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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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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有前情。

    ——两人恩怨算起来,来来往往够数出十个回合了吧。

    却夏想想都头大,实在懒得从头计较,既然白毛顶流不觉得这是什么严重事情,那她乐得清闲,不担干系。

    “既然没我责任,”却夏耷着眼,轻压了个小小的哈欠,“那我就走了。”

    这次不是作势要走,是时间不早了,她确实准备回去睡觉了。

    “等等。”

    “?”却夏回眸。

    陈不恪起身:“明天你还来么?”

    “不来了,”却夏慢吞着语气,困得像背没感情的念白似的,“我看你的伤应该也没什么事情,果篮送到了,大恩不言谢,以后有机会——”

    陈不恪低声笑了。

    “?”

    却夏眼皮轻轻一跳,慢吞吞掀起来。

    困劲儿压得她眼皮直往下坠,但不妨碍她感受到被挑衅,而微微不满地漠然睖着那人。

    陈不恪像是没察觉她目光,迈开长腿走过来,“你也敷衍得太明显了。”

    “?”却夏回头,见他走到身侧,“有吗。”

    “有。”

    却夏被困意弄得迟钝的感知里慢慢悠悠挤上一点心虚和负疚来。

    白毛恰巧懒洋洋地停身在她侧斜前,雪白的衬衫扣子解了两颗,薄薄的衣料被光打得半透明,隐约能从起伏的胸膛线看出绷带缠绕的痕迹来。

    于是负疚感在她心底翻倍,再翻倍。

    却夏抿抿唇,低了眼眸,“那你说,还要我怎么样。”

    “……”

    见着面前女孩反应,陈不恪嘴角压不下地翘起来。她好像不会说什么软话,这种时候,被心软不安弄得语气都泥泞柔软,出口的词还是硬邦邦的。

    果然是个用很硬的壳子把自己裹起来的,伪装成刺猬的小狐狸。

    却夏等了半天没听见声音,不解地仰回脸,就正对上陈不恪站在她身前,低垂着睫睑望下来的眼。

    里面情绪晃着她的身影,荡得她都跟着心里泛起波澜。

    却夏微微失神。

    陈不恪就是这时候忽然开口的:“要你怎么样,你都肯?”

    却夏差点就点下去的脑袋停下,然后警觉地拎起狐狸眼:“合理范围内,可以。”

    ……差点被他蛊进去。

    他粉丝说得对,白毛顶流的嗓音果然自带魔性。

    陈不恪遗憾又释然地笑了:“先欠着吧。”

    “?”

    “我还没想好,等想好告诉你。”

    “……”

    拒绝出口前,却夏默然望了眼他的右肩,又挪上去,到他干净白皙的额角。

    不久之前那里还被鲜红的血浸染。

    “…好,”却夏松懈应声,“等你决定好了,再通知我。”

    “嗯。”

    在自家祖宗的眼神示意下,张康盛亲自把却夏送出了套房,送进了电梯里。

    等他返回套房主卧,就见陈不恪懒洋洋地插兜靠在落地窗前,半垂着眸,没什么情绪地望着外面的夜景。

    和方才在却夏面前的,判若两人。

    张康盛心里一叹,走过去:“恪总。”

    “……”

    窗跟前的那人侧回身。

    到此时面对面了,张康盛才看见陈不恪手里正攥着只苹果,圆滚滚的,被他指节松弛撑着,轻抛轻落,每一下都温柔地亲吻过掌心。

    张康盛停下,低头去看茶几。

    果然,却夏拎来的小果篮被拆了薄膜,缺了个空档。

    与之对比惨烈的,是外面客厅角落里胡乱堆着的,傍晚剧组和天乐传媒相关人送来的那一大堆天价补品。

    更惨烈的,是送那些的人都没被放进一个来。

    张康盛不忍心再看,扭开脸:“祖宗,您想什么呢,也不休息?”

    “没什么。”

    陈不恪把苹果抬到眼前,对着红彤彤的果皮看了几秒,他张口。

    咔嚓。

    嚼嚼。

    然后白毛顶流停住,皱了眉,低眼去看手里的苹果。

    表情大概可以翻译为“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难吃的水果”。

    这样维系了一两秒,颧骨重新缓慢咬动,然后喉结一滚,那口咽下去。

    他又咬了第二口。

    看完全程,张康盛的表情只能用五彩缤纷来形容:

    “…………祖宗,您还记得,您不吃带这种果皮的水果蔬菜吗?”

    陈不恪心不在焉地盯着苹果:“毕竟一片心意,不能浪费。”

    张康盛:“……”

    那您让外面客厅角落那堆成山的补品情何以堪?

    陈不恪继续皱着眉嚼苹果,像是在思考什么让他费解的世界难题:“你说。”

    “嗯?”

    “我该要求却夏做点什么呢?”

    “……?”

    张康盛以许久的沉默来抗议。

    但他家祖宗显然没工夫感觉他的情绪。

    张康盛幽幽怨怨地开口:“依着您现在这心意,直接救命之恩,让她以身相许呗。”

    “不行,”陈不恪毫无停顿,“小狐狸警觉,太直接了会把她吓跑。要温水炖狐狸。”

    “…您没听出来我在开玩笑吗,为什么会这么认真不意外地回答啊??”

    “……”

    陈不恪没搭理他。

    当然因为这个答案他早想过然后pass了。

    啧。

    苹果真难吃。

    白毛顶流皱眉想着,把苹果的最后一口咽了下去。

    ·

    伤筋动骨一百天。

    陈不恪没用上那么久,但在医生和团队的坚持下,还是被迫休息了一个月。

    期间,剧组调整拍摄计划,基本将所有没有男主角直接参与的戏份全部拍摄完毕,只剩下了陈不恪还没拍完的对手戏——

    男女主对手戏基本在刚开机就优先进行,所以剩下的多数镜头还是和却夏的。

    却夏也是没想到,作为剧组女四号,兼组内女一号的动作戏、摔打戏替身,她竟然来得最早,退得最晚,堪称剧组劳模影视城保安。

    再对比一下同剧组演员的薪酬排行,就更值得一个感动演艺圈。

    而这一切都是沾某位白毛顶流的光。

    陈不恪受伤出事那场戏,秦芷薇不在剧组,后来在酒店里听说的。陈不恪的公关团队对剧组外,把他是替却夏挡灾的这件事尽力压了,但剧组内显然瞒不住。

    于是秦芷薇最近一个月,看却夏的表情眼神就更加不友善了,一度愤恨到快要把“他明明都认清你的真面目为什么还这么想不开”写在脸上。

    却夏不怕人,但最怕麻烦,剧组里尽量避着秦芷薇走。

    这样躲了一个月,成功把秦大小姐的仇恨值蓄力条拉满。

    “报应”就来了。

    “吻戏替身?”

    听见秦芷薇助理跑来说的第一句话,却夏就放下手里的习题册,皱了眉:“我只负责具有危险性的动作戏替演,吻戏这部分不在合约范围内。”

    “对,这我们也知道,只是不巧嘛,芷薇的那个吻替昨天家里出了急事,人已经赶回去了,我们一时半会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却夏没表情地抬回习题册,“那就等她有时间。”

    助理被她态度一噎,讪讪地笑:“嗨,这不是早就和导演组定好没问题的镜头顺序,又是跟恪总那边替身的对手戏,人家时间也不好随便改。”

    “哦。”

    却夏笔下一划,在习题册上勾了个选项,笔尖平稳挪向下一题,“和我有什么关系。”

    助理:“……”

    助理憋着火打量过去。

    桌后的女孩说话时始终没抬眸,下颌也收着,睫毛温吞地垂搭下来,秀丽的五官却被覆上一层漠然的疏离。

    漂亮是漂亮,一点人气儿都没有。

    难怪火不起来,简直活该。

    助理心里腹诽,面上强挤出笑容:“却夏,话不要说得这么满嘛。毕竟大家都是一个公司的艺人,互相帮个小忙也是情分——这个镜头只是借位,远景镜,而且吻替戏就剩这一场了,真耗不了你多少时间。”

    “…耗费不耗费,是我这个被耗费的人说了算,不是你们。”

    却夏漠然掀了眼帘。

    一双清凌凌的浅咖色眼瞳,像能戳透人心似的,将助理虚伪的笑看得一僵。

    “想让我答应这个,也行,”冷了对方一眼,却夏就没什么情绪地垂回眸子,继续做她的习题,“让秦芷薇出面和公司高层谈,给我提前解约。”

    “?”助理:“???”

    助理懵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舌头:“不是,却夏,这个提前解约的事情没有必要啊,你这一共就剩不到半年的合约,等《至死靡他》剧组拍摄宣传结束,剩的时间就更少了,也走不了多少通告,非得这个条件吗?”

    却夏划完这页最后一道选择题,将习题册翻了面,“不然免谈。”

    “可——”

    “没有可是,慢走不送。”

    “…………!”

    助理气得甩手,起身就走了。

    门被摔得砰地一声。

    却夏眼皮都没动,只唇角冷淡又嘲讽地轻抬了下,就安安静静伏身回去继续做她的习题册。

    两天后。

    在陈不恪复工到场的第一场戏的前夕,秦芷薇的消息回到却夏这边来:提前解约的事情跟公司谈妥了,签着大老板——也是秦芷薇亲舅舅——名字的纸质文件都一并到了她面前。

    从这纸合同起,她和经纪公司的履约就只维持到《至死靡他》的一切相关拍摄、宣传活动,除此之外,她和这个圈子再无关联。

    却夏看着合同的神色平静,只条条确认,然后她长长吐了口气,拎着薄薄的纸张,仰进沙发椅里,对着灯光看。

    真的很薄。

    光透过纸都有些晃眼。

    但又很厚重,沉甸甸,载满了她的五年。

    她不愿回忆、不愿细想的五年。

    终于要结束了。

    她可以永远地离开这个圈子,随心所欲地,按她自己的想法生活了。

    真好。她应该没任何留恋。

    应该……

    却夏慢慢阖上了眼。

    在光和影交替的那一瞬间,某个圈晕恍惚的刹那,她在漆黑坠下的昏暗里看见一道修长清挺的幻影。

    插兜站着白毛侧回身,薄薄的眼角垂下来,黑漆漆的眸子低低睨过她。

    然后他单指勾下高领毛衣,嗓音轻谑地哑。

    “Hola.”

    “——!”

    沙发里。

    白纸黑字的合同一抖,从女孩没捏住的指尖松下,飘覆到她仰面的脸上。

    房间里寂静许久,纸张下幽幽地轻声。

    “…你疯了吧却夏。”

    窗外夜色清寂,街上灯火连成了长串,像挂在玻璃屋檐下的彩灯球,光怪又陆离。

    没人回答她。

    ……

    最后一场戏换了吻替的事情,是秦芷薇那边的团队在开拍当天通知给剧组,又由剧组传达给陈不恪团队的。

    依秦芷薇的大小姐脾气,这件事压根不需要讲——她费了那么多口舌,好不容易才撒着娇让舅舅答应了给却夏提前解约的事情,而这还要多亏了却夏够糊、剩下的合约期又够短——干什么还要获得别人的同意。

    但经纪人坚持,偏偏带她这个又是公司里经纪部的王牌,她也不敢完全忤逆对方,只好哼哼着默许了。

    于是,当天下午。

    陈不恪的私人化妆间里,并排搁着两张化妆镜和化妆椅,而他自己带的化妆师团队,正在同时给白毛顶流和他的替身演员上妆——

    两边比照,竭力追求最相像的效果。

    导演组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被陈不恪的助理送进来的。

    “这会接什么电话,这不捣乱嘛?”化妆师翘着他的小拇指,不留情面地给助理飞了个妩媚的白眼。

    这位是团队御用,助理不敢造次,只能赔着笑把手机递到陈不恪面前。

    “恪总,剧组那边的电话,好像是和下午的吻戏替身的事情有关。”助理挠了挠头,又补充了句,“不懂为啥,张哥非让我把电话送进来,说这个事得你同意,我们做不了主。”

    “?”

    陈不恪本来被漫长的化妆时间磋磨得困倦,没什么情绪地垂着眼皮,随时要睡过去了似的。

    听到最后一句,他漆眸半抬,“…却夏?”

    “——啊?”

    助理有点懵。

    什么却夏,他说了吗。

    陈不恪没再和助理说什么,抬手接过手机。

    导演组的那边负责通知的人也很紧张——没想到这么一点小事,恪总工作室那边竟然要恪总本人接电话,声音都有点抖。

    白毛今天的耐心难得地好。

    他单手举着手机靠在化妆椅里,眉眼冷淡低垂,就一直耐着性子,等对方磕磕绊绊语序颠倒地,把吻替替换的事情和他交代清楚。

    手机开了免提,对面那人话慢得,旁边吻替小哥都有点着急。

    难能他们恪总耐得住。

    直等到最后一句结束。

    陈不恪提了眉,慢悠悠总结:“秦芷薇的吻替出事了,最后这场女主吻替换人,换上来的是剧组女四号,却夏——是这样吗?”

    “对对,就是这个意思,”导演组的小助理在手机里语气激动,“邛导让我跟您这边的团队确认下,没问题的话我们下午就继续正常拍摄了。”

    陈不恪单手撑着脸,竖起的修长食指懒洋洋屈着,有一下没一下地点过额角。

    化妆间里诡异地寂静了许久之后,就响起某人情绪松散,却又沉哑慵懒得格外勾人的声线。

    “没什么问题。”

    “好的好的,那就——”

    “不过,我这边吻替也上不了了。”陈不恪不紧不慢地续上了第二句。

    “啊?”

    这声是电话里的导演组小助理。

    “啊??”

    这声是旁边还化着妆的吻戏替身小哥。他茫然地转过脸,更加茫然地看着陈不恪。

    导演组的小助理很快回神,着急问:“您那边的吻替家里也有事吗?”

    “不是。”

    陈不恪懒懒点着额角,往旁边一瞥,“他车祸,骨折了。”

    吻替惊恐:“……哥????”

    电话对面的小助理大概是石化了。

    陈不恪眉眼被昳丽的笑压得敛下,他轻抬指骨,无声笑着,朝旁边吻替安抚地压了压。

    好几秒,对面才气若游丝地:“那,那,下午的拍摄,我们推迟一下,换个别的镜头?”

    “不用换,也别声张,”陈不恪声腔拖得懒慢,像勉为其难似的,他停了几秒,抑着笑开口。

    “就我自己上吧。”

    小助理:“?”

    “????”

    一个小时后。剧组拍摄地。

    却夏从车上下来,微微蹙着眉心,不太自然地整理了下身上的服饰。

    自然是女一号的打扮。

    她性子冷,虽说有五年前那件事的磨砺,但本性如此,进圈前也差不多——所以最是抗拒和陌生人的亲密接触。

    就算只靠近也会让她格外不自在。

    刚开始那两年,什么通告都接的时候,平面模特的工作里也有需要和男模特合作的。

    但都不用到坐腿搂腰的环节,单搭个肩,她都会表现得难以克制地不自然。上了镜头这种情绪都会被放大,用不了试几次,找她拍摄的也就根本没有这种镜头了。

    借位的吻戏替身,就更是第一次了。

    希望别搞砸。

    却夏褶着松不开似的眉心,有些抗拒地走向拍摄场地。

    “那个,却夏小姐,恪总…的替身,还没化完妆。”过来的场务表情十分奇怪,看她的眼神也诡异,可惜却夏心不在焉,也没注意。

    她就走神地敷衍了句,“嗯,我等。”

    “好的。”

    等了五分钟。

    越等,却夏越觉出片场好像有什么微妙的变化。

    比如,拍摄场地多绕了三两圈人,她见过的没见过的剧组的工作人员好像全冒出来了。

    可这么多人,空气却都格外安静。

    却夏:“………………?”

    是秦芷薇不满她的条件,给她准备了什么幼稚的整蛊吗?

    没等却夏想完,临时搭起的化妆棚的方向一阵骚动。

    有人从陈不恪的化妆间走出来了。

    黑发,长大衣,笔挺长裤,侧影清挺凌冽又修长利落,应该是陈不恪的替身男演员。

    却夏默不作声地打量着走近的人。

    别说。

    JC娱乐还是很会选人的,陈不恪那样比例完美的身量在圈内也少见,想拔出他那种清慢慵懒还招人的气质劲儿的就更是难上加难——他们竟然还真能找到一个学得像的。

    就是好的学,坏的也学。

    却夏皱眉看着那人黑色棒球帽下压着的,同样束起凌厉颧骨线条的黑口罩。

    室外拍摄,避免被路人认出,偶像包袱三吨重——白毛这bking属性怎么也被替身学走了?

    却夏正漠然腹诽着,陈不恪的替身男演员已经穿过外围人群,径直走进了拍摄圈里。

    停都没停,那人就朝她过来了。

    原本耷眼坐着的却夏微微一警。

    莫名有点压迫感,还很熟悉,但理论上不该出现在——

    没想完。

    黑裤束着的大长腿停在了她眼皮子底下。

    “认识一下,却夏老师。”

    那人冷白指骨抬起,懒洋洋掀了下压着碎发的帽舌。

    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就露出来。

    烧成灰她都听得出来的嗓音,想在她耳膜上弹了个升调的重音。

    却夏木然仰脸:“——?”

    而那人没摘口罩,只把插兜的手伸出来了。

    他手上肤质玉石似的白,骨型漂亮,流线感十足,每一个骨节屈起的弧度都恰到好处——

    还熟悉。

    毕竟不久前还臭不要脸地攥着她手腕不松开。

    然后隔着薄薄的黑色口罩,却夏就听见那人拿最犯规的哑声低低笑着撩她。

    “初次见面,我是陈不恪的吻戏替身。”

    “?”却夏没表情地仰脸,“你谁?”

    陈不恪随口:“陈没恪。”

    却夏:“………………”

    fine。

    作者有话说:

    却夏:我俩势必只能活一个。

    陈没恪:啊,那我更倾向于在【哔——】上同归于尽。

    却夏:…………?

    --

    陈没恪:上个替身车祸了,来不了了。

    小助理:那怎么办??

    陈没恪:我来。

    ——《图.穷.匕.见.》

    **

    这章二合一,比心

    34、春日

    被陈不恪要亲身上阵拍最后一场吻戏这件事震住了的, 显然不止却夏一个。

    从那人出来,剧组里到处都是磕磕碰碰的动静。

    偏还没人说话,安静诡异。

    而却夏作为唯一利害当事人, 心情就更是一言难尽:“…这场戏应该是替身上吧。”

    “嗯, ”那人在街景的路灯长杆上懒洋洋撑着,“所以我不是来了么。”

    “……”

    却夏睖着他:“陈不恪。”

    靠着路灯的青年一停, 似乎有些意外, 薄薄而锐利的眼尾也一点点提拎起来。

    他定睛看着神色难得严肃的女孩, 唇角一勾, 半笑不笑的, “哦,怕了?”

    “?”却夏木着脸, “一场吻戏,借位而已,我怕什么。”

    陈不恪插着兜,懒直起腰, 几步踱过来,停到她侧前。两人肩交错叠着, 那人还刻意迁就她矮了他二十公分的身高似的,抄着兜俯低了些。

    于是耳边声线磁性喑哑,像那只为祸人间的浮士德魔鬼。

    陈不恪:“要么是, 怕你喜欢我。”

    “别做梦——”

    “要么是,怕我喜欢你。”

    “——”

    却夏哽了个大的。

    她思绪空白地,遵循着身体本能地, 仰脸去看近在咫尺和她半错开身的陈不恪。

    说出这样的话, 那人竟然还低垂着眼帘, 平静疏懒地拿黑漆漆的眸子临睨着她。

    在他这个眼神下。

    却夏头一回有舌头打结的感觉, “…小狗才怕。”鬼使神差的,她来了这么一句。

    回过神,女孩神色里掠过显而易见的懊恼。

    她别开脸,好像这样就能收回那句话不让对方察觉似的。

    但来不及了。

    陈不恪听得眼瞳微怔,大约是没想到,然后他就笑起来,边笑边直回身:“行啊,却夏老师,这可是你说的——小狗才怕。”

    一言既出。

    却夏绷着脸,硬着头皮转回来,给他了一个轻蔑的“是我说的又怎么样”的表情。

    陈不恪:“这样吧,我们打个赌。”

    “?”却夏狐疑,“赌什么。”

    “就赌谁怕了。”不知想到什么,陈不恪用力咬着唇内笑了下,那一刻斑驳的坏意在他眼底扑朔,像星星似的招人又可恶。

    “……”

    却夏直觉这里面有个坑。

    但小狗才怕又确实是她先放出来的“狠话”,这时候退缩未免太损志气了。

    却夏:“赌就赌。”

    “输了的人……”

    陈不恪懒慢地拖着腔,抄着兜抬回下颌,他视线在这宽阔的室外拍摄场地划了一圈,最后又停回却夏身上。

    陈不恪慢条斯理重复了遍:“输了的人,在剧组所有人面前,学,狗,叫。”

    却夏:“——?”

    赌这么大吗。

    却夏短暂地怵了一秒。

    最多三秒。

    然后反骨就被他激起来了。

    虽然藏得深,但她还是有点叛逆在身上的——

    几秒之后,却夏绷起脸,朝陈不恪一扬下颌,冷淡嘲弄:“《爆,白毛顶流竟在拍摄片场学狗叫》,这个标题取得怎么样。”

    陈不恪听完,怔过之后,他却低头笑了,声线里喑哑着藏都藏不住的愉悦。

    他抬手把棒球帽摘下来,往女孩头上一扣。

    然后修长性感的五指屈起,隔着薄薄的帽子,不知道是报复还是惩戒地揉了把。

    “好,”白毛顶流俯了俯身,带笑的呼吸都撩人,“就这么取。”

    “…………”

    却夏别开脸。

    ……不要被迷惑了。

    这绝对是战前示威。

    于是在全片场和两位主演、不,只有一位主演十分严阵以待的紧张形势下,最后一组吻戏镜头开拍了。

    虽然说是替身戏,但为了后期剪辑的流畅顺滑程度,一般是要替身演员将替身镜头前后的整个长镜都拍下来的,方便后期按需求取镜。

    好在这种不需要台词,全程像是拍了个默片。

    却夏一直在脑内回放男女主这段对手戏的走位,思考等下的面对面借位吻戏里,她要怎么才能从气势上把白毛顶流的嚣张气焰压下去。

    陈不恪走在她旁边,偏过脸看着,眸里隐笑。

    还好镜头一直在后,否则拍下正向——身旁女孩的表情已经越走越严肃了,十足的战备状态,不像约会,更好像下一秒就要跟人打上一架了似的。

    明明是只小狐狸才对。

    怎么一遇上这种事,就像灌了迷魂汤似的,方向都找不着,还乱着爪步七晕八素地被他牵着走。

    陈不恪都有点不忍心了。

    他低下头,声音清哑:“牵下手。”

    “?”却夏差点转头。

    但记着身后还有镜头跟随,她犹豫了下,目视前方,放到最轻声疑惑开口:“原对手戏里有这一段吗?”

    白毛顶流眼都不眨:“有。”

    却夏:“…哦。”

    女孩从身上的珍珠白毛衣长袖里艰难地探出指尖——却夏还在腹诽这种服装道具叫男女主怎么自然牵手的时候,没能完全伸出来的手指忽然被人隔着毛衣捏住了。

    却夏一滞,差点仰脸。

    结果那人变本加厉,隔着毛衣,又轻捏了捏她手指,“自然点,却夏老师。”

    他嗓音拖得懒腔慢调的,听不出情绪,“你可是专业的。”

    却夏:“……”

    士可杀不可辱。

    白毛这是提前宣战了。

    她不能输。

    却夏绷着脸。

    于是停顿了一两秒后,女孩手指轻转,反过来就挠进那人修长手掌里,勾得陈不恪一怔。

    不及他反应,小狐狸爪子又飞快缩回去,老实本分地只攥着他手指了。

    陈不恪眼皮轻跳,垂了眸。

    他不动声色地环住女孩纤细的手,慢慢收紧。

    最后一丝余地的空气被挤走,严丝合缝地勾缠上,却夏忍着灼人的不自在的情绪,她偷偷挣扎了下,没能挣开。

    那人指骨清端凌厉,力度果然也不输。

    暂输一局。

    却夏咬了咬唇角,看向不远处他们的目标地。

    ——必须扳回来。

    与此同时,导演棚,监视器前。

    坐了半棚子的导演组工作人员和他们总导演邛杰统一地沉默着。

    许久,终于有人出声。

    “原对手戏里,有这一段牵手?”

    “哈,哈哈,应该、应该有的吧。”

    “这个,小情侣散步压马路,牵个手很正常嘛,不牵才不符合到这一步的关系设定呢。”

    “有道理有道理……”

    “有个屁。”

    邛杰终于面无表情地戳破了这件皇帝新衣,“和女主对戏像雕塑成精,对着女主替身就来劲——再加戏,就让他重拍!”

    旁边导演助理连忙劝:“恪总毕竟刚复工,痊愈不久,状态不好也正常,邛导您多包涵包涵。”

    邛杰眉毛一竖,就要发作。

    这时候,和陈不恪熟识的那个副导演笑了声:“可不能重拍啊邛导,反正就要替身吻戏那一段,其他的镜头用不上就用不上吧。”

    “你怎么也惯着他。”邛杰不悦。

    “我可没有,我就是了解他脾气——这段重拍的甜头您要是让他尝到了,我保证,今儿下午不用干别的,就陪着他NG这段替身吻戏就行了。”

    “……”

    导演棚子里一默。

    下一秒,所有人默契地咳嗽着或闲聊着,把话题转了出去。

    邛杰的视线也回到监视器内。

    镜头里,牵手压马路的“小情侣”已经停在了那棵四人合抱的大树下。

    却夏有点紧张,她攥了攥垂在外的手指。

    果然凉冰冰的。

    一定是因为第一次拍吻戏……和旁边的白毛祸害没有任何关系。

    只要气势上不输就好了,借位而已,他又不可能真亲。

    应该压一下肩吗,压迫感是不是会——

    最后一个念头还没来得及完全成型。

    却夏手腕一紧,跟着拉力袭来,她刚巧一步跨出重心起空,根本来不及挣扎,就被那人拉到了身前树下。

    砰。一声闷响。

    却夏的蝴蝶骨贴在了硬邦邦的树干上,她难能慌张地仰脸,面前大片的阴翳已经朝她笼罩。

    陈不恪的左臂折起,扣压在她头顶上方,两人之间的整个空间被挤压到极限。

    平素的松弛懒散半点不再,甚至五官间没了一点却夏已经习惯的笑,他碎发下黑眸深如幽湖,带着翻覆的压迫感,没一丝滞涩就低俯下来。

    眼底的暗影里像藏着噬人的野兽,要将她一口吞掉、半点骨头都不会留。

    ——然后骤然停住。

    却夏紧缩的瞳孔慢慢松弛。

    她仰着脸,惊魂甫定地看着陈不恪。

    “……这就吓到了?”那人低哑嗓音第一次如此近,近得像要缠吻上她脖颈,再学藤蔓收紧。

    终于有笑意重新攀上陈不恪的眉眼,可他低低俯着她,那点笑绪熟悉却又陌生。

    他的攻击性和侵略性第一次如此张扬,半点不收。

    单一个眼神都够将她迫在树前逃无可逃,偏他觉着不够。

    于是垂在身侧的右手也抬起。

    他拇指指腹隔着毛衣,轻按住她锁骨,其余修长指节滑过她肩线,勾扶上她纤细颈后,然后半抵半托,他身前的女孩被他勾着颈子,向更近处一压。

    冷淡又靡丽的笑在陈不恪眼底铺展,像猎人给狐狸织就的密不透风的大网,在不疾不徐地张开。

    他就低着眸眼,以最逼疯人的缓慢,一毫一厘地吻近,逼她睁眼抬眸,逼她看着。

    修长脖颈上喉结轻动,薄唇微张,他俯下望她的眼神像自甘沉迷堕落的魔鬼。

    却夏再抵不住,心脏狠狠一栗。

    在她张口认输的前一秒——

    “怎么办啊,却夏老师,”那人声线沙哑蛊惑,“你要输了。”

    “…!”

    却夏不吃激将法。

    陈不恪的不算。

    已经要低下去的女孩眼底像落了个火星,炸开了,她努力绷着的那点漠然顷刻荡然无存。

    扣着树皮的手指抬起,一把拎住了面前那人的衣领——

    用力拉下。

    最后一丝空隙,被她吻咬上他的唇。

    “……”

    陈不恪唇上刺麻地疼了下。

    短暂的一怔后,他却阖了长睫,眼底笑绪潋滟成泛滥的花湖,但垂遮了没让女孩看见分毫。

    明面上只有僵住了似的纹丝不动,任她施为。

    片场死寂。

    只有诡异的安静,机器运转的声音,以及离着近的场边,不知道几个人偷偷咽了口唾沫然后震惊又心虚地挪开视线。

    “——卡。”

    导演棚下传出沉痛的动静。

    ……

    ……

    亲了?

    亲上去了?

    还是她主动的?

    …………

    却夏的脑海里大约经历了十个宇宙大爆炸。

    在被导演组的“卡”声拉回现实之前,她僵硬的手指先她唇瓣一步,松开了面前的“人质”。

    那人扣折在她头顶的手臂没有收回,慢吞吞支起来点距离。

    他无声垂眸睨着她。

    “……”

    现在,却夏虔诚地许愿,希望自己瞎了聋了哑了。

    随便哪个都行。

    这样就不用面对接下来的地狱了吧。

    偏偏不能。

    “却夏老师。”那人低哼出了声薄薄的笑,凉淡又无谓似的,他屈指,在唇角轻蹭了下,低眸随便扫了眼,陈不恪就重新撩起眼帘。

    冷白玉石似的指腹上,一点淡淡的艳粉血色,在她眼前晃过。

    “你这一口,多少带了点私人恩怨吧。”

    “………………”

    别说话。

    却夏死了。

    魂儿都散了。

    救不回来了超度吧。

    “却…夏…老…师?”陈不恪懒洋洋地拖着调,给她叫魂儿似的。

    “……”

    却夏很想装死到底。

    但事情做都做了,又不能重来。而且前面这么英勇,好不容易赢了,都付出了这么惨重的代价……

    却夏眼皮一跳,目光重聚。

    负责是后面的事情。

    重点是,赌局她赢了。陈不恪输了。

    按照赌约……

    所谓抹除人们对一件事的震撼记忆,最好的方式不是解释,而是制造另一件震撼的事情。

    却夏一下子活了过来。

    她绷脸,从树下站直身:“抱歉哦,一时求胜心切。”

    陈不恪挑眉:“我以为你的魂儿这会儿已经上天堂了,怎么又下来了。”

    却夏木着脸:“亲了你应该要下地狱吧?”

    陈不恪:“?”

    却夏一默,改口:“我的意思是,对您做了这么十恶不赦的事情,我活该下地狱的。”

    “……”

    “但是。”

    “?”

    却夏向前一步,认认真真地仰头,竭力忽视掉那人唇角更艳红几分的痕迹。

    “你输了。”

    陈不恪缓缓哦了声。

    却夏左右看看,趁人还没散:“恪总,你好像该学狗叫了吧?”

    “……”

    话声一落,两人同时一怔。

    一个低头一个仰脸,表情古怪地对视了下。

    诡异的静默。

    陈不恪缓缓提了下眉尾:“亲完以后,还要换个称呼,纪念一下吗?”

    却夏:“?”

    “懂了。”

    却夏:“????”

    他懂什么了???

    不等却夏忍着脸红去跟他解释自己刚刚就是称呼失误,白毛顶流已经从容地走到旁边,跟摄像机大哥借了个剧组常用的对讲机。

    提着黑色天线,他晃回树下的却夏面前。

    对讲机被冷白修长的手掌拿在掌心,朝她晃了晃。

    却夏莫名被闪了下眼似的,横挪开视线。

    频道对讲打开,陈不恪那把好听得要命的嗓声就搅着电流磁性地响在剧组片场的每个角落——

    “跟却夏老师打赌输了,履行赌约。”

    白毛顶流单手撑在树旁,懒懒落了眸,斑驳碎光将他神颜辉映得更熠熠灼目,他不挪眼地盯着却夏。

    然后对讲机抬到下颌前,还沾着血迹的薄唇张合。

    “汪,汪……汪!”

    最后一声噙着有点凶的笑,好像要咬到她喉咙上来。

    “——”

    却夏绷紧,转开脸。

    虽然有点替白毛顶流头疼后续,但他活该。

    而且怎么会有人连学狗叫的声音都这么撩拨勾人的,白毛顶流他真的没有进修过什么奇奇怪怪的课程吗…?

    却夏还走着神。

    那边学完狗叫的某人却没放下对讲机,但是上身朝她折了下来——

    “听你的,学完了。”

    陈不恪下蛊似的一笑,“还满意吗,却总。”

    作者有话说:

    你们俩!是不是!背着我!已经偷偷把证领了!!

    不然为什么这么甜!??

    **

    今晚十点加更,比心

    **

    35、狂想

    傍晚, 圈内某知名八卦论坛。

    今天如往常一样,七八点钟,在大家吃完晚饭后, 原本是闲来无事唠点小嗑吵点小架撕点小头花的养生时间, 偶尔飙升一点血压也是小打怡情,论坛里徜徉着的多数都是嗑着瓜子看热闹的路人甲。

    直到一片祥和的感叹号中, 突然飘进一条非常不起眼但又格外不和谐的帖子——

    【贵圈天花板, 好像要塌了哎】

    这话顿时惹到所有有墙头的吃瓜群众, 众人放下瓜子冷笑一声, 提刀就进了帖。

    【1L】:我倒要看看楼主这么大的口气说的是谁

    【2L】:别又是哪个野鸡18线来找骂吧??

    【3L】:楼主不要玩一击脱离, 有本事钓鱼,有本事把你墙头名字放出来啊!

    【4L】:肯定是个180线, 不要给糊比眼神,大家都散了散了

    【5L】:抛开某些粉丝三百米厚的粉丝滤镜,圈内能称得上天花板的断层top就那一个吧

    【6L】:白毛啊????

    ……

    【10L】:哈哈哈哈哈神经病吧,抱走我们除了每年一张专辑演唱会原地断网恨不得隐居深山老林的恪总哈。

    【11L】:肯定又是《至死》剧组的事, 接这么个破剧,整天遛男一号, JC娱乐天乐传媒你们就昧着良心给自己攒棺材本吧!

    ……

    【18L】:白毛顶流不是路人皆知的烟酒不沾吗?眼瞅着27了,初恋都扒不出来一个,听说家里养的猫都是公的, 怎么塌的,展开讲讲?

    【19L】:楼上少在这儿浑水摸鱼,别拿你们家除了虚假人设啥也没有的糊豆对标陈不恪, 但凡识字你去看看陈不恪的国际金曲奖纪录和演唱会门票和专辑国外销量——除了违法乱纪外, 他搁粉丝这儿啥也不叫塌房, 谢谢您嘞。

    【20L】:+1

    【21L】:+2

    【22L】:+3

    ……

    【28L】:路人, 诚心劝lz两句。白毛出道久粉盘大,好些粉丝年纪是不小了,但不是死了,闲着没事别招他们。再跟上个月似的,哪哪主页都是粉丝团建,一天从早到晚就没刷着别的东西,多闹心呐?

    ……

    【37L(楼主)】:憋吵架哈,我说的是天花板塌了,没说塌房了,也可能是下凡了的意思

    【38L】:????????

    【39L】:????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40L】:让我看实锤,带钢戳的结婚证那种,不然我不信。这六七年想碰瓷他的小明星小流量,摞起来没有一个师也有一个团了

    【41L】:没错,拍个破剧沾一身腥,JC娱乐早日破产

    【42L】:不会又是一个多月前那个开机发布会的老梗吧?那都多久了,主持人都当场说的恪总真会开玩笑,你们没听懂啊?

    【43L】:可是陈不恪好像不是那种会开这种玩笑的吧?

    ……

    【63L(楼主)】:[动图][动图][动图]

    【64L(楼主)】:《至死靡他》最后一场吻戏,陈不恪自己上的

    【65L(楼主)】:这是剧组片场的远镜头路透花絮,你们自己看吧。

    【66L】:卧槽。

    【67L】:wc

    【68L】:是吻替!!不可能是本人的!!

    【69L】:呜呜呜呜呜我老公没了

    【70L】:不是吧???真和秦芷薇假戏真做了???陈不恪什么眼光啊???看上那个公主脾气的大小姐???

    【71L】:不可能是本人

    【72L】:之前官方花絮手都没牵,镜头外完全零互动,不可能本人+10086

    ……

    ……

    【108L】:路人粉说一句,这绝对是陈不恪

    ……

    ……

    【216L】:七年老粉,替身要是都有白毛那个劲儿,也不至于出道七年无代餐

    …………

    …………

    半小时后。

    这个帖子以屡破论坛纪录的疯狂叠楼速度,半自动“置顶”在了整个论坛最上方。

    这场圈内大地震从网络世界的一角开始,如夜色吞没地平线那样,向外无限延伸。

    而此时。

    这场大事件里的“隐形”当事人,却夏,正躺在剧组安排的酒店房间里。

    她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酒店的,全程梦游,一路都像放风筝——

    人在地上走,魂儿在天上飘。

    回来以后却夏第一件事就是拉上遮光窗帘,然后用厚重被子把自己埋了,看状态像是打算把自己闷死过去。

    成功是不可能成功的。

    反倒是憋得缺氧发热的时候,却夏不管怎么阖着眼埋着脸,眼前的画面都连成了帧,无限循环,还挥之不去。

    最折磨她的是耳边仿佛也有陈不恪那把要命嗓音压得低低的幻听。

    ……“要么是,怕我喜欢你。”……

    ……“牵下手。”……

    ……“自然点,却夏老师。你可是专业的。”……

    ……“这就吓到了?”……

    ……“却夏老师,你要输了。”……

    ……“亲完以后,还要换个称呼,纪念一下吗?”……

    ……“懂了。”……

    ……“满意了吗,却总。”……

    “啊——”

    却夏在昏暗里崩溃地翻身,把自己转成半只麻花,绞在了被子底下。

    她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过分好的记忆力。

    这样一直翻腾了不知道多长时间。

    手机夺命似的连环震动,将她从梦和现实的昏沉边缘拉了回来。

    卷成蚕蛹的被子里伸出只光裸的胳膊,纤细五指爬过床单,慢吞吞勾过去被她随手塞在枕头底下的手机。

    “喂……”

    没看来电显示,却夏就把划开的电话塞到耳旁。

    然后她忽然僵了下,睁开眼。

    别。

    不会是,已经在她脑海里纠缠了她整整一天了的某个白毛祸害吧。

    幸好在却夏吓到惊厥之前,手机里面于梦苒的声音已经冲刺出来了——

    “陈不恪!他在剧组片场亲自拍吻戏了!!?”

    却夏思绪还空白地木着。

    于是第一反应:这个女人变心极快,白毛已经不是她老公,而是有名有姓的陈不恪了。

    第二反应:什么吻——

    “………………?”

    却夏几乎是从被子里弹起来的:“你怎么知道的!”

    “我靠连你都这么大反应?这么说竟然是真的了?!我靠呜呜呜呜呜陈不恪!!他到底怎么回事啊啊!为什么要跟秦芷薇拍吻戏啊啊啊??!”

    却夏:“…………”

    却夏:“?”

    却夏一下子就冷静了。

    “嗯,陈不恪和…秦芷薇,拍吻戏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还用怎么知道!今天傍晚开始,网上到处都在传你们剧组片场的路透花絮,x网那个八卦论坛最先出来的消息,现在服务器都被挤到祭天了!”

    “路透花絮?”

    “你们剧组今天那场戏是室外拍摄吧?外景选景地有路人偷拍很正常,防都防不住——隔着远,还有棵树挡着,像是从二楼以上拍的,但我老公神颜入镜了,虽然就半张但化成灰我们粉丝也能认出来好吗!”

    “……好的。”

    却夏一时心慌又心虚,是很久没有过了的,脚下空荡荡没个着落,不知道该做点什么能做点什么的惶恐。

    是一切失控,像大海飘舟只能随波逐流的,她不喜欢的感觉。

    果然只要和陈不恪纠缠上,这种未知的恐惧就是难免的。

    却夏刚想轻叹口气,就听手机对面,于梦苒重重地长叹了一声。

    却夏停顿:“你叹气做什么?”

    “完了,”于梦苒幽幽答,“陈不恪是真的爱上秦芷薇了。”

    “……”却夏:“?”

    却夏:“这其中或许还有什么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他都亲她了!他都亲自亲她了!”

    “……”

    接吻这件事不亲自还能转达吗。

    却夏犹不死心:“也说不定,他本来不想,只是打算拍个借位——”

    “你是说秦芷薇竟敢意图不轨地强吻他?!”

    “?”

    却夏哽住。

    于梦苒很快自己圆回去:“陈不恪早被圈里的碰瓷磨炼出来了,他真想躲怎么可能躲不开?况且就算是答应亲自拍吻戏借位也很离谱了好吗?”

    却夏:“可能,比较敬业?”

    “别挣扎了!”于梦苒凶声,“他绝对是爱上她了!色迷心窍!!”

    却夏:“……”

    于梦苒那边窸窣几声,忽然惊叫了下:“【一线密探】发博了!”

    “…谁?”

    “连他你都不知道,”于梦苒差点翻个大白眼,“圈里最大的狗仔好吗,他的爆料十有八九都是真的,如果是假就只可能是被公关掉了。”

    却夏心里微微一晃,摁下那点升腾起来的不太好的预感:“他说什么了?”

    “噫——你家honey拉粑粑了,我去铲屎!截图发你了,你自己看吧!”

    “哦。”

    却夏挂断电话,切换页面,跳到了和于梦苒的聊天框里。

    对方发来了一张图片,她单指点开。

    【一线密探】:

    [这是对我们整个行业的挑衅吗?

    两个月内,拿不出top那位的实锤大爆料,我提头来见。]

    却夏:“………………”

    Fine.

    接下来两个月,她绝不会和陈不恪在片场拍摄镜头之外见一面的。

    ·

    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

    大概就是时间还没过两周,戏拍完了,《至死靡他》剧组全员杀青。

    而杀青宴,能喘气的都要来。

    却夏人很麻。

    不过两周内,无论外界传“陈不恪和剧组女一号因戏生情陷入热恋”传得多么风生水起,那场吻戏替身的事情始终捂在剧组内,没有一丝外泄。

    却夏自然知道,这一切只可能是张康盛的功劳。

    断层顶流的经纪人也是业内top,到今天,作为亲历当事人,却夏才算真正见识了张康盛遮天的能力,也能理解白毛顶流和经纪人的关系明明略有微妙,却还能延续合作直至今天的原因了。

    而相比起来,她的经纪人……

    “听说杀青宴上,导演组还请了圈里一些名流大导,多半是为了后期宣发,这可是不可多得的拓展人脉资源的机会啊却夏,你一定得好好把握!”

    萧澈亦步亦趋地跟着。

    从地下停车场走向电梯间的短短一路,却夏耳边就没消停过。

    她终于忍不下去:“萧哥。”

    女孩身影骤然拉停在迈进电梯间前的门口。

    她腰身一拧,珍珠白的晚礼服裙裙摆在空中荡起一圈优美的波浪涟漪。

    萧澈跟着一停:“啊?”

    却夏:“你应该听公司里的人说过了,我很快就会和公司里解约,不会再续约了。”

    “额,这个我知道,不过小夏,你要相信我,我和公司里想法不一样,我觉得你是很有潜力的,只要有我帮你转圜,你后面的资源——”

    “你误会了,萧哥,”却夏打断他,“我和公司解约之后,也不会再和任何公司或者工作室续约了。”

    萧澈一愣:“你是要,自己单干?”

    “……”

    却夏一时啼笑皆非,她轻吸了口气,将移走的目光转回,眼底情绪清凌冷淡,“我的意思是,我会退圈。”

    “——?”

    萧澈呆在了原地。

    却夏并不想等他回神,说完这话后,她就转身,低头拎着有些费事的裙摆,迈进了电梯间里。

    电梯间墙壁瓷白,灯光炽亮。

    却夏仰起脸,她眼角余光扫过一道身影,黑色的,修长清挺,只是斜斜撑着靠在墙角,有些冷淡懒散,还顶着一头晃眼的白毛。

    ……等等。

    白毛?

    却夏惊得本能回眸一望,就撞进了双方撩起来的,戏谑荡漾的眸子里。

    那人轻偏了下那头微微卷的白毛,勾下黑色口罩。

    “…Hola.”

    却夏憋住呼吸。

    等她回过神,插着兜过来的陈不恪已经停在她身旁了。

    和他差不多时间过来的,还有慌里慌张的萧澈,他急刹在却夏另一旁,惊愣地瞪着比穿着裸肩晚礼服裙高了一截的凌冽侧影。

    呆了几秒,萧澈反应过来:“恪、恪总?好巧啊!”

    “…不巧。”

    陈不恪的口罩已经松回去了。

    隔着薄薄布料,他的嗓音拖着个冷淡懒慢的腔调,声质性感里透着敷衍冰凉。

    萧澈一怔,以为自己惹对方不高兴了,刚想解释。

    陈不恪:“我就在这儿守株待狐狸的。”

    那人微微仰着头颈,盯着电梯上面的楼层显示,说这话时他语气松散又随意,特别地傥荡不羁。

    比“你好”都来得自然。

    自然得萧澈都懵了:“……啊?”

    于是仰起的头颈低下,清越的下颌线也勾回,口罩上方,灿白碎发下,那双漆黑眸子略沾情绪地掠到身侧并肩的女孩身上,停住。

    他视线懒散又刻骨地描着她侧影。

    陈不恪:“为了和你打声招呼,今天来杀青宴的人我都招呼过一遍了,他们以为我给酒店当迎宾呢。”

    却夏微微僵硬,梗着没看他。

    陈不恪:“结果你连招呼都不理我。”

    却夏:“……”

    话到句尾,他嗓音低低抑下去,不明显,却好像沾着点消沉的低落了。

    却夏心口就像被什么拧了下。

    又酸又涨涩。

    ——她果然是被这个白毛祸害下蛊了吧。

    女孩面无表情地,微微咬着牙地,心里想。

    但怎么想也没忍住。

    却夏偏过脸,绷住了情绪睨他:“你有那么可怜吗。”

    陈不恪没说话。

    黑色口罩被他修挺凸起的鼻梁顶起一截,蹭着他细密长垂的睫毛,又勾衬着额头前垂下的雪白碎发,于是其间那两泊雪山深湖似的眸子就荡起最蛊人心的漆色。

    ——陈不恪用不着说话。

    却夏已经认负地跌回眼神了。

    电梯门也在此时打开。

    陈不恪抬手扶住梯门,等却夏进去。

    萧澈还想跟来着,被那人雪白碎发下更凉淡胜雪的一个眼神钉住——里面早再没了分毫方才对着女孩的情绪。

    他僵停在了原地。

    陈不恪侧回身,垂手进了电梯。

    梯门关合,梯厢静寂。

    冷淡消褪,陈不恪眼皮撩了撩,“你已经解约了?”

    “…下个月初去公司,正式解约。”

    “那我去接你。”

    “?”

    电梯里也没外人在。

    所以却夏遵循本能反应,毫无保留地,她扭身给了他一个“你到底有什么问题”的表情。

    陈不恪抬手,把口罩拉到下颌。

    在狭小如电梯梯厢这样的空间里听起来,即便情绪懒散,他声质也更是清冷又性感的,

    “却总。”

    “。”却夏被他叫得眼皮一蹦跶。

    陈不恪插着兜就侧过身,面向她,然后俯身近前:“真不负责吗?”

    却夏:“…………”

    却夏不看他,免受蛊惑:“我不觉得,作为一个敬业的职业演员,我有什么需要负责的地方。”

    “那你不觉着你重读‘敬业’的时候就已经心虚了吗。”

    “不。”

    空气寂静下来。

    对于做了“坏事”的人,寂静的沉默反而比逼问更能叫她不安。

    至少对却夏是这样。

    于是忍了无比漫长的数秒之后,却夏就忍无可忍,她转身——

    鼻尖差点撞上那人下颌。

    却夏本能一退:“…你凑这么近干嘛。”

    “近吗。”

    那人声线磁性冷淡,“两周前,却总跟我可是负距离。”

    却夏:“?”

    “????”

    负距离!

    它!是这么用的吗!

    却夏不知道是气得还是恼得,脸颊都微微憋红了,她仰脖睖向陈不恪。

    被那人冷冰冰的侧颜一激,她声音也不自觉带上嘲讽:

    “恪总,我不缺男朋友。”

    陈不恪微微皱眉,他似乎十分不虞,就垂眸一眼不眨地盯着她。

    视线描摹过女孩清丽五官,最后收拢在她微翘的唇珠上。

    陈不恪望了几秒,晦着眸子落开眼,“…我知道。”

    却夏:“?”

    陈不恪:“因为漂亮。”

    却夏:“…………?”

    在女孩惊呆的思绪还没来得及把“他怎么回事”“他是不是有点毛病”“我们不是在吵架吗”“他为什么突然夸我漂亮”凝聚成一个反应时。

    白毛顶流忽然反悔了似的。

    他转回身,俯折下腰就轻易迫前,将却夏直接堵在了梯厢角落。

    凭仗绝对的身高优势,陈不恪居高临下地压制住却夏,然后在女孩微恼的漂亮勾起的狐狸眼里顿了顿。

    白毛有点不习惯,但还是放低了眼眸,放轻哑了声。

    “试用两天吧,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却夏:……………………他撩我。

    **

    问:夏夏不在的两周,白毛都做了什么?

    答:只有一件事——

    《想老婆》

    《靠回忆自我攻略》

    《我老婆越想越像我未来老婆》

    ——真·《狂想》

    **

    给大家推一本朋友的新文文

    《瑰色危机》by消失绿缇

    【文案】

    高二那会儿,薛凛的小青梅过生日,他布置了间教室给她开趴,里面堆满了礼物和装饰品。

    我正在帮班主任看自习,手机一震,收到了下单——

    [来背个锅,说你砸了薛凛青梅的生日趴,损失全包,报酬五千。]

    我仓促起身,头发胡乱一捆,飞奔而去。

    赶到的时候,小青梅在哭,薛凛浑身低气压,没人敢惹。

    我也不敢,我硬着头皮。

    一个女生用亮晶晶的指甲指着我:“就是学委,我看到学委砸的!”

    一道狠厉冰冷的目光射过来,薛凛的骨节咯吱作响,我觉得他想掐断我的脖子。

    我垂着眼睛,头发散了,白皙的脖颈挂着跑出来的汗,急喘着:“是我砸的。”

    薛凛眸色黑沉,喉结一滚:“理由。”

    我吓得闭眼,轻轻发抖:“我喜欢你。”

    他轻蔑一笑:“哦。”

    这事儿不知怎么传到了我弟魏纯宇耳中,他特意从私立高中跑来发作:“你上赶着贱不贱,能不能别丢爸爸和我的脸!”

    魏纯宇恨我,因为是我发现爸爸出轨导致美满的家庭破裂。

    直到有天,薛凛突然知道我也是他的青梅,他小时候给过承诺的人是我。

    薛凛将我搂紧怀里,颤抖着吻我,一遍遍抚摸我细瘦的背:“阿西,对不起,以后我护着你。”

    而魏纯宇偶然听到,黑心有钱的爸爸当初只想要成绩优异的我,是我把养尊处优的机会让给了他。

    魏纯宇抱着我的腿,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像只走失的小兽。

    我看着他们,只想冷笑。

    我决定收回我对他们的温柔施舍。

    但那时起,阑市的学校都传,魏惜不仅是这届省状元预备役,还是盛华嘉聿这两校风云人物的眼珠子,谁都不许碰。

    【第三人称写文,非典型性团宠】

    避雷:追妻火葬场,狗血解压酸爽地摊读物,其实都是误会,后期大篇幅虐男主和弟弟,双C双初恋,女主一向事业为重。

    36、狂想

    “——叮。”

    电梯一停, 宴厅楼层到达,梯门缓缓打开。

    随着不远处宴厅音乐的涌入,梯厢内旖旎又迫人的气氛也被迫中止。

    白毛顶流垂了头, 不满地轻叹了声。

    却夏终于回神, 她难得慌乱地眨了下眼,一弯腰就从陈不恪的西装襟领前蹭了出去。

    果真像只小狐狸。在梯门完全敞开时, 她已经正襟站在梯厢一角, 完全没事儿人似的了。

    留陈不恪独自壁咚了一坨空气。

    电梯外。

    正交谈的两人疑惑地停下来, 望向角落里撑着墙角的白毛西装青年。

    背影很帅的一个……

    神经病?

    从梯门外角度, 被西装裹修的精瘦腰身慢慢折回, 那人抬手,微屈的指骨穿过额前灿白的碎发, 轻拨了拨,他像是有些抑抑地低叹了声,插上裤兜转过来。

    看清了那张不说不笑就有些冷淡漠然的正颜,前一秒还在腹诽这哪来的神经病的两人一秒绷直。

    “…恪总??”

    “晚、晚上好啊, 恪总。”

    “嗯,晚好。”

    陈不恪淡淡应了声, 视线就不自觉挪开,跟上了那个隐形人一样八风不动走出梯厢的纤细背影。

    那两人热切地捧起笑容,还想说什么:“恪总之后有——”

    倏。

    长腿带过清冷的薄风, 面前白毛青年的身影一步都没停,直直追出电梯,跟着折进拐角后。

    等两人回过神, 电梯已经空了。

    两位路人:“??”

    而电梯间外, 拐角后的长廊昏暗处。

    很不幸, 今晚却夏穿了双非常影响她行动和发挥的细跟高跟鞋——不用说, 和身上的礼服裙一样,也是于梦苒友情赞助的。

    于同学以己度人,完全没考虑到对她来说轻松驾驭的7公分高跟鞋对却夏是个什么地狱难度。

    于是出来还没两米,就被身高腿长的白毛顶流给截住了。

    ……差点架起来。

    被陈不恪拦住的第一秒,却夏没看他,而是低头充满怨念地看了眼自己从裙下露出鞋尖的半透明裸色细带高跟鞋。

    陈不恪也跟着看了一眼,低哂:“影响我们却总发挥了?”

    “……”

    不管是“我们”还是“却总”,每一个词都叫竭力绷着没表情的女孩的耳尖温度上浮一度。

    却夏木了两秒,才缓慢转回。

    她靠着墙,仰脸看他。面前那人即便半屈着长腿,抵折着腰,松散碎发下黑眸不太严肃地沾着冷淡笑意,也依旧是全然压迫感的俯视视角。

    除了白毛顶流神颜蛊人,身高差距实在是个不利于谈话的问题。

    却夏就挪开眸子,“有什么话,我们可以改天再谈。”

    “改天,缓兵之计吗?”那人声里轻捻着笑,“在同一个剧组我都抓不到人,等杀青宴一结束,你不就更钻进狐狸窝里不出来了?”

    “……”

    被识破了。

    却夏心虚地往墙上贴了贴。

    陈不恪敛去不太正经的笑,又低轻了声:“没有让你立刻公开的意思,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瞒着所有人。”

    却夏:“这不是瞒不瞒的问题,是只要——”

    话声停得戛然。

    一两秒后,女孩懊恼地抬脸仰脖——

    正对上白毛碎发下忍抑的笑,却连他薄厉清冷的眼尾都被情绪压得弯长。

    却夏微微咬着牙:“谁答应做你女朋友了。”

    “啊,”陈不恪被笑弄哑了声,遗憾轻叹,“差一点,就骗到手了。”

    “……差很多好吗。”

    “好。”

    却夏被陈不恪哄人似的听之任之的语气弄得没脾气,只能咬了咬唇,偏开脸。

    “就算要考虑…也是之后的事。”

    陈不恪一停,微微挑眉:“什么之后?”

    “那个一线密报说的两个月的期限,之后——现在圈里所有狗仔都在盯着你,你还这样不计后果。”却夏没表情地念白着睖他。

    陈不恪却低头笑了。

    却夏:“?”

    却夏:“你笑什么。”

    “那个狗仔号叫一线密探,不是密报。”

    “……”

    “你怎么记错字都这么可爱啊,却总?”

    “……!”

    却夏忍着脸上的烫意转开。

    她记忆力绝佳但是接触不深的名字总是记不住,出这种糗也不是第一次了,但好像没哪次这么,快被人调戏到面上自燃的程度了。

    白毛,祸害。

    却夏扭身,趁陈不恪笑得厉害,从他面前溜走,直朝着宴会厅去。

    走出两步去她猝然拧身,严肃看向身后。

    白毛果然没事人一样,抄着西装裤袋就跟上来了。他长腿支得懒散,清峻五官自带的那种冷淡未消,还剩的笑意不太明显,只染在那人情绪粼粼的瞳里。

    但他那样低低的,半垂着眼皮,专注望下来,也是足够要命的蛊人了。

    “杀青宴上,最好还是保持距离……”

    却夏被他盯了两秒,刚不自在地挪开眼,她又一顿,疑惑地转回来:“你戴美瞳了吗?”

    陈不恪神色笑绪俱是一滞。

    他几乎是下意识抬了手腕,薄薄眼尾一垂,指腹就要擦上右眼眼睑。

    最后险险停在密长微卷的睫前。

    却夏更古怪盯他手腕动作。

    陈不恪停了两秒,垂下手,神色松散地睨下来:“你怎么知道。”

    “颜色,和上次不太一样。”却夏停顿,“我对颜色比较敏感,别人应该很难看出来。”

    “是,戴了。”

    那人答得坦然,却夏反而有点哽住,想了想才开口:“你这个,偶像包袱还挺重的。”

    “?”

    插兜的陈不恪似笑非笑地转回来:“什么?”

    “…没事。”

    陈不恪眼底情绪跳了跳,似乎想说什么,又抑回去。

    却夏犹疑,缓慢地侧拧身:“没其他事,我先进去了?”

    “有。”

    “?”

    “但下次再说。”

    “…哦。”

    却夏多望了陈不恪一眼,但还是没能从白毛祸害那张冷淡清凌的面孔里看出什么。

    她索性放弃,转身走进了宴会厅。

    陈不恪一个人在铺着柔软长绒地毯的走廊上站了很久。

    直到彻底的女孩的脚步声没入人群的熙攘,以他的变态听力也难以捕捉之后。

    陈不恪抬手,做完了那个忍下的动作。

    阖着的眼睑下,眼瞳上隔着可以忽略不计的薄薄的异物感。

    ……“他好吓人啊爸爸。”……

    ……“他就是妖怪!打死这个妖怪!”……

    ……“说你呢小杂种,嘻嘻嘻,你妈也是,别给我们家丢人,小杂种快回去照镜子看看你自己吧!”……

    ……“陈恪!你放手,不准打了!”……

    ……“从这个家里滚出去!没人欢迎你!”……

    “——”

    指腹像被滚烫的冰触过,剧烈的冷热拧成尖锐的刺痛,陈不恪腕骨一栗,薄薄的肌肉蓦地拧紧。

    他垂回手,轻慢地捏起指骨。

    等回过神,张康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他身旁了。

    “恪总,”张康盛神色斟酌,避讳地看了眼陈不恪刚垂擦过裤线的手,“您,没事吧?”

    陈不恪低低阖着眸,站在那儿,像睡过去的冰雕似的,拉紧的颧骨线条只有凌厉冰冷的张力感,不见情绪和反应。

    许久后,他才声音低哑地开口。

    陈不恪:“你说,我要是永远不告诉她……”

    张康盛愁眉锁住,心里叹气。

    陈不恪:“算骗婚吗?”

    张康盛:“………………?”

    张康盛:“????”

    您是不是想得也太长远了!!??

    ·

    和之前的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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