听他的脚步声渐次远去,直到彻底消失,才渐渐松开肩,轻抚额头。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他们见面的次屈指可数。可是,为什么每一次的分别,都会有几分难过......她看了看自己张开的手掌,指甲印陷成了几条深深的弯月,早已不痛,只剩麻木。

    再有奢望,就是她太不知足。是时候发自内心祝福他们了。

    天色暗下来后,洛薇又在贺英泽司机的护送下,一路返回她的新居。路上轿车没油了,司机在加油站停下,问她要不要顺便买点东西回去吃。她说要去便利店自己看看,他犹豫了一下,到底没强硬过她坚持的态度,只好跟在她的身后,跟个狱警似的牢牢地监督她。她在空荡荡的便利店里面转了两圈,提着篮子选了几个水果,没留意到门口传来客铃声。经过一个堆积零食的货架,她发现自己喜欢的紫菜只剩下了最后一包,伸手过去拿过来。这下货架上刚好剩下一个空位,架子的另一头出现了一件穿着针织衫的男人的胸膛。男人似乎好奇为什么零食凭空消失了,便低下头来看。然后,她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孔。男人发梢微卷,眼睛比苏黎世的湖水还清澈,他惊讶地说:“欣琪,你也在这儿......”但话没说完,他就停住了,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她从这个空洞里再看不见他,取而代之的是听见他急促的脚步声。想起贺英泽曾经说过,找出凶手之前,绝对不能和任何熟人打交道,她带着司机转身朝门口跑去,一溜烟钻到车里。

    “洛薇!”后方的苏嘉年大声喊道,“洛薇!是你吗?”

    洛薇焦头烂额地拍了拍司机的座椅靠背:“快快快,开车。记得,先不要让你们老大知道这件事,不然我们俩都要遭殃,好吗?”司机早就吓得呆住了,除了开车,就只会点头。

    到家以后,她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来回在客厅里踱步,最后不放心,还是给贺英泽打了一个电话。才听到苏嘉年的名字,贺英泽就恼怒地説:“我是怎么跟你说的?”

    “遇到他只是巧合,我不是故意的啊。”

    “我说过,你想要什么东西,就让他们去给你买。如果想去什么地方一定要让常枫跟着。你把我的话都当耳边风?”

    “这一年多我都过得比犯人好不到哪里去,再这样下去我会得抑郁症的。”

    “不,犯人也比你好。他们被枪杀也知道时间。”

    “贺英泽,你太小题大做,都过了一年多了,你不要......”她实在是憋坏了,把头发抓成鸡窝,“不行,我是一个健康的年轻人,我需要自由,需要社交,需要接触大自然,需要出去娱乐!”

    “这些事你都可以做,只要让常枫跟着。”他一点也感受不到她的焦虑。

    “常枫的脸我看腻了。你有本事囚禁我,就亲自来陪我啊,你陪我我就不抗议了!问题是你不能,也没时间。你忙成那样,想干吗就干吗,根本就不懂我的痛苦好吗?”

    “你想我陪你做什么?我可以抽时间。”

    这个答案完全超出她的意料。她支支吾吾半天,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正巧就在这时,她看见一辆黑色轿车停在楼下。没有车牌。她让贺英泽先等等,从抽屉里掏出望远镜,躲在纱帘后偷窥车里的情况:车里有两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一人手里拿着一个方盒,分别是红色和绿色。他们俩交头接耳地说了一阵,一会儿指红盒,一会儿指绿盒,最后两人好像商量好一般拍了拍绿盒,相望点头,拿着两个盒子走出车门。刚一出来,拿着绿盒的人与对方眼神确认过,就按下盒上的按钮......

    “轰 !!!”狂雷般的爆裂声响起,赤红火光从他们所在地爆开。刹那间,连轿车都被炸得粉碎。

    她又想起一年前的事故,吓得手一抖,手机摔在了地上。再哆嗦着去检査,发现手机已经摔坏,如何也开不了机。不出一分钟时间,就有很多人从住户窗里伸头探看,其中不少人都打电话报了警。望着那片尸骨不剩的废墟,再回想他们之前的手势、对话,洛薇突然浑身发凉,因为,这似乎是一起未遂的谋杀案:这两个青年是被人指使来杀人的。他们的头儿告诉他们,红色的盒子里是炸弹,绿色的盒子里是掩护用的东西——假设是烟雾弹,让他们到指定的人家里放炸弹,再借用绿盒里的烟雾弹逃脱。但他们胆子太小,来到了这里,不敢放了炸弹跑,而是先打好掩护,再去放炸弾。只是他们没想到,这两个盒子里放的其实都是炸弹。他们的头儿就是想用过他们就除掉他们,不留后患。那么,他们想杀的人,会是什么人?意识到这个推理完全行得
【全网热门完本耽美小说 www.dmx5.cc 手机版阅读网址 m.dmx5.cc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