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末才正式登场,你还想怎样?” (4)
从妈妈怀里跳出来,跑到新娘脚下,有模有样地和其他未婚女性站在一起,等着接捧花。全场的宾客都被这四岁的小女孩逗笑了,小樱却一脸尴尬地跑上去拽她,想把丢死人的她拖走。她说什么也不肯下来,还和他手牵手站在台上,说:“小樱,我想当新娘子,我不要下去。你帮我抢花,等我接到花分一朵给你,好吗?”
这件事她现在还记得,但已经记不住小樱当时的反应了。现在想想,依他的个性而言,一定是一脸轻蔑吧。从那以后,参加任何婚礼,她都不会错过这个环节。
这天,当司仪让所有未婚新娘上前时,她第一个冲了上去,简直跟自告奋勇的小学生一样,把一肚子的小心机都笑到了脸上。最幸运的是,当天未婚姑娘不少,那个捧花竟不偏不倚地砸到了她的怀里。她高兴坏了,不仅让苏嘉年帮自己录了视频,还拿着捧花和新娘拍了许多组照片,全部发到微信朋友圈,加上一句傻傻的文字:“快祝福我啦!”而后还真的得到了损友们一堆类似“预祝结婚快乐”的留言。当然,其中没有贺英泽的。他不发朋友圈,不点赞,如果不说话,在微信上的存在感为零。
这段时间,她一直把贺英泽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只要他找她,她就会放下所有正在忙的事,赶到他身边,哪怕是苏嘉年的约会也一样。每次这样做,她都会以工作为理由说服自己。但实际在内心深处,她比谁都清楚不是这个原因。
只是想见贺英泽而已。
如果见不到他,她甚至会对着手机上的“小樱”发呆,反复刷他们之前海市蜃楼般的聊天记录。终于,她决定不能让自己再乱下去,编辑好一条短信发送给他:“小樱,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吃饭哦。”
结果是,她又经历了一次从紧张到失望的心理折磨。他没有回复。
又过了五天,贺英泽打电话给她。她实在没有和他通话的勇气,于是任它响到被挂断,然后发了一条消息给他:“我在忙,你发消息吧。”这条消息在跟在上面那条故作轻快的消息下面,显得上一条就像个傻乎乎的小丑。
他无视消息,又打了电话过来。她再次挂断。这一回,他总算没再坚持。她松了一大口气,却收到另一个陌生电话的短信:“洛小姐,贺先生请你今天下午四点到甄姬王城四十五楼报道。”
她没回复,闭着眼删掉这条短信,大胆地放了他的鸽子。她准时赴苏嘉年的约,度过了一个难得轻松的夜晚。苏嘉年送她回家,一直目送她上楼。看见他脸上的笑容,她知道自己当日的选择是对的。虽然,很快可能要面对大麻烦……
到家以后,她在床上躺了十分钟,要睡着的刹那,电话座机忽然响起。这个点会打电话给她的,一般不是爸妈就是苏嘉年。她疲倦地睁开眼,接起电话,调侃道:“喂,猜猜我是谁?”
“你在和苏嘉年交往?”
听见这个声音,她吓得睡意全无,弹簧一样从床上坐起来。她双手捧着听筒,心里猜测着无数种他得知她动态的可能性,强压着满满的不安:“原来是贺先生,有什么指示呀?”
“回答我的话。”
她停了停,被他命令的口吻憋了一肚子闷气,但还是平静地说:“他喜欢我,我还在考虑。”
“以后不准再和他单独出去。”
“凭什么啊?”怒火已经快要抵达耐心临界点。
“洛薇,记住你的身份。跟着我,就要按我的要求去做。”
这番话真是把她彻底激怒了。想到他一开始的暧昧和后来满不在乎的态度,她又气又怕,提高音量:“就算我是Edward的下属,你也没资格干涉我的私生活……你以为你是谁?炒了我啊,我才不会怕你!”
她把听筒重重扣在座机上。起初,两种感觉将她充斥:一是“太爽了”,一是“我死了”。再之后就只剩下难过,身体被抽空般无力。因为,他没有再打电话过来。
心理学家说,百分之八十的错误决定都是在冲动的情况下做出来的。当晚她就隐隐预感不好,但也没多想就迅速进入了噩梦。第二天这种不详预感继续笼罩着她,她为了让自己不再胡思乱想,苏嘉年一叫她晚上陪他出去,她立即答应。从早上起,所有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她都统统无视。Edward来电说,贺英泽指名要她陪他出席一个场合,她也以女性生理问题为由推掉。这还是她第一次这样违背贺英泽的意愿,真有一种旧时徒儿背着师父溜出去,不顾师兄妹警告玩得淋漓酣畅的快感。
天即将黑了,苏嘉年过来接她,带她去一场私人派对,举办者是他代言的钢琴商和合作方。他今晚会现场表演,因此穿了一件单排扣的黑色夜礼服,里面是纯白到发光的古典衬衫。为了配合他,她穿了Mélanie Green设计的黑色小礼裙,随他一起抵达派对现场。刚走到派对大厅,就有几个女孩朝他们走来。她们个个穿衣雅致,艺术气息浓厚。还没跟苏嘉年打招呼,带头有温柔笑容的女孩已经先对她说:“学长,这位是你新交的女朋友?以前好像没有见过。”
苏嘉年看了她一眼,态度得体地说:“现在还不是。”
“咦,现在还不是?”女孩子们整齐地起哄道,带头那个又眨眨眼说,“看来这个姑娘很受我们男神的喜爱哦。我叫席妍,你叫什么名字?”
她伸手握了握她伸出来的手:“我叫洛薇。”
“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居然是青梅竹马。真浪漫,快快,来跟我说说你们的故事……”她挽着洛薇的手,对苏嘉年摆摆手,“我喜欢洛薇!不介意我借她一会儿吧。”
洛薇对他露出了安心的笑容,和席妍一边聊天,一边走上楼去。原来,这帮女孩子都是苏嘉年在奥地利音乐学院的学妹,席妍是他代言钢琴商的女儿,也有了很深厚的同门情谊。学艺术的女孩子就是不一样,大方优雅,谈吐知性,和苏嘉年读书时身边失去理性的疯狂亲卫队完全不同。她们聊得很开心,很快就到了派对大厅。里面早是一片觥筹交错,人山人海。端着香槟和葡萄酒的侍应们来回走动。糕点师戴着白色厨师帽,站在白色大理石台后方,为宾客们供应饮料食物。然而,前脚刚跨进大厅门,看见里面无数人头中的熟人脸孔,她的大脑飞速运转了起来——为什么Edward会在这里?难道他白天说的活动,就是指这一场?
终于她想起来了。Edward和苏嘉年认识,就是因为他在为苏嘉年代言的钢琴做装饰。所以,Edward来了的话……她的目光飞速转动,很轻易地捕捉到一个高挑男人的侧影,常枫和陆西仁相伴他左右。
见鬼,白天的不祥预感是真的。那是贺英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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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辣椒:“最近很多拿到书的读者表示,他们特别喜欢谢公子,说也想要这样一个哥哥。”
谢欣琪:“喝喝,若说全世界哥哥都跟我哥一样,那我也不能叫人赢了,你说是不?看看我哥,举止多么优雅,笑容多么迷人,拿酒杯的样子都跟王子似的,这种自带香气的男人还会因为担心妹妹受伤把妹妹藏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根本就是人形春药啊,兄长力max好吗?”
洛薇:“这不是兄长力,是男友力吧= =……”
小辣椒:“当然,喜欢咱们第一男主小樱的读者也非常多,说他隐忍被虐让人心疼。”
洛薇:“隐忍?看看这章作死的节奏,等着人气下滑吧贺某!”
贺英泽:“呵呵。”
————下接书版手打内容————
九面镜告白
“洛微?怎么了?”席妍拉住她的胳膊,“哪里不舒服?”
她来不及逃脱。因为随着苏嘉年进入大厅,席妍的父亲已经大声说:“我们的大钢琴家来了。欢迎欢迎!”
雷鸣般的掌声响起,上百道目光齐刷刷的朝他们射过来,贺英泽也一样。苏嘉年笑着和席先生寒暄,洛微却一直扭着脑袋走路,不敢抬眼皮,生怕和贺英泽的目光撞到一起,夕颜挽着她的胳膊说,“学长很快就要表演了,他喜欢在演奏前喝提神饮料,但这里没有供应,我们出去帮他买一点好不好?”现在她是想赶紧避开贺英泽,于是和席妍一起离开现场,没敢多看贺英泽一眼。
进入一家超市,席妍在门口崴了一下脚,惨叫一声:“哇,我的脚。”
“你还好吧?洛薇过去扶她。”
“哎呀,我真是作,非要穿十一厘米的高跟鞋,这下疼死了……”她看着表,一瘸一拐的走过去,“不行不行,我们得赶紧去买饮料,不然会来不及。”
“你现在还没法走吧,我去买好了,你在这里等我。”
“也行,我帮你拿包吧,这样快一点。”
“好。”洛微把包递给席妍,一路小跑到饮料柜,抽了几瓶提神饮料,回到门口,席妍却早已不在那里,她的包被放在了收银台,柜台小哥把包包递给她:“刚才那个小姐说她脚实在太疼,已经回去等你。”
“这样啊……麻烦结账。”
她打开自己的包厢拿钱包,却摸到了她的硬壳记事本。这好像有点不对,她习惯把设计草稿、随笔、账本、备忘录等全都集中到一个本子上,这么重要的东西,一直是放在最里面的,怎么会跑到外面来了?她拿出本子翻了翻,没发现什么异常,重新把它放回包里。付款以后,柜台小哥忽然叫住了她:“这位小姐,你的朋友有点问题,小心点吧。”
“为什么?”
“她刚才躲在角落里翻你的包,拿出了手机,但破解不了密码,就翻开了你的那个硬壳本偷偷看了很久。”柜台小哥指了指角落里的监视器,“这里全都看得到。”
席妍为什么要翻她的本子?等等,她在记事本里写了什么……想到这些细节她就觉得大脑里缺氧。自己怎么会这么大意!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那么人的气场也不会改变。小学的时候贺英泽身边总是充斥着各种格斗戏,而苏嘉年身边总是上演着精彩的宫斗戏。苏嘉年以前就吸引这样的女孩子,长大以后,这些女生的道行只会越来越深,怎么可能会忽然换了个类型?她加快脚步朝酒店的方向赶去,同时又害怕面对那个场合。可是,她必须回去。如果不回去,不知道事情会演变成什么样子。
回到派对大厅内,正巧赶上众人鼓掌,苏嘉年要去钢琴前表演。见洛微进来,他从一群叽叽喳喳的女孩子中走出,看了她一眼,没有笑,也没有愤怒,他别开视线,朝镶满宝石的豪华三脚钢琴走去。洛薇赶紧走上前,小声说:“嘉年哥。”
他没有看她:“什么事?”
“专心表演,今晚你可是主角。有什么事表演完我们再谈。”
他轻吐了一口气,还是没有看她,径直走到钢琴前。他掀起燕尾,已占三分之一面积的标准坐姿静坐下来,头深深垂下来,看上去很消沉,不过他的心理素质很好。他按下琴键,当第一个节拍的旋律回荡在厅堂中时,所有人的面部表情都不由变得柔和。音乐虽然动人,她周围的气氛比铅云还沉重。席妍站在离她很远的地方,在她们之间仿佛画了一条线。那些学音乐的女孩也不再享受艺术,纷纷围在一起讲悄悄话,像怕被她发现,转过来看她一眼,一旦视线与她碰上就会迅速转过头去。她坦然听着演奏不看她们一眼,发现她并不在意,她们故意笑的更夸张,回头的次数更多了,像努力寻找存在感的孩子。直到苏嘉年的表演到达尾声,所有人再次鼓掌,其中一个女孩才向她走来,堆了一脸假笑:“姑娘,今天你照镜子了吗?”
洛薇不作回答,她再也藏不住满腔的恶意,咬牙切齿地说:“你见过学长前女友吗?刘伊雪,我们音乐学院第一气质美女。”
这一回,洛薇连看也没看她一眼,发现挑衅无用,她回头看一眼席妍,席妍皱了皱眉,朝她们走来,凑到她耳边小声说:“洛薇,你知道吗?刘一雪他之前可是……啊……啊。”
她看着她的身后,忽然像结巴一样,半天说不出一个字。而且不仅是她,其他的女孩也惊讶的看向她的身后。她下意识回过头去,也被吓了一跳:几个穿着西装的中年商人把贺英泽请到她们身后坐下,贺英泽虽然比他们大部分人都年轻,看上去可是一点儿也不客气。
“对……对不起!贺先生!”意识到自己挡住了贺英泽的视线,席妍拽着其他女孩站在了一边。贺英泽没搭理她,转头听那些人谈事情。正巧这时,苏嘉年演奏结束走了回来。席妍等人小鸟依人的站在他身边。苏嘉年冷冷的看洛薇一眼,眼睛自然看向别处,并不打算主动和洛薇说话。洛薇知道现在不是解释的最好时机,只是站在原地玩手机,过了一会儿,他主动走了过来:“你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洛薇抬头,朝他笑了笑:“表演的很不错,真好听。”
“就只有这一句?”
席妍的怒火似乎已经快要藏不住,她瞪了洛薇一眼,眼中写满警告。洛薇还是只管和苏嘉年说话:“你很聪明,看出了我对别人有过好感,是我对不起你。”
“没关系,我不介意。”他的双眼明亮,忧伤时就像花瓣上的露珠在闪动。
后面的话没说完,席妍已经绕过她身侧,在苏嘉年耳边低声说:“学长,好像有人发消息到你的手机上了。唉,这件事虽然洛薇做的不对,但是,我觉得可以原谅的,你可以打开看看。”
“我不想看,我相信她。”
她咬咬牙忍下,转而瞪了一眼一个女孩,那个女孩藏獒般忠诚地点头,对苏嘉年说:“苏先生,不是我们多事,但不告诉你就是害了你。她直到昨天都还在记事本里写其它男人,他们是青梅竹马哦,叫什么小樱。总之,你对他而言不过是个备胎。”
听到“小樱”二字时,苏嘉年背脊明显一直。洛薇头皮发麻,手心里全是冷汗,四周的酒香与糕点甜味令她感到不适,她悄悄看了一眼身后的贺英泽,他好像没有听到她们这边的谈话。这一个细节却被苏嘉年捕捉到,他瞳孔略微紧缩,声音有发抖:“……是他?”
“我和他完全没有关系,你要相信我。”
“是英泽。”他闭上眼睛,嘴唇也哆嗦起来,情绪失控边缘的神经质模样跟小时候一模一样,“我早就该猜到,不管过多久,你都只能看到他。不会改变的。”
这时,一个女孩子晃了晃手机,一脸惊喜,“哇,你们快点看群消息,内容好劲爆啊。”
几个女孩子都掏出手机查看消息,那个对席妍衷心耿耿的女孩点开一张图片,朗诵课文般念道:“‘今天去跑马场的路上我不小心碰到小英的手臂,然后心情乱了一个下午’……”
听到这里洛薇先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席妍不但偷看了她的日记,还把它拍下来了,席妍掏出手机,轻摇了一下,搭着苏嘉年的肩:“你还好吗?别难过了。洛薇她也不是故意的。”
那个女孩没有停下来声音反而越来越高:“‘我真不懂,小樱在电话里不是很温柔吗,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我更不懂我自己,为什么总是想着他。’”
洛薇双颊迅速发热,耳朵一阵嗡鸣,想要阻止她们念下去,伸出手却抓了个空。几个侍者端着酒水盘子路过,她看见了沙发上的贺英泽。他眼睛微微睁大,正错愕的看着她。这一刻,连空气也已凝滞。他……都听到了。这种感觉,真的比死了还要难过。那女孩儿冲她摇摇手指,故意用很娇弱的声音念道:“‘跟小樱相处,真的很没有安全感,心情总是很乱,我在想什么呢,他已经明明白白说过,绝对不会和我结婚。’”
不管是苏嘉年的受伤,还是贺英泽的震惊都让洛薇得无地自容,她能感觉自己整个脸都已涨得滚烫,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可是那个女孩正专心致志的研究日记,不曾留意到他们之间的尴尬,她砸砸嘴:“还有这一句,啊,实在太糟糕了:‘’为什么我就是没法喜欢上嘉年哥呢?”
听到这里,苏嘉年的手也因用力握紧而发抖。他终于甩手,大步朝大厅门口走去。
“嘉年哥,听我解释!”洛薇提着裙子追上去。但是,他走的太快,她穿着高跟鞋追不上他的脚步,只能在后面呼唤他。人群挤来挤去,很快,他的背影就完全消失在门外。她扶着墙壁,掏出手机,想打电话给他。电话才响了响了一声,手机就被人抢走。转头一看是刚才念日记的女孩。她把手机关掉,瞪了洛薇一眼,剩下的女孩也围了过来,把她堵在墙角。席妍出现在她们中间,睥睨着她:“洛薇,你听好,我们没有人想要为难你。但是,你要先掂量清楚自己的斤两。你不属于这个圈子,和学长也不是一类人。那个和你一起生长在巷子旮旯里的小樱才最适合你,好好追求你的真爱去,不要当绿茶婊,知道了吗?”
洛薇终于知道,并不是每次和气都能生财。既然席妍要弄得她不舒服,那大家一起不舒服吧。她转过身面向席妍,平和的说:“其实,恋爱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我觉得你应该尊重苏嘉年的选择。你再喜欢他,他不喜欢你又有什么用?”
席妍的脸迅速涨得通红:“谁说我喜欢他了,我如果喜欢他,早就有所行动了!”
“我只是觉得有些新奇,漂亮优秀如席小姐,也会有追不到的人。”
“你是在说我,还是再说你自己?”席妍原本盛怒,但很快话锋一转,冷笑道:“对了啦,你喜欢上那个小樱,是个女人关系很乱又没责任感的男人吧,洛小姐看上去这么清纯,不会也是被他玩玩就甩了吧?”
那个念日记的女孩紧接着说道:“家境不好的女孩审美是挺特别的,看不上苏嘉年这种高端的男人,偏偏喜欢和他们同档次的屌丝浪子。苏嘉年是钢琴家,追她还真是对牛弹琴。”
“嘘。”席妍把食指放在嘴唇上,“我爸来了。”
果然席先生朝着她们的方向走过来,女孩们迅速乖乖站成一排。席先生本是一个颇具威严的成功男人,但此时夕颜叫了一声“爸”,他也只是敷衍的应了一声,朝洛薇点头哈腰:“你是洛小姐对吗?”
“是的。”
“爸,你干嘛要这样和她说话?”席妍的不愉快写在了脸上。席先生没有理她,只是伸手指向一群西装男人坐着的位置:“King请你过去一下。”
“King找她?”席妍整个脸都皱在一起,“King认识她?”
其他女孩都傻眼了。得着这个机会,洛薇把她的手机夺回来,离开了她们,快步走向大门。但还没走出去,席先生已叫保镖拦下她。他又一次指了指贺英泽坐的位置。她只能硬着头皮,不情不愿的走到贺英泽的方向。属下站在他旁边,原本在为他添酒,他挥挥手制止属下,已方便为她挪出空位。她刚上前一步,他已拽住她的手腕,把她拖过去,按坐在自己腿上,她吓得心都快跳出来,想要从他身上跳下来,他却搂着她的腰,不让她动弹。
“让我想想,我们的话题要从哪里开始?”他递了一杯香槟给她,“先把这个喝了。”
现在谁能懂她的心情?只是听见这个男人的声音,想到他知道日记内容,就觉得自己快要崩溃。整张脸都被羞赧烧红了,她不敢看他,只是别过头去:“为什么要喝我不欠你什么?”
“我敬你。”他凝视着她充满侵略性的微微一笑,摊开手伸向一旁。跟班双手捧着新的香槟递给他。他和她碰杯,仰头干了一杯香槟。她注意到,她是用自己的杯口碰了她的杯身,也就是说是他把自己放在低等位置的碰杯方式。从周围人低头紧张的样子不能看出,贺英泽不是一个经常敬酒的人。她担惊受怕的,把那杯香槟喝下去。他眼神里有些喜悦:“酒量不错啊,洛薇。我要对你刮目相看了。”他搂她腰的手臂也跟着收紧,令她靠他更近一些。
不行了。在这样紧张下去,她估计会昏倒在地,好想再倒一杯酒干掉。这时,席妍胆怯的挽着念日记的女孩的胳膊走来,女孩一反刚才的泼辣态度,前所未有的像个大家闺秀:“贺先生,请相信我,我并无意来打扰你们,不过为了防止中间产生什么误会,有的话不得不说。洛薇正在和我们学长苏嘉年约会,不过,她背叛了苏嘉年,和另一个男人扯不清关系。”
刚才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她打算再来一轮吗?洛薇快无语了。陆西仁,玩味的“嗯”了一声:“和她扯不清关系的男人叫什么呢?”
“她管他叫小樱。”
陆西仁眼睛弯弯的笑着:“两位尊贵的玛特儿,你们知道King的全名叫什么吗?”
“知道啊。”
那女孩回答的很快,席妍想了想,脸色变得惨白。她拽了拽女孩的袖子,说了一声“打扰了”就转身想走。但常枫把她叫住:“等等,席小姐,我可能有事想跟你父亲谈,你叫他过来一下吧。”
席妍在那女孩耳边小声讲了一句话,女孩当机立断,转过脸一脸哀求像:“贺先生,对不起!这件事是我糊涂啦,与席叔叔和席小姐一点关系都没有……”
“席小姐,快去叫一下你爸爸。”陆西仁笑靥如花。
两个女孩心慌意乱起来,开始哀求他们。贺英泽却无视她们,把洛薇从身上放下来:“跟我出来。”
从富丽堂皇的厅堂里走到回廊中,就像从一个万人云集的城堡走到了夜晚幽深的池塘边,四周忽然寂静下来,贺英泽在前面大步走着,他响亮的皮鞋脚步声与她细碎的鞋跟声,变成了唯一有节奏的声响。其实,已经告诉过自己无数次,不要再去猜他在想什么,猜的越多。他在她脑海中停留的时间越长,她就越无法从胡思乱想中走出来。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把自己累死,终于,路过一幅油画,贺英泽停下脚步。一盏英式壁灯朝着画的方向,照亮画上红白相间的蔷薇花,他伸手描绘描摹了一下花瓣,说的却是:“洛薇,以后离苏嘉年远一点。”
“……为什么?”
“我之前就告诉过你,不要让我再重复。”
是的,这不是他第一次这样警告她。别说苏嘉年和他们一起长大,知根知底,没什么信不过的,即便是刚认识他的人,都会认为他彬彬有礼,人品很好。她坚定地说:“他是我的朋友,也是你的朋友,你不说明为什么,我不能随便和他绝交。”
“你和他当朋友可以,但这个人的成长和教育环境都有问题,还搞艺术搞过头了,不适合当长期恋爱对象。”
她知道他在说什么。苏嘉年原生家庭并不是媒体包装的这样,是一个“富裕而高雅的艺术家庭”。相反,他小时候家里很贫穷,母亲极度强势,从小到大不管他表现的多好,总是会被母亲批评的一钱不值,导致他不管做什么事都对自己很不满意、没信心。小时候小辣椒说过爸妈卧房里有陌生的叔叔,苏爸爸曾经动手打过苏嘉年很多次,破口大骂说他不是他自己的亲儿子,是外面男人生的野种。但也是在这样的事情发生后,他们家反而渐渐变得有钱起来。洛薇不敢追究他们到底是怎么挣得钱,她只知道英雄不问出身,更何况是朋友。这种家庭培养出了苏嘉年极度敏感的个性,也成就了他超越常人的艺术才华。现在在倒回去想想,小时候他看上去文静,给人一种温柔沉默的王子印象,实际上只是因为胆怯又自卑。当他情绪有波动时,表情总是有些可怕。但这些过去并不会让洛薇讨厌苏嘉年,反而会让她很同情他。她断定的摇摇头:“嘉年哥人很好,我看不出什么不合适的。”
“男人都是变色龙,在目的达成前,会把本性藏得很深。”
她不理解,贺英泽是怎么回事,总是批评苏嘉年,难道……他是在吃醋?她可以认为他喜欢上他了吗?可以有所期待吗?如果这时候她对它说,其实我一直很喜欢你,会不会就会有很幸福的结局……开什么玩笑。上一回深夜,她鼓足勇气给他打电话,接电话的是个女人。
她握紧包带,对他说:“谢谢你。”
贺英泽依然在欣赏油画,随口说:“谢我什么?”
好糟糕。也好头疼。不管是侧颜、眼睛、睫毛,还是笑容,甚至是头发,都让她心动不已。但心动的同时,哪怕是他侧身的剪影也会令她难过。她吸了一口气:“谢谢你今天为我解围,你真厉害,一眼就看出来我遇到了麻烦。”
他总算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没有我在,今天你根本没法收场。”
她甜甜的笑了笑:“是的呀,小樱最有正义感了,所以才要谢谢你。”
“不谢。以前我就答应过你,会帮你摆平欺负你的人。”
到现在为止,他都没有提到日记的事。
她不应该再有任何期待。再期待下去,再让自己错下去,关于小樱的记忆,就真的会被玷污了。
他是她人生中喜欢上的第一个人,也是这些年最让她魂牵梦绕的人。她现在什么都不应该做,只要把这份单纯的感情藏在心里最深处,永远不试图去碰触它,那就可以让美好的到保存了……
她犹豫了半响,想要给自己找一点退路:“小……小樱,关于刚才的事能不能忘了它?我确实曾经对你有一点点心动,但现在已经想好和其他人认真在一起……希望你不要太介意。”
“没事。”他若无其事的说道。
这两个字是巨石,砸的她头昏眼花。她早就知道他不喜欢她,也早就知道他不是个温柔的人。但是她丢脸丢成那样换来的回应,居然就是这样。就只有“没事”两个字?
“那,我先回去了。”
她赶紧垂下脑袋,转过身去,明晃晃的吊灯太刺眼,转头的瞬间,两行滚烫的眼泪就顺着内眼角滑了下来。都是她的错。控制自己的情绪就这么难吗,非要写什么日记。这下好了,连单相思的资格都没有了。明天就辞职吧。不,甘脆直接离开宫州。不想再看见他。不想再被伤害,也不想再去伤害别人。如果这天晚上只是一场噩梦,而醒来发现关于他的记忆都停留在儿时那句“等花再开的时候我就会和你结婚”,那该有多好。如果没有和他重逢,那该有多好……她不敢做出擦眼泪的动作,只是放纵泪水大颗大颗往下落,埋头快步朝门外走。但还没走出几步手腕已经被人紧紧抓住。
“放……放手。”她有些慌了,一直不肯转过头去,“我得走了。”
身体被强行扭转过去,难堪的模样被对方尽收眼底。贺英泽叹了一口气,用食指关节擦掉她脸上的泪水:“如果我就这么放你走,你打算自己躲起来哭多久?”
她摇摇头,除了拼命忍住泪眼泪,不能说出一个字。她好不容易盼到他温柔了一些,没想到他接下来的话,对她打击更大:“洛薇,你听好,你对我的感情根本不是喜欢。”
她呆住。他继续平铺直叙的说,“你只是觉得我条件好短暂,昏头了而已。”
“这……这就是你心里想的?”
“对。我们这么多年没联系,你对我有什么了解?你甚至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都做了什么事。你只是被表象迷惑,其实并不喜欢我。”
够了,她再也听不下去。错的人就是她自己。喜欢什么人不好,偏偏要喜欢他。她心灰意冷的说:“你可以拒绝我,但没必要把我的感情也羞辱一遍。”
贺英泽怔了很久,骤然睁大眼:“这么说,我说中了?”
“喜不喜欢你,是我自己决定的事。不用你操心。”
“停止无意义的行为。”
“……什么?”
“你不能喜欢我。”他不耐烦地皱眉,捏住她的脸颊,强硬的说道,“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但是不能再傻下去了,给我清醒一点。”
这人……这人实在太过分了……
她没向他提出任何要求,他完全可以拒绝她啊。而现在,她连自己感情的支配权都没有了吗?
泪水又一次涌出眼眶,她张了张嘴,说不出一个字。可是就在她张嘴的那一秒,眼前黑影覆下,嘴唇忽然被柔软的东西贴住,她大惊,发现他垂头含住了她的嘴唇。他把她整个人压在冰凉透骨的墙壁上,逼得她无路可退。如何也躲不开他强势的吻,舌与舌相触的那一瞬间,她大脑闷响一下,短路到无法思考。然而,心脏还在剧烈且疼痛的运转着,刺激泪腺涌出越来越多的泪水。随着他的吻越来越深,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
最后他拉开了一段距离,呼吸有一丝凌乱,声音却是冷冰冰的:“我试了,没用。一点感觉都没有。”
就这样,她输得一败涂地。
那么小心呵护的尊严,已经被贺英泽随意踩在脚下。
她抬起头,眼中充满泪水,也写满了坚定:“我知道的,我们毕竟一起长大。太早认识的朋友很难变成情人。不过,我不要你的回应,但你也不要在劝我。”
他脸色发白,嘴唇也失去了血色:“我已经告诉过你了,你对我的感情不是喜欢。你只是依赖我,喜欢青梅竹马的童话,又被外在的东西迷惑了。”
灯光是金纱,温柔的厮磨着脆弱的眼睛。隔了很久很久,她才苦笑着说:“喜欢和你聊天,喜欢听你的声音,觉得你做的事情都真是帅翻了,联系不上你就会担心,生怕你工作太累了,想到你就会心动,每天战战兢兢,很容易就会被你伤害……这一切都可以解释为依赖你,喜欢童话,又被你的外在条件迷住,对不对?贺英泽,你把一个女人的感情理性的解剖成那么多个部分,说这不是爱。好,我相信你。那你告诉,我这算什么?”她任大颗眼泪坠下,充满恨意的看着他。
或许是错觉吧。她在他眼中看到了难以掩饰的强烈动摇。可是,他说出的话却是:“……你为什么就不能控制一下自己的感情?”
她抿着发抖的唇,钻入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他:“就信你的好了,这不是爱,我真想把这种不是爱的感情留给别人。可惜,我做不到。”
他伸手想要去触碰她,但手掌用力握成拳,停了几秒,才疲惫地松开,始终没有给她回应,直到她松开手,笑着擦拭眼角的泪,转身离开。
虽然说的果决,走的潇洒,但心里的窒息感有增无减。她打了一辆出租车回家,一路上都在告诉自己要坚强,不要太把失恋当回事,还有更多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去做,一切烦恼睡一觉就会好的……但是,还是没能挺到回家。当窗外的霓虹灯轮番投落在她身上,她只能蜷缩在车门与靠背的夹角中默默流泪,连吸鼻子也不敢大声。
十面镜素描
周六早上,太阳把整个圣特丽都小区都烤成了火炉。2号楼4948室卧室三层窗帘都拉得死死的,男主人跟一具裸尸似的趴在床上。门铃声凶猛粗暴地响了快十次,都没能把他从这种状态中完全唤醒。他拖着疲惫的身躯起身开门,又砰的一声把门关上,冲到前方穿衣镜前抓好鸡棚头,在乱七八糟的客厅里瞄了一圈,从女伴忘掉的化妆包里掏出BB霜涂在眼圈上,换了一套衣服,一边整理衣服一边把BB霜抹匀,整个过程耗时不过二十秒。再度打开家门,他又变回了从法国诗歌里走出的贵族男子:“早上好,炎炎夏日的征服者,我的黄玫瑰小姐。”
小辣椒把包裹塞到他手里,眼中有藏不住的诧异:“陆西仁?”她曾经跟洛薇提到过打工遇到的奇怪经历,自然少不了网购怪咖陆西仁。洛薇听到他的名字笑得花枝乱颤,说他是甄姬王城的艺术总监,有“宫州头号种马”之“盛名”,会做这样的事一点也不奇怪。
陆西仁摇摇头,指了指隔壁:“黄玫瑰小姐,我住在隔壁。忘却是一种自由的方式,自由的美人更是多忘事,我可以理解。”
小辣椒全身纹丝不动,只有眼珠往隔壁的门转了一下,干笑着说:“你们感情可真好。”
“是的,我们是患难与共的好友。但我必须得说,我不赞同他的生活方式。毕竟,忠贞不二的爱情是我人生的信仰。”
她与那双含情脉脉的笑眼对望了片刻,却发现他只是越笑越深,忍不住接着说:“你可以代签了吗?”
他这才在快递单上写下潦草的签名:“黄玫瑰小姐都负责这一块的快递吗?”
“对,如果你要发件也可以直接找我。这是我的电话。”她递给他自己的名片,转了转鸭舌帽,转身大步走到电梯口。
他仔细端详那张名片,上面写着她的名字、公司电话和手机号码,再抬头望着她穿着运动型制服的苗条背影,心脏扑通乱跳起来——苏语菲,这是她的名字。真是没有想到,这个小兽般野性的女子,居然有着如此温婉的名字。等到电梯抵达的叮咚声响起,自动门打开,他不由自主上前一步:“苏小姐。”眼见她用手挡住电梯门,示意他继续说下去,他鼓起勇气说:“苏小姐日夜奔波,一定非常劳累。我是一名艺术家,想要了解一下你们这行业的生活,下个周末,我可以请你喝下午茶,听你说说你们的工作吗?”
“这个搭讪方式真是他妈的酷毙了。”她松开手,进入电梯,对他挥了挥手,“可惜我不接受双面插头。”
几日后,雨后的风打破了炎热的桎梏,在空气里弹奏出自由清新的旋律。谢家草坪中,一个女人穿着大红露背曳地长裙伏在桌子上,一只手撩起长发,裸背的肌肤如清凉的牛奶似的泼出来,尽数暴露在后方炽热的目光下。从早上开始,她就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但那道目光的主人热情丝毫不减,在画布前时远时近地观察这幅画和她本人的差别,连把笔刷压在抹布里吸水的一秒里,都不忘观察她身上所有的明暗交界线和颜色过渡。她腰椎病快犯了,无奈地回头看了一眼:“欣琪,你不是要去参加Cici的设计师竞选吗,我看你好像一点也不着急?”
“那个早搞定了,闭嘴闭嘴。好处少不了你的,转过头去。看到你的脸,我都没创作激情了。”谢欣琪的大鬈发扎在脑袋上,碎发落在两鬓,围裙上颜料散乱成了打碎的彩虹,左手拿着调色盘和两支笔,右手拿着浅色的笔打高光。每次她艺术瘾大发,这幅模样被谢太太看见,谢太太都会唉声叹气,说自己女儿就跟捡破烂的一样,当初怎么就不让她去学音乐,起码有气质。又过了二十分钟,她露出一脸得意的笑:“大功告成!我把你画得比本人美多了,你的背哪有这么骨感,胸哪有这么大?呵呵。”
模特如建筑垮掉般趴下来,不顾形象地乱扭身体。谢欣琪把油画从画架上取下来,让路过的用人把它拿去晒干,又迅速放了一张空白棉麻布框上去,朝模特勾了勾手指:“过来,现在我要再画一张脸部特写,你坐近一点。”听到这句话,模特呆了一下,提着裙子跑到十米开外。谢欣琪当然不会轻易放过她,用更快的速度追上去,在葡萄藤走廊上拦住她。她大喊女王饶命,谢欣琪却不容分说地把她往草地上拖。一个一米八的穿露背晚礼服的美女和一个乞丐似的艺术家扭打成一团,连园丁经过都忍不住多看几眼。她俩原地僵持了一会儿,走廊上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欣琪,你朋友都累了一天,让她回去休息吧。”
廊柱后面,谢修臣的脸探了出来。他手里捧着一本书,似乎已经在阴凉下待了很久。谢欣琪吓得立即放了手,模特差点摔个狗吃屎。自从上次接吻的乌龙事件发生,哪怕后来他跟她道了歉,她还是有点害怕看见他。他们家很大,想要刻意避开一个人很容易,这段时间她都只在父母在场时与他见面。现在见他这么淡定,她觉得自己神经兮兮好像真是有点犯二。听见谢公子都为自己开脱,模特跟缝纫机似的点头:“欣琪,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改天来可以吗?”
“不行,除非给我个替代品。我喜欢身材高挑的、脸蛋漂亮的模特。你去找个符合条件的来。”
“画脸部特写,要身材高挑的有什么用?”
“脸部特写身材也要好,否则我画不下去。”
模特真是要哭了,谢欣琪的标准自己是知道的。只是普通漂亮的她根本看不上,如果找专业的模特,她又会嫌对方为摆姿态而摆姿态,气质庸俗,配不上她的艺术情操。她喜欢受过高等教育、典雅美丽的模特。想到这里,她的目光一转,看见坐在走廊上的谢修臣,疑惑地说:“奇怪,你为什么不画你哥哥呢?他不是刚好没事在看书吗?”
谢欣琪快速看了谢修臣一眼,断然地说:“不行。”
“为什么呢?你哥哥完全符合条件呀。”
“我可够不上欣琪的标准。”谢修臣脸上挂着柔和的笑容,视线从书上转移到了模特脸上,“她只画最漂亮的人。”
“哪有,哪有……”模特红着脸躲开他的视线。其实她每天都能听到很多赞美的话,但从谢修臣口中说出来,分量自然不一样,对心脏的冲击力也不一样。不过冷静下来细想他说的话,她忽然惊呆了,几乎掉了下巴:“什么,你还够不上她的标准?”
谢欣琪反而怒气冲冲地说:“是你够不上我的标准吗?明明是每次我要画你,你都不让我画。”
谢修臣微笑:“如果你非要折磨什么人才开心,折磨我总好过折磨人家女孩子,让她放松一下吧。不过建议你还是改天再画,你也站了一整天,不会比她轻松多少。”
这一番话让模特又感激又花痴,恨不得再为他们站上三天三夜。谢欣琪挥挥笔说:“我可以坐着画。这是你说的,我要画多久就让我画多久,不准赖账!”
和谢修臣谈判完毕,她总算把模特放走,把画具全部搬到走廊下。他问她要不要摆什么特定的动作,她观察了他一阵子,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画站着的人就容易效率低下,所以我只画坐着、躺着的人。要不哥你就保持原样,别动好啦。”于是,他继续低头看书。她找出铅笔,细吐一口气,在画布上打素描草稿:看了一眼他的头顶,她在画布上方定下最高点。又看了一眼他伸展在地上长长的左腿、鞋尖,她在画布下方定下最低点……她正想画定其他身体部位的点,他却头也没抬地说:“不是画脸部特写吗,这么远能看得清楚?”
她这才发现自己脑袋当机了,居然一紧张连要画什么都忘记了。她擦掉草稿,把画架和椅子往前挪到他身侧,把最低点定在了他的胸前,寻找他下巴的位置。以往她的作画风格就跟她本人一样,不管是勾勒线条还是上色都大胆自信,素描只用4B以上的粗笔,下笔又快又精准,很少精细地调色,而是直接把颜料涂抹在画布上,因此她的画都很厚,有点奥古斯特·雷诺阿的印象画风格①。【①奥古斯特·雷诺阿(Pierre-Auguste Renoir,1841年2月25日-1919年12月3日),法国巴黎的经典印象派画家。一生致力于表现女性的人体魅力,被人看作印象派中女性青春美的歌手。他是克劳德·莫奈、巴齐依和阿尔弗莱德·西斯莱的好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第一次画哥哥,怕画丑了被他骂,她的速度比以前慢很多、下笔保守很多,线条比之前用的细,甚至连铅笔也换成了2B的,简直就像第一次拿笔的学生。眼睛、鼻尖、嘴唇和中线的位置定好以后,她开始勾勒他的大致轮廓。她发现,哪怕低着头,他的下巴也没什么赘肉,头往一边微微歪着,反倒勾勒出漂亮的下巴鼻尖弧度,让她这个老手第一次有了紧张的感觉。她很小就开始画画儿,也是很早就知道,好看的人一般比丑人难画,因为对比例要求特别多,这也是她一直想挑战画哥哥的原因。当她开始画他的嘴唇,才勾勒出一个形状,就觉得双颊发烧般升温,不敢多观察实物,乌龟般缩着脖子,涂抹背后的藤条和树叶轮廓。但画完其他的,到底还是要面对他的嘴唇,她依然不愿观察实物,干脆把铅笔放在画架上,用纸巾使劲擦拭手上干了的油画颜料,擦到皮肤都发红微疼。她之前一直挪动头部观察他,突然没了动静,他没抬头,只轻转眼珠看向她,只是这细微的动作,立刻让这幅画变成了另一层意义——和他对视以后,她发现他确实太难画。别说动眼睛,连动动嘴唇,细节都很难抓。
只是,他动了嘴唇,说的话却充满调侃意味:“很热吗?脸红成这样。”
“这种天气怎么可能不热啊!你好烦!”她反应太激烈,连画架上的铅笔也被胳膊撞在地上,把削得细长的笔尖摔断了。铅笔骨碌碌滚到他的脚下,她追过去捡起来,却刚好碰到他伸出的手。她被电打般猛地收回手,又若无其事地伸过去捡,这一个刻意的动作让她更加懊悔。她不再看他,坐在椅子上低头削笔,但这支笔的笔芯也被摔坏了,无论削得多轻柔,它的芯都会一截截断开,狼狈地掉落在地,如同被摔碎的心的碎片。最后她恼羞成怒,把笔扔在地上,以重新拿笔为借口溜回房里。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直至她消失在房门里。他把书倒扣在一旁,弯腰下来翻了翻她的笔袋,在里面找到许多支2B铅笔——从小他就帮她削笔,知道她笔袋里的2B铅笔总是崭新的。风带动植物生机勃勃的香气姗姗而来,把高大的香樟树冠摇成一片翡翠绿的海洋,惊动了林间的灰背鸽扑腾飞起,亦拂动了他额前的发。他捡起地上的碎笔,静默地端详着它。
如果她看见他这时的表情,一定会觉得这幅画的难度又增加了。
就这样,忙碌的每一天匆匆过去,六月也过去了大半。
二十一日的晚上,Cici设计师选拔会正式开始。洛薇将头发盘起,穿着一身简单的吊带及膝纯白晚礼服,拿着古典串珠花漾晚宴包,身上唯一的首饰就是自己设计的项链。原想简约就是设计师的风格,但抵达甄姬王城二十楼的活动大厅,才知道自己真是愚蠢的人类:在场百分之八十的女性参赛者,用“珠光宝气”来形容都不为过。进去不到五分钟,她已看见了一条Lorenz Baumer黄金项链、一枚超过5克拉的蓝宝石配钻石铂金戒指、伦敦宝龙以三十六万英镑成交价卖出的梵克雅宝钻石手链……美丽的女人们戴着它们,配上水晶红酒杯,就跟城堡酒会似的豪华。对于喜欢珠宝的她而言,这里是人间天堂。但是,作为一个寒酸的参赛者,这里又是炼狱火海。她在门口站了几秒,鼓足勇气走进去。幸运的是,她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关注。刚进去,她就看见几个参赛者围在一起,面色复杂地讨论着别人:
“真是好好笑,我们设计的是珠宝,又不是油画,不晓得大小姐跑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是啊,都没有攻读过与珠宝有关的专业,也没有从事过相关行业,借用家里名气炒作入行就算了,还正儿八经来参加比赛,这不是在伸脸让人打,自己闹笑话吗?”
“她可能觉得会油画就叫会艺术设计了吧。”
“可是她画画也不是那么好啊,我朋友是艺术学校毕业的,每天和意大利艺术圈的人打交道,说她的水平和天天泡在画室里的人比,就是个初学者。除了家境还有长得还行,我在谢欣琪身上看不到半点优点。”
“她的长相也还好吧,都是靠名牌堆出来的,说到底还是靠钱。”
洛薇耳朵竖了起来——谢欣琪居然也参加了比赛?她有些好奇地往四周打量,没想到的是,在这么多华丽的美女里面,第一个看见的竟是个男人。他留着巧克力棕短发,身形高挑,穿着三件套晚宴正装:外面是白西装,里面是白衬衫,但中间的夹克和领巾都是宝蓝色。他拿着香槟底座的姿势很标准,胸前方巾上绣着他名字的英文缩写。他的面部表情温柔似水,带着情欲时常得到满足一般的泰然自若。总觉得这个人在哪里见过。想到这里,他们的视线意外相撞了,他居然直接朝她走过来。他盯着她的脸许久,疑惑道:“我是不是在哪里看见过你?”
她老实地摇摇头。
“你肯定在心里想,这男人搭讪的技巧很俗套。”他有一双细长的清水眼,笑起来却桃花满满,有一种格外稀有的美感,“重新介绍一下,我叫谢修臣,请问小姐的名字是?”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谢公子。她和他握了握手,微笑着说:“我叫洛薇。幸会。”
“洛薇?”
说话的人不是谢修臣,而是出现在他身边的苏嘉年。苏嘉年也一身正装,笑容如春风拂面,好像早已忘记他们有过不愉快的对话:“洛薇,你也来了。”
场面好像有些尴尬了,她点点头,尽量表现得落落大方:“晚上好。”
“你也来这里参加选拔?”
“是啊。嘉年哥呢?”
苏嘉年还没回答,又有一个声音插了进来:“嘉年哥,怎么你在外面有这么多妹妹?苏大钢琴家,再这样下去,我可要把你软禁起来了哦。”
说话的人把一只手搭在了苏嘉年的胸前,这大概是今晚洛薇看过最贵的手:它柔而纤长,指甲是深红色,食指戴着一枚瑰丽欧泊石配钻石戒指,手腕上戴着一条手链,上面镶嵌了粉色、玫瑰色、浅紫、金鱼黄、白色、大红等十六颗彩钻,合起来大约有十四五克拉,仅成本都值六十万美元。其中有一颗是D色IF净度,上个月才在纽约苏富比成交。在这条手链的一端,有一朵代表了设计师风格的蔷薇花。然后,一个红裙女子出现在他们中间,自信地拨了一下头发,转过头来挑衅地望着洛薇,眼波妩媚而霸道,似乎想用气势压倒洛薇。洛薇却有了一种正在照镜子的错觉。
她们望着彼此,都同时惊讶地睁大双眼。
很显然,谢欣琪看见洛薇的惊讶程度,远远超过洛薇看见她的。她凑近了一些,一双眼睛在洛薇脸上扫了几个来回:“居然是天然的。真不可思议,怎么可以这么像?”
真的是谢欣琪本人。她也太漂亮了,比电视上漂亮好多倍。刚才那些八卦的女生到底在想什么,说她长相“还好吧”?如果这叫“还好吧”,那自己岂不是成了“丑哭了”。洛薇对她展开了笑容:“之前就有人告诉过我,‘你长得好像谢欣琪’,不过你更漂亮啦。”
谢欣琪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居然还认真地点评起来:“除了眼睛没我的大,皮肤没我的白,腰没我的细,其他地方还可以。难得看到和自己长这么像的人,我们可以认识认识。你已经知道我的名字,我就不再自我介绍。你叫什么呢?”
谢欣琪的“莎乐美情结”果真名不虚传。奇怪的是,这些寻常人说出来必定会招人厌的话,由她说出来却像是理所当然。她的裙子、嘴唇、指甲都是同色调的正红,霜花白的肌肤会发光,脚上穿着黑色天鹅绒高跟鞋,手上都是价值连城的珠宝,整个人显得魅力四射,洛薇像看见了一个超级有钱又更加有品味的自己,既亲切,又不由自主地仰慕。因此,看见她伸出手来,洛薇受宠若惊地和她握了握手:“我叫洛薇,是Edward Conno的助理兼新人设计师。”
“你也是来参加比赛的?”
“对。”
“你设计的是什么呢?”
她从包里拿出参赛作品照给她看,她眯着眼睛看了看项链上的坠子:“这是……水晶?”
“对。”
“噢,那你获胜的可能性恐怕很小。这一回参加比赛的作品里,五成以上都是带钻的。不过没关系,我喜欢你的设计。如果落选,可以到我的公司工作。来,跟我到旁边聊聊。”谢欣琪把她拉到一边VIP座位上坐下。她们不过走了不到十步,洛薇就察觉到自己的存在感完全不同了。无数视线朝她们投来,其中不乏哂笑而望等看大小姐比赛闹乌龙的,但谢欣琪无所谓,抑或是已经习惯了,只是递给洛薇一杯红酒,撑着下巴认真地望着她:“洛薇,你住在宫州吗?还是从其他城市专程赶过来参加比赛的?”
“我住宫州,住朋友家里。”
“朋友家里?”谢欣琪疑惑道,“你自己没有房子吗?”
“没有,我父母由于工作缘故,都调离了宫州,走之前把家里房子也卖了。宫州现在房价太高,我一个人是买不起的。”
“那你的生活怎么办?父母还支持你吗?”
“不会呢。他们年纪都大了,我也不想再找他们要钱。”
“独立的姑娘很有魅力。我越来越喜欢你了。”谢欣琪朝洛薇伸出大拇指,和她碰杯喝了一口,忽然道,“我刚才听你叫苏嘉年嘉年哥。这么说,你们很早就认识了?”
“对,我和他是穿开裆裤时就认识的老朋友啦。我都不知道原来你们也认识……”
跟谢欣琪聊得越多,洛薇就越觉得她美得不似凡人。后来谢修臣有事找她,她就颇有涵养地朝洛薇点点头,与哥哥离开。想到一会儿竞赛就要开始了,洛薇难免感到紧张。她在手机上打开微信想缓解一下压力,却看见一个头条娱乐新闻:King首次带女友现身瑞士,二人雪山游秀恩爱。她只听见脑中震响了一声,随着神经一片麻痹,失去了知觉。如执行程序的电脑般,她僵硬地打开新闻,看见了一张照片:一对穿着滑雪装的情侣出现在阿尔卑斯山顶上,虽然戴着越野镜,那个女生的脸被遮得完全认不出是什么人,但她一下就认出了贺英泽的身材和脸。只觉得大脑有些缺氧,她头晕眼花,难以站立。
不出一分钟,大厅台上灯光忽然亮了。贴满Cici商标的墙壁前,主持人、两名设计师以及几个工作人员一起走上台来。主持人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与音箱,传遍整个大堂:“晚上好,各位未来的设计师。非常高兴能在这个流光溢彩的夜晚,与各位相聚在甄姬王城。就在我们Cici以全新面貌向宫州展开怀抱的同时,注入天赋与灵感的新任Cici设计师,也将诞生在今晚的舞台上。在公布最终设计师选拔结果之前,我们希望能借此机会,与大家分享一下所有优秀的参赛作品……”
一系列开场白结束后,全场掌声响起,工作人员端来了一个透明的水晶盒。主持人将里面的胸针拿出来,惊叹地说:“Wow,这简直是一件可以直接挂在佳士得拍卖的珍稀艺术品。现在我们请设计师Anna小姐帮忙做出详细解说。”
“这是范怀远先生设计的钻石花朵胸针,它重5.5克拉,叶子的四颗卵形钻石约重4.15克拉……”Anna说完这番话,众人都向第一位设计者投去意料之中的羡慕眼神,同时为他鼓掌致敬。
他们展示了许多作品后,又拿出一条眼熟的项链:“下面这一条项链,是一份非常贴心的作品。大家知道,Cici是面向年轻人的品牌,所以主要产品应该综合活泼、生动、实惠等因素……而这条海洋水晶项链,它长720毫米,配以珍珠、梨形拉长石和圆形切割水晶,坠饰拆卸可作胸针。尽管成本不高,设计不算拔尖,但手工制作很精巧……”
洛薇小心地拨开人群走到前面,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亮——设计师手里拿着的,居然是她的项链。
洛薇的心悬了起来。确实,她有用心去准备这次设计,但因为高手太多,她并没指望自己能入选。Anna对她的作品点评并不多,但基本都是赞美之词,这无疑给了她一丝希望之光。这一刻再看看其他人的作品,它们似乎也没有最初那样遥不可及。当别人察觉她是设计者,并投来时尚人士特有的端详之色,她看上去还是成竹在胸。然而,她握成拳的手心滚烫而湿润,像握住了一把水蒸气。
时间嘀嗒嘀嗒溜走,出现在Anna面前的作品越来越多,洛薇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地听她一一解说,直到一串彩色的珠宝被她举起来——它是蓬蒿间拔地而起的青松,不仅吸引了洛薇,也抓住在场所有人的视线。
“这条彩宝配钻石的项链,可以说是这一回参赛作品中成本最高的一件。粉红碧玺、海蓝宝石、堇青石、石榴石、月长石、钻石……这条项链的颜色、净度都是顶尖的。”Anna小心翼翼地捧着它,露出了初次收到圣诞礼物般的惊喜之色,“但更让人惊叹的是它的设计部分。不知各位是否喜欢古埃及的人体图腾?他们的人物明显特征都必须一目了然地展现在外面,例如头部侧面线条最明显,埃及人就只画侧脸;眼睛从正面看最明显,他们就把正面的眼睛放在侧脸上;人身体的正面比侧面更明显、腿和脚侧面比正面明显,他们就只画侧正面的身体和侧身的脚……所以,古埃及的壁画人物总是有些别扭。他们不寻求突破,只要求遵照原始画风,而且越循规蹈矩越好。这样的埃及艺术一直延续了三千年。直到公元前五百多年前,一个署名‘尤西米德斯’的红像式花瓶横空出世。花瓶上,一名青年正准备出征,他的右脚保持传统画法,左脚却是正面,用透视法画成了五个小圆圈。”在这之前,所有的艺术品中,没有一件是这样的。而我说这么多,只想告诉大家:谢小姐设计的彩宝项链,就是珠宝界的尤西米德斯的红像花瓶。它或许生涩,或许并不是最完美惊喜的一个,却是独一无二的、创新的瑰宝。所以,让我们有请今晚的最终赢家——谢欣琪!”
短短几秒沉默后,掌声雷动,响彻厅堂。谢欣琪拨拨头发,摆出最好的姿势,让闪光灯打在自己身上,款款走上台阶,接过话筒说:“谢谢大家。”
过了许久,掌声总算停止,而开始那些叽叽喳喳说她是非的女生早就羞愧得满脸通红,不知往哪里看。谢欣琪微微一笑,单价四位数的假睫毛逼真得跟洋娃娃的睫毛一样:“其实,如Anna所说,我在珠宝设计领域并不资深,我本科攻读的是油画系,硕士读的是古典传统史,与时尚并没有太大关系。这条项链的最初灵感,也是来自两件艺术品——阿兹特克的雨神雕像让我脑中有了它的线条,拉斐尔的名画《草地上的圣母》让我脑中有了它的色彩。非常凑巧的是,Anna也喜欢古典艺术,所以,她看出了这条项链这两个部分——”她指了指项链上一个卷曲的部分和锯齿状的玉髓,“是出自阿兹特克雨神的眼睛和牙齿,他们原本都是蛇形①。【在阿兹特克时代,美洲人民觉得雨前空中的闪电像巨蛇,所以认为蛇是神物。文中提到的雨神雕像名为特拉劳克(Tlaloc),源自14-15世纪,它的眼睛、嘴巴和牙齿分别是由两条蛇尾卷曲的形状、蛇的嘴和牙齿盘踞而成,反映了当地人对自然文化的理解和审美。】所以,你或许会觉得这条项链色彩鲜艳,有一些墨西哥复古风情……”
当提起艺术设计,谢欣琪的眼睛就像她手里的彩宝项链,明亮得过于夺目。她的一番介绍后,Anna喜悦地说:“现代与古典的结合总是会产生新的经典,我相信对Cici也一样。谢小姐能从成百上千名设计师里脱颖而出,我们觉得你相当有天赋。当我们把所有晋级作品递给Natalie看,她给出了这样的评价:‘这是一块未经打磨就已经巧夺天工的美玉。’相信你加入Cici以后,会更加大放光彩……”
她们交流的时候,四周安静得出奇,相机的声音和闪光灯是仅剩的动态音影。一个多小时的发布会结束后,有不少人来向谢欣琪道贺,其中有最以她为荣的哥哥。而且,她还在现场发现了正巧来这里与人谈生意的父亲。她拽着谢修臣跑过去跟父亲打招呼。与谢茂聊天的总监与这对兄妹聊了几句,就舌灿莲花地拍起了马屁,说“谢公子出身高贵却一点公子架子都没有”“谢小姐有贵族气质”“谢总教育有方”,等等。后面的事,谢茂也都交给谢修臣去洽谈。见父亲空闲下来,谢欣琪挺了挺胸脯,想要显摆一下自己的成绩,但迎来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哥可比你讨人喜欢多了。”
谢欣琪的脸拉了下来:“哪有。这个总监不是才说我是有贵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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