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亲吻小魅魔
陌影这个局外人都看得火冒三丈, 他不敢想象,易丛洲会是什么心情。
不怪蔺追云这样猖狂,实在因为天高皇帝远, 没人能管他。
他叫几个女人过来, 若易丛洲收了,那便是对皇上不忠, 可直接押送回京。
若易丛洲不收,其他官员收了,便多了同盟, 成了一条船上的蚂蚱。
就算没有人收, 他敢断定皇上重病的情况下,易丛洲不敢处理他。
犯军规却不能处罚, 这就是明晃晃驳易丛洲面子, 立了自己的威。
百利而无一害。
几个女人,一群玩物,能起到这样作用,也算她们的福气。
其他将士面面相觑, 却并未见惊异之情,显然已习惯蔺追云的作风。
他们明里暗里朝易丛洲投去目光, 想看主帅怎么处理。
是雷霆大发, 还是熟视无睹?
处理的结果, 决定了边防大军的未来。
陌影料想易丛洲会勃然大怒, 当场处理蔺追云,在属下面前正一正军风。
他在角落偷偷等了许久, 却没等来易丛洲任何回应。
易丛洲坐在高台中央, 不瞧蔺追云, 反而朝最前方穿得十分清凉的军妓看了一眼。
那军妓何等眼色, 立刻花枝招展地扭着腰往前,朝易丛洲连连抛去数十个媚眼。
她停在高台前,柔弱无骨地转了一圈,露出一截白净的腰肢,我见犹怜道:“若能有幸伺候将军一夜,奴婢定让将军终身难忘。”
陌影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魔都呆了,抓紧了衣摆。
那女子长相美丽,身材窈窕,好几个将士看得眼睛都直了。易丛洲是直男,常年在边防打仗,压抑着那方面需求,不会真对她动心思吧?
军妓扭动腰肢,极尽魅惑之能事,一颦一笑,能将男人的魂儿勾走。
易丛洲不似其他将士面露垂涎,表情一如往常地镇定,可他连续朝那女子看了三眼。
陌影心凉了半截,心急如焚,只想冲上前把她弄下来。
不就是魅惑人吗,他堂堂魅魔少主都还没出马,其他人凑什么热闹!
放开易丛洲让我来!
陌影这边着急上火,那边岳黎纳闷得不得了。
将军这是怎么了,以前不管什么国色天香的女子,他看也不看一眼。
军妓这种姿色,连中乘都谈不上,将军怎么看得上?
难道说,因为皇上不在将军身边,京中又传消息来说皇上重病,将军对皇上思念成疾,把感情转移到别的女人身上了?
绝对不可以,皇上与将军的爱情由他守护!
岳黎不顾可能被蔺追云毒打的惩罚,毅然上前,“蔺将军,军中不容许军妓存在,将军不该将军妓带来此处,而应该直接送入边境兰城的军妓营。”
他的出马让陌影眼前一亮,在心底为岳黎喝彩,好样的!
蔺追云五次三番被岳黎冒犯,忍无可忍,“大胆,此处如何轮得到你一个小小副将开口,把他给本将军押下去,谁都不许求情!”
“住手。”易丛洲不再看军妓,清了清嘶哑的嗓子,“岳黎所言甚是,军中重地不比别处,蔺将军还是守规矩的好。”
蔺追云挑起战火,为的就是正面与易丛洲对峙,讥讽道:“装给谁看呢,刚刚眼珠子黏在军妓身上不愿下来,沽名钓誉的伪君子。”
岳黎咆哮道:“蔺将军,请放尊重点,不要胡言乱语!”
蔺追云气得将桌上的茶杯扫落在地,“打,给我打!易丛洲,你以为你的主帅还能当多久?若你阻拦,本将军连你一起收拾!”
军妓被这阵势吓住,带着几个女人就逃。
其他将士也不敢出声,不敢做出头鸟。
易丛洲缓缓转头:“是吗?蔺将军想要如何收拾本帅?”
他闲适地往后一靠,慵懒得如同晒了太阳打哈欠的雄狮,“蔺将军莫忘了,今日下午我军要发动袭击。若蔺将军觉得收拾本帅的事要紧,那下午的攻击取消,我们细细商讨收拾本帅一事。”
“你!”
蔺追云想快攻,拿战绩到朝廷邀功。
易丛洲没几天日子可蹦跶了,他不屑道:“那下午长平将军可要好好表现,本将军拭目以待。来人,回营!”
一场闹剧,匆匆结束。
等人散尽,岳黎急忙冲到易丛洲身边,“将军,皇上才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将军莫要……”
易丛洲斜眼往角落扫了一眼,熟悉的人影已不再。
“不必再说,下午整队集合。”
岳黎满嘴的话被堵了回去,眼见易丛洲走了好远,还跟在后头小声道:“将军,你莫不是忘了当年偷的被子吗?”
一颗石头从前方飞来,砸在岳黎头上。
易丛洲想,陌影对岳黎的描述太准确了,这就是个铁憨憨。
回到营帐中,他拒绝了所有将领的求见,下令让士兵守好帐门,不让任何人进来。
不多时,屏风后黑影一闪,陌影来了。
背对他的易丛洲嘴角微微一抬。
蔺追云还没对付,陌影本不该暴露自己的存在。
可出了军妓的事,他如何能忍住。
想他一个魅魔少主,要是让一个女人用魅惑的手段抢走了男人,传出去他要被底下的族人笑掉大牙。
面子过不去不过是借口,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心里很不舒服。
他不想让易丛洲看别的女人,也不想易丛洲被别人看到。
不就是勾引吗,谁不会咋的?
扭腰他虽然不会,可他有比扭腰更厉害的杀手锏,他的翅膀。
上次他亮出翅膀,易丛洲反应比平时大很多,看得出是喜欢的。
没有魅魔能拒绝一对漂亮的翅膀,这才是王牌存在,秒杀那些扭腰啊跳舞之类的小伎俩。
“丛洲。”心里想得可美,见面之后说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伺机把衣服一脱,全方位展示他的翅膀,让易丛洲近距离看清每一个细节。
可真正到了实操这一步,陌影心头狂跳,有了做坏事前特有的紧张。
“阿影,你怎么白天来了?”易丛洲略略惊讶地回头,“是不是出了紧急之事?”
他这样一说,陌影顿时有些羞愧,没有紧急的事,只是他这只孔雀不满别人觊觎他的心上人,特意过来开屏了。
别犹豫,别踯躅,想好了就去做!
陌影脸上还有先前乔装抹上的脏污,易丛洲洗了布巾给他擦,正方便陌影低着头说话。
“是有一点点小事,丛洲,我肩胛骨那块有、有点痒,也、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我想请、请你给我看看。”
社恐逐渐被陌影克服了,一句话说得这么结巴,就是心里有鬼。
易丛洲何许人也,一听他这么说,就明白了他的用意。
一时哑然,既觉得陌影怎么能想出这样的招,也觉得这直率的模样着实可爱到人心坎。
可翅膀,万万是不能让他露出来的。
先不说这在军营重地,若出了什么意外收翅膀都来不及,实在不是好场合。
再者,若非到了最后一步,他也没办法看陌影的翅膀。
上次看到他的翅膀,闻到比平常浓烈数倍的体香,他全身没有一处不灼烧,激越到用尽所有意志力才能稍稍压下。
从那之后一连数天,光回想那副画面,身体都疯狂叫嚣不能平复。
此等折磨他愿意受,可不是现在。
大敌当前,他可能不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讨苦吃了。
易丛洲舔了舔嘴唇,继续给他擦脸,问:“可有请大夫看过?此事拖不得,我这就叫军医过来,就说你是我的近卫,让他过来查看。”
陌影睁着无辜的桃花眼,脸上有种带着娇憨的愣,显然没想到易丛洲会这样说,没想到还有看大夫这种选项。
他眼皮微耷,眼睛不敢看人,往旁边转了转,红晕已悄然爬上脸颊。被咬的嘴唇一松,既饱满又有光泽。
做了坏事当众被人发现不对,急于找借口遮掩的模样,太生动了。
“不、不用了,我,我一会儿回去找大夫。”
坏事还没做成被堵了回来,陌影不死心,可又羞赧得紧,一句“我想让你先给我看”藏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那小心思,全然写在脸上。
易丛洲将他乱了的头发梳理好,对方不停偷瞄的模样让他心里酥麻。
还未到彻底掌控局势的时刻,他却有些忍不住了。
“那便好,阿影记得一定要去看看。”易丛洲道,“今日蔺追云带来一个军妓,我看她腰身上挂的配饰结绳很眼熟,似乎在哪见过。此军妓没那么简单,需要仔细查查。”
一句话让飘在陌影头上的乌云散去,“啊,所以你看她是因为……”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陌影赶紧改口,“你是说她有可能是敌国派来的细作?”
“嗯。”
“那是要好好查。”陌影拍拍胸膛,“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看她是因为……”
易丛洲稍微靠近他一点儿,问:“看她什么?阿影也看到她了吗?”
“哪有!”陌影眼睛圆睁,“我哪里能看到她,听你说起才知道的。”
他不停摸耳朵,暗想,盯梢的事儿可不能让易丛洲知道,说出去丢死人了。
易丛洲也没再逗他,“下午我们要发动袭击,可能未来数天都不会回营帐,你不要过来。就算要打探消息,也让魅影去做。”
“好,丛洲,你可千万要小心,不管蔺追云怎么浪,你不许再受伤了。”
“我答应你。”
“脖子的伤口好了吗?你说话还这么哑,疼不疼?”
易丛洲眼睛一弯,“有阿影每天为我传输能量,好得很快,不用担心。”他说完,又有些失落,“只是身体还没有恢复,不知何时才能……”
“别担心,先前你能量恢复,能释放出魅影,这次受伤之后能量有损,魅影暂时放不出来也没什么。我相信只要多给点时间,一定能恢复的!”
易丛洲掩去眼底的光芒,“嗯。”
易丛洲奔赴战场时,子夕正在院中的凉亭与自己对弈。
他手执黑白两子,注视着棋盘。
棋盘之上并非任何棋局,只中间一颗白子,四角各一枚黑子。
白子被黑子环绕,不论往四面八方哪去,都没有逃脱的可能。
听完玄衣卫的禀报,他缓缓将自己面前的黑子往前挪了一格,离白子更近一步。
接着不辨喜怒道:“元皎炎想逼我和蔺如尘出手,又这样大张旗鼓地查,那是下策。请君入瓮,让他自愿回来,这才是上上之策。”
他一伸手,便将那颗白子捏在手中。
陌影虽答应了易丛洲要回京城,脚尖一转,再次来到蔺追云营帐之外。
太狂了,太不把易丛洲放在眼里了,若平时就算了,可军情急如火,不能让这样的害群之马连累无辜将士。
蔺追云嗓门大,轻而易举能听到他的话。
“易丛洲那个愣头青就是拿来卖命的,等他打得差不多,本将军再过去,坐收渔翁之利即可。他若是遣人来问,就说本将军早已离营了,随后就到。”
蔺追云自己主张主动攻击,易丛洲都已整队出发,他却还在营帐中悠然地喝着茶,这让陌影心中的火烧得更旺。
行军之际,将士大部分都已离开,留守的士兵不多。
确定蔺追云营帐中没有别人,陌影如法炮制,用魅瞳控制了他的近卫,由他带领着入了蔺追云营帐。
蔺追云仰躺在椅子上,手里转着两个文玩核桃,身边摆着炭火,整个营帐暖烘烘的。
他斜眼一瞧,怒道:“怎么回事?怎么带一个外人进营帐?是易丛洲派来的走狗吗?”
近卫未答话,陌影独自上前。
“你是何人?大胆,见到本将军还不跪下!”
陌影置若罔闻,微微抬头,将头盔取下。
发丝顺着头盔之下的头绳滑落,青丝如瀑,飞流而下。
蔺追云失态地从椅子上站起,一眨不眨地望着陌影,竟是呆了。
陌影直视他双眼,眸中红光一闪,用魅瞳控制了他。
尽管先前做过一次,他还是有些紧张。蔺追云是武将,不是池霖那样的绣花枕头,若灵魂强悍,可能要花费一番功夫才能彻底成功。
他一步步逼近,对上蔺追云空洞的双眼,问:“魅魔陌影在此,你可愿意向我献上你的灵魂?”
蔺追云在外不可一世,嚣张跋扈,此刻却乖顺如婴儿,“我愿意。”
没想到这么容易,不但不难,甚至比控制池霖还简单。
陌影喜从心来,命令道:“以后不许与易丛洲对着干,不仅如此,任何与他对着干的人,你都要阻止。凡易丛洲说的话便是圣旨,他说往东你不许往西,明白了吗!”
“是。”
大功告成,陌影不敢逗留,回到京城的小院之中。
收魂有后遗症,坐下之后他一阵头晕目眩,恶心心悸。但这与第一次元气大伤相比,好了太多太多。
或许因为能量完全恢复了,收魂才会这样简单。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陌影开始查阅蔺追云的记忆,看翻找起来是不是更快。
他并不觉得蔺追云的记忆有价值,根本没想看。可翻了翻,他看到了一段被蔺追云高光标记的记忆。
一看,便让陌影如坠冰窟。
这段记忆发生在四年前,易丛洲刚被抄家,男丁全部处死,女眷充作军妓。
易丛洲本人已在边疆打出名声,恰逢胡军在边境闹事,不得不用他,原主皇帝便让易丛洲戴罪立功。
只等他彻底打了胜仗,便兔死狗烹,将易丛洲解决。
蔺追云知道原主的心思,处处为难。
易丛洲并不与他正面对抗,蔺追云每次出击都打在棉花上,让他越来越不爽。皇上都没杀易丛洲,他自然也不能怎样。
此时有人献计。
不能动易丛洲,从他在乎的人开刀不就好?
献计的谋士是一瘦高男子,脸上一块圆形烫伤分外醒目。
谋士道:“易家充作军妓的女眷,听说好些已经被玩死,也有的悬梁自尽。属下花了好大功夫,找到一个,正是与易丛洲从小一起长大的堂姐。”
蔺追云双目放光,猴急道:“快,快带上来!”
谋士摸了摸胡子,“不急,将军不如听了属下第二个计谋。”
“先生快说!”
“易丛洲手下大名鼎鼎的戍边三卫中,最有名的、最有血性的便是泰宁卫。”
一说这个蔺追云变了脸色,戍边三卫是一块他踢不动的铁板,只听易丛洲一人号令。他几次想让戍边三卫打头阵,当着无数士兵之面号令,戍边三卫动也不动。
这口恶气,如何能不出!
“属下这里有一包好东西,就算是再猛的汉子,也会被管得服服帖帖。”谋士拿出一个纸包。
“何物?”
“一用便知。将军只需与易丛洲说,自己作为主帅,需要分出戍边三卫中的泰宁卫来保护将军安全。易丛洲罪名在身,料想他也不敢反抗。等泰宁卫一来,便把这些东西加在他们饮食之中,不出半月,便能让他们变成听话的狗。”
陌影看到这,心沉到海底,已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觉得脸上有烫伤疤痕的谋士十分眼熟,在脑海里拼命搜寻,忽而一拍脑袋。
有了!那天元镇北叫他去思过居碰面,他被元皎炎灌醉,又为蔺如尘所救。后来离开时,他与一人擦肩而过,他无意中看了一眼,见到的就是此人。
他记得清楚,这人分明听从元镇北的指挥,跟在元镇北护卫后头。
难道蔺追云与元镇北有往来?
此刻顾不上那些,陌影强压下不忍,继续看。
四年前的易丛洲面相比现在青涩许多,同样不苟言笑。
蔺追云将要泰宁卫的事一说,他一言不发,久不表态。
“戍边三卫,难道少了这一卫易副将便打不了战?况且,本将军只是暂借泰宁卫一年,等期限一过,本将军带的兵熟悉了西北,便将泰宁卫完整归还。”
蔺追云唱红脸,他旁边的副将唱白脸,“易丛洲,服从是军人的天职,你若不服从,便是抗命不尊,我们现在便可以将你拉出军营,砍头示众!”
泰宁卫之首上前一步,低声劝道:“将军,不过一年,不会出事的。他们不敢动我们,还要靠我们打战,也不可能动我们。”
易丛洲点点头,准允了。
蔺追云大笑道:“近来易副将击退敌人,将敌人的阵线逼后三里,实为大捷。军中规定,但凡大捷,便能叫军妓庆贺,来呀,让她们上来。”
易丛洲对这些并不感兴趣,正要走,余光忽然瞥见了站在最前方的人。
他的眸光陡然变沉。
为首的正是易丛洲堂姐。
她憔悴而麻木的目光不期然与易丛洲对上,眸中波涛忽起,两行泪从眼中流下。
屈辱与不堪定格在她脸上。
“在座的都是将领,见者有份。军妓人数不够,若大家有兴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话音一落,他旁边的将领便来到堂姐身边,强硬地拽住她的手臂,将她拖到一边。
“住手!”易丛洲喝道。
那将领一边剥堂姐的衣服,一边下流笑道:“怎么,易副将也看上这美人吗?那便站到我身后来,等我享用完,便轮到你。”
离他不远处另一个将领嗤笑道:“你懂什么,这可是易副将的堂姐,满身罪孽才被充做军妓。易副将罪恶再重,也不至于对自己的堂姐下手吧?”
将堂姐外衣撕扯开的将领耸肩道:“那谁知道呢?易家的事关上门,谁知道呢?”
众人哈哈大笑,跟在堂姐身后的其他军妓也跟着耻笑。
易丛洲容貌极盛,堂姐自然不差。她本不该挣扎,可当着弟弟的面被别的男人糟蹋,还有何面目苟活于世?
她刚烈一瞪,张嘴重重咬下,想要咬舌自尽!
控住她的人早有准备,卸了她的下巴,反手就是两个耳光,将她眼睛鼻子都打出了血。
“不要,不要!”她话都说不全,拼命后缩,可军妓生活凄苦,如何是男人的对手。
“撕拉——”衣服被完全扯开,裸露在外的胳膊与后背都是青痕。
只剩一件肚兜,此模样激起了其他人的□□。
几个人围了过去,分别抓住堂姐的四肢不让她乱动,手摸上了她的身体。
陌影心如刀割,不忍再看,连连锤了好几下桌,愤怒依然无法平息。
他都如此,何况与堂姐从小一起长大的易丛洲。
血珠顺着他紧握的手滑下,他的眼眶湿润了。
一旦示弱,便会被敌人拔刀相向。蔺追云将他隐忍的模样收入眼底,得意洋洋道:“易副将,若是哪里不舒服,回营便是了。”
身后的狗腿也道:“军妓此生都只能死在军营中,若谁敢出手相救,便是抗旨的大罪。将军犯法,带的士兵同罪,一个个都要杀绝。”
眼看堂姐的肚兜就要被扯下来。
易丛洲忽然拔空而起,飞剑出鞘,以极为刁钻的角度刺入堂姐胸膛。
血溅在一旁忙于脱盔甲的人身上。
凑得近的将领都吓了一跳,恣意耻笑的蔺追云愣在原地。
易丛洲直视前方,看着地上奄奄一息即将断气的人。
堂姐伸手朝他的方向,忽而对他浅浅笑了一下,继而如断线风筝般落了下去。
脸上都是血污与眼泪,狼狈肮脏,可笑容却那么纯澈。
仿佛在说,丛洲,你做的是对的,还好你让我解脱了。
这一抹笑容把陌影看得心都要碎了,也跟着流下眼泪。
易丛洲一步步来到尸体前。
年轻的将领,虽脊背还笔直地挺立着,可步伐沉重至极,宛如在沼泽地中行走。
他身上杀气太重,其他将领不敢触其锋芒,讪讪地退到一边。
“易丛洲,你想干什么!”蔺追云在上头气急败坏地喊,又是摔杯又是摔桌。
易丛洲将外衣脱下,盖在尸体身上,将人抱了起来。
他往高台下走去,将士将他团团围住。
“人是我杀的,军法中可有任何一条说不许杀军妓?若蔺将军要处罚,便拿出凭据。是否要迁怒我的士兵,请蔺将军三思而后行。胡月大军压阵,若少了戍边三卫,就请其他将领多多迎战杀敌。”
他声音尤其低哑,像从嗓子里挤出来似的。
以易丛洲的性格,绝不会说出这样意气用事的话。
他说出威胁之语,将戍边三卫摆上了台面,可想而知被逼到了什么地步。
心中的愤懑、仇恨、不甘、屈辱该累积到什么程度?
易丛洲说的是实情,蔺追云不能没有戍边三卫。但他向来□□,最听不得这样的话。
刚要发作,脸上有烫伤的谋士凑近道:“狗逼急了也会跳墙,若将他逼上绝路,对战事没有好处。将军,此时不如放他一马,反正泰宁卫已到手,还怕没有整他的机会吗?”
蔺追云脸色稍霁,这才挥手将易丛洲放了。
行在军营之中,独抱一具尸体。
易丛洲走到半路,脚步忽然踉跄,单膝跪倒在地,吐出一口血来。
“丛洲!”
陌影看到这一幕,眼泪决堤。
他人在桌边,手无意识一动,将茶壶扫落在地,摔成满地的瓷片。
“公子?”救陌影出宫的暗卫以为他出了意外,推门而入。
却见陌影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暗卫一怔,确认他没事后,将碎片扫干净,毕恭毕敬地出去,将门关好。
陌影对外界的事没有任何感知,人进来、人出去,他全然察觉不到。
他满心都是易丛洲。
易丛洲亲手杀了受辱的堂姐,不可遏制地吐血。
可他浑然不知,更大的阴谋等着他。瞄准的不是他,而是他最看重,也最引以为傲的泰宁卫。
易丛洲说话的神情,走路的姿势与现在没有分别,也就是说,这时的小魅魔已经穿来了。
之前他问起,易丛洲含糊地说,自己穿过来并没有多久,他信了。
事实却是,他至少穿过来四年有余,后面的苦,都是他在受着。
这样伤身伤心,难怪他会如此虚弱,难怪能量迟迟不能恢复。
他的小魅魔,太苦了。这样苦,却还轻描淡写,只字不提过去的苦痛。
陌影想飞奔去易丛洲身边,想紧紧地抱住他。
可对方现在正在行军,与胡军开上火了也说不定。
不是见面的时候,纵有满腔心疼,也只能暂且放着。
既然如此,那便把这段记忆全部看完。
陌影的眼泪擦了又掉,他洗了把冷水脸,勉强冷静下来,又潜入蔺追云的记忆。
易丛洲吐血后站起,蔺追云带头大笑,其他人也跟着嗤笑。
笑声似刀,恶意似海。
陌影跳过这让他肝肠寸断的一段,跟着蔺追云的视角,停在分发粮食的军官面前。
那人谄媚道:“将军,按您的吩咐,泰宁卫的食物里全放了药物,给您看看成果。”
他刻意扣着馒头与菜品不发,等饭的泰宁卫士兵尤为焦躁,坐立不安。因为排队顺序的事,两个士兵甚至大打出手,不停叫道:“时间到了,快开饭!我要吃饭!”
陌影心里一咯噔,这一刻也不能等的反应,看着像是上瘾。
那包药,竟是能让人上瘾的慢性毒药。
泰宁卫本是一把最利的剑,可再有血性的人,一旦成瘾之后便难以戒断。甚至前几个月,他们都没有意识到已经上瘾,只觉得蔺将军的火头军做的饭菜极为好吃。
几月后,蔺追云再号令他们出战,头领如先前一样拒绝。
蔺追云微微一笑,“此事已容不得你们选择,不打,便没有饭吃。”
“不吃便不吃!”
重度成瘾的他们可以不吃饭,却不能不吃药。几个百夫长因为没有饭吃,在地上嚎叫打滚,手指颤抖得连兵器都拿不稳,哆哆嗦嗦,冷汗直流。
他们知晓是头领不愿出战才没有东西吃,找上门来,众人一哄而上,将头领打成重伤。
易丛洲此时还不知道,无坚不摧的泰宁卫已从内部被瓦解侵蚀,成了一把再也没用的生锈的剑。
将领用逼迫吃毒的方式控制军队,简直丧尽天良。
陌影借蔺追云的视角,清楚地看到了士兵一路的变化。
开始意志力还很坚定,慢慢的,意志与身体一同被摧毁,唯蔺追云是从。
头领知道中了蔺追云的计,可他无计可施,既不能寻找解药,也愧疚难当,不敢告诉易丛洲分毫。
血性被消磨干净,泰宁卫成了一支沉默的,死气沉沉的,只有争抢吃饭时才能露出一点点残留勇气的腐朽之兵。
一年之期已近,蔺追云在让泰宁卫出征前,特意把消息告诉易丛洲,易丛洲听闻后不敢相信。
暗中找人问泰宁卫士兵,没人说一句话,三缄其口。
蔺追云大为满意,重赏谋士。
一时得势,必有另一时失势。
骁勇善战的泰宁卫派出去没多久,探子便传来消息,泰宁卫损失惨重,只存活下一千多人,被敌军三千人围困。
易丛洲二话不说,率领剩下二卫前去支援。
暗探将他的行踪尽数报回给蔺追云。
谋士道:“太晚了,泰宁卫这一次,怕是要全部葬身呼栏台。”
“不会吧?”蔺追云先是不相信,之后无所谓地将身边的美人搂入怀里,“死便死了,泰宁卫名声在外,实际上不过如此,自己没有本事死了,也怪不得别人。”
“本将军要参易丛洲一本,什么戍边三卫,不过是他吹出来的名声,如此不堪一击,他有欺君之罪!”
黑白颠倒,视人命如草芥。
原来阴谋的最终目的在这,就是要给易丛洲泼脏水,让他背上一生的污点。
他亲自练出来的士兵,他的兄弟,成了别人伤他的一把刀。
该死,该死的是狗官蔺追云,而不是泰宁卫深受荼毒的士兵!
易丛洲全速赶路,对身边的岳黎道:“一千人受三千人围堵,以他们的实力,不但能冲出重围,还能反杀。”
岳黎摇摇头,“泰宁卫怎会听从蔺追云命令,还不回复我们的询问,难道他们被蔺追云收买,已全部背叛了吗?”
种种猜测都做不得数,到了呼栏台,他们只见到一地死尸。
陌影不用听暗探的禀报,都能想象那副画面。
身体被腐蚀了一年,曾经的骁勇已在一顿顿毒药中消耗殆尽。精气神没了,拧成一股绳的热血也没有了,拖着残躯,如何能打胜仗?
暗探一句“易丛洲亲眼见证泰宁卫全军覆没,只救下唯一头领,头领却在他面前自绝而亡”,让陌影心在流血,不敢设想见到满地尸体的易丛洲该会是怎样的绝望。
背负了这么多弟兄的血海深仇,他还要和蔺追云虚与委蛇,处处被仇敌掣肘。
有仇不能报,有奸不能治,才养成了易丛洲不爱笑的性格吗?
太沉重了,泰宁卫士兵那一双双眼睛,沉重得让人无法呼吸。
陌影一刻也等不了,夜幕一降临,收到易丛洲停下扎营的消息后,尾随着来到营地之后。
让魅影给易丛洲传去纸条,约他在土坡后见面。
易丛洲来得很快。
塞外夜晚的寒风冰冷入骨,陌影却浑然不觉,脸庞与手都被冻僵了,却一动不动。
“阿影?”私下见面,易丛洲没穿铠甲。
一见到他,便将狐皮大氅披在他肩膀,“这么冷,此处又危险,你快回去。”
陌影转过头来,见到易丛洲的第一眼,眼泪滂沱。
“阿影?”
易丛洲吓了一跳,任由陌影扑进他怀里,一手拍着他的背,一手轻轻抚着他的后脑,“怎么了?”
陌影这一天眼泪不停,情绪累积到顶点之后爆发,心疼绵绵不绝,只顾得上哭。
他知道这是在战场,因此尤为克制,拼命让自己不发出声音。
可他眼泪汹涌,不一会儿便将易丛洲胸前的衣服弄湿了。
易丛洲抱着他,身体拔高,几个起跃间,已离营地很远。
“阿影,若想哭就痛快哭,这里没人会听见。”
他这样说,陌影更是止不住,明明不是他遭受的,他却觉得委屈至极,愤怒全化成了泪水。
“丛洲……”他勉强叫出一声,可哭了一天的嗓子早就哑了,根本不是平常清脆的声音。
易丛洲抬起他的下巴,借着月色一看,他的眼睛果然红肿着,眼睛成了一条缝。
陌影自己也觉得这样不行,手背用力擦着自己的眼泪,可眼泪就是止不住。
易丛洲盯着他,忽然伸手,捧住他的脸。
嘴唇印在陌影脸上,轻柔地亲去了他的泪珠。
陌影眼睛陡然睁大。
发、发生了什么?
易丛洲刚刚亲他了?怎么可能,是今天他情绪起伏太大,出现幻觉了吗?
他还未从伤感中抽身而出,桃花眼费力地睁大,泪珠子还是往下掉。
易丛洲环住他的腰,又亲去了新落下的两滴眼泪,从左边到右边。
不是幻觉,是真的。
惊愕混杂着巨大的惊喜砸到陌影头上,呼吸忘了,眨眼也忘了,更别说哭泣。
风声弱了,寒冷淡了,只剩下面前眼神柔似丝绸的易丛洲。
这个动作背后是什么意思,答案呼之欲出。
“丛、丛洲……”陌影结巴得更厉害,这样紧要的时刻,偏偏社恐发作得极凶。
不想错过对方任何一个表情,眼睛却胆怯得不敢见人。
陌影脑子里乱成一锅粥,甚至想,他双眼睁着都费力,可能肿得比鱼泡还夸张。
啊啊啊,他这样子怎么见人,为什么他要哭,为什么偏偏在今天!
“别急,我们有的是时间。”易丛洲不仅脸上,声音中也罕见地带着笑意。
两人离得近,他身上传来的气息让陌影心中又暖又甜。
易丛洲用手托住陌影后脑,指腹在他眼皮上按了按,“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一提到这个,陌影酸涩的情绪又上来了。
被蜜罐子泡着,哭是哭不出来,可心疼的心情一点儿都不少。
“我收了蔺追云魂魄,看到了他的记忆。知道他给泰宁卫的兄弟们下了成瘾的毒,让他们死于敌军包围,甚至头领,都自刎于你面前。丛洲,你还说你没有经历这些,这些苦痛,明明都是你在承受。你当时年纪那么轻,怎么过来的啊,我怎么来得这样晚。”
哽咽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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