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阿难的秘密
立秋后,禀过陶铭心,保禄随葛理天出了趟门,先去扬州,再去镇江、杭州、宁波等地,一是随葛理天传教,拜访衙门官员和许多文士,二是带着仪器跋山涉水,到处测绘,制作地图。跟葛理天学习日久,保禄天文、地理、算数的学问都大有长进,还学了些法兰西语,也能用拉丁语背诵经文。
回到苏州已是冬天,马上要到西洋历的耶稣圣诞日,保禄忙着布置葛理天居住的教堂,制定圣诞那天的祭拜礼仪,还按葛理天的吩咐,用桃木雕了几十个耶稣受难十字架,作为送给教众的礼物。为何用桃木做,葛理天解释说:“中国人认为桃木可以辟邪,我们的十字架也可以驱魔,这就叫中西汇通。”
圣诞节的弥撒结束,教民散去,保禄正在院中收拾东西,突然从墙外飞过来一块石头,吓了他一跳,石头上绑着一封信,封皮写着“保禄亲启”。打开一读,惊喜不已:保禄吾弟,请于本月十五日午时三刻,与陶先生在双塔寺大雄宝殿前等候。要紧要紧,千万千万。兄阿难书。
保禄已经快两年没见过这位好友了,之前听说他被父亲软禁在家中读书,后来又听说他去了京城,具体做什么也不知道。而今终于接到他的消息,却是用这种方式,真是令人费解。保禄远眺着城东巍峨的双塔,满心期待和阿难见面。
十五这天,陶铭心在学堂领着学生拜了孔子,讲了几章书,不到中午就放了学,来城中会合了保禄,同去双塔寺。路上,保禄问:“先生,你说阿难要跟咱们说什么?”陶铭心道:“这可猜不到,我看他给你的那封信,字迹潦草,定是匆匆写成的,也许他有什么难处,要咱们帮忙。”
双塔寺是苏州城中的大寺,今日十五,来烧香的善男信女很多。陶铭心领着保禄看了会儿碑林,估摸着快到三刻了,便在大雄宝殿前等候。很快,阿难来了,身边跟着两个脸色阴沉的仆人,保禄正要打招呼,阿难对他使了个眼色,摇了摇头,保禄赶紧装作不认识。
陶铭心请了束香,在佛前跪拜,阿难机灵,也拿香来拜,朝下磕头时,他轻轻说:“藏经阁。”陶铭心先起身,带着保禄去了藏经阁。这里不允许香客进入的,陶铭心拿出两分银子,说自己是居士,想进去选两本佛经刻印,守门的老和尚收了钱,为他开了门。
没一会儿,阿难和两个仆人也来了,乔家常在这寺做功德,上下都认识的,老和尚赶紧给阿难奉茶。阿难坐下喝了半盏,对两个仆人道:“老爷要我在这里抄经,给太太消灾。这里面是庄严地方,你们在外面等着罢。”老和尚领阿难进去,来到三楼的一间抄经房,端来茶水和果子,便下去了。阿难咳嗽了两声,陶铭心和保禄从经架后面转出来,三人相见。
阿难朝上两步,给陶铭心行了礼,两眼淌泪:“先生一向都好?”陶铭心扶起他:“我都好,就是挂念你。”阿难委屈道:“我何尝不想老师,说来话长!”阿难和保禄也相见了,紧紧抱住:“黄毛贼,想死我了!”在抄经房里坐下,阿难问:“先生之前可收到我的信了?”陶铭心想起来:“你托给珠儿的那封信?珠儿让我兄弟带回来,可惜半路丢了,可有什么要紧事?”
阿难惋惜道:“怎么就丢了!我在信里提醒先生,赶紧把我爹送的东西都扔掉,不然会招致灾祸呢!”陶铭心立刻想起陈洪绶自画像的事,忙问:“这怎么说?”阿难先问:“先生不在我家坐馆后,家里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陶铭心皱眉想了想:“事情是有许多,但要说奇怪的,好像没有。怎么这样问?”
阿难道:“任弗届重新来我家坐馆后,我父亲就不让我见先生了,还要我远离保禄,问他为什么,他也不说。我开始想,也许他知道先生不爱教我八股,对先生不满,也知道保禄和我整天瞎玩,怕误了我的学业。但有一天,我不经意间发现一个秘密,觉得这事大有蹊跷。”陶铭心忙问什么秘密。
阿难垂下头道:“我家不是汉人。”陶铭心很惊讶:“不是汉人?”阿难点头道:“确切来说,是汉人,又不是汉人。”原来,阿难的先祖父年轻时随着施琅将军收复台湾,立了军功,康熙爷特赐做了正黄旗包衣。包衣,说白了就是旗人的奴才,但又不是一般的奴才,比一般的汉人地位要高,加上是正黄旗的包衣,比普通旗人面子上还光鲜。乔陈如袭了这一身份,将来也要阿难袭的。所以阿难既是汉人,又是旗人。
更奇的是,阿难的母亲,是正经的皇亲国戚,乃是康熙爷的第五皇子恒温亲王的亲孙女,虽说是庶出的,但也是血统纯正的旗人。按律例,旗人和汉人不许通婚,但他父母结婚是雍正爷特别恩准的。前段时间,阿难母亲生了重病,以为自己要死了,才把这些告诉了阿难。
“我娘说,我爹做了太多坏事,她生病是上天的惩罚。我问她为何瞒着我,爹又做了什么坏事,她就一概不说了,只说这是天大的秘密,说出来,不仅乔家全要死,就是我外祖家也要满门抄斩的。我一听,吓坏了,也不敢再问。挨到年初,母亲病好了,叮嘱我不要跟任何人说这些事。没多久,父亲就派任弗届送我去京城,在国子监读书。半路上,我见到珠儿妹子,就将这些事写在信里,想寄给先生,劝先生速速离开苏州。”
陶铭心紧皱着眉头:“你家的这些事,奇是奇,但和我有什么干系呢?”阿难道:“我去北京前,有那么几天,任弗届每天晚上和父亲在书房里商量什么。我实在好奇,有天晚上便在窗下偷听,也听不懂是什么事,只听到他们二人说什么‘虫草’,我还以为是药材呢,随后就提到先生,说是要让先生某年某月吃些亏,某年某月享些福,还说什么寿礼,准备让先生吃个大亏。”陶铭心不禁惊呼了一声,仿若一桶冰水浇在天灵盖上,全身都冰寒起来。
阿难继续说,那晚上,他正听得云里雾里,忽然房檐上掉下来一只老鼠,砸在他头上,吓得他叫出了声,被乔陈如抓住了。问他可听见什么,阿难只说起夜,乔陈如不信,痛打了他一顿。无奈之下,阿难就说听见他们提陶铭心了,还求父亲不要害陶先生。那之后,乔陈如就把他软禁起来,派任弗届把他送去北京,再也不要和陶家人见面。阿难担心陶铭心的安危,便写信让他扔掉父亲送的礼物,最好离开苏州,虽然阿难不知道父亲有什么计谋,但肯定对陶铭心不利。
陶铭心问:“我与你父亲无冤无仇,他为何要害我呢?”阿难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这些事如一团乱麻,我也解不开。”陶铭心感到一阵恐惧,心想:莫非乔陈如知道我在南京的事了?若知道,为何不捅破呢?各种疑问盘桓在他心头,让他头晕目眩。
阿难在国子监读了几个月的书,乔陈如也来北京了,带他进宫觐见了皇上。皇上赏了阿难一些礼物,让乔陈如好生教导,将来继承他的事做。阿难心里很纳闷,父亲早已不做官了,要自己继承他的什么事做呢?没多久,乔陈如先行返回苏州,乔夫人想儿子,让他回来过年,等过了年,阿难和任弗届还要去北京的。今天是乔夫人生日,他借口说来这里给母亲抄经,父亲才放他出门,还派心腹仆人跟着,就怕他跟人乱说话。
阿难双眼盈泪:“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从心底里敬仰先生的为人,所以才想方设法把这些事告诉先生。”陶铭心沉默着,宛如石像。保禄插话道:“听起来,你父亲在帮皇上做什么秘密的差事。”阿难点点头:“我也这么想,但不知道父亲的差事是什么。我从小就纳闷,父亲辞官好多年,家里的钱却花不完,黑天半夜里,时不时有大车往家送银子,一送就是几千上万两。这肯定是皇上特赏的了。”
保禄对陶铭心道:“先生,我也觉得你应该离开苏州,阿难说的这些太诡异了。”陶铭心缓缓坐直了身子,胸中鼓荡起一股浩然之气,坚定道:“我行得正走得直,仰不愧天俯不怍地,不怕什么邪魔鬼怪。我不走,谁想害我,尽管来!”保禄和阿难似乎被老师的从容震慑住了,两下无语。
这时,楼下有脚步响,阿难赶紧将桌上的抄经纸卷了:“我先下去,你们隔会儿再走。”刚走两步,阿难转身道:“再有什么消息,我会想办法告诉先生。”等阿难和仆人去后,陶铭心和保禄也下楼离开。
阿难回到家中,父亲正和任弗届在书房聊天,叫他进来问道:“你抄了什么经?给你太太拿去佛前焚化了。”阿难撒谎道:“抄了《妙法莲华经》的《随喜功德品》,在寺里已经烧了。”乔陈如又叫仆人来:“难哥儿在寺里可跟什么人厮混没有?”仆人道:“少爷在大殿前拜了佛,就去藏经阁抄经,没跟什么人说话。”
乔陈如点点头,对阿难道:“任先生说你最近的文章大有起色,所谓业精于勤荒于嬉,千万不要自满——我拘得你紧,也是为你好,现在吃苦,以后享福。我跟你母亲说了,以后只初一、十五让你吃素,平时你可以开荤。快过年了,你有什么想要的玩意儿,跟你小厮说,让他们买来给你玩。”任弗届捋着山羊须笑道:“严父爱子,莫过如此也!难哥儿还不快拜谢老爷!”阿难苦笑了笑,俯身拜谢了父亲。
第二天,家里来了贵客,新任的江苏巡抚明德登门造访。乔陈如让阿难套了件自己的黄马褂,他则穿常服,和巡抚大人行礼见了。阿难要上来磕头,明德看他穿着黄马褂,连忙上来抱住:“世兄见外了!”
分宾主坐下,上了茶,明德道:“愚弟刚调任江苏巡抚,这几天正在和庄大人交接公务,偷个空闲来拜访乔兄。当年京中一见,已经十三年了,真是白驹过隙!”来回客套一番,明德道:“此次来访,一是和乔兄叙叙阔别之情,二是来取些真经——愚弟对苏州地面儿不太了解,怕巡抚这个位子坐不稳,凡事还请乔兄多多指教。”乔陈如微笑道:“江苏巡抚可谓大清国最肥的差了,做这个官,哪怕闭着眼睡几年,床上也能堆满了银子——能拿到这个缺,明大人胸中定有经天纬地的才学,治理这方水土,可谓杀鸡用牛刀了。乔某不过一介布衣,连个官都不是,哪敢指点大人。”
明德哈腰笑道:“乔兄过谦了,谁不知道乔兄是万岁爷最仰仗的心腹,光黄马褂就赏了多少件儿了,我还跟老庄说,知道万岁爷为什么撤你的官吗?上次城里动乱,其他地方也算了,乔老爷府上竟也遭到冲击,就因为这茬儿,让你不仔细!咱们京城的官场里流传一句话,‘一品的总督,二品的巡抚,比不过没品的乔陈如’——哎哟,瞧我这嘴,”他自掌嘴了一下,“竟说了乔兄的尊讳,该死,该死。”
乔陈如笑问:“明大人可知道,万岁爷为何疼我么?”明德摆摆手:“愚弟不知,官场上想也没人知道。有人传说,乔兄学了一套神仙的法术,万岁爷肚子里想什么,想要什么,隔着千里地儿,立刻就能知道,采买了献上去,没有不合万岁爷的心的。”乔陈如冷笑道:“万岁爷心里想的只有四个字——祖宗百姓,想要的也只有四个字——国泰民安。乔某为万岁爷做的事,你们自然不知,我也不怕说:就是为了祖宗百姓,为了国泰民安。”
明德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满面通红,不住地欠身称是。阿难看着明德惊惶的样子,十足可笑,而扭头看父亲毫无波澜的脸色,又深觉恐怖,脊梁骨阵阵发冷,心里寻思:原来父亲为皇上做的差事,连官场上的人也不知道,看来是件绝密的事了。到底是什么呢?为何这些大官如此敬畏他?
乔陈如悠然道:“咱们做奴才的,主子爱吃什么、爱穿什么、爱玩什么,都得记在心里。主子高兴了,咱们就富贵;主子不高兴了,咱们顷刻间就在乱坟岗里。明大人也是官场上的老手,这个道理不必我说。咱们是有交情的,老弟又荣任到我这里,我私下告诉你罢:万岁爷已经决定了,等过了年,不出正月,会再次南巡,到时候必来南京、苏州、扬州,万岁爷不愿意扰官扰民,所以按着不说,就怕地方上的官员铺张奢靡地准备。皇上下来,明大人伺候好了,巡抚的位子自然固若金汤。主子意在节俭,咱们也不必太省。我只说一句:万岁爷是最爱热闹的。”
明德激动得离开座位,对着乔陈如一通作揖:“愚弟也听说了要南巡的风声,影影绰绰的只是拿不准,如今乔兄说了,必然是定了的。这下愚弟就知道要做什么了,乔兄这件恩德,愚弟没齿不忘!”
过了年,两江总督尹继善从南京赶来,在明德的陪同下来拜访乔陈如,阿难又穿上黄马褂随父亲应酬。乔陈如知道两江总督乃是贵极人臣的朝廷大员,也不再怠慢,换了官服,只是胸前的补子上没有品阶图案,但顶戴上镶嵌红宝石,花翎上足有三个眼儿,都是皇上御赐,与亲王同级。
尹继善也不敢拿大,只受了阿难的作揖,和乔陈如平磕了头。乔陈如嘴里一连串的该死:“大人有什么吩咐,派人叫我去衙门就是,如何敢劳动尊驾亲来寒舍,真是折杀乔某了。”尹继善拉着他的手坐下,笑道:“咱们至亲手足,不说见外话。此来,是想和乔兄商量皇上南巡的事,南京那边我已在准备了,苏州,向来是皇上最爱的地方,前三次来,每次都在这里多住两天。我担心明大人新上任不熟悉情况,所以请乔兄参谋参谋,看怎么个准备法儿。”
乔陈如客气了一番,经不住尹继善追问,才娓娓而言:“我心里已经有盘算了,斗胆跟大人说一说。之前来苏州,皇上多在织造府行宫中处理政务,闲来要么考核本地的文士,拔擢遗才,要么接见百姓,访查民情,没怎么游玩山水。此次来,咱们要勤勤劝着,再叫些百姓在行宫外跪着,请求皇上不要只为国劳神,也出来逛逛,让百姓们瞻仰圣容,让本地的山神河神受些封号。这是第一。”
尹继善拍手道:“老兄开口就不凡!真可谓知君贤臣了!”
“第二,苏州以园林闻名天下,城内大大小小上百处园林,咱们选出十来处最佳的,该修的修,该扩的扩,整顿得精美些,让皇上散散心;城外的虎丘、灵岩山、穹窿山、藏鼎山等风景胜地,地平的地方多种花草,地高的地方多建亭台,皇上游累了,休息也方便。尤其要紧的,是在各处好风景的石头上刮出地方,请万岁爷留下御墨——万岁爷最有这项雅兴。”
明德拍着大腿感叹:“乔兄心细如此,令弟佩服!”
“同样地,要提前召集起江南最好的刻版匠人。万岁爷爱作诗,每到一处风景必然赋诗,记着,万岁爷前脚作成,后脚就立刻抄录了送去刻版,万岁爷临走前,一定要献上一本御制诗集来。到时候再让学政带领所有的秀才,跪在行宫前求万岁爷赏赐诗集。这时就不要等万岁爷的谕旨了,尹大人或者明大人直接上去请罪,说皇上的诗太好,已经私下刻好了上千本。皇上必然不会怪罪,反而会高兴你们心细,会办事。”
尹继善和明德对视了一眼,使劲点头。
“第三,明天就贴出告示,征集历代名人字画、古籍善本、金石古董,分门别类地摆在织造府大厅里,请万岁爷赏鉴,咱们苏州最不缺的就是这些。这件事有两点尤其要重视:一是千万不要以官压民,要用公帑从百姓手中购买,宁可多给,不要少付;二是收上来的这些玩意儿,要掺些假货。”
尹继善掏出一只西洋水晶鼻烟壶,吸了一撮鼻烟,正揉着鼻子,听乔陈如如此说,猛地打了个喷嚏,惊讶道:“掺些假货?那岂不是欺君的大罪了!”
乔陈如笑道:“大人这就不知了,欺君是我们拿着假货跟万岁爷说这是真的,但我们只是将所有玩意儿贡献上去,鉴赏真假,是给万岁爷玩的游戏。让万岁爷亲自辨别出假货,显得比咱们有学识有眼力,万岁爷岂不龙心大悦?这不是欺君——彩衣娱亲知道吗?咱们这是掺假娱君。”
尹继善佩服得直摇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坐在下首的阿难也暗暗叹服,父亲的心思如此缜密圆滑,怪不得受到万岁爷恩宠。听尹继善和明德连连夸赞父亲,他竟也有了一丝自豪之情。
“第四,则是些老生常谈,但又不得不说:万岁爷去哪儿,都要有重兵保护。之前有反贼在藏鼎山装麒麟杀人,苏州乱了一场,这些事皇上也知道的,所以千万不要掉以轻心。此外,总有些无知刁民,喜欢在万岁爷御驾经过时拦路告状,这需吩咐下去,严防这等刁民。但也不要过严了,事先选两件不要紧的案子,叮嘱了,让他们去告御状,也没什么,不然显得太太平了,万岁爷反而会生疑。
“第五,则是些细微末节,但又极重要的:万岁爷爱吃苏州菜,为此宫中还起了个苏灶局,专门给万岁爷做菜。此次南巡,肯定有御厨随行,咱们就供应新鲜的鱼肉蔬果,不要轻易送菜,送了万岁爷也吃不上,都被太监们吃了。不如召集本地的名厨,琢磨些精致的新菜品,御厨都不会做的,大人每天亲自献个一两样,请万岁爷给起个菜名,有趣又不俗套。此外,万岁爷爱听戏,本地的弹词不用说,叫最好的艺人伺候着,还要从安徽请来最有名的戏班子,所有行头全换最好的。唱戏的时候在城里选四五十个模样齐整的老人,六十往上的,陪万岁爷听,到时候让这些老人坐在你们当官儿的前面——万岁爷最是敬老,你们这么着,万岁爷才高兴。”
明德听得呆了,手里端着茶也不喝。乔陈如拱拱手:“暂时先这么些罢,都是乔某没见识的胡话,两位大人不要见笑。”尹继善咳嗽了一声:“明大人都记住了?”明德缓过神来,忙命手下人拿出笔墨,将这五条细细抄下来,对乔陈如夸赞个不住,又道:“先说改造城中的园林罢,我在北京时随万岁爷逛过圆明园,万岁爷最爱西洋的大水法,咱们苏州的园林,能不能也造些水法?”
乔陈如笑道:“明大人也可谓知君贤臣了。年前我去北京面圣,万岁爷着重提了苏州的园林,说之前来匆匆逛过两处,美则美矣,就是太幽静了些,应该造些水法,显得热闹。只是,圆明园的水法是宫里的西洋人造的,苏州怕找不到会这技艺的匠人。”
明德想了想道:“我倒知道一个,城内有个传教士叫葛理天,精通西洋各项学问,或许他会造。”乔陈如瞟了他一眼:“就是那个顶替汤普照来传教的葛理天?我很纳闷,万岁爷下了几次禁教令,为何前任巡抚庄有恭还容他传教?”他又看着尹继善,“听说,那个葛理天在南京得到了尹大人的默许,方敢如此,更有人说,他每年给大人进贡不少西洋的珍宝,这事可是真的?”
尹继善猛一拍案:“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如此污蔑本官!我根本不知道有什么传教士,更不认识什么葛理天,肯定是庄有恭私下的勾当!我早就看他不惯了,多亏皇上圣明,把他的巡抚革了,要不是前些年他治水有点功绩,就凭苏州动乱那件事,早砍了一百个脑袋了!——既然如此,也不要找那个葛理天,直接将他赶出中国就是了!”
乔陈如摆摆手:“大人不必激动,先问问他会不会造水法,整治好了园林,再处理他传教的事也不迟。”尹继善拱手道:“乔兄说得是了。有乔兄在苏州坐纛旗儿,我也放心了,赶明儿我就回南京。明大人,时间紧迫,你立刻去办水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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