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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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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188个小红包,比心

    3、春日

    却夏怀里那一堆东西实在插得太高,除了两侧夹角外,完全足以遮蔽住来自前方的视线。她进来又自觉贴后,因此拦在陈不恪前面的张康盛并没有看到她的脸。

    听到陈不恪主动开口,张康盛明显吓了一跳。

    “恪总,你认识这位,”张康盛下意识看了眼箱子下面那双雪白笔直的小腿,“小姐?”

    “嗯。”

    听陈不恪应声,却夏表情一滞。

    一个月前她为了让这位经纪人相信自己不是陈不恪的私生粉、对陈不恪解不解约的事情毫不关心,就差拉着对方到关公像面前来个歃血为誓了——

    此刻如果被发现抱着这一箱陈不恪周边的“狂热粉丝”就是自己,那她在黄河里泡成飘尸也别想洗清。

    想到这位经纪人堪比唐僧的唠叨水平,却夏有种拉着这俩祸害一了百了的冲动。

    就在这个档口,拿捏着小人偶的修长指节松下,碎白发间那双湛黑的瞳隐去一丝了然的笑。

    向里面避开脸的却夏听见那人随意地折腰靠回梯厢,隔着毛衣织孔,他声音像被日光搅散似的松懒:“见过,工作人员。”

    “咦,可这些东西,”张康盛朝箱子探头,“看起来怎么好像是你的专辑周边……”

    扶着箱子的细白胳膊闻声微微拢紧,末端腕上还系着条手链。干净的红绳串着细碎的水晶和贝壳,在电梯光下轻轻熠烁,更显得那只胳膊像随时会被沉重的箱子折断。

    女孩没说话,无声低着薄薄的眼皮。

    陈不恪余光瞥停。

    几秒后他敛淡回眸,下颌一抬,朝张康盛轻弹了下上颚。

    “?”

    这声轻拽的弹舌立刻把张康盛的目光勾了过来:“我靠,说话就说话,好好的你突然犯什么——”

    “骚气”俩字被他强咽回去。

    “离人远点,”陈不恪没什么表情,语气听起来也漫不经心,“你看起来像个骚扰犯。”

    张康盛:“……”

    张康盛:“??”

    沉默都挡不住张康盛眼神里的幽怨和委屈。

    陈不恪只当没看见。

    等陈不恪和经纪人前后下了电梯,却夏才终于松懈。

    望着那道清挺背影插着口袋没什么留恋地消失在电梯门合拢的门缝间,却夏犹不确定陈不恪到底认没认出她来。

    不过答案对她并不重要——只要他那个唐僧转世的经纪人别再来找她麻烦。

    “你怎么才来啊?”

    却夏抱着沉重的箱子一进秦芷薇的休息间,迎面就先接到了一句抱怨。

    记不清名字的秦芷薇的某个助理,示意着她把箱子放到旁边桌上:“再半个点晚会就开始了,芷薇还要挑选专辑和周边好拿下去让陈不恪签名呢。结果卡着点来,你可真行。”

    “我不行,你行,”却夏被折腾得发木,揉着手腕没情绪地抬眼,“要不你来?”

    “……”

    小助理气得有心想怼她,可一对上女孩那双好像没什么焦点似的浅咖色瞳子,就莫名发憷。

    她咕哝着去里间敲门。

    里间化好妆等着的秦芷薇轻快地小跑出来,难得都没顾上看却夏一眼,就先奔着箱子去了。

    果真是一番繁琐的挑挑拣拣。

    在那一堆却夏看不出什么区别的周边间来回换了几圈,秦芷薇最后左右手各一个,愁蹙着眉问旁边助理:“你说是拿四周年这个还是五周年这个,不恪会更喜欢哪一版?”

    “我觉得都很好哎。”

    “哎呀那也要选一个嘛,”秦芷薇正纠结,余光瞥见旁边走神的却夏,她朝那边喂了一声,“你说选哪个?”

    却夏勾回眸子。

    她淡淡瞥过桌角那个被正主拿过的人偶,心说选人偶吧,那白毛看着多少有点自恋。

    “左边。”女孩懒落开视线。

    “那就右边。”秦芷薇得意地一扬手,把左手的扔回箱子里,“走吧,去他休息室。待会就不上来了,直接去晚会厅。”

    旁边小助理有点激动:“我也能跟着去看陈不恪吗?我还没近距离见过他真人呢。”

    “见不见得到还不好说,”提起这个秦芷薇就皱眉,“他经纪人简直被害妄想症,见他一面比登天还难。”

    小助理挠头,小声:“我怎么听说是陈不恪特别冷淡,不爱接触圈里人?”

    “听他们胡说,我们不恪肯定平易近人。”

    “……”

    旁边,却夏望着窗外暮色衔着晚霞,懒懒打了个呵欠。

    白毛平易近人。

    有些人的粉丝滤镜,和瞎了没什么两样。

    往外走的秦芷薇恰在此时经过,她余光望见却夏懒靠着墙角,细白长腿在背带裤下一支一屈,白色纯简T恤在腰窝轻凹下一截,胸脯随意地挺翘出最赏心悦目的美感,打个镁光灯都能直接拉去红毯展览。

    秦芷薇一停,不知道想起什么,表情不悦:“却夏不用去。你拎上包,下去以后直接到晚会厅门外等我吧。”

    没打完的呵欠意外停下,在眼睫细尾憋出两粒水光。

    却夏眨了眨眼,没想到自己正烦要怎么避过的事情,竟然这么轻轻松松就解决了。

    毕竟幸运是她人生里最少有的体验。

    “好。”

    不留半点反悔时间,却夏走向放着包的房间里面。

    窗外夕阳灿烂得耀眼。

    光从楼外玻璃上倾泻下来。

    低几层的落地窗前,张康盛长叹着气:“祖宗哎,你再考虑考虑吧。公司那边是不可能让步的,还剩不到半年我们就能和平解约,何必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没得考虑,”陈不恪仰在躺椅里,懒懒阖着眼,“原创周年单曲只能我自己做,他们别想把脏手伸过来。”

    张康盛小声:“你这不是灵感中断,写出来的东西都不满意吗?公司那边也不是说全部代写,只是说其中一小节可以交给他们从国外找的团队,那群人嘴很严的,不会——”

    “那就不写。”

    陈不恪漠然打断。

    不知何时他睁开了眼,额前落开的碎白发被夜色镀上一层冷淡,可那双眸子里的情绪却更凉得凌人。

    像冰棱盛开出火焰。

    张康盛不敢说话了。

    他太了解了,平常和陈不恪相处怎么开玩笑都没关系,但前提是不越界。从这位当今的圈内顶流天花板还只是个新人的时候他就在带他,那时候的陈不恪还只是个刚成年的少年,桀骜、叛逆、难驯、天赋惊人……

    这六七年时间转眼过去,少年骨架早已拔成青年,眉眼轮廓也褪去青涩而更加深邃,脾性似乎收敛了许多,但骨子里的东西却是一点没变。

    没人,也没任何事,能折了他的傲性。

    张康盛已经不指望自己能活着见到例外那天了。

    “恪总,你上辈子肯定是太傲气太招人恨,所以被人打死的,”张康盛越想后果越烦得口不择言,“您干脆别叫陈不恪了,改叫陈日天吧?”

    陈不恪低低笑了:“可以,但陈日天的单曲还是我自己做。”

    张康盛:“…………”

    低头去给公司最后答复,张康盛一边以要戳烂屏幕的力度敲字泄愤,一边警告道:“公司那边给你合同期内的最后一次周年专辑投入空前,你这边撂挑子,他们如果要置换一个等利的通告,绝对能收拾得你服帖——不是大型综艺就是这几年快从公司门口跪排到西二街的偶像剧剧本,你到时候别后悔。”

    陈不恪轻微皱眉。

    见他表情,张康盛冷笑:“怎么,现在想起你在圈内的艺人粉丝队伍有多可怕了?”

    也就一两秒,那人很快就不以为意地躺平回去。

    长椅上懒洋洋竖起两根修长骨感的指节:“不炒cp,不接吻戏。”

    “你以为公司做慈善?你这强行解约的条件就相当于花魁挂牌头一晚,还是八辈子就这一晚——公司不给你卖个天价才怪——剧本要是没吻戏这种天大噱头,我跟你姓。

    发完信息,张康盛也算泄愤完了:“行了,实在不行就找替身演员借位,想来剧组也不想被你的广大女粉直接拉去火葬了吧。”

    陈不恪还未说话,休息间房门被轻声叩响。

    张康盛:“进。”

    门外探头:“张哥,秦芷薇小姐在外面,说想见见偶像。”

    张康盛知道问也白问,但还是看向躺椅:“见吗恪总?”

    “谁。”

    “秦芷薇,”张康盛想起这祖宗不可能关心圈内,又补充,“最近正当红的小花,天乐传媒的艺人,不过她家里特殊,她爸好像就是HL集团的那位秦董,算是圈内背景实力最雄厚的那批了。”

    “不见。”

    陈不恪答得利落。

    张康盛怀疑自己刚刚这一番话他是一个字都没听进耳朵里面。

    张康盛转过去:“就说恪总身体不舒服,让她回去吧。”

    “好。”

    “哎等等,”张康盛迟疑,“她有说自己来是公事私事吗?公事的话还是我露一面比较妥帖。”

    “秦小姐的助理带着些专辑和周边之类的东西,好像是想要见面签名之类?”

    “哦,那就算了,按我刚刚说的——”

    “放进来吧。”

    身后房间,有人懒洋洋说道。

    “?”

    张康盛听了鬼叫似的,睁大眼回头:“放进来?那是女艺人,小花旦啊,您终于闲疯了?”

    “是很闲,”陈不恪指节轻敲椅边,“不如看看专辑和周边。”

    张康盛:“?”

    专辑周边是不会变的。

    但带它们的人会。

    没见到预想里的厌世小姑娘,自然也就没戏可看,陈不恪更无聊了,连眼神都懒得敷衍。

    自家顶流那冷漠劲儿溢于言表,张康盛都不忍心看。等签完名,为免当红小花旦继续留在这人工冷冻库里遭受难堪,他就按着之前身体不适那个理由把人送出去了。

    没落着好不说,似乎还遭了白眼。

    转身回来那几步路上,张康盛左思右想,终于琢磨出点不对劲。

    “刚刚秦芷薇带来那几个周边,我怎么看着眼熟?”张康盛关门进来,试探地问。

    陈不恪眼都没抬:“可能因为你不久前才在电梯里见过一遍。”

    张康盛惊了:“真是电梯里那箱?”

    “嗯。”

    “所以你在电梯里说见过的那个小姑娘,是秦芷薇身边的人?”

    “可能吧。”

    张康盛没顾得上想这句“可能”来得奇怪,只被猜想惊得表情扭曲:“你怎么会见过秦芷薇贴身的工作人员?难道你和她——”

    “?”

    毯子盖头的陈不恪终于察觉点什么,微微皱眉,啧出声低笑,他掀开毯子,翘起一撮的白毛转过去。

    “你在脑补什么。”

    作者有话说:

    陈日天:说出来,我给你物理矫正一下

    张康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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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前100+随机88)小红包,比心

    4、春日

    今晚这场慈善晚会规模不大,形式上更接近于一场小型的私人晚宴。

    发起人是一位从演员转幕后开了自己公司的老前辈,在圈内的人缘口碑极佳。今晚被他邀请过来的,不乏有知名传媒公司背书的高层,更有几位圈内资历背景兼具的大牌明星。

    若不论家世,秦芷薇这当红小花在这里面也未必能排上贵宾位,却夏这种圈内小透明就更无人知晓了。

    却夏也没想凑这个热闹。

    她只路过。

    路边摊买的背带长裤踩上晚会厅外的走廊红毯,裤管最下,腕后凹起两个性感的小窝。纤瘦脚踝扯起流线光滑细腻的小腿,像一片春日白雪从视网膜上随意又浅淡地抹过。

    无声像只慵懒轻盈的猫。

    门口站岗的迎宾安保一愣,疲倦落低的视线立刻拉上来:“小姐,晚会的入口在——”

    话声在他抬头,看清那一身白T背带裤后停住。

    却夏抑着呵欠走过去两步,才意识到对方是在和自己讲话。

    她停下,侧身,被她折着细白胳膊垂拎在肩后的皮包和防尘套就跟着略微一甩,在空中划过个圆弧。

    干净漠然的瞳仁对上失语的安保。

    长廊里寂静片刻。

    困乏的却夏耐性不是很好,放弃等对方先说,她慢吞吞眨了眨快睁不开的眼:“怎么?”

    安保回神,面微红:“抱歉,小姐,您的着装可能不太符合我们的要求。”

    “?”

    却夏困涩的大脑出现一秒的停滞。

    现在的星级酒店,连路过都有着装要求了?

    安保见女孩漠然地空着眸子,不由略慌地补充:“不是质疑您的服装定制,只是风格上,晚会其他客人可能会有些异议。”

    “哦,你误会了,”却夏终于听懂,眼尾安然地耷回去,“这不是定制服装,就是路边摊。我不参加晚会。”

    男人懵住:“那您是?”

    女孩折搭在肩上的手勾动,被她拿两根手指提在身后的皮包跟着上下晃了晃。

    “拎包。”

    “?”

    直到困得好像快一步三晃的女孩飘进前面不远处的公共休息厅,迎宾安保才醒悟过来,一扭头就看见同伴在憋笑。

    “哈哈哈你见哪个艺人或者高管自己拿东西,丢不丢人?”

    “我哪知道是不是特殊爱好,而且,”安保面色更红,下意识扭头看向已经合上的门,“那模样,不像助理啊。”

    “说不定是哪个老总领的小明星,带过来一起见见世面呢。”

    “……”

    却夏没听见门后的议论,进来就奔着沙发去了。

    不过听见了她也不会在意。

    今晚过来的贵宾至少都有一位以上的司机助理之类的随行人员,这边的包厢就是留给他们的,茶水点心都是自助——规格上自然没办法和对面的晚宴相比,填饱肚子却够了。

    剧组里到最后一组补拍镜头结束也没给她留盒饭时间,这边又催得急,一下午替身体力活下来,她饥肠辘辘有一会儿了。

    放下东西,却夏去到自助桌前。拿起一包小饼干后,手指尖在苏打水罐前停顿了下,然后却夏没表情地挪向了旁边的瓶装矿泉水。

    在很长时间内,易拉罐装苏打水都会躺在她的黑名单里。

    拿完食物和水的却夏窝去单人沙发里。

    秦芷薇电话打进来时,却夏正半垂眼望着窗外将落的夕阳,咬住最后一片饼干。

    “我那对备用的紫水晶耳环,你看看是不是在包里?”秦芷薇压着声,似乎有点着急,“你快给我送进这宴厅里边的洗手间。”

    却夏缓蹙眉,拿下嘴巴里的饼干,正要说话。

    秦芷薇:“快点,宴会都要开始了,三分钟内!”

    啪叽,电话断了。

    却夏:“……”

    黑屏里映着的脸蛋空白了几秒,手机收起。

    女孩从完全藏裹住她的大单人沙发里起身,拿上旁边的手包,走之前她对着手里的小饼干迟疑地支了支眼。

    秉着“浪费就是犯罪”的原则,却夏还是耷着眼把薄片饼干叼进唇间。她一边翻开秦芷薇塞得乱七八糟的黑色手包,一边匆匆往休息室门外走。

    休息室双开门大敞,门口没任何阻碍,低头找耳环的却夏小跑出去——

    唰。

    一阵衣角掀起的风里,轻淡的香根草勾缠橡木苔的气息从鼻尖擦过。

    却夏停得艰难而极限,再少半点平衡掌控就快撞进对方怀里。

    她细眉一蹙一勾,薄薄眼皮朝前撩起。

    正碰那人落眼,淡漠眼神越过拉到鼻梁下的黑色口罩,半个下颌的优越曲线裹出凌厉。

    四目相对。

    却夏:“……”

    流年不利,出门撞鬼。

    还是白毛鬼。

    对方显然也认出她了。

    陈不恪略冷淡的黑眸里浸上一点意外,他停了几秒,只轻微地一挑眉,隔着口罩低声缓语:“又来碰瓷?”

    “…………”

    又、来、碰、瓷?

    随着咔的一声轻响,却夏唇间咬着的薄片小饼干断开,大半块从两人中间落下。

    却夏心里一惊,本能抽手去接。

    但晚了一步——

    陈不恪抬手,掌心托起一块碎裂开的薄片饼干,细小的碎渣落在边缘。

    动作是下意识的,接完又不能扔。

    陈不恪轻皱眉,目光挪上去找“饼干主人”。

    却夏停了几秒,慢吞吞把嘴巴里剩下那小半块咬碎了,咽下去,然后她仰头对上那人漆黑不善的眼。

    陈不恪:“你不想说点什么?”

    女孩安静两秒,语气平得毫无起伏:“身手敏捷,就奖给你了。”

    陈不恪:“?”

    正巧此时,斜对面晚会厅的门被推开,张康盛探身出来:“祖宗哎你怎么不进来,杵这儿干——”

    却夏转身,扶住要弹回的门。

    女孩情绪寡淡的清丽侧颜也噎住了张康盛没说完的话。

    张康盛呆盯着她,不确定的:“却…夏?”

    却夏攥着秦芷薇手包,点头时和张康盛擦肩而过。

    跑进去前她还给门外的那人轻描淡写留了一句:“不用客气,你应得的。”

    长廊发酵着寂静。

    张康盛终于回神,表情僵硬地扭回脖子:“恪总,我没认错吧?刚刚过去的,是不是那晚影视城洒你一身苏打水的小姑娘?”

    “嗯。”

    陈不恪懒应了声。

    “她怎么会在这儿?还跑进去了?”张康盛惊得转了两圈,才注意到陈不恪一直半低着眉眼,望着掌心,意色疏懒,侧颜神态竟看不出是漠然不虞还是别的什么。

    张康盛不解:“你看自己左手干嘛?”他凑过去一看,才发现陈不恪手里还拿着块类似饼干的东西,“…这什么?”

    “饼干。”

    “我当然认识是饼干,问题是这种东西怎么会在你手里?”

    “……”

    陈不恪抬回视线,似乎是笑了,声音模糊又低低地藏在黑口罩里。他拉起张康盛的手,饼干放上去。

    “我晚餐,”陈不恪懒洋洋拍掉了手上的饼干碎屑,长腿进门,“赏你了。”

    张康盛:“……”

    张康盛:“??”

    晚会厅西北角。

    陈不恪单手插着裤袋站在墙前,神色淡漠地垂着眼,手里香槟杯随意摇晃,酒浆在灯光下绚烂地浮动着。

    这副生熟勿近拒人千里的模样,让不少频频望来的目光黯然收回。

    还剩个别不死心,就被站他前面的张康盛挡了。

    小半晚下来,张康盛口干舌燥,等终于敷衍走了最后一个,他呲牙咧嘴地回来陈不恪身旁。

    “您真当自己是来当吉祥物的啊,什么也不说就干站着?”张康盛送了口酒,余光一瞄厅里,压低声音,“您知道,这屋里一大半是为恪总你来的吧?”

    “哦。”

    陈不恪眼都不抬,声色懒散:“贵圈多gay,名不虚传。”

    “噗…咳咳——”

    张康盛呛了口酒,咳了好几声才回头:“什么玩意?不是那个意思!他们是想和你合作,你又几乎从来不出席这种场合,好多都是听说了你会来才来的。”

    陈不恪无所谓,也没应声。

    张康盛自己转了个弯:“当然,确实有冲你来的,比如那位小红花,一晚上都过来多少回了?哎,你给我句实话,你确定和她真没关系吧?”

    陈不恪漫不经心地一抬杯托,抿了口香槟,才随口问。

    “谁。”

    “…靠,”张康盛差点气笑了,转过身朝就在不远处的秦芷薇示意,“傍晚来找你签名那个,小花秦芷薇,这才多久你就没印象了?白瞎人家一晚上就在这一亩三分地里来回打转。”

    陈不恪巡过半场的视线随过去,勾上那个穿着裸肩长裙的背影,然后在落过那头盖过颈后恰及蝴蝶骨的中长发时,碎白发间漆黑眸子里情绪忽地一晃。

    香槟杯液面停下了。

    “怎么了?”张康盛敏感察觉,问。

    “像。”

    “啊?”

    张康盛听得云里雾里,正回过头。

    他顺着陈不恪目光方向看到了与人言笑的秦芷薇,对方却也有所察觉,回过身,对上陈不恪的视线后她立时捧起羞赧又粲然的笑,朝这边一举杯就要过来。

    张康盛大感头疼:“祖宗哎,好不容易清闲下来,你快别勾引人了。”

    陈不恪放下香槟杯,不屑低哂:“我看一眼就算勾引?”

    “算。”张康盛斩钉截铁。

    “哦,那人勾引过来了,接客的活交给你了。”陈不恪收手插兜,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

    张康盛忙追两步:“你干嘛去?”

    “洗手间。”

    “……”

    “哗啦啦——”

    洗手台的水声,第N次唤醒墙外昏昏欲睡的女孩。

    却夏顿了顿,从凉冰冰的瓷砖墙壁前支起额头,她睁开缠绵得难分难舍的眼皮,耷拉着眼尾没表情地打了个呵欠。

    比起公共休息室的柔软沙发,晚会厅这边洗手间外的休息处就是地狱折磨。

    凳子硬,还没靠背,设计师的初衷一定很反人类。

    而一廊之隔,她还能清晰听到几米外拐角的绿植后,晚会厅里觥筹交错、衣香鬓影间言笑晏晏的动静。

    顶流巨星,当红小生,传媒高层,影帝视后,金牌导演……

    数不清的圈内头部资源人脉就在几米之距,半小时前听闻她来送耳环然后被堵在晚会厅内的悲惨遭遇后,于梦苒差点从手机聊天款框里跳出来,要薅着她脖子逼她爬也要爬进去扑腾一番。

    但咸鱼不想扑腾,再怎么扑腾咸鱼最后的结局也只有一个:和其他奋力挣扎的活鱼一起被晒成鱼干。

    所以咸鱼的梦想就是躺平。

    最多再躺一年时间。

    只等和天乐传媒的合约结束,她就可以彻底离开这个华丽虚幻的世界了。

    却夏拿起秦芷薇的手包,起身。

    短时间内晚会大概是不会结束了,她决定去洗把冷水脸,清醒一下。

    晚会厅内置的洗手台是男女共用,卫生间分在长台的两个入门内,正中还有一间补妆室。

    却夏掬起一捧清水泼在脸上,听见门内隐约的闲聊。

    “今晚的赞助拍品,你准备好了?”

    “嗯,带过来一套藏品首饰,你呢。”

    “山水画,公司里安排的,具体我没过问。哎,今晚的拍卖限额是多少来着?”

    “单人上限一百万吧,都是募捐,再多就过了。”

    “也是。”

    “怎么了,你有喜欢的拍品?”

    “哈哈,谁真来慈善拍卖拍东西?我就是看陈不恪今晚竟然真来了,不知道有没有他赞助的拍品,不然说不定会有人为了讨他欢心,破了百万的规矩呢。”

    “有人?别是你自己吧?”

    “哈哈……”

    却夏匀速掬着水洗脸,交谈声左耳入右耳出。

    她对圈里八卦和那些半明半暗的规则素来不上心,一边听着一边抽了旁边的擦手纸,对着镜子在神色寡淡的脸上随便抹了两下,就揉成团扔进废纸篓里。

    听到补妆的两人要出来了,却夏拿上黑色手包,转出洗手间——虽然旁听确是无心,但她并不想再惹上被误会的麻烦。

    结果刚转过身,却夏就与快步转进来的人打了个照面。

    她身影一停,松散垂着的眉慢慢皱起。

    对方也停了,干瘦的脸在震惊后慢慢露出轻蔑的笑:“却夏?你当真在这儿啊。”

    “——”

    身后的化妆间门恰在这一秒打开。

    两个带笑出来的人听得这话,各自望来,其中一个女星扶着门愣了下:“姚导,您今晚也过来了?”

    姚杉云挪过去视线:“有个项目,过来谈谈合作。”

    “姚导是也听了那位今年可能会接一部剧的流言,为了陈不恪来的吧?”后面那个显然是竞方,这会皮笑肉不笑地点破。

    “各凭本事,徐总不用来试探我。”

    姚杉云还克制着表情,但显然没心思和他们客套。镜片后那双小眼里摁着凶光,不掩饰地压在他面前的却夏身上。

    那两人很快察觉。

    “看来姚导有事,那我们改时再聊。”

    或同情或好奇地瞥过却夏,那两人就前后绕过他们出去了。这圈里最常见惯的就是人情薄凉高楼起塌,一屋子人的慈悲心加起来大约都少得可怜,没几个会去管陌生人的闲事。

    这会却夏松落了眉眼,神色也回到方才的困态——要不是姚杉云故意拦着,她大概已经绕过他出去了。

    等那两人脚步声稍远,姚杉云又上前一步。

    恶意终于不再掩饰。

    “这三年混得挺好啊,却夏,听说你签到天乐传媒去了?真以为大树底下好乘凉,到那儿我就够不着你了是吧?”

    “……”

    对方步步逼近,却夏也就配合地往后退。

    洗手外间地方不大,没几步她就退到了那两人方才出来的补妆间里。她侧回头,瞥了眼门缝内,里面不知缘由但半明半暗的,死寂如初,不像有人。

    总比在外面被进出洗手间的围观要好。

    却夏于是转回来,没什么表情地偏了下头:“进来聊?”

    “?”

    姚杉云显然意外,都没能回过话。

    却夏也没理他,一转身,垂耷着眼就推门进去了。

    姚杉云回神立刻跟了上去。

    化妆间里的灯不知被谁关了一盏。

    门口这排长镜前是亮着的,里面一张褐色长沙发和空荡茶几,几摞报纸杂志搁在旁边。

    原来真正的休息处在这里面。

    却夏遗憾地盯着那张背对他们的长沙发,只觉着那材质看起来就柔软结实,躺下去说不定比她住的单人床都舒服。

    相逢恨晚。

    却夏没来得及多想,一只令她厌恶的手从后面搭上她的肩。

    “可以啊,摔打几年识趣多了,现在知道当初你错过的是什么样的机会了?”

    “……”

    随着话声,对方令人恶心的黏腻呼吸快要贴上来。

    侧墙长镜里,女孩情绪浅淡的面孔上难得露出点明显的嫌恶。

    不见怎么动作,被姚杉云扣在掌下的却夏就轻灵地转身脱开,退后半步拉远距离。

    “不好意思,走神了,”她脸上空漠,看不出半点抱歉,“叔叔,你哪位。”

    “我——”

    姚杉云被噎得不轻,差点背过气去:“你会不认识我?你跟我装什么蒜!”

    “嗯,我贵人多忘事。”

    “却夏!好你个却夏,”姚杉云脸都涨红了,“几年没见,你这翅膀比之前更硬了,你还想不想在这个圈子里混?”

    “……”

    女孩扭开脸,神色恹恹地打完了那个呵欠,“不太想,”她语气毫无起伏,“姚导快找人给我开了吧,求你了。”

    “你——”

    姚杉云大约是被她这没表情的嘲讽气疯了,酒劲儿跟着冲上来,他扭头就锁上了化妆间的门。

    那门锁难弄,他折腾了好几秒才拧完,回头还对上了却夏勾过来的看弱智似的怜悯眼神。

    “妈的,老子待会就让你知道我的厉害。”姚杉云狞着脸,转过身就开始解自己的皮带。

    却夏意外地提了提眼角。

    尽管同归为人类物种,但活着的每一天,都可能被这个群族里的渣滓刷新自己对下限的认知呢。

    人生的惊喜大概就这样了。

    却夏想着,轻飘笑了下。浅咖色瞳子漾过缕光,薄凉浅淡。

    她垂手,用两侧拇指轻轻一捋牛仔短裤背带,落到长带根扣,一扯一拽就解开。两根浅色牛仔裤带被她拿在掌心。她不忘回眸,视线环过天花板一圈。

    没有监控。

    却夏刚看完,转回视线就见姚杉云眼神恶心地盯着她,一副要扑上来的架势。

    却夏不爱等。

    所以她先上去了——

    白皙修长的小腿提起,对着姚杉云就是当胸一脚,砰的一声,姚杉云连骂都没来得及叫出来就被胸前的小白鞋踩在了门上,撞得木门狠狠一颤。

    他脸色一白,试图起身:“却……”

    右腿踩着没落,却夏折膝俯身,柔韧度和单薄腰腹的爆发力压到极致,将他硬踩回去。左腿斜拉点地,绷直得像雪白的弓弦。

    而女孩抬起的眸,就如厉色里的箭尖。

    凶狠得杀人。

    姚杉云被慑住了,面色更白。

    他记忆里的却夏不是这样的,至少不曾这样令他恐惧——在他眼里她不过是一个拒绝他潜/规则的毫无背景还不知死活的新人演员,当初他把她踢出剧组,发话断了她的前程,她都一言不敢发,而这几年摸爬滚打早该教会她怎么在圈里做人。

    可不但没有,她还、她还敢!

    在姚杉云目眦欲裂的怒视里,却夏轻淡地笑了:“你是不是在奇怪,我怎么敢跟你动手?”

    姚杉云忍着胸口的闷痛窒息感,涨着脸嘶声:“却夏,不想死你就给我把——”

    “知道我当初为什么忍你吗?”却夏轻忽地打断,语气仍松散得像在念没感情的旁白,“因为那时候,我还剩一百多万的债没还完。我不能得罪你,也不能退圈。”

    姚杉云愣了下。

    “还债”这个词,对他在的那个圈层是个过于陌生的概念。尤其他印象深刻,那时他令他垂涎欲滴的女孩刚过二十,入圈两年,身后影子里藏着的应该是满心往上爬的欲|望贪念,而不是什么,还债。

    “现在没了。”

    却夏没等他回神,手里拿着的牛仔长带折了几叠,在姚杉云脸上拍了拍,“所以劝你一句,叔叔,别逼我新仇旧恨一起算。小孩子疯起来不要命的,你比我明白。”

    “!”

    在姚杉云一瞬快气炸却又忍下的怒意里,却夏想他是明白了。

    没用上的牛仔裤带也脏了,被她随手扔在旁边。她收腿缓落,左脚一寸未挪。

    终于被放开的姚杉云揉着胸口,面色铁青:“行,却夏,你狠。我告诉你,你这辈子别指望在这个圈子里出头了!”

    却夏当没听见,后翘着右腿,边揉脚踝边恹着声敷衍:

    “请滚吧您。”

    姚杉云有意想报复,但看了一眼女孩从动手开始就没挪过的像楔在地面上的纤细长腿,身为导演他很清楚这需要怎样的武打功底,所以最后他只是恶狠狠地拉开门。

    最后半步出门前,他恨恨扭头:“别以为我不知道,就凭你也能进天乐?一样给别人睡的东西,装什么清高!”

    “……”

    却夏揉脚踝的手指一停。

    心念一遍杀人犯法,她没表情地抬起眼:“对,我不清高,碰上想睡的我就睡了,可你不行啊。”

    姚杉云没想到她敢承认:“什么??”

    却夏懒洋洋地给他重复:“可,你,不,行,啊。”

    “…却夏!!”

    一声震怒的咆哮,盖过了身后细微的异响。

    却夏松懒的神色微微一滞,甚至没搭理放下一连串脏话加狠话的姚杉云。

    直等到姚杉云骂骂咧咧地走了,却夏扣着木门,合上。

    她停了几秒,转过来,背靠门板警惕地望向那条长沙发。

    “谁藏在那儿,”女孩冷淡着声,“出来。”

    “……出来干什么。”

    沙发后,盖在杂志下的嗓音低低懒懒地笑起来。

    那人扯开杂志,蜷起腰腹,从沙发靠背后不紧不慢地坐起来。

    他侧过眸,眸里笑意影绰。

    “要灭口么。”

    作者有话说:

    某白毛:(把撸起来的袖子松回去)(靠墙看戏)老婆好辣

    却夏:?

    ·

    却夏:我的人生宗旨是要做一个有礼貌的人。

    却夏:比如我叫他滚都用请和您。

    **

    5、春日

    望见沙发后坐起来那人在光下色泽晃眼的白毛,却夏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这什么孽缘。

    平静了几秒,却夏问:“刚才的话你全听到了?”

    “这要看,你说的是多久前的‘刚才’,”陈不恪侧靠在沙发上,不太清醒地眯着黑眸,一身并不想起来的散漫溢于眉眼,“有人聊天吵醒了我,后面的话,不得不听到了。”

    “不得不”三个字,被那人刚睡醒的嗓音拿捏得懒散又深刻。

    他话间抬手,随便揉了把碎白的发,修长微折的指骨从发间将露不露,弧度性感。

    半遮了眉眼的阴翳拓下,将他比普通人稍深的五官轮廓勾描得更凌厉惹人,只是那副不情愿的模样实在叫人牙痒。

    却夏却没什么反应:“我希望你可以当没听到。”

    “?”陈不恪似乎被她的平静惹笑了,他从半醒不醒的睡意里挑眉,又把视线落回来,“这算命令?”

    却夏:“请求。”

    陈不恪:“听起来不像。”

    “那要怎么才像,”女孩抬眸,软红的唇嘲弄微翘,“不然,我给你磕一个?”

    陈不恪:“?”

    寂静过后。

    陈不恪单手扣住沙发靠背,借力起身,长腿一越,竟直接从沙发后落到靠背前的地面。

    却夏薄薄的眼皮不安地跳了下,刚散去的警惕慢慢拢回她眼底。

    ——确认过眼神,是可能打不过的人。

    而看起来完全不像有这身手的那人越过沙发来,落了地也并没做什么。

    他松卸了力,只将双手后撑上沙发高背,长腿松散交叠,还凭着身高优势用那副冷淡似笑的帅脸对准她。

    然后陈不恪缓慢地把下颌轻抬了下。

    却夏没表情:“干嘛。”

    “不是要给我磕一个吗?”陈不恪扯松了领口,碎白的发搭过漆黑的眸,更衬他声线发懒,“磕吧,我准备好了。”

    却夏:“?”

    这叫人?

    却夏气笑了,转开脸。

    她笑起来是很好看的,那双平日里总垂耷着的眼尾也会拎起微翘的弧度来,眼睛深处漾着光,像一张绝色而死寂的水墨画在面前一点点鲜活起来。

    明丽生动的,令人挪不开眼。

    可惜来得快去得也快。

    陈不恪没来得及多看一会,就见女孩低头从牛仔短裤的口袋里拿出正在震动的手机,对着屏幕她不知缘由地停了几秒,再接起电话抬头时,眉眼间已是情绪空乏。

    电话里还是秦芷薇:“你过来正厅里找我。”

    却夏:“现在?”

    “当然是现在,不然我打电话给你干嘛,”秦芷薇不悦,“你在哪儿呢,我到洗手间怎么没找着你?”

    “……”

    却夏无声抬眸,对上沙发前漫不经心地支着身瞥她的那人。

    被秦芷薇看见自己和陈不恪同处在一个房间里,那大小姐大概能拽着她发疯一整年。

    想想都很阴间。

    却夏慢吞吞蹙了眉,身体出于本能地远离了某个祸害半步,她转身,拉开补妆间的门。

    门外暂时不见人影。

    “我这就过去。”却夏刚想往外迈步。

    “不磕就算了,”身后那人忽笑,“连道别都没有,真不怕我说出去么。”

    “!”

    却夏陡然停下。

    手机里秦芷薇已经敏感地开口了:“刚刚是谁的声音,你那边有别人吗?”

    却夏:“……”

    她第一次如此嫌弃智能手机优越的收音效果。

    “有,一个路过的。”却夏随口敷衍,同时没表情地回眸望了陈不恪一眼。

    被警告了。

    陈不恪靠着沙发,笑意更明显。

    “我现在就过去。”

    通话挂断,却夏收起手机,同时没抬头地对房里那人说:“和你要解约的那个秘密交换,我们恩怨两清。”

    说完她抬腿要走。

    “喂,”陈不恪却像没听见,只意味不明地笑:“道别。”

    却夏:“……”

    “快点。”

    却夏闭了闭眼,压下情绪:“再见。”

    出口她就后悔了。

    应该说拜拜的,然后再也别见——每次见这人她就没一回好事。

    门合上的最后一线。

    离开的却夏听见身后那人笑了:“好啊,再见。”

    “……”

    房间里,陈不恪半低着眼,随意给手机里催促的张康盛发了一句“就来”。

    发完后他直起身,瞥了眼被女孩丢在旁边垃圾桶里的牛仔裤带。

    停过几秒后轻勾了唇,陈不恪笑着插袋走出去。

    他没提醒她。

    钱和钱交换,算恩怨两清。

    秘密和秘密交换,只能是恩怨加倍。

    ·

    恩怨加倍了的显然不只是却夏和陈不恪的孽缘。

    在看到秦芷薇身旁站着几人里,正有一脸晦色恶意的姚杉云时,却夏就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而脸色难看的秦芷薇对面,晚会厅的安保正对著名单一一查看。

    “…很抱歉,这位小姐确实不在邀请名单上。按照规定,我们不能让她留在这边。”

    “我说了,她是和我一起来的助理,进来给我送东西的,”从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让秦芷薇面色不虞,她冷眼对着安保男子,“你把她这样赶出去,让我的脸往哪放?”

    对方为难:“秦小姐。”

    “哎哎,大家都认识,没必要闹得这么难看,”姚杉云看够了热闹,很适时地站出来,“有一点秦小姐似乎说错了,据我所知这位并不是你的助理,而同是天乐传媒的签约艺人吧?”

    秦芷薇被点破谎,心情更差了,但对着姚杉云她也不好发作,只能冷着脸当没听到。

    姚杉云的视线落到却夏身上,那脸故作的茫然令人犯恶心:“你叫却,却什么来着?”

    “……”

    却你祖宗。

    却夏神色漠然地看他的猴戏。

    姚杉云眼底抑着晦暗,面上反笑:“噢,我想起来了,却夏,对吧?前几年在H市影视城,你做特约群演那会表现很突出,我还对你有点印象呢。”

    这话一出,四旁隐约的议论响起。

    “群演?难怪眼生。”

    “这种演员怎么都到这儿来了,她也在名单上?”

    “没听说么,自己进来的,大概是仰仗着天乐传媒的关系偷混进来,想搭搭路子吧。”

    “嘁,现在的年轻人,一门心思在歪道上。”

    “是啊,现在弄得多难看?”

    “……”

    话声入耳,姚杉云望着却夏的眼神更快意,脸上的笑也就更透着虚伪的和善。

    秦芷薇不由得皱眉:“姚导,她已经不做群演了,现在是我的替身演员。”

    这话一出,其余人眼神更古怪。

    秦芷薇大小姐做派惯了,在她自己看来,给她当替身自然比做路人群演高贵很多。

    但圈内人也都了解,群演至少可能还有属于自己的镜头,也能幻想一日鱼跃龙门,替身却只是躲在暗处的影子。侧脸都不露,甚至被一些演员避讳提起,所以有的连姓名都不配出现在演员列表里——

    但凡有一丁点梦想或追求,谁会选这种路子?

    于是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里,已经不乏难掩鄙夷情绪的了。

    却夏平静站着,随他们打量。

    要不是怕惹恼这些自觉掉咖的“贵人”而更招致没完没了的麻烦,她大概已经忍不住要打个呵欠宣布退朝了。

    再忍忍。

    忍一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退一步早退早睡长命百岁。

    却夏这边神游太虚。

    对边一直在观察她反应的姚杉云都快笑不出来了,他就没见过这么油盐不进的人,到这份上竟然还能这么事不关己似的。

    姚杉云气得咬牙,却硬是挤出个笑:“替身演员也是演员嘛,也算圈内人了,又是秦小姐带来的,那参加慈善晚会就没什么好计较的了。”

    却夏眼睫一撩,无声望去。

    她不信姚杉云会好心为她化解局面。

    “不过,”姚杉云话锋一转,“毕竟是慈善晚会,却夏小姐既然进来了,总该参与些吧?”

    却夏了然。

    秦芷薇没她那么敏感:“参与什么?”

    姚杉云:“今晚是慈善晚会,参与的自然是慈善活动。却夏小姐就算不会举牌竞拍,但像其他贵宾一样,捐一件慈善拍卖物品作为你今晚的入场份额,这要求不为过吧?”

    “不过,这怎么算过。”

    “是应该的。”

    “我也觉着可以这样处理,慈善主旨嘛。”

    姚杉云虽然人品不佳,在圈内口碑也一般,但毕竟是有几分人脉关系和知名度的,想捧他臭脚的也不在少数。即便看穿了他就是要和一个小小的替身演员过不去,其他人也乐得装傻,或者干脆帮腔。

    这个圈本就是名利场,天平上两处砝码一重一轻,实力差距得毋庸置疑,没人会替却夏说话。

    却夏也从不指望别人。

    女孩淡漠又温吞地垂着眼,像个全没脾气的,素净淡颜系的五官间也不见什么情绪。

    她似乎是思考了一会,然后就抬起手腕——不紧不慢的,她把自己左手上那串红绳串着的水晶贝壳手链撸了下来,往旁边一递。

    “这个吧,”她依旧惯没什么起伏的,“没别的了。”

    晚会的安保男子愣了下,下意识接过去:“您的拍卖品原价估值是?”

    却夏仰脸回忆几秒:“二十。”

    安保惊讶:“万?”

    却夏也惊讶:“块。”

    “……”安保:“?”

    “噗。”

    终于有没憋住笑的年轻人闷出了声。

    但很快这人就发现,旁边资历老些圈里前辈之类的全都没说话,似乎还都有些神色古怪异样。

    一桩事了,围着的四散,各自聚堆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只等着最后一个环节的拍卖重头戏了。

    之前笑出声的年轻人跟着走开,好奇听着旁边两人的聊天。

    “你说这小姑娘是哪个意思?”

    “她知道拍卖自己贴身物品什么含义吧,故意的?”

    “那也太疯了,这样传出去像什么话,我们可是正经的慈善拍卖。”

    “果然,就不该让这些为了博点关注就不择手段的小年轻们混进来,她也不怕流拍之后自取其辱。”

    年轻人越听越迷糊,干脆问:“覃总,这拍卖手链,有什么特殊意思吗?”

    “问题哪是手链,是贴身物品,”对方低声,“早几年圈里更乱些的时候,这种拍卖会上拿出自己贴身物品来,那明着说是拍物,实际上就是拍人,那个意思,你懂吧?”

    “…哈?”年轻人一惊,“那女孩看着年轻漂亮的,会不会只是不知道?”

    “连这种场合都要溜进来,有什么不知道,我看是想红想疯了还差不多。”

    “……”

    两三人聊着走远了。

    却夏还停在原处,半点没听到。摸着空落落的手腕让她眼神难得多了一层迷雾似的空茫,于是连姚杉云走之前那句“你就等着后悔吧”的恶笑,她都没有放在心上。

    另一边。

    陈不恪从补妆间出来就没进正厅,坐在他之前路过看见女孩困得趴睡坐着的长凳上,等张康盛赶来。

    “说消失就消失,您真是够任性的。中途主办方都来问我你是不是嫌麻烦,自个儿跑了。”张康盛哀怨道。

    陈不恪:“困了半晚,是有这个想法。”

    张康盛不意外也意外:“哦?那您这种自由散漫的行动派,有了想法怎么没做?”

    “因为……”

    陈不恪眯了眯眼。

    不知道在回忆什么样的画面,停了几秒,他才低头笑了:“在路边看见了只小动物,随便给她个支点就能睡,没道理我比她还娇贵。”

    “路边?”张康盛茫然听完,“什么小动物,流浪猫吗?”

    陈不恪:“看着像,但不是。”

    “嗯?那什么?”

    “漂亮,狡猾,爱装‘死’……”

    陈不恪笑了,懒洋洋起身,总结道:“狐狸崽儿吧。”

    “??”

    张康盛大惊失色,拽着他上下打量:“野生狐狸?进这儿了??没咬着你吧,咬了我们得去打狂犬疫苗啊!”

    陈不恪少有地好脾气,随他拽得摇晃,直到被看烦了,他才单手随便一翻把人扣住,懒懒散散地往短廊外拖出去。

    陈不恪:“我什么身手,她就算想,咬得到么。”

    “您别太大意了哎恪总,狐狸特擅长伪装假寐然后突袭,看着它漂亮无害,然后让它忽闪咬一口的人可不少。”

    陈不恪停顿了下,回过身,眼神意味深长地睨他几秒:“是很漂亮,也很会装无害。”

    不知道想起什么画面,他忽笑了,“怪勾人的。”

    张康盛:“?”

    我在说狐狸,他在说什么?

    以及他为什么突然笑得这么,骚?

    张康盛没想明白,回神才发现陈不恪都快走出长廊了。

    他忙追上去:“您那个——”他卡了下壳,低声指了指脸,“没脱吧?”

    “……”

    陈不恪面上笑色淡了。

    一两秒后,他抬手,指腹懒懒擦过右眼上睑。

    “装什么。”陈不恪垂手插兜,冷淡嗤声,睨了他一眼就径直往外,“脱没脱你看不到么。”

    “哎呀恪总我这不是以防万一嘛……”

    慈善晚会的重头戏——拍卖环节,到场的贵宾们终于可以落座了。

    灯光也开得半暗不明,追光打在展览慈善拍品的台子上。

    环境宜人,适合酝酿睡意。

    最前排的VVIP席位,以及最末尾的场边,各有一位“无关”人士无心拍卖,一心思床。

    末尾的没人在意,VVIP却是全场焦点。

    张康盛第不知道多少次偷偷推了陈不恪一把,压低声委屈得快哭出来了:“恪总,拜托你给点面子举举牌吧,我们公司拨的善款得捐出去啊。”

    陈不恪没睁眼,低哑着嗓:“我举牌?”

    “昂。”

    “那还要你干什么。”

    “……”

    张康盛已经放弃和他解释他们俩举牌举的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意义这件事了。

    好在陈不恪大约是思考了一下,气死这个经纪人还得换新的,于是勉为其难睁开贵睫,从张康盛那边拿了报价牌。

    拿修长指节抵着,在掌心缓慢地转,他随口问:“举几次,一次多少。”

    张康盛立刻亮了眼:“五次吧,一次二十万,目前过去的基本都是这个价格。”

    陈不恪无谓地垂着眼:“真和平。”

    张康盛:“那不是您不交拍品吗?我就说您要是交了,那价格肯定要突破单人一百万的规则设限,我都怕现场有人打起来。”

    陈不恪低低地哼了声笑,难分辨是不信还是不屑。

    后面不必走心,他按张康盛说的,毫无诚意地连举了五次牌,次次二十万,将公司账户拨的一百万善款尽数捐完。

    任务结束,晚会也临近末尾。

    就在拍卖师准备宣告结束的时候,有主办方的人神色尴尬地做手势叫停,小跑上台,对着拍卖师耳语几句。

    拍卖师很?婲快露出讪讪的笑:“原来我们的拍卖环节还有一个临时小彩蛋,有一位未在邀请名单上的客人新加了一件慈善拍品,来,我们欢迎每一颗善心。”

    拍卖师做了示意。

    原价二十的水晶贝壳手链就被送呈到展览台上。

    拍卖师:“这是一串,水晶和贝壳串起的红绳手链,虽然材料本身并不贵重,但可以看得出,嗯,象征意义是很美好的……”

    难为拍卖师信口胡诌。

    已经准备离场的陈不恪被迫停下起身的意思,眉微皱抬,视线自极近处的光下一瞥而过。

    然后他停顿住。

    “这串手链……”

    他好像见过。

    在电梯里。

    张康盛闻声停下和身旁人的交谈,转过来:“又怎么着了祖宗?”

    恰在此时,台上拍卖师表情古怪地介绍完最后一句:“这件手链备注,是由场内的却夏小姐亲自摘下的,想来一直随身佩戴,意义深重。”

    “——”

    会厅内一寂。

    张康盛都错愕地回过头:“…却夏?”

    拍卖师努力保持住职业微笑:“这件拍品并无起拍价,有哪位贵宾愿意出价吗?”

    “……”

    寂静。

    令人尴尬的寂静。

    没人发一句声,生怕被人误会自己要出价,以至于想说什么的人都不得不憋着。

    最尴尬的就成了举着拍卖锤的拍卖师:“哈哈,看来大家都很累了,想尽快回去休息了啊。”

    这句话后,场内终于有了笑声。

    缓和气氛的只是少数,或多或少地夹杂了一些“知情”的讥笑或者嘲讽。

    某些余光瞥向的角落里。

    穿着牛仔短裤的女孩安静地勾着腿耷着眼,一边望着落地窗角落里的漠然倒影,一边想着没人报价流拍了是不是就能给她还回来了以及今晚怎么回去的无聊问题。

    燥乱的笑声中。

    张康盛终于得了说话的机会,尴尬地凑头到旁边:“这个却夏是不知道规矩吗?随身物品还敢往上送,这种情况下一旦流拍,传开了她在圈里还怎么混?拍下来就更要命,谁会为她背这个黑锅——”

    话声未落。

    他眼皮底下,懒洋洋叩着桌面的修长手臂停下,然后随意一抬——

    报价牌在陈不恪掌心转了半圈,突兀地立进嘲笑声四起的场中。

    霎时死寂。

    拍卖师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怔了几秒才呆问:“陈不…陈先生报价,报价是?”

    陈不恪另只单手懒洋洋地撑着下颌,想了想:“一百万。”

    拍卖师失语。

    在那些震惊目光里,陈不恪不以为意地侧过身,他看向自己身旁被雷劈了似的经纪人:“你刚刚说,背什么黑锅。”

    张康盛:“……”

    张康盛:“???”

    什么都不知道你怎么敢下得去手的??

    作者有话说:

    张康盛:BALABALA……谁会为她背这个黑锅!

    某白毛:我

    张康盛:………………

    张康盛:[原地去世.jpg]

    **

    这章留言都有红包辣

    6、春日

    封得密不透光的保姆车,安静驶在夜深人静的长街上。

    车内,张康盛正拿着手机唾沫横飞。

    “他们不认识,没见过,完全是子虚乌有的事……不会不会,我们不恪就是一时兴起,这种拍卖都是第一次参加,他哪里会关心圈里这些规则……对对,他是好心,怕那个小姑娘流拍尴尬,也不想拖延下去耽误大家时间……是啊,不恪他就是太善良了……”

    旁边,“太善良”的某人睨着车窗倒影,听声之后懒散地抬了抬眼皮。

    掌心里托着的檀木盒子转过半圈,停下了。

    修长分明的骨节抵着盒子边沿,无意识地轻敲着。几秒后,他手指微屈发力,将盒边叩开一隙——

    浅色的水晶贝壳被衬在黑天鹅绒的内里,在车内灯光下反起斑斓水色的光。

    陈不恪垂眸望了片刻,视线又抬回窗外去。

    另一边。

    张康盛的长篇大论终于收了尾,口干舌燥地放下手机。

    旁边递过来一瓶矿泉水。

    张康盛十分感动:“谢——”接过来才发现是陈不恪递的,他立刻就感动不下去了。

    “你可害苦我了,恪总。”灌下一大口水后,张康盛幽怨地晃了晃手机,“瞧见了吗,几十通电话,全是公司和合作各方来跟我确认消息的。一个招架不住,明早、不,今晚您就要头条见报了!”

    “嗯,”

    陈不恪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你不是招架住了么。”

    “那是这会儿利害关系里他们求着央着咱们,再说了,现在可是敏感期!”张康盛苦口婆心,“和公司在谈解约的这件事比什么都重要,我们这会儿低调还来不及呢,哪有上赶着送新闻惹关注的?”

    陈不恪:“解围而已,有什么新闻。”

    “恪总、我的祖宗哎,这拍卖的规矩我刚刚出来晚宴厅就给你讲了嘛?贴身物品,它就不是一条手链那么简单。”张康盛头大。

    陈不恪却听笑了,手里盒子一撩:“你的意思,却夏一条手链就把自己卖给我了?”

    “那当然不能——”张康盛一顿,狐疑扭头,“你怎么会知道那小姑娘的名字?”

    “你说的。”

    “我说过吗?”

    “嗯。”

    “哦……”

    张康盛没顾上深究,继续苦口婆心地劝:“就算解围,您也犯不着搞这么大阵仗。圈里那么多人削尖了脑袋想往你身上蹭,咱们躲着还来不及,您这一下可倒好,送上门给人蹭热度。”

    “她不会。”

    “这也幸亏咖位差得远,都没人知道她——啊?”张康盛慢半拍地停下。

    “这热度,她不会蹭的。”陈不恪慢条斯理地重复了遍。

    “?你怎么确定?”

    陈不恪勾起手腕,在眼前把玩着那只方方正正的檀木盒。乌黑长睫半搭不落,遮着眼底碎光。

    不知想起哪一茬,他忽地笑了,撩眼望回窗外。

    “她躲都来不及,不会送上门的。”

    ·

    难得睡懒觉的早上,刚过8点,却夏就被于梦苒接连不断的信息电话轰炸起来。

    挂断几次对面犹坚持不懈,却夏不得不抹开了通话绿键。

    朦胧着眼点开免提,中长发就凌乱柔软地埋回枕间。

    像只被生活锤到罢工的贞子。

    “你他妈竟然认识陈不恪,这种巨佬资源你都不和你姐妹分享,你丧尽天良啊咸鱼夏?你给我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趁我进组外地拍戏所以偷偷在外面养别的狗了!”

    “要不是今早我和导演聊剧本,她群聊语音不小心点了外放,我都不配知道这个天大新闻了,惊得我掐了好几遍人中才确定真是你名字,这种断层顶流你到底是怎么泡上的快给我速速招来呀啊啊啊!”

    “只是炮|友也没关系,姐妹可以自荐枕席,陈不恪独占我梦中情人宝座很多年了你知道的啊!”

    “……”

    却夏麻木了。

    于梦苒上辈子多半是把加特林机枪,不间断连发那种,自己一个人也能高密度哔哔五分钟,却夏单听着都替她大脑缺氧。

    睡意很快被驱赶得半点不剩。

    却夏认命起床,梦游似的挪去卫生间,刷牙洗脸。等最后一口漱口水被她面无表情地吐掉,她摸起旁边的手机。

    却夏:“不认识,没睡过,别想了。”

    于梦苒:“……”

    每一秒沉默,都是一颗梦碎的声音。

    寂静半晌,于梦苒不甘心地再次开口:“真的一次都没睡过?”

    “没有。”

    “那或许过段时间有趁他不备睡他一次的可能?”

    “?”

    却夏气得轻声笑了,语气也凉:“等哪天睡了,我一定通传天下。”

    于梦苒自然知道却夏是气话,遗憾叹声:“哎,竟然真没交情啊,那他为什么要冒这么大风险拍你的卖身契?”

    “我怎么知……”

    却夏困得发木的思维一滞,等了几秒,镜里女孩长睫轻缓撩起:“什么叫,卖身契?”

    “喔,你果然不知道,”于梦苒幸灾乐祸地笑起来,“让你丫多学学圈里规矩你还不听,我要是你我就三拜九叩去谢陈不恪拍下手链的大恩大德,要是没他这一下你就死定了知道吗?”

    “重点。”却夏耐着性子。

    于梦苒没再绕她:“重点就是,这种拍卖会上拿出自己贴身物品的,那含义就跟竞拍自己一样。”

    却夏:“?”

    于梦苒:“还好拍下的是陈不恪,不然这会你可能已经被贴上哪位金主老板的小情人这种标签了。”

    却夏:“……”

    花了将近十秒消化完这个消息,却夏恹恹耷回眼去,拿着手机离开洗手间。

    “是陈不恪会有什么区别。”

    “陈花魁嘛,圈里人人盼着得而睡之的主儿,他女友粉人气多夸张,你懂的,”于梦苒捡着却夏痛点,边笑边戳,“现在是他拍下的,那你俩go bed到底算谁嫖谁都不好说,当然没人这样传了。”

    却夏忍了于梦苒的调戏和她流英语,刚起的烦躁消褪许多。

    打开冰箱,随便拿了片全麦面包叼上,她没搭茬地回屋了。

    于梦苒:“不过你也别高兴太早,包养言论虽然没有,别的可一点没少。”

    面包片悬着一停:“…比如?”

    “那可就太多了。我这边最靠谱的版本说,你的长相和陈不恪年少时期早亡的初恋女友长得特别像,他睹你思情,就豪掷巨款留个替身的念想了。”

    “这叫靠谱?”

    “很靠谱了啊,不然你想想,你们素昧平生,他为你豪掷百万砸下你的卖身——啊不是,是你的二十块手链,这科学吗?他可是陈不恪哎,撩撩头发圈里就能掀一场龙卷风的主儿,就算是慈善捐款也没必要这么玩命吧?”

    “……”

    却夏差点信了。

    她微蹙起眉,在脑海里快速浅过了一遍两人的几次见面,尤其是最后一次。

    ……“不是要给我磕一个吗?”……

    ……“磕吧,我准备好了。”……

    那人下颌微抬的挑衅神色定格在脑海。

    却夏顿时表情空白。

    女孩拿下咬着的面包,平静地喝了口水:“你想多了,他想给我当爸爸的概率都比初恋大。”

    于梦苒:“?”

    他26你23你在跟我说什么屁话。

    等敷衍完这通电话,却夏才发现,于梦苒只是这场八卦盛宴的一道开胃小菜罢了。

    合作过的、没合作过的,认识的、不认识的,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信息和电话一股脑涌入她的手机,直烦得却夏忍无可忍地把手机开了飞行模式,这才消停下来。

    但也没完全消停。

    居家自闭三天后,天乐传媒的人找上门了。

    并以“谈通告”为名,把她拎上了黑车。

    “谈通告,至于要来公司总部么?”

    除签约外,这是却夏头一回站进公司金碧辉煌充满土豪气息的大堂内,她环顾过后,平静地发出了属于一百八十线小艺人的问号。

    “哈哈,小夏真会开玩笑。重要通告,当然要的。”却夏这位打从签约都没见过几面的经纪人也是第一次对她这么和蔼可亲,流露出一副不是亲爹胜似亲爹的热络。

    却夏没什么感觉。

    “哦。”她随口应了,带着即将退圈毫无进取心的淡定,跟着经纪人踏进天乐传媒的VIP客梯。

    VIP客梯停留的楼层极其有限。

    他们走下来的这层是公司里难得一见的灰白黑性冷淡风,进入走廊时,却夏还瞥见了旁边描着冷光的金属铭牌。

    “高级会议室”。

    名字取得不怎么高级的样子。

    却夏就这样走着神,跟在经纪人身后,进到短廊尽头一扇虚掩的门内。

    门里的会议长桌旁已经坐着两人了。

    主位上的却夏认识,是天乐传媒演艺部的总监,康礼诚;旁侧的一位却夏也认识——

    女人从转椅里优雅完美地仰头,但很可惜,在对视第一秒就失去了她维系的风度。

    “她为什么会来这儿??”

    却夏往后退了半步。

    以防秦芷薇太激动而把她新做的美甲甩到自己脸上。

    却夏经纪人捧着笑试图上前缓和:“哎呀芷薇不要动火,你们一样都是公司的艺人——”

    “谁和她一样?”秦芷薇成功被一句话刺炸毛了,“我是什么咖位,她是什么咖位?她不过就是我的替身演员,再往前就是个小破群演,她怎么就和我一样了??”

    “小破群演”的经纪人只好讪讪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好了芷薇,这是在公司,不要随便使性子。”演艺部总监康礼诚终于发话。

    “……”

    秦芷薇还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忍下了。她只恼火地瞪了却夏一眼,哼着气坐回去。

    “却夏,你也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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