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13)
多年了,姑娘每回出宫门的时候都要松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宫里头吃人呢。”
云秀拍了拍她的手。
她其实心里在想,这宫里头可吃了太多的人了。她还在想着姐姐刚刚僵硬的脸——什么原因,她完全知道。在云秀的心里,没有任何人能够比得上姐姐,哪怕庆复也不可以,如果很多年前,姐姐告诉自己她不能和佟佳氏的任何人有接触的话,她也绝对绝对不会和庆复再说上一句话,即使他们是从小的情谊。
就像云佩说的,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不喜欢什么、期待什么,如果她说的那句话放到二十多年以前,是因为她想要更好的选择,可是放到现在,却变成了试探。
真要说起来不是对姐姐的试探,而是对胤禛的试探,她想知道如果胤禛登基了,会给姐姐带来什么样的影响,能不能让姐姐自由。
答案当然是不能的。
从姐姐的反应里就能看得出来,姐姐自己都没有什么信心,她不是不信任自己的孩子,而是不相信这个皇权至上的世界,人都是会变的,哪怕是曾经的康熙,他年轻时候难道不也是个满怀希望、希望能做出一番事业的人吗?他是成功过,但如今的他年纪大了,一身的棱角被磨平,终日惶惑,猜疑自己的大臣和子孙,活得比从前四处征战、和鳌拜斗智斗勇的时候还累。
云秀在马车边上站了一会儿,意识到自己走神以后默默地摇摇头。正准备上车,正巧儿碰见了苏培盛,远远看见,他就过来行礼,殷勤道:“给郡主娘娘请安,我们爷马上出来了。”
云秀觉得奇怪,康熙这会儿还在畅春园,里头,胤禛不去那边儿,跑这里来做什么?
没一会儿,胤禛出来了,看见她的时候先是一愣,再看了一眼苏培盛,然后朝着云秀笑了笑:“姨妈怎么在这?”或许是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他又拍拍自己的脑袋:“瞧我,当差当糊涂了,额娘身体可还好?”
云秀说还好:“你不在畅春园,跑这边来做什么?”
胤禛说:“有些事情要和隆科多商量。”
云秀沉默了一下,如今胤禛和隆科多的关系愈发亲密,外头的人都知道他见到隆科多张口就是喊舅舅,倒把亲舅舅伯启丢在后头了,背地里嘲笑他的人不在少数。
胤禛敏锐地发现了她的沉默,却也没说什么,这是当初他们一块儿定下来的计策,既然已经开弓,就没有后悔的路了。
云秀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情:“既然碰上了,一道儿走吧。”她上了胤禛的马车。
马车轱辘向前,胤禛好大一会儿没说话,眼看着都过了雍亲王府了,云秀才问:“这是到哪儿去?”
“前些时候八弟约了我今天去喝酒。”胤禛说。
云秀愣了一下。
夺嫡的局势越来越严重,她已经鲜少看到胤禛和胤祀再走到一起了,如今猛不丁听到胤禛和胤祀要一块儿去喝酒,心里头都是诧异。
她不知道胤禛心里也在忐忑。
云秀想了想,笑着说:“既然他约了你,想必也不会带别人,我就不去了,到了前头把我放下来就成。”
胤禛在走神,没听见她说什么,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都已经到了约好的地方了。
云秀没打算跟上去,胤禛就给她安排了另一个房间:“这家的桂花酿鸭子做的还不错,姨妈尝一尝吧,等会我叫人送你回去。”
等她坐下来了才想起来为什么胤禛会让她在隔壁坐着吃饭而不是立马叫人送她回去——大约是自己一个人来见胤祀太紧张了。
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两个孩子,却不得不因为利益而选择了不同的路,从此背道相驰,如今再坐到一张桌子上头吃饭,难免会尴尬的。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包厢里头的人都被撤下去了,胤祀坐在桌边上等着胤禛,他来得早,早叫人上了酒,已经喝到了半醺。
胤禛推门坐下,面无表情:“不是来叫我喝酒,怎么自己先喝上了?”
胤祀手一顿,低声说:“四哥迟迟不来,酒香撩人,忍不住就喝了两杯。”
胤禛又不是傻子了,怎么也不会相信他胡乱说的话,也没追究:“你找我有什么事情?”他没动过桌上的酒菜。
胤祀伸手给他倒酒,露出一个比哭好难看的笑:“四哥你……”别嫌弃我。
可他的四哥显然是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的,胤祀轻轻叹了一口气:“四哥还记得咱们小时候吗?”那时候四哥跟他说,他们两个之前不该有任何互相隐瞒的东西,只有彼此之间坦诚,兄弟之间的感情才能够长久。
可自从他们开始争夺皇位以后,别说坦诚了,彼此之间的秘密那么多,连交情都淡了。
胤禛头一个反应是胤祀是来打感情牌的——他最近日子难过,自从上回皇阿玛生了气以后,他虽然没有像是大哥一样被囚禁起来,来往自由,可也就只有来往自由了,皇阿玛断了他府里头的俸禄供养,日子越发难过。
可他低头看看胤祀通红又窘迫的脸,不由得沉默了下来,叹了口气,说记得。
胤祀就笑,笑着笑着眼眶也红了:“四哥,有时候我都嫉妒十三。”分明从前是他和四哥最亲近,后来日子久了,连十三也比他们亲近起来了。
自从皇阿玛把十三圈禁以后,他就没少听说四哥替十三活动,从十三福晋生孩子,他帮着打点府里头的那些事物,十三缺银子缺俸禄全是四哥送过去的,还时不时的到皇阿玛跟前帮十三找存在感——大多数的时候都被皇阿玛给骂了,可骂一回,十三的待遇就好一些,最近看管十三的力度已经没那么严了,都能出来走走了。
他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四哥,心里想着四哥和十三的感情,怎么也抵抗不住自己的那一点心冷,和四哥无关,他知道是自己先放弃的,可到头来,仍旧憋不住——人啊,终归是贪心的,既想要、又想要。
云秀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这地方隔音太好,如今的局势又太复杂,她虽然对两个侄子的性格了解也还算透彻,却实在想不到他们这个时候会聊点什么。
等了半个时辰的功夫,胤禛从里头出来了,面色淡淡的,看不出有什么事情发生。
云秀笑着问:“你们兄弟两个难得聚在一块儿,怎么不说一会儿话?”
胤禛低声:“没什么好说的。”胤祀那样声泪俱下,他一时心软过,念着兄弟的情分,可后头忽然就醒悟了,这会儿这个时候老八来找他,无非是想要求和,或者是找一条后路。
皇阿玛那样对胤祀,是恨他掺和大哥的事情,也恨他结党营私,所以想敲打敲打他,卸了他所有的差事,让他在府里反省。
胤禛扶着云秀上马车,等自己也坐进去了才说:“前些时候大哥那的弘韦、弘曜没了。”
云秀瞬间就懂了。
说到底,直郡王是康熙死了那么多孩子以后唯一留下的儿子,那会儿荣妃正得宠,他们父子两个相处的时候也多,哪怕后来直郡王被送出了宫外抚养,也是因为怕这个孩子再养不大。
在云秀看来,康熙虽然在乎太子,却也并没有忽视过其他的儿子,顶多是宠爱比不上太子罢了,如今直郡王显然已经失去了争夺皇位的机会,康熙把他圈禁了,心里却还是惦记儿子的。
直郡王拢共只有四个儿子,其余是六个女儿,如今一下没了两个儿子,康熙难免替他痛心,也不知道是不是惠妃叫人去说了些什么,他就迁怒到了胤祀的头上。
胤祀这回来找胤禛,一是想“叙旧”,二也是想让胤禛替自己在康熙面前说说话。
胤禛脸色不大好看,冷哼了一声:“他倒是好算计。”
云秀再没话说了,若是胤祀真的只是想来叙旧,胤禛也未必不会帮他,可这会儿这样,叫人说什么好?
他是不得已,是心里不痛快,可怎么也不替他四哥想一想,他顶着康熙的怀疑替十三说话,说到底除了兄弟间的情分,十三也替胤禛做过不少的事情。
更何况是胤禛自己主动替他说话的,而不是胤祥求来的。
想到胤祥,她问:“我记得他福晋和侧福晋前后脚有的身子,约摸年底的时候就要生了吧?”
胤禛点头。
云秀:“那过年的时候怎么说?皇上虽然给胤祥禁足了,却没禁他福晋的,论理她也该进宫的。”年年大宴的时候各家的福晋都得进宫请安吃家宴,今年十三的福晋要生了,若是不进宫,年节的时候宫里头看不见十三福晋,康熙指不定都要把十三给忘了,可要是十三福晋进宫,算算日子是她才出月子,那会儿正是最折腾的时候,请安、跪安,从初一跪到十五,身体怎么受得了。
胤禛也叹了口气:“不进宫不行,到时候还要拜托额娘和姨妈多照顾照顾她。”
“这是自然的。”嘴上应着,她心里也跟着叹了口气。
康熙的性格越发叫人琢磨不透,年轻的时候心里在想些什么她还能猜个七七八八,现在君威日重,他又不大来年纪大的嫔妃宫里了,属实太难猜了。
就说十三这事儿,他叫人圈禁十三,也不许别人探望,说是他恨毒了十三,却也不至于,真要是恨毒了,早就不搭理人了,偏偏又默许了胤禛替十三求情,虽然每回都好像不耐烦听,却回回听完了。
云秀顺着他的思路想了想,忽然一歪:不会是康熙想把十三放出来,却因为原先的那个“谋逆”的名声不好放,所以想让胤禛求情?
第 142 章
事实上也大差不离。
过年的时候要安排家宴时候的位置, 谁在跟前,谁在后头都有讲究,往年是四妃一块儿办的, 现在惠妃名义上去看着大阿哥去了, 剩下的就只有荣妃、宜妃和德妃。
荣妃一向不爱管事,谁提个要求都说好,也难得提自己的建议,说白了就是个任人捏的面团,宜妃倒是想掐尖要强,可她心里头有数, 不能在这事儿上掺和,一旦掺和进去, 说点有的没的让康熙不高兴了,不止她难受, 胤禟也难受。
所以永和宫里就又迎来了她们俩, 一左一右把云佩夹在中间。她们俩也不说话,就看着云佩,好像要把她盯出花儿来。
云佩心里头一清二楚她们想做什么,面上也和她们周旋着, 就是不说正事儿——反正她不急,甭管怎么说,四六十四三个总归是有位置的, 最多担心一下十三。
你来我往聊了一炷香的时辰, 急脾气宜妃受不住了,直接问:“这回的位置怎么说?安排二十个还是?”她也明着问要不要安排直郡王和十三的, 而是问了二十, 如今康熙拢共二十个儿子。
云佩笑了笑, 其实心里也有点犯难,直郡王和十三都是被圈了的,要不要安排位置其实也要看康熙的意思,可康熙这两年心思藏得深,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三个女人坐一块儿,集体叹气。
一口气还没叹完,魏珠亲自过来了:“给娘娘们请安。”
云佩叫起:“怎么这会儿过来了?皇上有话说?”
有荣妃宜妃在,魏珠也没表现得太亲热:“皇上这几天身体不大好,要静养一段时间,不见外头的人,说到年底的时候一道儿见一见就算了,让各个府里头的福晋把小皇子小公主们都带进来。”
云佩和人精似的,听懂了康熙的言下之意,都说了要一道儿见一见,那不管是直郡王还是十三,府里头都是有孩子的,那都得跟着进宫见一见。
得了口信,三个人终于松了口气,松完气儿了,难免要想得更多——这会儿要把孩子给带进宫里头来,那皇上是消气了?
可这消气也让人觉得莫名其妙,直郡王的罪名是魇镇太子,十三的罪名是谋逆,这两个一个比一个大,一个比一个过分,哪怕是有内情,可对外人家都知道了,康熙猛不丁来消个气,难免让人猜疑是不是有新的动作。
云佩琢磨了一会儿,想到了太子。
她在宫里头,对外头的消息并不灵通,但是云秀常常在外行走,宫里头的守备没有畅春园森严,云秀也会带一点消息进宫,如今联系在一起,倒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头一个是因为直郡王的孩子没了两个,康熙年纪大了,虽然觉得儿子不争气,却也不会迁怒孙子,他这些年不喜欢太子,却很疼爱太子的儿子,直郡王的也不例外,现在一下没了两个孙子,难免心里头不痛快。
第二个就是太子最近又作妖了,太子明知道自己没了继承皇位的可能,心里头又对康熙有很大的意见,所以可劲儿地作妖气人。
你不是把我当棋子吗?好,我就当个不听话的棋子,你不是不喜欢儿子们吗,那我就更叛逆!
要是真的破罐破摔也就算了,太子心里估摸着还有点别的小心思,多半想逼着康熙尽早退位。
所以太子最近和底下的官员们走得很近。
之前河道总督靳辅没了以后那职位上头康熙一直没安排到合适的人,用的是轮换制,隔两年就换一个,怕的就是有人贪图利益去拉拢这些官员,毕竟之前云秀弄出来的水泥大半都弄去河道上了。
这东西是好,所以才会有人想着法子的往外头用,譬如造房子这种事儿,反正是用在里头,就算偷偷用了也没人知道,这倒还好,怕的是有人偷摸运出去卖到外头去,所以河道上看得很严。看的严也没用,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总有偷摸弄出去倒卖的。
康熙也知道,但是他们偷偷卖的数量也不多,他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但是这回不行——户部尚书沈天生串通太子倒卖水泥,连带着整个户部都一块儿狼狈为奸,倒卖来的银子也不知道用到哪里去了。
云佩猜是去拉拢大臣了,别的太子也不敢动。
其实要是换成她当了太子,干脆借着机会培养自己的武力,之前云秀说过,谁拳头大谁才是真正的说话人,反正也没什么机会了,干脆以小博大赌一把。
然而太子没那个魄力。没了额娘的孩子,被阿玛一个人拉扯大,就和寡妇带大的儿子一样。
这会儿想那么多也没用,她还得想法子看看怎么给十三福晋安排一下。
十三的阿哥府里。
这么多的兄弟里头,除了底下那些晚生下来年纪太小的,也就只有十三一点爵位都没有,是个光头阿哥,要不是胤禛时常接济,日子早就过不下去了。
这会儿胤祥正坐在大堂里,边上是挺着大肚子的十三福晋,俩人正在说话。
十三福晋:“京郊那个庄子今年的出息又差了,今年年节下的走礼怎么说?”
胤祥也皱紧了眉头:“宫里和四哥那边不能落下,其他的……算了吧。”
十三福晋本来想说那多没面子,可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他们这会儿哪来的面子呢。
连胤祥也说:“如今外头的人都知道我们现在是什么样的,面子不面子的也不重要了,谁在乎呢?要是咱们真的掏空了家底把窟窿填上了,人家反倒会来说我们。”
十三福晋点头应下。
胤祥去拉她的手:“这一年辛苦你了。”他们手里头拮据,比不上从前,该有的礼数却没法少,府里头的门客们也要过日子,就算没有从前那么富裕,多多少少还是要周到些,靠着往年攒下来的三瓜两枣根本顶不上什么用处,这些年都是靠着福晋陪嫁庄子、铺子的出息过日子。
十三福晋任由他牵着手,心里却在想着后院的侧福晋富察氏。
最开始的时候十三对她这个福晋并不算很好,冷冷淡淡的,倒是偏宠富察氏,孩子接连落地,她这个福晋在府里头反倒退射一地。如今呢?她管着府里的大小事情,有时候十三爷还会就着外头的事务问问她的意见,富察氏自然消停下来了。
她这会儿忍不住地想啊,一个女人,光靠男人的宠爱还真没什么用,那玩意儿一点也不长久,哪天男人变心了,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还得自个儿立起来才行。
正想着呢,外头进来人说了过年宫宴的事儿,十三福晋睁大了眼睛,连忙去看胤祥。
胤祥想了想,才说:“多半是四哥在宫里头替咱们说话了,我今年没法儿进宫,府里头就只有你一个能进去,到时候你就跟紧了四嫂她们,旁的都不用在意。”
兆佳氏犹豫了一下,问:“那后头的小宴,是去小佟妃那边儿,还是永和宫那边儿?”从前她们都是去章佳氏那里,后头章佳氏没了,十三也被圈了,他们就再也没进过宫。如今要进宫,要么去名义上做主的小佟妃那里,要么就去永和宫。
十三却毫不犹豫:“去佟额娘那边吧,如今咱们这样的情况,若是和四哥走得太近,反倒不好。”
说是要去小佟妃那边,临到宫宴的时候,十三福晋还是被接进了永和宫。
她窘迫地坐在位置上,也不敢说话,从头到尾都听着四六十四三位福晋和德妃说笑。
云佩偏头瞧见了:“怎么不说话?”
十三福晋尴尬地笑了笑:“没,媳妇在想事情。”
六福晋脾气直,当即说:“弟妹哪里是走神想事情,想是不自在,要我说哪里用得着这样,咱们往年多亲近,难道还在乎那么一点两点的?倒是弟妹,别叫我们疏远了。”
十三福晋本来进了永和宫的时候还紧张着,这会儿听了六福晋的话,虽然那话明明白白地将她此刻的窘境摊开了,却叫她心下一松,脸上也带出两分笑:“哪能啊,我这是担心家里头的小子,才两个月大,偏偏闹人得紧,刚生下来那会儿就是个爱哭鬼,奶嬷嬷一上手就哭,非得要我和十三抱着才停得住。”
在座的几个都是当过母亲的,听了这话,心里头的想法可多了,立马交流起来孩子的话题。
云秀开始的时候还能插上两句话,到后头干脆就默默听着了。
云佩看见了,等中场出来休息换衣裳的时候就拉着她说:“这么多年你一直没生孩子,刚才瞧着都不说话了,怎么不高兴了?”
云秀摇头说没有:“说羡慕倒是真有一点,有个孩子将来能知冷知热也好,可我从前就想着不生孩子,到以后就更加不会生了。”
她总是觉得,自己永远不可能学会怎么当一个母亲,上辈子活得远没有这辈子长,按理来说那么一点儿记忆不该记得那么深刻,可很奇怪的,她就是记得很清楚,记得儿时被外婆带大,从来没有见过亲爸亲妈,记得后来自己从来没有感受过母爱,从开始上学以后就是一个人孤孤单单地长大。
这辈子的额娘确实给了她母爱,但是她很清楚地知道,古代和现代的培养方式是不一样的,额娘从小会教她要娴静要知书达理,嫁人以后要相夫教子,为夫家开枝散叶。尤其是现在满人和汉人混合的情况下,相互之间的理念融合影响,不说别的,就看康熙,他如今也正在大力推动满汉融合。在这种情况下,她额娘教导的那些女子教条才是“合理”的。
年轻的时候她还有心思折腾水泥牛痘,可后来她才发现,自己弄出来的东西除了牛痘被推广下去,像是水泥这东西,永远都是优先给贵族使用的,古代没有现代的先进机械,生产力没那么高,水泥又是耗时的东西,所以产量很少,少到并不能够推广到民间,每年对民众有用的,也就只有将水泥用到河道上,其他基本都被垄断了,不是拿去建房子,就是筑园子。
去年畅春园被翻新了一遍,去年康熙又给胤禛赏了圆明园,到现在还有一部分没完全建好,胤禛正琢磨着到时候建好了请云秀去小住。
总之啊,不管是康熙有意还是无意,水泥依旧是平民触及不到的奢侈品,青霉素更加别提了,后宫里头都稀缺的玩意儿。
云秀开始想的科技兴国基本就胎死腹中了,也是从那时候起,她才猛地意识到,在一个封建社会推行这些可能会动摇皇权根本的东西有多么的困难。
前些时候太子伙同户部贪污河道银子、倒卖水泥的事情更加让她感到心寒。
如今这事儿的结果还没出来,也不知道康熙到底是会继续忍耐,还是决定再废太子?
第 143 章
本来以为这回的宫宴也就和之前差不多, 吃完饭看完小戏就散了,结果临到要结束的时候,康熙竟然来了, 简直让人意外。
别人心里怎么想云佩不知道, 她还得抬起笑脸迎人:“皇上怎么有空过来?”
康熙咳嗽了一声,最近天冷,他着了风寒:“外头的大臣们都散了,左右无事,我过来瞧瞧。”
云佩垂眼。从前他只在人后自称“我”,人前就是威严的皇帝, 如今当着众人的面,却自称了我, 好像她多特殊一样。
但她不会被迷惑,此刻心里头想的是, 这回过来又是什么事儿呢?
说起来也真的好笑, 年轻的时候两个人也算亲近,虽然不至于到无话不说的地步,却多少也不至于到了现在这样无话可说、“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地步,可如今, 他来了永和宫,她头一个反应是又有什么事。
康熙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外头下着鹅毛大雪,永和宫里头却热意盎然, 他不好去看儿媳妇们, 就只拉着云佩说话,扯了一会儿天, 眼角余光看到四福晋, 才想起来自己来的目的, 于是拍着云佩的手说了一句:“老四最近表现还不错。”
云佩下意识想说话,却被康熙接下来的话给哽住了:“前些时候朕见了四川巡抚年羹尧,听他说起家中有个妹妹,性子、品貌都不错,老四到底膝下单薄了些,添个侧福晋也不错。”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云秀心里就一咯噔:年羹尧的妹妹,大名鼎鼎的年氏,传闻中嚣张跋扈的年贵妃?
底下坐着的四福晋也捏紧了手。
云佩勉强笑笑,问:“按理说去年才经了选秀,当时没瞧见名单上头有这位年氏?年纪够么?”
康熙笑了笑:“既然要赐给老四,年纪当然是够的,只是听说她去岁身体不康健,所以错过了,今年也是年羹尧求到我头上,说再等三年妹妹年纪就大了。”
他都这样说了,云佩也没什么话再说了,只是忍不住地想去看一眼四福晋。她脑袋还没转过去,四福晋就笑盈盈地站起来磕头谢恩了:“多谢皇上赐婚。”
尘埃落地。
云秀看着四福晋脸上的笑,心里突突地疼。
原谅她偏心,她和四福晋已经相处了十多年,对她的性子一清二楚,这姑娘面上贤惠大方,实际上都是装出来的,她心里头喜欢老四,嘴上却永远都不会说。
胤禛和福晋的关系,是和姐姐以及康熙不一样的。姐姐进宫的时候康熙已经亲政,他微末时期都是故去的赫舍里皇后陪着的,往后的那些嫔妃们做的再好也比不上她,他也一心扑在政事上,根本没有心情和妃子们谈情说爱,有的一点唯一的感情大约就是利用了。
胤禛和福晋呢?他们两个是年少成婚,彼时成亲的时候除了宋格格就没有旁人了,自然培养了深厚的感情,后头又同舟共济这么多年,哪怕后头又有了李氏,却都是格格,情分终归是不一样的。
如今雍亲王府唯一当家做主的就是四福晋,剩下的都是小格格,可如果年氏嫁进来了,那就不一样了。
满人的侧福晋不像是汉人的小妾,侧福晋由礼部册封,会上宗册,如果府里头福晋病了,一应事务侧福晋是可以插手管理的。
这会儿康熙猛不丁赐婚,还是侧福晋,总是会叫人想多。
等散了宴,趁着胤禛还没出宫,云佩把他叫进了永和宫,说起年氏的事情:“这姑娘我不大熟悉,也不知道是什么脾性,皇上既然赐婚,肯定有他的道理,回头等人过了门,你挑个时候叫四福晋把她带进来给我瞧瞧就是了。”
她强调了四福晋,想必胤禛能明白她的意思。
果然,胤禛说:“儿子知道了。”停了一会儿,他又低声说:“年羹尧是三十九年的进士,皇阿玛对他很是信任,去岁里他才升任的四川巡抚,如今皇阿玛把年氏赐给儿子……”话没说完,却有未尽之意。
云佩和云秀都听懂了。
如今正是夺嫡白热化的时候,皇上前头才刚刚发落了直郡王和八阿哥,前些时候又有了二废太子的意思,这会儿忽然把年氏赐给胤禛,很难不让人多想,毕竟年羹尧是封疆大吏,康熙对他也十分赞赏,听闻还特意写了信告诉年羹尧,希望他能够从一而终做一个好官。
胤禛单论家世其实是有些单薄的,如果多了年羹尧这样一个姻亲,想必夺嫡的成功率会更高一些。
可他们三个并没有说什么,谁也不敢多想什么,谁知道康熙是不是设下了一个陷阱,想让胤禛暴露出来自己的野心呢?
现在这个时候,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云佩想了想,决定还是先问胤禛:“你怎么想的?”
胤禛皱眉:“儿子想先瞧瞧年氏的性子,若是个安分的那还好些,若是嚣张跋扈,想必她家里头的家教也就那样,年羹尧虽然是有能力,可那人儿子接触过,很有野心,听闻他从前和八弟来往也很是亲密……能不能用,难说。”
云佩点头:“如今这个时候,是该小心一些。”
过了大约半旬,四福晋果然进宫来了。
恰好云秀也在,她早就想看一眼传说中的年妃是什么样子,等人进来以后也没说话,先细细地打量了一眼年妃。
不对,这会儿应该叫年侧福晋。
和云秀想象中骄横的模样不同,年氏甚至是个小白兔的长相,她出身汉军镶白旗,想来在家的时候也常读书,说话也细声细气的,站在四福晋身后很是恭顺的样子。
云秀有些愕然——从前没少被小说和电视洗脑年妃是个嚣张跋扈的人,这会儿猛不丁见了真人,竟然有点没对上号。
云佩是个正儿八经的古代人,这会儿就相当镇定,让年氏磕了头以后赐了座,略问了两句话,又和四福晋说上了:“这些日子老四忙什么呢?”
往常四福晋在永和宫的时候就很随意,这会儿稳稳坐在椅子上答道:“爷最近想着要搬到圆明园去住呢,前段日子院子那边收工了,四爷去逛了一回说挺喜欢的,还说等明儿就去请皇阿玛进园子里头逛一逛,也叫额娘跟着松快松快。”
他们婆媳两个说着话,年氏就坐在旁边一句话也没说,悄悄打量着在座的几个人,心里纳罕:在她们家里鲜少是有这样自在的时候的,哪怕年氏自己在家里很受宠,可回起话的时候也是很恭敬的,不像四福晋和德妃娘娘这样和善。
再有,她刚进雍亲王府的时候,只有才刚进门的那天见过雍亲王一面,往后的日子听说他不是在书房就是在福晋那里,她就明白了,雍亲王这是在给福晋做脸面,让底下的下人不至于看轻了她。
后来的必定是比不过先来的那个人的,更何况是在一起那么久的夫妻,她心里也明白,所以也没怎么抱有过幻想,只想着安安分分当好自己的侧福晋。她也心知肚明,德妃这会儿问了自己两句话是不想让自己觉得自己被忽视了,却没多少的感情,不然也不会剩下的时间都在和四福晋说话了。
可就是这样的情况,反倒叫她松了一口气——要是德妃对她好比过了福晋,她还要仔细思量一下自己和哥哥如今这一步棋走得对不对,这样一个略显和睦的家庭氛围,又不会因为权势抛弃这个那个的,让她很放心。
于是她就坦然坐着了。
云秀迟疑地看了一眼表情淡定的年氏,还是有点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毕竟这姑娘和她想象中着实有点不一样啊。
过了好一会儿,云佩才又拉着年氏说话,这回问的是她的身体:“我看你身体不大好的样子?”
年氏脸色微红着点点头:“是,我小时候生了一场大病,从那以后身子就不大好,常常生病,倒也不是什么大病,只是安心修养着会更好一些。”
这就是说她去岁里生病是真生病,而不是装病了。
虽然年羹尧肯定是有点小心思,可他那点小心思倒也没有那么的惹人讨厌,因为都摆在明面上。
云佩没再说什么,只道:“等会出去的时候从我库房里头拿点补身体的送到老四那里去。”
四福晋带着年氏回了雍亲王府。
等到夜里的时候,外头的小太监们才进来传话说雍亲王回来了。
福晋连忙叫人去准备洗漱的东西,又叫上夜宵——这是晚膳时候就备好的,只是胤禛一直没回来,厨房里头都重做好几遍了。
整个正院里都忙碌起来,很快胤禛就泡着脚问起了今儿宫里头的事情,听了好一会儿,他才说:“还算懂事。”
四福晋心下一涩,却仍然抬起脸问:“爷今儿要不要去那边?”
胤禛看她一眼,见她面上带笑,可手却绞着帕子,显然并不高兴,便说:“不急,我既然来了你这儿,哪有转头又去那边的道理?”
“再者,她是因为什么嫁进来的,你我心里都有数。”胤禛面色淡淡的,“年羹尧想拿自己妹子做筹码押宝,也要看看我同不同意。”
真要论起来,他觉得年羹尧连隆科多都不如,隆科多早在局势还未分明的时候投靠了自己,而年羹尧呢?听闻他“交友广阔”,与太子、老八等人都各有联系,却迟迟没有选定阵营,到了如今二废太子,老八也显然倒台的情况下才把年氏送进雍亲王府,是想捡漏。
更何况,胤禛并不喜欢这样获得支持而产生的联姻。
他从来不会忘记当初额娘在宫里所受的委屈,如今年氏进府,显而易见也是为了家族的利益,倒叫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若是一直冷落,她都已经进了府,平日里侧福晋们也有交际,难免会对她奚落,可若是宠着,反倒叫他浑身别扭,恐怕年羹尧也会借此事得寸进尺,年氏为了家中的利益左右为难。
他也怕伤了福晋的心。
想到这里,胤禛拉住四福晋的手:“这些日子我在外头忙,你在家里多有辛苦,等过了这阵,咱们就到园子里头去消遣消遣。”
四福晋低声问:“是不是朝堂上有什么事儿?”
胤禛点头:“皇上想二废太子,如今正是一片混乱的时候,咱们能避着就避着些。”
皇阿玛不喜欢儿子们有野心,他如今眼看着又比别人更有竞争力,更打眼,处处都得小心,退居到圆明园里正好。
第 144 章
144章
到了临近夏天的时候, 胤禛果然去请了康熙到圆明园去过夏,用的说辞也很体贴,说的是如今夏天太热, 康熙往年都是怕热的很, 如今圆明园已经修好了,还没请人进去过,如今头一天当然要请康熙。
康熙欣然应允。
因为是去儿子的园子,自然就要带上德妃,剩下的人选都交给云佩自己安排了。
他也没说要呆多久,德妃自己思虑了一下, 干脆也没带什么人,住在她永和宫的几个人肯定是要带去的, 毕竟夏天是真热,她又不在宫里, 那永和宫里头的冰例也不一定能供上, 要是把这几个人留下,难免在宫里头吃苦。
四妃如今明面上是没什么竞争的,怎么也都要带去,底下的嫔妃她就没那么好心了, 干脆一个也没带,只带了两个康熙如今比较宠爱的汉人嫔妃,都是低位分的, 按照她们如今的身份地位, 找个空院落安置了就是了,要是换了旁人, 指不定还要四福晋费心。
就这样精简了人数, 加上伺候的宫女太监、用惯了的厨子等, 去圆明园的人数也是乌泱泱的一大群。
好在四福晋担得起事儿,安排得井井有条。
最后康熙住在了九州清宴,旁边就是办公用的勤政亲贤,这名字还是康熙亲赐的牌匾,云佩住在长春仙馆,云秀在上下天光。
等到了地方,收拾完东西聚在一块儿的时候,宜妃忍不住酸了一下:“瞧瞧,果然是自家人呢,看这安排的地方就知道。”
长春仙馆离九州清宴不算近,却是整个圆明园里除了康熙住的九州清宴以外最大的地方,比起旁的地方多出来一个独立的小院子,略微一想就知道是四福晋特意备出来,以防云秀想和姐姐一块儿住的。
就算是这样了,云秀所住的那个上下天光的院子也并不小,听名字就知道它分了上下两层,整个院子都是邻水二建,分上下两层,取自《岳阳楼记》之中“上下天光,一碧万顷”的句子,可见风景之好,更何况她们是来避暑的,那地方邻水二居,总比别的地方要清凉一些——上下两层,同样是方便云佩过去串门的时候万一兴起,可以和妹妹一道儿赏景,夜里也能在那儿睡下,不必劳动腿脚。
听了这话,云佩就笑:“这园子当初建的时候可没有厚此薄彼过,到处都是好景色,难不成还能委屈了你?”
宜妃轻轻哼了一声。
她哪里是酸这园子,说是不酸这园子也不对,她分明酸的是胤禛得了圆明园,也酸胤禛得了这个圆明园之后一心讨好康熙,连带着惠及德妃,哪里像她家的老九?外头的人都说他钱赚了不少,可也没见这臭小子拿出点钱造个园子请她也去避暑,更没见他得了康熙的青眼,还能赏赐一座园子给他——即便有,那也不及圆明园的大。
心里头这么一想,宜妃心里头越发觉得没意思了。
等她回了自己住的地方,胤禟例行来请安的时候,就发现自己额娘对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他一脸懵逼:“额娘,你吃错药了?”
宜妃差点气厥过去:“臭小子就不指着我有好事吧?”
胤禟撇嘴:“谁叫我一进来您就这个脸色?我这不是以为您病了吗?”
宜妃黑着脸:“你最近忙什么呢?连个人影都见不着?”
胤禟再顽劣,对宜妃还算是孝顺的,不过嘛,在父母眼里,孩子总是不孝顺的,让他们找出来哪里不孝顺,他们能说得一天都不带停,从早说到晚,从今儿进门跨了左脚反倒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胤禟心里一清二楚,却依然好脾气:“额娘,儿子最近办正事呢,之前跟您说的那个银行,如今正是最要紧的时候。”
宜妃掀掀眼皮:“什么要紧的时候?”
胤禟就立马露出得意的表情:“儿子手里头有钱,可底下好些人没钱使,之前四哥让人欠债还钱的事儿您知道吧?从那以后好些人说银钱不凑手,还借到了我头上……”
宜妃瞪圆了眼睛:“你又嫌钱多了?还是老八老十他们又来打秋风了?跟你说了多少回了,老十没了娘,你愿意接济那也没什么,当年钮钴禄氏脾气也还算不错,你和老十又关系好,可老八算什么?他又不是没了娘,用得着你眼巴巴去送银子?那就是个无底洞!你填进去多少东西都不带还回来的。”
胤禟脑袋耷拉下来了。
他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早在欠债还银的时候他就看明白了,可他总念着兄弟情谊,总想着或许是八福晋害了老八,他们兄弟两个其实是不一样的,老八对他也是真心的。
宜妃看他那副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立马揪着他的耳朵,低声骂:“这么多年了,你还看不懂你皇阿玛的心思?那你也白活了!你皇阿玛那是想人觊觎他位子的人吗?如今朝堂上的局势你看不明白?”
她冷笑一声:“如今朝堂上也就你四哥还有点可能,可你看着你皇阿玛的身体,指不定还能活上十几二十年的,你与其想着去投资下一个,还不如讨好你皇阿玛。”
胤禟耍赖摆烂:“那皇阿玛的心思好猜么?能是我随便就能讨好的吗?要是我能讨好皇阿玛,这会儿早就成亲王了,我又不比老四会溜须拍马,还整那劳什子亲耕……”他也很委屈的好吧?那他从出生就惯会当纨绔,说是浪子回头金不换,可他有了钱,还学什么浪子回头?
被他吐槽惯会溜须拍马的老四这会儿正带着一家老小在圆明园里种地。
也正好圆明园里有一处院落,名字就叫北远山村,是胤禛特意叫人辟出来的一块儿地方,基本算得上是复刻了如今的乡下地方,里头还有许多的稻田。
他不仅自己在圆明园里种地,还给康熙送了信,让他过来围观。
所以等康熙带着云佩到场的时候就看见胤禛扎着短打,一点也不讲究地将半截衣角戳进了腰带里,手上拎着一杆锄头正在刨土,汗水流了满脸也没擦,旁边的四福晋也是农妇打扮,手里把着簸箕,里头放着黑色的种子,她跟在胤禛身后,胤禛刨个坑,她就往里头撒一把种子。
几个小孩也差不多,胤禛膝下如今有五个小阿哥,分别是福晋所生的弘晖,李格格生的弘盼、弘昀、弘时,钮祜禄格格生的弘历,耿格格生下来的弘昼,除了弘昼年纪太小,另外四个都巴巴地跟在弘晖后头,也都拿着农具干活,虽然瞧那地就知道翻得不怎么样,可至少庄稼把式装得挺像,至少不会闹出拿镰刀刨土的笑话来。
连宋氏的两个女儿、李氏的小女儿也都打扮成村里姑娘的样子,帮着四福晋分种子。
云佩悄悄地看了一眼康熙,没等他说话,边说:“老四的臭毛病又犯了,上回扮个西洋人,这回又来扮农夫。”
康熙还没来得及想歪就被她带歪了思路,上回在云秀的园子里头胤禛戴着金黄假发,穿着制服的模样似乎还在眼前呢。年纪大了就不能回想过去,康熙被勾起回忆,忍不住地就想起当时胤禛的古灵精怪。
他再抬眼看看如今肩宽腿长、一身沉稳的老四,忍不住地就露出了微笑,对云佩说:“老四长大了。”
云佩嗔他:“都过三十了还长大呢?”
云秀站在旁边忍不住憋笑,满脑子都是四阿哥又长大了。
康熙不知道她在偷偷地笑,只是感叹地说:“天底下哪有当阿玛的嫌弃儿子长得太快的?这些小子在朕的眼里头那都还是孩子,没成熟呢。”
是是是,三十多岁的孩子!云佩忍住了心里的吐槽,附和道:“那是当然的,孩子们长再快也比不上您英明神武。”
话是这样说,可连云秀都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不就是觉得自己还没老,底下的阿哥们还没长大吗?哪怕已经长大了,在他眼里也是没长大、不够格的,再能独当一面的人他也不会轻易地把人放出去。
毕竟会威胁自己的地位嘛。
这个多疑的男人,啧。
姐妹两个权当不知道。
倒是胤禛翻完了手头那块地看见了康熙,连忙迎了过来:“皇阿玛怎么来了。”
康熙笑着拍拍他的胳膊:“听说你在种地,就过来看看,有什么收获?”
胤禛低头:“儿子心里头复杂难言,一时竟然说不出来,可您要是问儿子有什么收获,儿子这会儿倒是有个真真切切的。”
他扭头朝四福晋点点头。
没一会儿,四福晋就领着几个孩子抱了一筐子的蔬菜瓜果出来,葡萄西瓜白菜豆角,摆放得整整齐齐。
胤禛笑着说:“皇阿玛您瞧,这是儿子之前种下的,儿子笨手笨脚的,又是头一回种地,问了好些农把式,这么大一块地,拢共才收了这么几筐出来,也没舍得吃,都给皇阿玛留着呢。”
康熙认认真真看了一会儿,没用他使眼色,四福晋已经叫人捧着一盘子洗干净的葡萄来了,形状不大好看,大大小小的,和康熙从前吃葡萄都要挑出来个头差不多的完全不一样,可就是这一点不一样更能叫他明白,这还真是胤禛自己亲自种出来的,而不是拿外头的东西敷衍他。
都已经捧到手边了,康熙心情好,也就尝了一粒,细细品过,凝神看着胤禛:“老四,你不错。”
一边说,他一边挑了盘子里最好看、最圆润的那颗葡萄塞进了云佩的嘴里,还说:“你也尝尝儿子的收获。”
葡萄入嘴,甜中含酸,汁水四溢,远比不上贡品的葡萄,却也说不上不好。云佩差点露出一个皱紧了的脸,好在及时憋了回去,不仅憋回去了,还得带着笑:“确实不错。”能种出这样的葡萄,儿子也真是个人才。
算了,还是不和他这个之前就没下过地的阿哥爷计较了。
康熙看见她一瞬间皱起又松开的眉头,心情极好,哈哈大笑:“这些个瓜果蔬菜分一分,给各宫都送一点,老四种植不易,叫御膳房别弄那些花里胡哨的做法,倒是原汁原味的更好。”
云秀没尝那瓜果,听见康熙这么说,还悄悄吐了吐舌头,嘿,你这不是替胤禛拉仇恨吗?显摆他受宠?
不用多长时间,想必整个圆明园都知道胤禛种田得了你的喜欢了吧?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到了晚上,各个院里就都吃上了胤禛亲手种出来的蔬菜,没像以前那样一样蔬菜用上七八只鸡鸭去配,就是清炒的,味道说不上差,却也绝对合不来这些平日里山珍海味的嫔妃王爷阿哥们,偏偏又是借着康熙的手赐下来的,得吃得干干净净。
一顿晚膳吃得人心思各异。
第 145 章
145章
外头风风雨雨的, 正大光明殿的气氛却说不上好,魏珠战战兢兢地奉茶进去,悄无声息站在了康熙身边。
梁九功虽然倒台了, 可他留下的影响还在, 早年的时候康熙对他很是信任,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背叛自己,从那以后他就不大信任太监了。
要魏珠说,皇上也是可怜,这么大的人了,身边一个能信的都没有, 太皇太后早年没了,皇太后又是哑巴一样的人, 一直幽居在慈宁宫里,嫔妃们又都有儿子, 各有各的算盘, 儿子就更不用说了,都看着皇阿玛老了,一个个的想上位替代他的位置。
要不那话说的,如今的皇帝啊, 坐得高、看得远,可个个都是孤家寡人。
不过魏珠可没有心疼他的意思,皇上荣华富贵享着, 总比他们这些阉人舒坦太多, 后宫的嫔妃小心思多,那也比他们这辈子都没女人来得强是不是?
所以啊, 这会儿他把茶盘放好, 就安静站在边上了, 不说话当哑巴。
隔了一会儿,康熙好似是在自言自语一般,问:“你说,老四这么做,是不是故意示弱呢?”
魏珠头皮一紧,哪里敢接这话。
好在康熙也没指望他回答,兀自思索着:“若是他没有什么野心,也是叫人觉得奇怪的,若一点野心都没有,人也没什么用。”他从来不怕儿子们有野心,这群人对皇位的觊觎他心知肚明,年轻的时候他还会因为儿子们的野心而感到冒犯和不高兴,年纪大了以后反而释然了。
毕竟自己的身体如何他自己也清楚,太医们对外说得再好听,自己也在慢慢衰老。
之前废了太子之后他也不是没有后悔过,不然也不会把太子放出来,可放出来以后,他就陷入了另一种窘境——儿子们有野心,正常,可当他们的野心向外,想着推翻自己的地位、残害兄弟的时候,康熙就完全愤怒了。
太子也是如此,老八也是如此,直郡王更是如此。
如今老四也有野心,可他却也没做什么,万事以自己为先,采用的法子也不过是种种地这样讨他欢心的方式——更有,老四至今还在为十三求情,找准了机会就求情,哪怕他冷脸,他也毫不在意,分明注重手足亲情的。
正想着这些事情,外头就有人进来禀报说老四来了。
康熙把人叫进来,问:“怎么过来了?”
胤禛先行了礼,问了康熙吃瓜果蔬菜的感觉怎么样,等康熙说了不错以后,他拐弯抹角提到了十三:“夏日里头天气炎热,尤其是京城,儿子想着把十三也接进园子里……十三福晋前些时候才刚生了孩子,十三熬得住,她却未必,孩子也未必。”
皇阿玛最近没了好几个孙子孙女,听了这话总该心软一些。
果然,康熙沉吟了一会儿,摆摆手:“你的园子你做主,愿意把人接进来就接进来吧。”
胤禛正要躬身告辞,却被康熙止住了:“先等等,朕这里还有些别的事情交给你……”说是自己有事交代,却给魏珠使了个眼色。
魏珠立马就懂了,赶紧出了门,直奔十三阿哥府。
等胤禛和康熙交流完事情,就看见魏珠苦着脸进来了,很是小心地看了一眼康熙和胤禛,才说:“禀皇上,十三阿哥……抬过来了。”
所有人都是一怔,抬回来是怎么回事?
等到了安置十三的地方才知道,十三不知怎么的,腿上生了毒疮,一双.腿上都是豆大的白泡,有些还是完整的,有些已经完全破裂开来,从里头流出脓液,擦干以后露出了内里鲜红的皮肉。
据跟着的人说,十三这病已经有好些时候了,从过年后就开始长,好了又坏,坏了更坏,那会儿十三在府里头圈禁,府上虽然有备着的大夫,医术却并不怎么样,又没法请太医,就这么一直拖着。
胤禛听完眼睛都红透了。
十三得病的那段时间他正忙,被派去处理户部的事情,所以基本上都是派人过去看看,送一点东西。十三若是有心隐瞒,绝对能够瞒着他。
只是……胤禛恨声:“这么大的事情,你瞒着我做什么?!”
十三窘迫地坐在床上,不敢去看胤禛,耳尖通红,脸色却苍白,最后憋出来一句:“我不想再麻烦四哥了,四哥已经为我做了很多了。”
如今的他宛如废人,眼见着皇阿玛也不会轻易原谅他的,何必再叫四哥白费力气?他虽然一直被圈禁在府里,却也不是聋哑人,自然知道为了他的事情胤禛奔走了多少回,得罪了皇阿玛多少回,若是没有他,想必四哥能够更加展开手脚施展自己的抱负,而不是被自己所拖累。
胤禛都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可他也能理解十三的想法,被圈禁了这么多年,皇阿玛也对他不闻不问,他心里早就充满了不自信,也一次次怀疑自己,在这样的情况下,无论别人说什么做什么,对于他来说都像是一种施舍,就算是胤禛自己只是单纯地想要帮助他也是一样的。
一次两次都还好说,然而若是超过了他所能够接受的极限,超过了他自己认为的能够偿还的极限,他宁可饿死自己,也不愿意让别人再继续帮助他。
这是属于一个皇子阿哥的自尊心,谁也没法子劝。
可胤禛是不想放弃的,他低声说:“这回皇阿玛松口让你进院子,本身就代表着他松动了,你又受了伤,再说两句软活话,不愁放不出来。”更重要的是皇阿玛本来就有把十三放出来的意思,如今只是顺手推舟罢了,“再者,你如今最重要的是调养好身体,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要是身体坏了,以后可怎么办?”
胤祥沉默。
康熙再心硬,自己的亲儿子受了伤,看着还那么严重,他也是心焦的,当即派了太医院的人日夜看着,对本来十三被圈禁的事实丢后不提,默许了他被放出来的事情。
只是十三的情况确实不大好,腿疮一直反复,整个人都只能缩在床上,有一阵子整条腿的肌肉都萎缩了,很难再下地。
从前十三的骑射功夫在这些兄弟里头除了大哥以外最好的,这样一个人患上了腿疾,总是叫人唏嘘。
还是后来云秀想起来有青霉素,青霉素对于这样生脓包的疮效果是最好的,只是之前十三的份例都被停了,更别说青霉素这样金贵的东西了,如今十三被放出来了,虽然份例还没恢复,可住在圆明园里,胤禛还能亏待他么?
听云秀说青霉素或许对十三的病症有效果,便立马去内务府取了。
本来内务府的人听说是给十三阿哥用,不大想给的,这玩意儿是个好东西,也很难得,都是给要紧的人用,他们又一直呆在宫里,不知道圆明园出了什么事儿,康熙又没明着下命令告诉所有人解了十三的圈禁,所以他们很是懈怠。
结果还没说出拒绝的话,领头的就被胤禛一脚踹飞出去了。
胤禛一边踹一边心里头害怕,得亏他知道内务府这些人的尿性,不然今儿药拿不回来,虽然不至于让十三更严重,可也好不了。太医之前诊断的时候就已经说了,十三现在拖了太久,身体已经很是虚弱了,一直被病痛折磨着,就算治好了,说不定也会留下暗伤,往后的身体也会比别人更脆弱,说不定还会影响寿命。
胤禛甚至在心里偷偷地怨恨上了康熙。他和十三时常交流过,自然当时所谓的谋反并不是十三的错,可康熙要护着大阿哥,也想废太子,迁怒到了十三头上,若不是这次圈禁,十三也不至于落到这样的地步。
同样都是儿子,怎么皇阿玛就这么偏心呢?
可他不能把这一点怨表现出来,一旦让康熙察觉,等待他的或许就是老八他们的结局。
而云秀想的也果然没有错,青霉素确实对胤祥的腿伤很有效果。
青霉素本身就是对细菌群的压制,胤祥腿上的疮口会发脓就是细菌的缘故,使用了青霉素以后,那些脓疮慢慢消退,虽然还不能彻底治好,可到底没有之前那么严重了。
只是有一样,云秀找到十三福晋嘱咐:“他腿上既然有疾,就更要多多注重保暖,如今天热还好些,等到了秋冬,尤其是下雨下雪的时候就要多注意一些,只是简单的腿疮还好,要是得了风湿,年年下雨都发病,既酸且痛,那才难受呢。”
十三福晋郑重应下。
或许今年就是个多事之秋,十三的腿疾还没好,宫里头陆陆续续传来的都是不大好的消息,皇太后年纪大了,三月里头办完寿多吃了两口风,转头回去就病了,缠.绵病榻。
康熙忙着去侍疾,皇太后病没好,被幽禁的直郡王胤禔又接连死了两女一儿。而十三福晋忙着照顾胤祥,府里头都是侧福晋富察氏照看着,没多久也送来消息,去年富察氏才剩下的三女儿也没了。
富察氏拢共就这么一个女儿,孩子没了也不敢告诉病中的十三,只悄悄告诉了福晋,福晋虽然不喜欢她,却也知道孩子是无辜的,默默了许久。
而宫里头,良妃也病了。
云秀本来觉得奇怪,良妃素来身体还算不错,怎么突然就病了?
结果听了消息才知道,八福晋进宫去闹了,等她一走,良妃就病了。
八福晋的脾气众人皆知,可谁也没想到她能把良妃给气病了。
作者有话说:
换了个新封面
第 146 章
康熙回宫去了, 云秀却还在圆明园。
最近庆复在忙政事,她在家里无事可做,天气又热, 干脆住在圆明园消暑, 反正住的远一些,也不用和胤禛的妻妾们打交道。
倒是四福晋,怕她在园子里头太无聊了,时常过来陪她说说话。
四福晋知道她不喜欢交际,来得不算频繁,总是隔两三天才来一次, 也不多坐,一两个时辰、陪着吃顿饭就走。
然而就这么一点儿时间, 她也能看出四福晋的心情不大好,笑也很是勉强。
云秀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但总归也能猜出一二来, 无非也就是和年氏有关罢了。
丈夫娶小妾,正妻能高兴才怪,哪怕是皇家也是一样。四福晋已经算看得开的了,也难免心里不舒服。
云秀有心想劝四福晋, 然而她是长辈,这个劝导的度太难把握,过了会让人觉得她不喜欢年氏, 年氏也并没有做错什么, 如果因为她的缘故受人冷待不好。
但也不能就这样看着四福晋难过,她想了想, 还是和四福晋说:“这日子是人过出来的, 只要你自己立得住, 也不必忧虑什么。”她并不想劝四福晋大度,也不想让她陷在后宅里。
“胤禛和旁人不一样,别的阿哥们费尽心思不想让自己的福晋出头,是受了前头皇阿玛他们的影响,然而自从成亲以来,他有没有冷落过你?”
四福晋摇摇头。
从前夺嫡还没到这种地步的时候,福晋们时常聚在一块儿,没事儿的时候喝茶插花,能够聊起来的话题也就是阿哥爷们,所以对他们的行为那叫一个一清二楚,那群人冷落自己福晋的原因也不是没人猜不出来。
也因为这个,所以胤禛是在几个兄弟里头被嘲笑的那个,但在妯娌里,四福晋却是被羡慕的那个。
云秀看她发愣,接着说:“胤禛对自己该做什么心里头都有数,他不是那种会宠妾灭妻的人。”
四福晋张了张嘴:“可是……”
云秀看了看她,知道她想说什么,摇头道:“感情重要吗?”
四福晋哑然。
她想说很重要,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她自己心里一清二楚,没有感情,她在府里头也能过得很好,远的不说,就说如今的德妃娘娘,她的婆母,瞧着也没什么感情,日子过得不也挺好的?
以后的胤禛会越走越高,迟早,她也是要到后宫里去的,以后的新人越来越多,难道每一个她都要去在意吗?
云秀看她想明白了,就笑了笑。
四福晋却又想到了她,在姨母的家里,真要是论地位,其实姨夫是比不上姨母的,姨夫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一定要自己科举然后往上竞升,结果那一年恰好皇上开恩科,允许八旗子弟科考,庆复自己也考中了,过后慢慢悠悠地升上来了,今年才刚外派到了甘肃那一带。
然而如今他们提起,都会先提一句乐安郡主。
毕竟八旗子弟里头的勋贵太多,一个个的都已经快跑到内阁里头去了,所以一个甘肃巡抚在他们眼里也不怎么值钱,反倒是云秀这么一个外姓的、能自由出入皇宫的郡主更加引人注目。
四福晋缓缓吐了口气,她没法弄出那么多稀奇的东西让皇上也给自己封个郡主当,可是做好一个福晋她还是可以的。
永和宫,如意把手里头的香料丢进香炉里燃着,又叫人倒了茶水备着,扭头进了内室:“娘娘头疼犯了就休息吧。”
云佩摇头,她身上的衣裳依旧穿得整整齐齐,只是换了素色的:“就这么一点儿东西了,看完就算了,承干宫那边儿怎么说?”
如意回话:“佟妃娘娘的意思是如今东西也不必急着预备,倒是宫女们的冬装得提前做起来了,眼见着要落雪了,再不做恐怕她们冻着。”
云佩叹了口气:“良妃这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好。”只是太医院给的信号并不怎么好,所以她才会问要不要提前准备东西,这准备东西也有说法,按什么规制?良妃是庶妃,却也有一两分的宠爱,虽然现在年纪大了,皇上不爱去了,那也是有过的。
听了这话,如意才说:“估摸着佟妃娘娘也为难。”良妃的儿子胤祀今年才被皇上骂过,至今也没给个好脸色,宫里头惯会捧高踩低的,皇上也没说两句话,如果良妃真没了,丧事怎么办,左右都为难。
如意试探:“要不然,咱们想法子瞧瞧皇上的看法?”
云佩想了想,说:“你去要一盅阿胶莲子羹。”
等阿胶莲子羹送过来,她亲自端到了干清宫。
如意全程都提着一颗心,不为别的,当年但凡在宫里头呆过的,都知道自个儿主子最初的时候是因为孝懿皇后叫她送阿胶莲子羹才承宠的。
等到了干清宫,正巧看见魏珠和一位庶妃说话:“小主,真不是奴才推辞,皇上这会儿正忙着呢,甭说是您了,就是……”他刚想说就是四妃来了也不见,一抬头就看见了正往这边来的德妃,顿时苦了脸。
庶妃眼尖,也看见德妃了,这会儿也不着急想见皇上了,往旁边一站,准备看看魏珠这回怎么说。
云佩走到跟前,先看了庶妃一眼。
从前宫里头的满妃最多,后来为了牵制满妃,皇上开始宠爱她们这样包衣出身的女子,只许包衣出身的女子生下孩子,等到了孩子们长大了,开始争权夺利了,他为了不表露自己的心思,又开始宠爱汉人嫔妃了。
眼前这个庶妃就是这段时间还算得宠的汉人嫔妃,姓戴。
只是包衣出身的女子尚且能够封妃,或者嫔位,汉人出身的这些庶妃,大多只有称做小主的答应,也只有生下了孩子的那几个才能当上贵人。
云佩没跟她说什么话,只和魏珠说:“本宫给皇上炖了阿胶莲子羹,你帮本宫送进去吧。”
她没进,只让魏珠进了。
戴庶妃傻眼了。
更让她傻眼的是,很快魏珠就出来了,说皇上请德妃进去说话,至于她?不好意思,皇上忘记了。
戴庶妃恨恨地回去了。
云佩进了门才看见康熙正在批阅奏折,瞧着也没几本了,再联想到刚刚魏珠说忙,恐怕是不想见人罢了。
她只当不知道:“给皇上请安。”
康熙这才放下手里的奏折:“过来,正好瞧瞧老四的请安折子。”
折子就放在桌上,云佩看了两眼,头一个是请安,说园子里的瓜果蔬菜已经请了人指导,改良出来的口味更好了,又收获了一批,请皇阿玛和额娘一块儿尝尝。第二件事是说十三的腿疾略有好转,用了青霉素以后疮口不再流脓了,想必过段时间就能下地给皇阿玛请安了。
后头的就是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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