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10)
宴一样,却夏今晚依然很努力地把自己边缘化,但和那次不同的是,这次没人打算配合她这个选择。
大半晚上下来,无论却夏躲到哪个角落,总有路过的剧组人员眼睛一亮,要凑上来拉着她聊两句,套套近乎的。
而即便她竭力和陈不恪保持在一个宴厅对角线的距离,确保绝无在众目睽睽下面对面的尴尬场面的发生,但她还是能感觉到,知情的剧组众人的目光就像一根看不见又斩不断的丝线——
不管她走到哪儿,这头牵着她,另一头则拴在陈不恪身上。
这条“丝线”所过之处,人们自觉左右避退,将整个宴厅隔得犹如摩西分海。
还是可变换移动的那种。
一晚上分了十来回。
却夏终于不胜其扰,在某次又远远见着一个有点面熟的剧组工作人员笑容满面地朝她走来时,她放下手里的杯子,扭头躲向了通厅外洗手间的侧门。
侧门外是条走廊,左右两侧都是宴厅,隔壁宴厅似乎也是圈内的,却夏中途还看见两边走动。
走廊两头,一边是离开的电梯间,一边是埋在浓重夜色和城市灯火里的露天露台。
却夏站在侧门外,略一思索,就朝着通往露台的那个方向走去。
黑灯瞎火,人少清静,挺好的。
却夏踩着磨合了一整晚的高跟鞋,沿着长廊,不疾不徐地走向那片昏黑模糊的尽头。
和许多人不同,黑暗使她安心。
大约是在那段时间养成的习惯吧,想要从追债人的责骂声里逃走,想要永远永远地躲进黑暗里,这样就不会有任何人的视线捕捉到自己。
她想缩在无人的角落,不被看见使她可以放下疲惫,可以将坚硬得让她窒息的壳子打开,将那个躲在壳子里的自己慢慢放松地摊平。
像别人晒太阳一样,她在晒着那个,只有在黑暗里才敢小心翼翼探头出来、看这个庞大又可怕的世界的自己。
那是那段暗无天日的光阴里,她留给灵魂唯一喘息的缝隙。
却夏失神地想着,高跟鞋轻叩上露台前的石阶。
有人拉开通露台的玻璃门,夜晚的风瞬间扑面,冷得像是厉刀割面。
却夏一抖,停下了。
她差点忘了自己是穿着晚礼服裙来的,外面那样勉强十度出头的温度,足够给她来个生鲜速冻一般的效果。
但凡思维正常理智犹在,怎么也该在这个时候不假思索转身就走。
女孩抬手,将拂到唇上的几根浅色发丝轻轻捋下,低着眸,别到耳后。
方才的走神让她记起了身后不好的回忆。
她不愿回头。
“巧了啊,却夏,竟然又让我碰着你了。”
“……”
走神的空隙里,却夏听见面前几节台阶上面,还拉着通露台门的那人发出令她厌恶的冷笑声。
却夏垂了纤细的手腕,下颌尖轻抬,她眸子漠然地望向声音。
对方也在此时松开了手里的门,一节一节台阶走下来。
那张丑陋的脸从黑暗处逐渐被光描清。
姚杉云。
“我朋友的节目组在隔壁聚餐呢,怎么样,却小姐,一起去露个脸?我再给你介绍点资源?”
“……”
却夏冷漠扫过他,一错肩,她侧身踏上台阶,头也不回地进了露台。
冰冷的夜风瞬间将她的感知冻住。
心脏凶巴巴抖了下。
却夏的脚步却一停未停,她只打算甩开那个面目可憎的脏东西,为此受几分钟冷也无所谓。
然而晦气的东西之所以晦气,就是因为甩不脱——却夏踩着细跟刚进露台几步,就听见身后的露台门再次开合的动静。
“却夏,做人可得知恩图报,你好像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啊?”
“——”
却夏停在夜风里,她冷冰冰地拧过笔直细长的小腿,眼神像割喉的刃。
“知恩?谁的恩?”
“当然是我啊,”姚杉云笑得刺耳,走上前,“如果没有当初慈善晚会上我帮你那一下,你八辈子指望能攀得上陈不恪这条大船?”
“……”
即便敏锐使她有所意料,但真正听到时,却夏还是为人可以如此无耻和下限之低而感到短暂失语。
“听说你是从慈善晚会后就开始利用他拍下手链的事情纠缠他了?不错啊,还有点脑子,也知道海里的鱼要捡最大的那条钓?”
姚杉云眼神狞恶地走到却夏眼皮子底下,他和穿着高跟鞋的女孩身高相近,平视下那张脸更令人生恶。
他停下,视线巡视过她裸露的肩线:“怎么着,得罪了我,想找个大靠山了?可你脑子也不多,陈不恪什么山珍海味没尝过,他看得上你吗?”
却夏醒回神,厌恶又冷冰冰地瞥过他,退后一步。
她没辩驳一个字,既是懒得讲给不值的,也是知道姚杉云这样的垃圾看什么东西都要透过他的肮脏滤镜,讲也无益。
于是女孩像远离什么臭虫一样,微蹙着眉退开后,只清凌凌冷冰冰地吐了一句。
“看来上次那一脚,还不够姚导长教训。”
“你——!”
姚杉云脸上顿时挂不住笑,手下意识就要往胸口挡。
这个动作去向被却夏收入眼底。
女孩撇开眸子,嘲弄讥诮地勾了下唇。
姚杉云顿时更来火气:“上次是我不跟你计较,你还给脸不要脸!你——等等,你上哪儿去!”
却夏没搭理他。
她在这露台上受够了凉,脏东西又坏了一场好光景,剩下的不值一看,还不如趁早离开。
姚杉云自然不甘心就这么放她走,上手就得抓住女孩垂在晚礼服裙旁的手腕。
还没抓实。
“哗——”
露台的玻璃门再次被人拉开。
却夏仰眸望去。
姚杉云是有点诡心的,来之前还把外面的落地窗帘拉上了,这会银灰缎面的窗帘被汹涌的夜风一拂,鼓到半空,泛起月光或冰面似的波浪。
修身西装,顶着一头月下显得银白微卷的碎发的青年,就一低头颈,拂开帘子,单手插袋从里面踏了出来。
然后他停了长腿,起眸望来。
陈不恪原本神色疏离冷淡,像是闲逛进来的。
直到眸子睨过姚杉云伸向却夏胳膊的手,他眉峰微拢,没再装得下去,他从裤袋里抽手,大步过来。
却夏和他对视了眼。
碎发下眸子黑黢黢的,幽深得要噬人。
“!”
女孩眼皮不安地跳了下,上前两步伸手拉住走过来的陈不恪的手腕。
没扯住——
还被那人反手一扣,直接一把将她拉到身后。
却夏稳住身,抬眸,然后怔了下。
头顶月光清冷,夜色沉沉将覆,无可依撑。
唯独面前身影修长挺拔,宽阔的肩线被西装束得凌厉又坚实,仿佛即便天塌,也有这道背影能拦在她身前、给她撑出一隙世界。
却夏迟慢地眨了下眼,然后才回过神。
她想起什么,尤其是方才夜色里那双冷得想要噬人的眼眸。
她没见过这样的陈不恪,有些惊着了,得防止他冲动做出点什么——
没想完,那人转回来了。
“……”
却夏一默。
她站得近,原本就快蹭到他肩线上,此时陈不恪猝不及防地转回来,凌冽的下颌线都差点刮着她似的。
然后陈不恪似乎也停顿了下。
“…凑这么近,你也知道冷?”头顶声音凉飕飕的。
“?”
却夏莫名仰脸。
要不是姚杉云还在,她真的忍不住想拎下他来怼着问“你看清楚到底是谁把我拉得这么近的??”
……忍了。
却夏低头,表情空白地给自己催眠。
然后视线里,她看见那人修长凌厉的指骨微屈,勾着性感的弧度,在她眼皮子底下把西装扣子逐一解了。
不愧是玩得转各种乐器的手,灵活又敏捷——
没用却夏反应,西装外套已经刚被那人从肩头挎下,在夜色里划了个冷淡利落的弧度,就收束着拢住她晚礼服裙外裸露的肩头。
却夏的情绪和没说的话都被那温度纠缠住,连同他身上淡淡的木质香一起,将她裹束进溺人的温暖里。
“攥着。”
“……”
那人嗓音微哑,听不出是什么情绪压得。
却夏还空白着思绪,就听话地抬手,在他的暗示下握住了他松开的西装襟领。
陈不恪这才稍松了眼神,他回过身。
然后眼底更冷了十度。
“姚导?”
“哎?哎哎,”姚杉云刚僵硬地从披着陈不恪衣服的女孩身上收起视线,笑得难看,“陈…恪总,看来您和却夏很熟啊?”
“她和谁熟不关你的事。”
陈不恪声线戾沉,“她和你熟吗?”
“这个。”姚杉云眼珠转着,目光在陈不恪和被他挡在身后只能看见点裙摆的女孩那儿来回了两圈。
然后姚杉云讨好地干笑了下:“还行吧,之前合作过。”
“合作过的关系,就是不熟,你拉她干什么。”
“啊?那个,就是……”
姚杉云咽了口唾沫,眼神急转:“哦,就,就上回慈善晚会后,听说她一直在纠缠您,说来这事儿也有我的不是,所以我这不想劝劝她,别对自己的身份没数,您——”
“反了。”
姚善云:“啊?”
“关系,你搞反了。”
陈不恪声线松散,“是我非她不可,我纠缠她。”
“??”
“且我这人毛病多,护食,就算最后我没缠成,但凡今后再让我知道你朝她伸一次爪子——”
陈不恪俯侧了身,居高临下地冷乜着姚杉云。
他缓缓沉了眸,单指力薄而重,敲了敲姚杉云刚刚伸向却夏的那只手。
两泊冷淡的漆黑从碎发间睨起,像薄刃凌喉。
“我就给你废了它。”
“…………!”
姚杉云僵在原地。
不止姚杉云僵了,后面的却夏也麻了。
这白毛,这嘴。
姚杉云可不是剧组的相关人士,这个腥风血雨的时间上放这种话,姚杉云要是说出去他在圈里要如何自处?
却夏还没想着补救的法子。
确认姚杉云听清楚了。
陈不恪拉弓直身,他垂了情绪薄戾的眼尾,眸里情绪也抑下。
然后他才转向身后女孩,神色已然松懒回常态。
“走了,外面冷。”白毛顶流声线还有点发哑地绷。
“……”
却夏木然给了他一眼。
陈不恪沉默,然后挑眉,却会错了意,他放低了身,语气轻得半谑半哄:“却总,走吗?”
却夏:“。”
有话也不能在这儿说。
却夏只能垂下眼,假作低眉顺眸地拢紧身上那人的西装外套,然后“乖顺”地跟在陈不恪身侧往露台外。
这相当和谐的一幕,像一根针,刺进了回神的姚杉云眼里。
他想忍,但看着那个他从第一次见着就想往自己房间里带的女孩,她被裙身勾勒出来的盈盈腰肢,还有和她身旁人依顺亲密的距离——
姚杉云额头都蹦起青筋:“陈先生,方便问句,你和却夏是什么关系。”
并肩的两人中的一个住了长腿。
另一个就跟着迟疑停下了。
却夏想给陈不恪示意,这种东西不必搭理。
可惜没奏效。
月下,白毛那把蛊人至极的嗓声却像冻成了冰棱。
“你聋了吗。”
“没有,我就是确定遍。”
姚杉云表情被不甘搅得狰狞,他凶恶地瞪着没回头的女孩,“当初她跟我这儿装清高,我还当真呢,原来只是嫌我这儿太低了。遇上高枝,不也是个腆着脸把自己送上床的货色。”
陈不恪垂耷着眼皮,眉峰轻缓地抽跳了下。
身侧修长指骨捏起,紧出关节蹭擦的声音,薄薄衬衫下肩背肌肉绷起偾张,他就要转身的刹那——
隔着袖口衬衫,陈不恪的手臂忽然被身旁的女孩紧紧搂在了怀里。
从黑色西装下袒出,细腻的雪白灼蹭过他衬衫。
陈不恪一僵,掀起眼帘。
却夏攥着他袖子的手指只顿了一秒,然后她拽着他胳膊,顺势一侧,就半跌靠进他怀里。
她靠在他身侧,另只玉白纤细的胳膊也从黑色西装下探出来,那张清丽脸庞冷淡微抬,手指却又风情地缠上他衬衫束出的腰身。
拗好了这亲密又暧昧的姿势,却夏回眸,朝姚杉云冷冰冰地笑了。
“上回我就说过。碰上想睡的我就睡了,是你不行啊。”
“——!”
姚杉云气得脸色铁青地走了。
露台上亲密依偎的人影没动。
还好有大了一圈的西服外套的掩饰,没露马脚——却夏是手攥成拳,僵硬地贴在陈不恪腰上的。
直等到姚杉云的背影彻底出了露台,却夏一舒气,手指松垂,就要从陈不恪腰侧划下。
“叭。”
刚垂走的手又被扣回去,这次牢牢抵在他腰腹间——只隔着单薄得可以忽略的衬衫,却夏几乎能感知得到衬衫下每一条肌肉纹理有力的起伏感。
却夏顿住,却收着下颌,不敢仰头。
这样近的“投怀送抱”的距离,她要是仰脸,和索吻简直无异。
可惜那人还是没打算放过她。
“怎么不说话了,却总?”
“…没人了,松开。”
“就是没人了,更不能松。这是你自己抱上来的,又要抵赖?”
“……”
却夏偏过脸,不去受他气息蛊惑。
结果这动作好像惹“恼”了身前的白毛,他低低轻啧了声,将她手腕环着腰身向后一提。
最后一丝缝隙泯灭。
却夏更紧地贴进他怀里。她终于生恼,暗咬着唇肉起眸睖他。
“陈不恪!”
“嗯。问个问题,却总。”
陈不恪低头凑她耳旁,嗓音低哑,笑意撩人沁骨。
“你都没试过,怎么知道我行的。”
作者有话说:
啧啧啧白毛你为了追老婆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
37、狂想
却夏很确定。
白毛祸害绝对是故意的。
露台上的风凉, 裹着她的是他的胸膛和外套,这样亲密的拥抱里,陈不恪还要折低了头颈, 拿那把哑得要命的低音炮嗓音凑到她耳边说话。
这要不是故意勾引——
然后却夏没想完, 就听清了陈不恪的最后半句话。
却夏:“?”
“???”
什、什么叫她都没试过,怎么知道他…?!
不知道是冻的, 还是被那把低音撩的, 还是被这句话惊吓过度的——
却夏本能抖了下。
陈不恪一愣, 反应过后, 他躬身靠在她肩上笑得打颤, “有必要这么大反应吗?”
却夏木了脸:“不许笑。”
“好。”
那人应着,却仍是尾音都带着抑不下的忍笑的微颤。
却夏彻底麻了。
反正她在白毛面前早就丢够了人, 也不差这点了。
女孩微微偏脸,不太自在地看向靠在她颈窝侧,那头毛茸茸的微微卷着发尖的灿白碎发。
犹豫了下。
鬼迷心窍也好,冻傻了也罢。
却夏就听任本能, 抬手,轻轻搭上去, 然后慢吞吞揉了下。
揉得靠在她肩上的“大白猫”都停下。
却夏见他没其他反应,就又忍不住坏心眼地,很放肆地, 揉了第二把。
第三把。
第四——
“…”
有人叹气都性感。
却夏停住了rua到一半的爪子,心虚觑他。
陈不恪仍没抬头,靠在她肩上, 懒懒散散地靠着, 也懒懒散散地环着她:“没完没了了, 是吧。”
却夏想了想:“就再一下?”
“行。”
陈不恪懒洋洋答应了, 但在却夏动爪之前,他从她身前支起,“等成了你男朋友,随便你rua。”
却夏渣女式安静。
她仰脸。
碎发下,那双漆黑眸子沾着夜色似的沉凉,又余着笑意留下的波痕。
他正专注认真地垂望着她。
“这个男朋友除了可以当猫撸,还有其他功能的,真不考虑提前试用一下?”
“……”
却夏一默。
陈不恪拿这种语气低低的哄人似的说话时,没正常人能拒绝。
却夏不是正常人,所以她拒绝过一次了。
但很难做到第二次。
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她的动摇。
陈不恪:“只是试用期,可以等你觉着好用再转正。”
却夏心里有些软塌塌的,她撇开眸子,不去看他:“你是什么工具人吗,还要分好不好用。”
听清女孩的低声咕哝,陈不恪垂眸哑笑。
却夏被他笑得有点微恼,“不好用呢,可以淘汰吗?”
“?”
白毛顶流立刻就严肃了。
“哪里不好用。”
他停顿,“你说,我改。”
却夏:“那你这个试用装是强买强卖。”
陈不恪毫不介意,似笑非笑地低了睫:“那却总买吗?”
“……”
却夏被这人低低撩人的气息弄得没法,今晚又是他替她解围在先,她主动投怀送抱在后,要是真硬要抵赖——虽然陈不恪应该也拿她没什么办法。
但那也太渣了。
却夏绷着脸思索几秒,“两个月。”
“嗯?”
“试用期,两个月,”却夏停顿,“这两个月里,你要听我的,不能再有今晚这样…出格的言行了。”
“……”
陈不恪没说话。
却夏放慢呼吸,眉心微锁,她转身就要从他身前离开:“如果你觉得不合适,那就当我们今天没见过,你也什么话都没跟我说。”
“?”
却夏刚走出去两步,手腕一紧,就被那人从后面握着手腕带回去。
陈不恪低低叹了声,“却总,你性子一直这么急么。”
却夏被他戏谑得脸上微热,只蔫睖了他:“是你不说话。”
“我只是在反省,我今晚哪份言行对你来说算出格。”
“……”
却夏木着脸看他。
一副“你自己真没数吗”的表情。
陈不恪就不禁笑了,“如果是说那个姚杉云,”他眸里泛起点凉意,很快又没事人似的抑下。
白毛上前一步,故意欺近招惹她:“我做过的比今晚出格的事情可多太多,却总以后有的管教了。”
“?”
却夏回眸,不是很信的看他:“以你的名气,如果你真做过,应该没人会不知道。”
“很久前了。”陈不恪笑意淡了,他眼神浮了浮,像无意飘落进露台外不见边际的夜色里。
他停了许久。
在却夏以为这个话题会就此打住的时候,她听见陈不恪又开口,语气淡得听不出什么情绪。
“可能有十几年了吧,所以没人知道。”
陈不恪转回来,眸子在夜色的衬托下,像漂亮剔透的琉璃石,他望着她,忽笑了。
却夏莫名:“你笑什么。”
“只是想,要是那时候就遇到你,就好了。”
“…?”
“活着应该会有趣很多。”
“……”
在却夏身上,好奇心绝对是个稀有物品。
但这样还是被陈不恪勾起来一点。
女孩静默几秒,出声:“是哪种出格。”
“嗯?”
陈不恪随口一应,回眸。
却见那个总是冷冷淡淡漂漂亮亮的小姑娘不自在地微咬着唇线,像努力将语气绷得满不在乎。
“青春年少,荒唐岁月,那种吗?”
“……”
陈不恪一怔。
几秒后,他低下头,笑出了声。
“别笑了。”女孩面无表情转回来,狐狸眼凶着睖他。
感情方面永远色厉内荏的。
小狐狸。
陈不恪更笑意难禁:“说了我没初恋,却总为什么不信。”
“可能因为你长得就是一副前女友很多的样子。”
“?”
陈不恪眉尾一提,“那,却总想我怎么自证清白,你说,我一定配合。”
“……”
终究还是却夏扛不住这等折磨。
她转回话题:“那是什么出格。”
陈不恪也没再戏谑她,他神色松散,语气也轻飘得像玩笑:“打架啊,不小心弄断了对方的肋骨啊,这之类的。”
却夏听得一静。
陈不恪:“怎么,吓着了?”
却夏想了想,安静问:“疼吗。”
“应该挺疼的吧,毕竟肋骨都断了,”陈不恪似笑,眼神却比寒冬雪色都凉,“我还有那人电话,要不,你打过去问问?”
“我不是问他。是问你。”
“——”
陈不恪睫睑一颤,近僵冷地垂下。
他对上月色下女孩的眼睛,澄澈的,安静又轻和的,像会说话。
“你疼吗。”
“……”
疼。
当然疼啊。
夏天的沙地,比水泥地面更烙人地烫,但挣扎和疼得蜷缩的时候,至少不会大面积擦伤。
胸腹是最容易留下淤青的地方,要蜷起身体才能保护好内脏。
不能被打到脑袋,很危险,还会昏沉很多天,影响下一次挨打时候的抵抗。
大片的开放伤不能直接裹纱布,不然每一遍换药都会撕开血淋淋的结痂,又要很久才能好……
“…………”
陈不恪低头,轻哂了声。
“不疼。完全没感觉。”
却夏不说话,只望着他。
陈不恪眼神微晃,又曳起个松散的笑:“却总再这样看下去,我可要抱你了。”
“好。”
“?”
月色下。
晚礼服裙摆被风一荡。女孩扑进清瘦挺拔的青年怀里,在对方短暂微愕的神情下,她环过他隔着薄薄衬衫的腰。
这个拥抱很紧,闷得陈不恪咽下话,喉结跟着深滚了下。
他声音也哑了。
“这算安慰吗。”
却夏拢紧他腰后的衬衫,“不,算奖励。”
“什么。”
“奖励我们的陈不恪先生……”
却夏一停,抑着情绪逐字逐句:“很努力地,一个人长大了。”
“…………”
陈不恪终于低低阖上了睫。
他微躬身,反扣起手腕,把怀里的女孩抱得更紧。
“好。”
许久、许久之后。
却夏被抱得紧到憋闷,心里纠结着怎么样张口,才不会伤害到可能感动得正在偷偷落泪的白毛顶流。
她迟疑地低声试探:“恪总。”
“嗯。”
“你在想什么?”
“……”
白毛阖着眼,停了几秒,声音拖得懒腔慢调:“在想气氛正好,要怎么把你顺势骗上楼顶的酒店套房。”
却夏:“——?”
“?????”
·
《至死靡他》剧组的杀青宴结束后,却夏就坐飞机回了H市的家中。
和天乐传媒的合约已经结束,只需要等之前预留的时间一过,在双方协定好的那天去公司把解约协议签了,那却夏和天乐传媒四年的协议关系就算彻底解除。
再配合好《至死靡他》的后续宣传,拿了她的那份“劳务费”,这个圈子就算和她再无瓜葛了。
嗯……
算吧。
却夏心虚地低头,rua了把跳到她怀里的honey的后颈毛。
白的,微微卷的。
好像还是陈不恪的rua起来手感更好。
却夏:“。”
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想,却夏扭头,朝着窗外远目。
打着大大的哈欠的于梦苒从客卧里爬出来,睡眼朦胧地看了看沙发:“不容易啊,也不是吃饭的点,你竟然从房间里出来了?不做题了?”
“honey在门口叫,我出来休息会。”
却夏一顿,抬头,“我看见你行李箱了,这几天就走?”
“哎呀,都要过年了,总不能真赖在你这儿,你不还得去陪阿姨嘛。”于梦苒摆摆手,过来拿她水杯,“而且你这天天复习,不是背就是做题,我哪忍心在这儿打扰你,万一影响你成绩了,那我不成千古罪人了吗?”
却夏想了想,“有道理。”
于梦苒:“?”
于梦苒嗷嗷扑了上去:“好你个却夏!我给你照顾了这么久的猫!你竟然就这么对我!你个丧良心的,还往陈不恪身下躺来着,还让他给你挡灯!今天新账旧账一起算——拿命来吧咸鱼夏!!”
“……”
疯闹半天,于梦苒总算消停了。
毫发无伤的却夏终于从最近一段时间堪称麻木的复习状态里脱离出来,唇角也见了点笑。
“不想回去就在这儿过年吧,我又没有要考很远,省内学校的分数线够了,你影响不到我。”
“那可不行,你能考多高给我考多高,知道吗?考出去了我还能在圈里跟人吹呢——谁说娱乐圈没有真学霸,我基友却夏,不就是吗!”
却夏忍着笑,狐狸眼也微微弯垂:“你之前还不信的。”
“是本学渣不懂天才学霸了好吧,你那些卷子,我看一眼就想晕过去,你竟然还能做一天——你丫就不算正常人,那破个例也不是事儿。”
“你就狡辩吧。”
“?”
却夏说完,半天没听见动静,一抬头就看见于梦苒趴在沙发另一头,半眯着眼,狐疑地盯着她。
却夏没动:“我脸上有东西吗?”
“有。”
“什么。”
“诡异的痕迹。”
“?”
不等却夏分辨,于梦苒忽然凑上来,作威胁脸:“说,你是不是背着我在外面养狗了?”
“……”
这台词算于梦苒半句口头禅了,可这次听完,却夏眼神还是飘了下。
她低头rua猫,“养猫呢,养什么狗。”
“少装蒜!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宠物,”于梦苒托着下巴,“前段时间我就怀疑了,你最近明显状态越来越活泼,跟我认识的那个咸鱼夏完全不一样!”
却夏眼都没抬:“哪不一样,你想多了。”
“少来,姐姐对荷尔蒙的感知是很敏锐的!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
却夏本来是消极抵抗,不管于梦苒怎么追问她都没松口的,结果眼见着于梦苒耐心告罄,即将放弃的时候——
“嗡嗡。”
手机在茶几上震动起来。
正在对峙的两人同时回头,视线落下。
来电显示:【逆子亲爹】。
却夏:“……”
于梦苒:“?”
“????”
于梦苒不可置信地转回来,颤抖着手指:“你你你,你不止谈恋爱了,还生了个孩子??”
却夏:“…………”
却夏面无表情捞过手机,挂断电话,然后把白猫honey糊在了于梦苒的脸上。
“我就出去了两个月怎么生孩子你的初中生物是喂狗了吗?”
于梦苒截住猫,恍然:“也是哦。”
却夏不想理她。
“等等,”于梦苒又转回来,“但也不一定,说不定是你以前偷偷生的呢?”
“?”
“说!孩子他爸是谁!竟然敢让你未婚先孕,老娘这就去宰了他为民除害!”
“…………”
却夏摁了摁眉心,神情绷得木然:“我劝你想听答案就先在被我灭口之前闭嘴。”
于梦苒瞬间乖巧,盘腿坐在沙发上,“你说。”
“逆子在你怀里。”
“?”
于梦苒低头,对上honey高冷嫌弃的异瞳:“???”
于梦苒终于恍然大悟,指着手机:“噢,这是你金主啊?”
却夏:“…………”
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魔力,总都能踩在她的灭口雷区又让她无法反驳。
于梦苒:“那就这么挂了你金主的电话会不会不好?说起来你金主这猫不是说好了,就只寄养三个月吗?算上你出去拍戏的时间,已经不止了吧?”
却夏一怔,低头看honey。
三月之期确实过了。
但她已经习惯honey的存在,就给忘记了。
那——
还没想完。
玄关处,敲门声蓦然响起。
“笃,笃,笃。”
熟悉的,冷淡懒散的,两长一短的,极具某人风格的敲门方式。
却夏:“——”
却夏睁大了眼,下意识瞥过手机。
一条不久前进来的但是她忙于和于梦苒解释而忽略了的信息。
【逆子亲爹】:您的试用期男朋友即将快递至门外,请及时查收。
却夏:“…………?”
于梦苒已经起身朝玄关走去:“这个点,谁敲门啊,我今天还没点外卖呢。”
却夏:“???”
却夏:“别——”开门。
可惜已经晚了。
却夏亲眼见着刚爬起床还没洗漱完的披头散发的于梦苒缓缓拉开了一条门缝。
门外撩进来个松散声线。
“Hola.”
听得莫名其妙的于梦苒探头出去,然后缓慢仰脸。
一双逆天长腿,窄腰宽肩,下颌线条凌厉,鼻梁清挺,灿白碎发下眸子漆黑沾着松散笑意。
然后对方微微怔了下,声线依旧是她梦里那把蛊生蛊死的低磁嗓音。
“却夏呢?”
于梦苒:“………………?”
却夏这会儿刚走到门口,小心地抬手:“你别激动,是这样——”
“砰!!”
话没说完,房门重重甩合在了门框上。
于梦苒脸色苍白地转回来,一把抓住却夏的手:“完了完了夏夏,我脑子或者眼睛坏掉了,我出幻觉了。”
“?”
“我看见我的梦中情人站在门口,还说了一句鸟语。”
“……”
寂静。
漫长的,杀人的,寂静。
“笃,笃,笃。”
催命的叩门声再次响起。
陈不恪的声线低低地勾上笑,穿过门隙:“却总,男朋友要及时签收,不然会被误领的。”
于梦苒:“——?”
“???”
作者有话说:
于梦苒:想到你背着我养狗了
于梦苒:没想到是这么大一只
陈不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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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十点加更。
存稿箱它彻底殉了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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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狂想
三人一厅, 两个正襟危坐,还有一个靠在单人沙发里困倦得快睡过去的。
白猫honey一反高冷常态,这会就蹲在单人沙发前, 围着那人懒散折膝撑地的长腿蹭个没完。
亲昵又谄媚, 令人不忍直视。
换了别的时候,于梦苒一定会感到惊讶:honey那高冷不可侵犯的德性, 她在帮却夏照顾它的近两个月内深有体会, 竟然能见着它对人有这种反应。
但这会于梦苒顾不上了。
因为每过十秒钟, 她就要把自己怨念的目光从却夏身上挪开, 抛给单人沙发里抱着抱枕懒洋洋窝着的白毛几秒, 然后再转回却夏身上。
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却夏一点不怀疑她能盯到世界末日去。
“喵嗷。”
细细的小奶音从honey张开的口中发出, 划破客厅的寂静。
只见白猫乖巧地蹲在陈不恪支地的腿旁,低着脑袋在他修长的脚踝处蹭了几下,又仰起脑袋,白天日光下只有细线的瞳孔将反差的异色虹膜托衬得更加妖异。
可惜配上它口中的叫声, 和漂亮高冷都沾不上边。
却夏从几十秒前就开始走神了,不过配合于梦苒的凝重神态, 没敢开口。
这会既然有honey打破,她也借机朝陈不恪那偏过脸,轻声问出自己好奇了好久的问题:“honey明明是公猫, 为什么叫声这么细?”
陈不恪没抬眼,低垂着睫睑,伸出手懒懒给猫咪挠了挠下巴, “可能因为它不是公猫。”
“啊?”
陈不恪回忆了下:“两年前它就是只公公猫了。”
“……”
却夏同情的目光笼罩了一无所知的honey。
而在此时, 于梦苒终于从自己一个人空白的世界里结束了魂游天外的状态。
“所以, honey是——”
于梦苒从清醒后就没再看陈不恪那个方向一眼了, 只对着却夏拿手指过去,难以置信地问:
“——的猫??”
却夏沉默:“一些机缘巧合。”
于梦苒:“你们早认识了??”
却夏:“慈善拍卖,前后。”
于梦苒石化了,扭头望向陈不恪。
白毛终于还是努力从旅途困顿的倦意里把自己扒拉出来。
他勉力支了支眼皮,上身向前一倾,单手伸向对方:“你好,陈不恪。”
于梦苒:“………………”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的梦中老公为什么要跟我介绍他叫什么名字。
陈不恪没等到对方任何反应。
面前的女人甚至连眼神都仿佛呆滞了,直勾勾盯着他的手,一动不动。
陈不恪垂回手,朝却夏微微挑眉:“她怎么了。”
却夏刚要说话。
于梦苒喃喃地歪头:“原来你就是夏夏说的金主,夏夏还说金主是gay,所以传闻竟然是真的。”
陈不恪:“?”
停了一两秒,陈不恪低声重复,“gay?”
却夏:“………………”
她之前怎么就没把于梦苒灭口再挖坑埋了。
但现在不是反省的时候。
因为白毛顶流不是特别友善的眼神抹掉之前的倦懒困意,已经望过来了。
却夏难得理亏:“我那时候随口扯的。”
陈不恪压着沙发扶手,靠过上身去,低声:“那你觉不觉着,有必要为你的试用期男友正名一下?”
却夏:“毕竟还只是试用期。”
“所以?”
“万一两个月后就分了呢。”
“?”
却夏抑下继续逗白毛的心思,略微压低声:“她太能闹了,还是我之后慢慢跟她说。”
“……”
白毛原本松垂着的眼角一扬,上身靠回沙发里,低垂的睫毛像压下将倾覆的乌黑山云。
他垂手,“honey。”
地上蹲着的白猫像听得懂人话,后肢一弹,就原地起跳,蹦到了陈不恪腿上。
却夏有点没看懂,她也是第一次谈恋爱,并不了解男生的情绪反应——尤其是白毛顶流这样看不出在想什么的。
却夏有点迟疑要不要哄哄。
没想好。
那边耷着眼皮漠着侧颜专心撸猫的顶流似乎想通了什么,凌厉的下颌骨勾抬回来。
睫下黑漆漆的眸子轻蓄起一点情绪:“这位,于小姐?”
于梦苒刚找回神智不久,听见陈不恪的嗓音顿时心里一抖,腰板都挺直了:“!”
陈不恪:“我猜你对前因后果和现在的状况有些困扰,我想帮你简单地概括下。”
于梦苒露出茫然:“多简单?”
陈不恪:“两句话。”
“?”
别说于梦苒愣了,却夏都有点好奇他要怎么概括。
然后就见白毛顶流薄唇勾起个久违的,冷淡又不驯的弧度。
他一指honey,“猫是我的。”
又指却夏,“人,也是我的。”
于梦苒:“…………”
于梦苒:“?”
却夏回眸。
正对上陈不恪薄唇勾着,偏过脸给了她一个轻淡微谑的笑。
却夏:“。”
《论交了一个夭寿的男朋友是什么体验》。
在于梦苒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扑上来前,却夏及时地把还在石化状态的女人兜进了客房里,进行了长达半小时的安抚工作。
听着客房屋里传出来的鬼哭狼嚎。
始作俑者·罪魁祸首·白毛顶流,优哉游哉地靠在沙发里,支着要阖不阖的眼皮,神态动作都松懒,有一下没一下地撸着腿上的猫。
“honey。”
陈不恪打了个哈欠,困得低哑着声,耷着眼皮。
白毛:“我时差都没倒,一下飞机就过来了,她怎么这么狠心。”
白猫:“……”
白毛:“是不是你在家惹她生气了。”
白猫:“……”
白毛:“以后,我们父子在家的日子可能会很难过,你做好心理准备。”
白猫:“……”
白毛:“还是父女?”
白猫:“喵呜!!!”
带着“我不是人但你是真的狗”的愤怒的白猫跳下那人的腿,跑去撕鱼大战了。
陈不恪独自坐在沙发里,撑起的指节微微屈着,轻慢地摸过右眼眉骨。
“又没说成。”他低低叹了声。
“真要成了骗婚,你未免也太卑鄙。”
客厅寂寞地静。
一门之隔,女孩惯有的语气模糊的轻声传出来。陈不恪阖了阖眼,无声地听,只觉得心口的躁动也神奇地跟着慢慢平息下来。
修长指骨从额角擦下,滑到大衣旁,停住。
陈不恪望着深灰长大衣的口袋,那里微微凸起一块。犹豫之后他还是伸手,把口袋里的盒子拿了出来。
里面是他这趟回西班牙祭扫母亲墓碑,在下了细雨的墓园外的路旁,看到一家有些年代古旧的店铺,隔着玻璃,他在店内的外展柜里一眼看中的东西。
陈不恪轻轻扣开木盒。
盒子里面安静躺了条手链。主体是很简单的花枝设计,比较特殊的,是中间串着只长方形的铭牌。
一行字母镌刻其上。
Milagros.
西班牙语,意为奇迹。
就像被他称为母亲、却又已经印象模糊无多的年轻女人的墓碑上刻着的那两行字一样。
'你的人生会遇到那样一个人吗'
'像茫茫宇宙里,逢见它唯一的奇迹'
·
距离某位白毛顶流的突然造访过去一周,于梦苒都已经多赖了几天、疗愈“情伤”后麻溜地拎着行李箱滚蛋了,却夏却仍对某人到访的目的不得而知。
——
那天安抚完于梦苒出来后,陈不恪已经被团队接走,从留言看,是回公司协商解约的具体条款了。
压着留言纸条的是只木盒。
却夏差点当成是之前慈善拍卖的那只,打开一看,才发现里面装的虽然都是手链,但和她的那个并不一样。
却夏拍了张照片,和一个问号小人一同发给了陈不恪。
对面回得很快,只有一句话。
【却总的新年礼物。】
收到这条,却夏才有些后知后觉地去翻电子日历——距离过年已经没剩几天了。
对着手链犹豫几秒,却夏还是把它戴上了,想着之后给陈不恪也补一个。
只是不知道他缺什么。
……
想想也是什么都不缺。
头一任男朋友就是这种配置,她以后想找个普通人平平淡淡走过一生的愿望,恐怕是很难照旧地实现了。
却夏想着,把戴好的手链按照接扣在内的位置,调整一圈——
然后她就发现,手链的正中间是个红丝线圈,缠在中间的好像是个金属质地的小铭牌,只是红线缠得紧密整齐,除了小铭牌两头,中间一点都没露出来。
却夏:……?
这是什么奇怪的手链构造。
却夏又拍了一张,发给陈不恪。缠在中间的那圈红线被她重点画圈。
然后跟上了一句:“这个设计有什么寓意吗?”
“有。”
对面这次隔了几十秒才回,“月老红线。”
却夏唇角一翘,手指尖下却没留情:“那这红线不是断了?”
“?”
对面的白毛顶流发来一个问号。
但没得到回应。
于是不一会儿,却夏就收到了一条“威胁信息”——
“月老说要与时俱进,红线已经淘汰了,新产品是合金钢箍,下回去就给你绑上。”
却夏忍笑,只反威胁了三个字:“试用期。”
陈不恪:“。”
陈不恪:“给我绑上。”
……
两人约好的“下回”还没有来,意外的通告就先一步到来了。
赶在年底,一档综艺邀请《至死靡他》剧组的主演们作为一期飞行嘉宾参与录制,却夏也被天乐传媒划在出席之列,通知是萧澈转给却夏的。
按之前解约协定,却夏确实需要配合完成《至死靡他》的候选宣传工作,这点基本的责任心她还是有的。
只是——
“还有三天就过年的时候录制节目,”却夏对着通知里的时间确认,“他们确定吗?”
“哎呀却夏,看你说的,这大年往前数三天,连法定假都不是,更别说艺人这种职业了——大年当天有工作,你难道还能推拒吗?”
“……”
却夏一听萧澈念叨就头疼,及时喊了停,重新安排年前最后几天的时间规划。
而另一边。
和JC娱乐解约的事情,如陈不恪一早所料的那样,是场无比漫长又令人躁戾的拉锯战。
JC娱乐显然不舍得放走他——圈内最顶级的断层top,哪怕不接什么正式通告不出什么金奖专辑,只往公司那么一搁,也是日入斗金盆满钵满够他们JC吃一辈子的热度和流量。
放陈不恪解约走人,这跟剜JC娱乐高层们一块心头肉没有区别。
又一场令人焦躁的谈判无疾而终后,陈不恪一路神色冰冷沉凉地回了家里。
张康盛亦步亦趋地跟进门。
屈折了长腿往沙发一躺,270度全景窗被陈不恪冷着眼神按下了关合键,然后遥控器被甩在一边。
整个大平层陷入黑暗,唯有角落几盏微弱地灯萤火似的亮着。
音响崩开,恢弘高亢的交响乐瞬间湮没整个世界。
张康盛被音浪晃得一哆嗦,立刻靠墙贴角,二话不说地捂着耳朵等好。
他是饱经“折磨”,磨炼出来了。
跟来的公司派的助理却不行,脸色白得跟什么似的,连比划带唇语,给张康盛表示完先走了的意思,就迫不及待地逃出了陈不恪家门。
这样一曲毕。
终于平息。
音响被沙发上的青年眼都没睁地关了。
窗帘却没拉开,也就只有几盏微弱,影影绰绰地在昏暗里勾勒出沙发上青年凌冽迫人的侧颜。
陈不恪从眉骨到鼻骨再到颧骨,每一根线条都是自带过分优越的薄厉感,于是不言不笑时只是冷淡,一旦动了火,哪一条都像是能杀人的锋刃利刀。
他只这样阖着眼躺靠在那儿,张康盛就不太想过去。
于是远远站着,谨慎措辞:“JC的态度,好像和之前有些不同了,会不会是有什么外力因素?”
陈不恪像没听见。
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张康盛习以为常,这至少是可以往下说的态度,“我找高层的朋友探问了下,似乎,之前JC答应得痛快,是和陈家那边的施压有关。”
他一停顿,更加小心:“现在这样,是不是因为陈家那边的态度,有什么变化?”
“…有话直说,用不着试探我。”
陈不恪声线冷得像字划都结了冰花。
他屏停了几秒,睁开眼,掀起的浓密长睫下眸子锐利又沉冷:“陈弘良让我过年去一趟,我拒绝了。”
张康盛迟疑:“回去,是指,回家吗?”
陈不恪眼皮一跳,冷淡划过来。
“是去陈家。”
张康盛自觉闭嘴。
“…这件事我来处理。”
陈不恪抑下火气,阖回眼,“还有其他事么。”
张康盛知道这是逐客的意思,刚想应接,他又忽然想起什么,拿起平板:“年前有个综艺通告,可能需要我们这边安排一下行程。”
“…综艺?”
陈不恪终于气笑了,他平卷腰腹就坐起身,拧回的视线冷薄得像冰刃——
“你是觉着我应他们拍了偶像剧就会继续接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张康盛抿嘴,沉默地等完,张口:“是《至死靡他》剧组的剧宣综艺,剧组的主演基本都到,节目后还会安排几对cp专访,比如男主角和他的初恋白月光。”
沙发方向蓦地一寂。
像是雪崩哑火。
崩一半定格了,空里仿佛还坠着雪冰花。
诡异的沉默里。
张康盛慢慢悠悠地把第二句续上:“我和天乐传媒确认过了,却夏小姐也会参加录制。”
陈不恪:“……”
张康盛合上平板:“恪总,您不去吗?”
陈不恪眼神微晃,冰雪也消融,他缓靠回去,刚要说话。
张康盛:“您疯了还是我疯了?”
陈不恪:“?”
作者有话说:
张康盛:以前是天大地大,老板最大。
张康盛:直到有了老板娘。
张康盛:我野了。
**
陈不恪:我有老婆了,得想个法子让全世界都知道(?)
39、狂想
《一起聚餐吧!》是国内一档热度极高的大型明星真人秀节目, 每期都会邀请一批飞行嘉宾参加录制,这批嘉宾基本都是抱着影视剧宣的目的,提前录制, 然后在剧开播前放出, 做宣传预热用。
《聚餐》总导演高思哲,人近中年, 但已然是圈内执导经验相当丰富的老人了。
尤其《聚餐》创项几年, 他们接过无数个五花八门甚至稀奇古怪的剧组, 或者艺人, 高思哲自诩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 平常最讨厌咋咋呼呼大惊小怪的——
结果年底前最后一期录制,头天晚上, 就被导演组的一个副导演触了忌讳。
“高导!出大事了高导!”
“……”
半夜被人拍响酒店房门,披衣起身,还没走到玄关就听见这一嗓子,高思哲感觉自己脑门上都拧了俩十字花。
他压着火, 一把拉开房门:“大半夜的,闹腾什么?”
“明天来参加录制的《至死靡他》剧组, 嘉宾阵容有变化!好像是那边今天晚上才空出来行程,临时报过来的!”
“哼。”
高思哲冷笑了声,“他们当我们节目组是小学生春游团吗, 想什么时候报名就什么时候报名?又给谁找的关系说的话——是不是你的耳根子软,这种事情都敢答应了?”
“这个真不是咱们内部关系……”
“不是?不是才怪!”高思哲一把拿过副导演递来的平板,说着话随手点开, 低头下去, “我倒要看看, 哪个演员这么大的排场, 还得录制前一天才能定下行程——”
空气戛然寂静。
副导演屏息看着,面前穿着白汗衫披着花浴袍的高导在无声里一点点憋得老脸通红。
半晌,终于挤出了个颤抖的气音:
“陈……不恪?”
副导演疯狂点头。
高思哲:“他……我没在做梦吧,这是那个陈不恪吗?他会参加综艺??”
“开天辟地,头一回。恪总的综艺首秀啊高导,这下咱们明年的KPI直接稳了呀!”
“是是是——不对不对,”高思哲反应过来,连忙往后划,“他通告费多少,这节目预算哪出得起?”
“不要钱。”
“啥?”
“不、要、钱。”
“??”
高思哲陷入怀疑人生的茫然当中。
好半晌,他才在副导演伸到面前挥舞的五根短粗手指头舞出来的残影里回过神。
“不要钱往往才是最贵的吧?”高思哲怀疑,“他团队是不是提什么离谱条件了?”
“是有条件。”
“我就说!”
“但也不算离谱。”
“?”
副导演附耳,嘀咕了几句,落回脚跟。
两位导演面面相觑,一个比一个表情微妙又古怪。
高思哲:“传了那么久的假戏真做的cp站位上,敢情,所有人全都押错了?”
副导演点头:“估计是。”
高思哲板起脸,批判口吻:“果然啊,不要钱才是最贵的,这明显是要人嘛!”
“那咱们配不配合?”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高思哲顿时喜笑颜开,把平板拍给副导演,“要的又不是咱们的人,给他!打包送给他!”
“…………?”
目送着这位高深起来就毫无下限的总导演的背影,副导演肃然起敬。
导演组都是录制前最后一天知道的。
嘉宾组自然更不例外。
录制地在H市市郊,是节目组早就搭好几年的一座专场录影房,各期嘉宾的起点和终点都是在这里。
《聚餐》的节目流程多少期以来一直是统一的。
第一步,嘉宾们在聚餐别墅碰面,互相认识;
第二步,嘉宾分组参加项目挑战,成功或者失败接受惩罚,皆可获得“美食资金”;
第三步,各组利用所得美食资金进行区域内采购,并把食材带回别墅;
第四步,组内配合完成下厨,各组餐食合并,进入全员聚餐聊天环节。
——
却夏提前三倍速看了两期节目,做好准备工作,然后就把这事放在心后了。
嘉宾名单里没有陈不恪和秦芷薇,一个是忙解约闹得满城风雨,一个是大小姐年休马尔代夫度假未归,那这期节目对却夏来说就轻松很多了,任何环节都是安安心心地躺平摸鱼度过即可。
还能领最后一笔数额可观的通告费,就当打工一天了。
抱着这样轻松愉悦的心情,早上出发前,却夏复习完了今天的200个英语单词,甚至还往包里揣了两套卷子。
万一有空闲时间呢。
在H市的嘉宾都是节目组负责派车接送。赶在距离集合录制的9点还有二十分钟,却夏抵达录制别墅——然后被保安拦在了院外。
“你们这个车牌,节目组没录入啊,我不能随便放你们进去。”
保安端着“别是什么狗仔吧”的狐疑眼神,盯着司机和后排的女孩。
“我就是节目组一司机,只负责开车,我哪知道车牌录入的事情?”司机有点急了,“人家这嘉宾在车里坐着呢,这还有假啊?”
“我又不认识她,我哪知道是不是你们滥竽充数的?”
“你这人——”
眼见着司机快和保安吵起来了,却夏摘了放着英文材料的耳机,往驾驶座和副驾中间一探上身。
“我让节目组的人来,稍等。”
女孩霜凉的语气一下子熄了两人的火。
保安犹豫了下,探进视线这张面孔确实白净漂亮,狐狸眼微微耷着也不见减色,配上漠不关心的淡然还有种清丽自然的劲儿,说狗仔是不太应该。
但毕竟事关饭碗,这确实不是能“刷脸”进去的明星腕儿,他不敢冒险。
过了一会儿,节目组一个场记助理小跑出来,和保安说了几句,这才把接却夏来的车放了进去。
去别墅还有几百米,场记一起搭上顺风车,上来就跟后排的却夏道歉。
“对不住啊却小姐,是我们这边工作失误,耽误您时间了。”
“没关系。”
却夏随口应了声。
她望着窗外渐近的别墅,没什么表情地打了个哈欠。昨晚熟悉这节目流程,她倍速看了两期,但还是费了些时间,有点缺觉。
不知道录制中间是不是有休息时间,那可以稍微补——
呵欠中止。
却夏一星点眼泪都憋出来,堵在了眼角。
狐狸眼僵涩缓慢地眨巴了下,好几秒后她才扭头,指着缓下车速的车外,在别墅旁停靠着的那辆黑色保姆车。
却夏:“那是谁的车?”
场记看了眼,不确定地说:“其他嘉宾自接自送的吧?有些嘉宾不太喜欢节目组接送。”
“…我知道,我是说人。”
“啊?”
却夏放弃了。
她没表情地转回去,龟速思考了遍自己当时看到的嘉宾名单里确实没有陈不恪的名字。
那么问题来了:他的专车为什么会在这。
没有给却夏多少思考的时间,车已经停到旁边。
副驾助理率先开了车门:“到了,却夏小姐跟我进来吧?”
“…好。”
却夏拎上自己的包,下车走向别墅。
别墅外举着机器搬着道具的多数是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也有一些不明成分四处张望的,似乎是其他嘉宾带来的随行助理之类的。
却夏这边车一停下,就陆续有视线看过来。但在看到下车的只是个不认识的女孩后,又都转回去了。
于是一路畅通无阻进了别墅。
然后却夏就见到了极端相反的场面——
一走进还未开始录制的别墅,却夏最先看见的是个包围圈。
说大不大,但绕着别墅客厅沙发,里三圈外三圈。
最外面的一个是刚出来的,喜滋滋地抱着大素描本,雪白纸面上一个龙飞凤舞的签名。
[陈不恪]。
却夏蓦地停住:“?”
她缓慢转身,瞄向包围圈中间。
终于在包围圈再次分开、拿了签名合照的人满脸笑容地走出来时,却夏看清了正中的光景。
某位白毛顶流翘着二郎腿坐在单人沙发里,歪靠在扶手一侧,细碎雪白的发从他额前垂散,凌厉锐长的眉微微褶着,黑眸抑着不耐,冷淡半垂。
和他一成不变的神色不同,他压靠在扶手的右手就没停下过——
钢笔摩擦纸面,墨色细线流淌而出。
他握笔的手修长漂亮得过分,在光下透着白得发冷的玉石质感,指骨又折屈起锋利性感的弧度,每一次钩转顿笔都透着薄劲力道。
单写字签名都能叫人挪不开眼。
却夏没多看,因为包围圈很快就合拢,把人遮得密不透风起来。
预感到今天的节目绝无可能再如想象中的咸鱼平和,却夏由衷不安,她悻悻回眸:“节目组发来的嘉宾名单里,好像没有陈不恪吧?”
小场记呆滞无声。
几秒后,“啊!”
却夏:“?”
场记脸一下子就涨红:“那那那是陈不恪吗!我女朋友最喜欢他了!”
却夏:“……?”
道理她都懂。
但女朋友最喜欢别的男人有什么值得如此亢奋?
场记激动得浑身摸纸笔:“我我我也最喜欢他了!他是路过吗?他怎么来的?天哪我不是在做梦吧!”
却夏:“。”
fine.
指望俨然进入疯狂迷弟模式的场记是没什么用了,却夏放他去加入“索要签名大军”,就自己提着包迈过玄关遮挡,踏入正厅里。
她正绕过包围圈人群,环顾四周,就听另个方向一声轻而尖的女声:
“却夏,这里!”
却夏回头。
剧组女二号,颜雨梦正踮着脚,站在餐厅入口朝她欢快地摇着胳膊。
却夏也轻勾了下唇角,走过去。
两人都并未看到也看不到的是,此时的三层包围圈内,被纷杂声音吵得已经快进入全屏蔽模式的白毛顶流忽地笔尖一停。
清隽侧颜上眉尾一提,那双黢黑眸子轻撩起来。
“却…”
环绕的无数双眼睛好奇地盯住他。
陈不恪停顿,眉眼又疲惫懒散地垂耷回去,“最后十个。”
“啊??”哀嚎声四起。
陈不恪不为所动,冷淡地薄哼了声,他一扬眉,随手签完了张:“你们节目组是不是要破产了,打着剧宣名义,骗我来签名创收的吧。”
“……”
笑闹声从这边一直传到了别墅另一边。
餐厅内。
颜雨梦托着下颌靠在餐桌上,羡慕地巴望着那边:“真好啊。”
“嗯?”
却夏刚喝了口水,放下杯子。
她和颜雨梦之前在剧组的戏份岔得非常开,颜雨梦的全在前面,她的全在后面,所以除了几个镜头的女主替身戏外,她正式开始拍摄的时候颜雨梦都已经个人杀青离组了。
加起来也没见几回,剧组拍摄结束后更是第一次重新见面。
颜雨梦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么多人围着他哎。”
却夏想了想:“你也有很多粉丝,以后会越来越多。”
“嗯?”颜雨梦扭头,笑,“不是啦,我是羡慕他们能围着他。”
却夏:“?”
颜雨梦压低声,轻笑着凑过来:“陈不恪呀,我跟你说过嘛,在圈里我最喜欢的就是你和他了。之前在剧组就一直想要他的签名,可他好高冷的,下了戏我都不敢靠近。”
“那你也现在去要个签名?”
“我可不能去。”颜雨梦叹气。
“为什么?”
颜雨梦不太好意思地歪了歪头,声音更小:“我现在毕竟也是走路边就会被认出来的小明星了,尤其在圈里,更不敢随便举止,万一被有心人拍下来发酵下,我经纪人一定会掐死我的。”
说到最后,小姑娘不好意思地吐了下舌,“更何况,万一被他误会是蹭热度,得罪了陈不恪,那我可没办法在圈里混下去了。”
却夏听得眉心微蹙,又松开。
因此她才对这个圈子喜欢不起来,总有那么多明的暗的奇怪规则,对坏和恶可以无底线地纵容,对善良或软弱者,却连人性最基本的喜怒哀乐都不被允许。
一个她理解不了、好在也不必理解了的圈子。
想起越来越近的正式解约日,却夏心情都愉悦了许多。
玻璃杯子被细白手指轻敲了敲。
颜雨梦被勾回视线,茫然低头:“夏夏,怎么了?”
却夏:“你真的很想要他的签名?”
“你有吗?”颜雨梦眼睛都亮起来了。
“没有,”却夏说,“但可以有。”
“?”
却夏拉开椅子,起身:“我去给你要一个不就好了?”
颜雨梦一愣:“可是,你也不合适吧?”
“节目组那么多人围着,其他人连我是不是工作人员都分不清的,放心吧。”
“但,陈不恪分得出来。”
“嗯?”
却夏停下,回眸。
颜雨梦不好意思地说:“刚刚没跟你说,陈不恪其实也不给圈里女艺人签名的。”
“?为什么?”
“好像早前被这样蹭过热度,后来就统一不给了。”
“……”
却夏朝那边抛了个惊叹眼神。
又被蹭又被爬床的。
这白毛,还真是星途多舛。
“没关系,”却夏安抚地摸了摸颜雨梦的头顶,“我都要退圈了,也算素人,要个签名怕什么。”
“?”
却夏快步过去,本想趁人多时候浑水摸鱼。
可惜等她到了沙发旁,才发现包围圈竟然陆续散开了,节目组的工作人员都各自归位,只剩中间的白毛顶流作势要起身。
一瞥见她,陈不恪又停住了。
他没说话,轻一挑眉。
[却总。]
无声口型。
表情却莫名有点“你竟然自投罗网了?”的意思。
却夏直接跳过心内翻译,面带营业微笑:“陈先生,我的两位朋友都是你的忠实粉丝,能麻烦你帮我签两个名吗?”
——
于梦苒的灭口贿赂里还差一张签名来着。
陈不恪没说话,长眸半眯,似乎在揣摩她。
却夏从容淡定地任他看。
旁边有个还没走的,插话:“恪总的签名额度用完了,要不下次你再——”
“没关系。”
陈不恪嗓音懒哑地截了一句,低头从胸前口袋里摘下钢笔,拔了笔帽,“可以预支两个明天的。”
旁边:“?”
却夏从身后把包里取的本子拿出来,假装陌生从容地递给陈不恪。
陈不恪接过去,轻松勾画了个笔划凌厉的墨色笔迹。
翻去第二页。
钢笔细长的笔尖刚要触及纸面,又一停,那人勾撩起长睫,神色松懒地开口。
“我突然想起来。”
却夏:“?”
陈不恪:“我有位朋友,也特别、特别、特别喜欢你。”
却夏:“——?”
陈不恪眉尾长挑,雪白碎发下,扬着的桃花眸里笑意斑驳又蛊人似的:“不如,你先给我签一个,我再给你签第二个?”
却夏:“…………”
已知一:白毛是个祸害,一肚子坏水,多半包藏祸心。
已知二: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已知三:颜雨梦还在后面巴巴看着,欠于梦苒的也该还了。
却夏纠结地微微蹙眉。
毕竟是节目组现场。
某人还是试用期呢,应该不至于作什么大死。
于是却夏将信将疑地从对方手里接过纸笔,左胳膊抵着硬纸板本子,右手飞快地写上了自己的名字,递回去。
“你撕下来就行。”
“好。”
陈不恪似乎随口应了,接过本子,往扶手上一搁,他就直接落了笔尖。
却夏刚要耷拉下去的眼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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