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8)
复有时候会给她带一点小玩具,竹编的小蜻蜓、河边捡的光滑的鹅卵石等等,那些小东西现在都好好的放在她的屋子里,有时候小玩具哄不好,庆复就坐在墙头给她讲笑话。
小时候的庆复也是个调皮的孩子,讲笑话的时候还会刻意模仿,小老太的笑话就是其中一个。
云秀听了很多次,也看他模仿小老太很多次了,每一次看都会被逗笑,时间长了,她一不高兴,庆复就拿这一招哄她。
如今两个人都三十多岁的人了,还在讲的是三十岁的笑话。
云秀还真的被哄到了。
她心里头的乌云散开了一点——从古到今,每个人都是不自由的,这会儿头顶上有皇权压着,到了未来,不也有资本家996、007吗?
都是为了活着。
计较那么多,也太累了。
这会儿太子做的那些事情没有被惩罚,但是他所做的这些事情都在康熙心里留下了印象,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等到将来,康熙对太子彻底失望的时候,这些东西就是彻底推翻太子的证据,是压死他的那根稻草。
太子在乎皇位,对弟弟们心怀防备,所以想要打压他们,也想要彻底掌控他们,可等到不久的将来,他终究会失去这一切的。
想通了以后,云秀浑身都轻松了:“这几天我不用进宫,好好在家休息。”
庆复笑了。
她没有进宫,但是宫里头有姐姐,章佳氏的病如今就是用青霉素,云佩每天保证她的药能安心用下去就行。
因为这个事情,胤祥还来过她府里找过她,特意感谢了云秀:“要不是姨妈有青霉素,额娘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太医的药没有用,要是没有青霉素的话,章佳氏肯定熬不过去这一关。
云秀好像对历史上的敏妃有些记忆,她死得很早,要不然按照敏妃前期那样得宠,还能生下一子二女,肯定不会让胤祥的结局那样惨烈的。
如今的胤祥年纪还小,碰上了事情还会紧张地掉眼泪,不过是个孩子罢了。
历史上的九龙夺嫡,前期也只是大阿哥和太子的争斗,其余的阿哥们大多都是陪衬罢了。
她安抚过了胤祥:“你额娘那边还需要人照顾,你多看着点。”康熙不让他们进宫去看章佳氏,能进去的也就只有胤祥自个儿,“叫你额娘别太担心,有什么事情尽管叫人递消息,现在这个时候,好好养病才是正经的。”
胤祥点头。
他是和胤禛一块儿过来的,胤禛看着他,忽然说了一句话:“等会儿出去以后,你带着礼悄悄地到索额图府上去一趟,别的不用多说,送完礼就出来,东西我都替你备好了。”
胤祥愣了一下:“这是为什么?”
云秀本来也觉得奇怪,后来想了想突然就明白了——这事儿归根结底,是太子想要拿捏胤祥,接着这个事情让胤祥跟他彻底服软,让他明白这个宫里头,他是排位第二的,只要皇阿玛不在家里,他就是老大,可以轻易的拿捏这些弟弟们。
而胤祥没有母家替他出头,章佳氏也没了宠爱,他也没有兄弟帮他的忙,从始至终,胤祥能够依靠的只有太子自己。
章佳氏的事情发生以后,如果胤祥一直无动于衷,将来太子可能会做更加过分的事情,而康熙很有可能会将胤祥抛弃——因为最开始的时候,他就是被安排着靠向太子的人。
也是太子第一次使用“帝王之术”的对象,如果失败了,胤祥将会彻底成为皇子之中的隐形人。
胤禛不知道太子会被废,他这会儿只是单纯地替这个兄弟思考未来的退路。
云秀在旁边静静看着,没有干涉这些事情,她只负责对这些孩子们的教养问题,而不会去摆正他们做的事情,她怕自己带来的蝴蝶效应太大,历史上的四阿哥没有她当上了皇帝,万一被她的蝴蝶翅膀扇了一下改变了命运,那可怎么办?
古代的皇权能够影响的东西太多了,成王败寇,她并不会觉得如果胤禛没有当上皇帝,她们的结局会很好。
所以不管胤禛做什么,她都不会去插手,就像前些日子他从江南带回来了一个戴铎成为了自己的幕僚,她也不会过问这是什么人一样。
胤祥本来是不想去的,他实在不喜欢太子,毕竟自己的额娘要是解救不及时,可能就要彻底没了。
但是如今四哥苦口婆心地劝他思虑往后的事情,他也没办法,跟着胤禛的思路想了一想。
胤禛还说:“你心里头不爽快,难道就打算一辈子都憋着不成?”
只能说他和姐姐不愧是母子,劝人的方法都差不多:“想想你的额娘,再想想你的妹妹们,难道你就忍心让她们一直在宫里头磋磨人生吗?你额娘如今病着,宫里头那些人的势利眼你也不是不清楚,只要你倒下了,内务府的人就敢欺负你额娘,还有你的妹妹们,将来她们嫁出去了,要是京里头没有人照应着,她们往后在蒙古不是任人欺负吗?”
胤祥低着的头瞬间就抬起来了。
没有一个人可以不为自己的家庭考虑,尤其胤祥在额娘那里得到了全然的母爱,他和章佳氏的关系并不像是胤祀和良贵人那样的复杂,他对自己的额娘是尊敬又喜爱的。
胤禛看他反应过来了,就拍了拍他的胳膊:“去吧。”
他这个礼不能明着送到太子那里去,只有借索额图的手,太子也很听索额图的话,有索额图帮着他说情,这件事情会方便许多。
胤祥点头答应下来,胤禛就领着他去拿礼物去了。
没过多久,云秀就听说太子和胤祥一道儿出入毓庆宫,颇为和谐,太子还赏了胤祥一块玉。
这些事情真真假假的,谁也搞不清楚,云秀感慨了一句胤祥真是忍辱负重也就完了。
她如今的心思都放到了扎喇芬的身上,之前已经定下了南巡回来要成亲的,前两天康熙和姐姐商量的封号下来了,取的温宪两个字,云秀觉得这两个字还挺好听的。
如今时间到了,扎喇芬就要嫁给鄂尔泰了。
听说之前鄂尔泰他们家里一直在准备,庆复也会过去帮忙,这孩子成亲是大事,尤其是尚公主,要讲究的地方太多了。
没多久,温宪出嫁了。
作者有话说:
12点前还有一更!
第 117 章
鄂尔泰是白身, 康熙左思右想之后,还是觉得他家太过落魄了,所以在京里挨着云秀他们不远的地方建造了一座公主府给温宪居住。
如今的公主和额驸们是鲜少住在一块的, 像是之前的海蚌四公主, 她在漠北就有一所自己的公主府,她的额附每天都会去公主府里给她请安,然后过夜,到了第二天会回到草原上处理事情,周而复始。
如今虽然是在京城里,拢共就这么大点地方, 康熙还是怕委屈了温宪,其实更加害怕的是太后娘娘。
当年她把胤祺和温宪一块抱养到了膝下, 也是真心疼爱过这两个孩子的,太后娘娘心善, 胤祺和温宪不喜欢的东西她从来不会强求他们去喜欢, 胤祺不喜欢念书,太后就随他去,爱做什么就做什么,温宪不喜欢学女红, 太后也没强硬要求她跟着学,是温宪自己后来想学着打络子和给太后、云佩做抹额之类的小东西才开始学的。
如今胤祺已经出宫建府了,温宪也到了要出嫁的时候了, 宫里的太后又成了孤家寡人了。
康熙听太后念叨了两句, 脑袋一拍,就给温宪建了一座公主府, 这样温宪住在府里头, 又离皇宫很近, 到时候太后想她了,她直接进宫也方便。
云秀他们也没有什么意见,那句话怎么说来的?能住在一块儿不产生任何摩擦的家庭是不存在的,有些人吵着吵着感情更好了,有些人吵着吵着人就散了,温宪有自己的公主府,她想住哪里就住哪里,要是和鄂尔泰吵了架,还能回自己的公主府住。
温宪嫁人以后,她和几个兄弟,以及云秀的关系就更加亲近了。
最开始的时候她一直住在太后那里,平常来往的并不密切,如今住到宫外了,闲着没事的时候,四福晋、六福晋就拉着她和云秀一块打麻将。
本来陪他们一块打麻将的是五福晋和七福晋,但是最近出了一点事情——头一个是五福晋那里,胤祺偏爱侧福晋刘佳氏,总去她的屋里头歇着,五福晋难免被冷落了,和胤祺吵了两句,也不知道他们两个吵了些什么,胤祺一个难得温和的人都生了气,彻彻底底歇在了侧福晋那里。
五福晋气得说不出话,好多天都没出门了。
七福晋那里也差不多,胤佑的侧福晋那拉氏一连生了三女一子,七福晋今年好不容易怀上的,结果就和纳喇氏起了冲突,听说胎相不好,如今快要生了还一直躺在床上养胎,半点门都出不了。
之前云秀还觉得这些阿哥是不是有问题,怎么个个都喜欢侧福晋,连胤禛也是这样,他对府里头的李氏颇为宠爱。
所有的阿哥里头,只有胤褆对大福晋还算不错,有了她以后也没有进过别人的屋。
她最开始的时候还以为是因为先来后到,男人对自己的第一个女人有什么奇怪的情结,结果没多久,她就被姐姐点醒了:“不是他们宠爱侧福晋,而是他们要刻意削弱福晋的存在感。”
说这话的时候,她们正坐在巡行塞外的马车上。
“塞北的那些蒙古部落就是以前的满清,那会儿的天可汗们有着各式各样身份高贵的福晋。”满清是靠着联姻和兼并战争起家的,身后多多少少都有那些福晋们的势力支持,不论是他们打输的,还是他们的家族自愿带着投降的,个个手里头都捏着权势。
那些福晋拿捏着当时的努尔哈赤和皇太极,关系错综复杂,他们那两个皇帝想要做点什么事情都要考虑一下福晋们背后的势力。
林丹汗有八大福晋,努尔哈赤有四个大妃,皇太极有五个福晋,个个都用权利互相倾轧,所以到了顺治那个时候,他吃了亏,记住了前头那些皇帝们的教训,开始逐渐减弱宫里头福晋们的影响,开始设立了后妃制度,皇后只有一个,她就是整个宫里头最大的,出于政治的考虑,皇后基本都是蒙古出身,但是顺治从来没有爱过她们,他把孝庄太后圈在了后宫,用蒙古皇后管理着这个后宫,却“爱”着汉军旗出身的董鄂氏。
他的努力当然是有效果的,如今提起他,当多数时候都说的是他和董鄂妃之间的爱情,从而忽视了那些后宫的蒙古嫔妃。
再到了康熙这个时候,就更加不用说了,一开始康熙还没有亲政的时候,孝庄太后还能在朝廷上扶持着他,等到康熙彻底亲政,孝庄太后就只能在后宫深居浅出,当一个逗弄孩子、没事就搓搓麻将的太皇太后了。
除了太皇太后以外,满族勋贵的势力也被减弱了,最开始宫里头做主的是孝昭皇后、孝懿皇后,后头慢慢多了包衣出生的四妃,四妃以后又添了汉人出身的庶妃。
底下的阿哥们当然也就有样学样。
他们都是已经参与了政事的人,当然能够看出来康熙对待这些身份高贵的福晋们的态度。
身份高贵?那就架空了她们,让底下的侧福晋们生儿育女,福晋们空有权利,却没有孩子能够立足,不得不把心思耗费在了后院,也就没有心情去插手前头爷们儿的事情了。
外头的尘土飞扬,云佩轻轻说:“所以前些日子,胤禛才会因为胤祀的事情生气。”
那天的事情云秀和姐姐说起过,当时姐姐没有说什么,只是安抚了她,如今才和她说起到底是什么原因。
“所有人都在顺着皇上的步子走,偏偏八阿哥在逆着他的方向往回走。”皇上要削弱满洲勋贵的势力,并且已经做出了十几二十多年的努力,才把局面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胤祀却准备把他所有的努力都耗费,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康熙不会同意。
所以胤禛说他的路走窄了,胤祀只看到了眼前的利益,他想让自己脱离当前的环境,所以抓住了一切想要抓住的东西,但是这种东西是会让他致命的。
不知道胤祀有没有看出来,可能看出来了,却不得不继续选择,把一条路走到黑吧。
胤褆和胤祀走的路子是一样的。
云秀叹了口气,每回她觉得自己苦的时候,总是会忽然发现,原来其他的人比她更苦,人人都有不得已,人人都是被命运裹挟的人。
那些福晋们做错了什么吗?一点儿都没有做错,她们只是拥有了一个良好的身家,结果嫁给了自己的丈夫以后,却注定得不到他们的爱。
或许有人会说,丈夫的爱可能没有那么重要,可实际上,在这个年代里,丈夫的爱意味着更多的权势,她们没有丈夫的爱也只是被拘禁在府里,不能插手外头所有的事情,只是一个被圈禁的金丝鸟,面上看着尊贵,金缕衣下是千疮百孔。
就好像她们失去了自由,也没有了属于自己的人格,只是麻木地成为了一个被打上“福晋”标记的女人一样。
真是让人觉得可怕。
云秀望着窗外,她此刻无比的庆幸——庆复从来没有想过要把她拘禁在屋子里,他给了她足够多的自由,允许她去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不会跟她说“你不能”、“你不可以”、“我不允许”。
远处的庆复狠狠打了一个喷嚏。
明德难得重新和他混在一起,旁边还有他的妹夫鄂尔泰,这会儿三个人聚在一块,明德看了看头顶的大太阳,疑惑地问了一句:“最近天气这么热,你还能着凉?”
庆复皱了皱眉——最近的天气是热了一点,他们骑着马在外头,哪怕一动不动的,也差不多要出一身的汗。
他回头看了一眼。云秀他们的马车在后头,这么热的天,估摸着马车里头有冰盆也不顶用,更别说已经出来很久了,冰盆估计都要化了。
想到这儿,他立马调转马头准备回去,明德还没反应过来,鄂尔泰已经跟在庆复后头了。
马车里,云秀和姐姐,还有扎喇芬坐在一块,本来她们三个的马车不是在一起的,可是天气太热了,如果分成三个马车,冰盆没用一会儿就化了,云秀她们还好一些,内务府的人怎么也不会亏待她和姐姐,扎喇芬就不一样了。
她已经是成了亲的人了名义上还是公主,但是出行的时候,她是和鄂尔泰一块儿出来的,在这些官员们那里,也就没原先那么讲究了。
本来她可以到太后那里去蹭冰盆,可是扎喇芬脸皮薄,不想去打扰太后,就一直硬挺着,热得脸都红透了,还是云秀看见了,强行把扎喇芬拉到了她们的马车里。
吹了一会儿冰盆里头的凉气,扎喇芬的脸色才好下来。
云秀她们这才知道扎喇芬来之前已经有点头晕了,脑袋胀呼呼的,一直发懵,身上也没什么力气,才会被云秀轻而易举地塞进了马车里。
云秀看了看外头的太阳,转头就叫春雨去拿出门之前备下的清凉油了。
这东西是用薄荷做的,最容易让人头脑清楚,她给扎喇芬太阳穴涂了一点儿,又撒了一点进洗漱的水里,用毛巾沾着水给扎喇芬擦脸。
她说:“可别小瞧了那么一点儿症状,这么热的天气,咱们又是在路上,别回头中暑了,这会儿不比京城,要是病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离行宫还远,太医都叫不成。”
当年她也听说过不少高温中暑的人,很多人就为了省那么一点消暑的钱,把自己晒得脱了皮也不肯罢休,后来不少人都活活热死了。
“光这样还不够,还得叫人去煮一点消暑汤,等会儿你喝一点再说,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告诉我们。”往年去塞外的时候都是好天气,哪怕是夏天也没有今年这么热的,她怕扎喇芬适应不了。
扎喇芬应下来。
云秀掀了帘子,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她正准备叫人,一抬头就看见了外面骑着马的庆复和鄂尔泰,连忙招手:“你们怎么过来了,热不热?”
鄂尔泰才和扎喇芬成亲一个月,如今正是害羞的时候,也不敢多说话。
庆复却没这个忌讳,他仔细看了看云秀,看她脸色正常就点了点头:“还行,这回的天气太热了,我有点担心你,就过来看看,没事就成。”
扎喇芬也跟着探了头,正好和红着脸的鄂尔泰对视了个正着:“呀,你的脸。”
鄂尔泰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烫呼呼的,还有一点刺痛,这是晒伤了。
他以前从来没有过跟着圣驾出门的待遇,每到夏天都是待在屋子里读书,他额娘也不会苛待他,家里头再穷,也紧着他用冰盆。
这是他头一次跟人出门,天气还这么热,脸上都晒疼了。可就这样了,他还是先和扎喇芬说话:“我怕你热坏了,过来瞧一瞧。”
他嘴巴笨,连说话都下意识地和庆复一样,话虽然差不多,关心的心思也是藏在里头的,他匆忙的回头,从身后跟着的侍卫手里头接过来了一个食盒递给扎喇芬:“解暑用的。”
扎喇芬打开看了一眼,里头塞了一罐酸梅汤,里头放了好多的冰块,摇一摇能听到冰块碰壁的声音,打开盖子,一股酸甜的味道,让人醒神。
她忍不住露出笑。
云秀和云佩对视一眼,也忍不住笑了。
鄂尔泰知道心疼扎喇芬,这就很好了。
扎喇芬把提盒交给春雨,想了想,把自己的妆匣搬过来,拿了两个瓷罐给鄂尔泰,又指了指自己的脸:“防晒的,骑马之前涂一涂,涂厚一点儿。”
鄂尔泰对她好,她当然也对鄂尔泰好。
这东西是云秀给她的,涂了以后效果还算不错,她也就匀了两罐给鄂尔泰——嗯,她根本没有想过鄂尔泰一个男人会不会涂这些东西。
云秀倒是想到了,结果还没等她说什么,鄂尔泰就郑重地把东西接过去了。
得,不用她说什么了。
他们两个人只是过来看一看,这边儿是女眷的车架,不能久待,没一会儿就走了。
马车里,云佩、云秀、扎喇芬一人捧着一杯酸梅汤,还没喝就口舌生津了:“他待你还算有心。”
扎喇芬脸上带着笑,嘴上却说:“这酸梅汤喝着和姨姨家里的味道一模一样,肯定是姨夫要送过来的,鄂尔泰不过是借花献佛。”
这是事实,谁都能看得明白,可鄂尔泰关心的心思不是作假:“他有这个心就成。”
扎喇芬的脾气其实挺软和的,云秀她们总担心她成了亲以后会吃亏,也是因为这个,才会刻意给她挑选了一个家世不怎么样的丈夫,只要她身份够高,她就会被一直供着,然后彼此之间没有爱情,有身份也就够了。
如今看来,没有把她嫁到佟家是好事,要是换成了佟家的舜安颜,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另一边,佟家的马车里。
舜安颜今年年纪也到了,应该娶媳妇儿了,佟家之前还算过,估摸着皇上多半会把温宪公主嫁进来,所以那些向佟家提亲的人家,佟国维都没有理会,结果圣旨下来以后,舜安颜尚公主的梦就给破灭了,谁都没有料到康熙会把温宪公主嫁给名不经传、一点家世都没有的鄂尔泰。
到手的鸭子飞了,舜安颜的事情又没法拖了,匆匆定了个媳妇儿,这回也跟着出来了。
夫妻两个坐在马车里,忍不住的,舜安颜媳妇就抱怨起来了:“这么热的天,怎么连冰盆都没有?咱们家里头又不是用不起!”
舜安颜唯唯诺诺:“那不得先紧着别人用吗?阿玛还有叔伯婶婶们……”
他也热啊,可这事还真轮不到他。
女方横鼻子瞪眼的:“你是长孙!你要是想要个冰盆有那么难吗?”
舜安颜嘀咕了一声:“那我不是不敢么。”
他媳妇儿差点一口气撅过去:“那你等着咱们两个热死在马车里头算了!”
……
剧烈的争吵爆发开来。
云秀不知道,她看了看天气,这个夏天,真是格外的热啊。
第 118 章
118章
“主子, 天这样热,您怎么出来了?”春雨跟在云秀身后,看着她进了一家当铺, “咱们又不缺钱, 您去当铺做什么?”
云秀欣欣然走进去,回头站在那儿朝她笑:“怎么,我还不能进去看一眼?”
她进了门,当铺的掌柜迎上来,先打量她几眼,揣着手:“您要当什么东西?”他倒也不见怪, 这年头面上穿得光鲜亮丽、内里头内囊倒尽了的旗人多的是,也不知道能不能再站得起来。
云秀问:“您这一般都是些什么人来?”
掌柜的眨眨眼:“富贵人才来。”穷人当不起东西, 偶有当东西的,那都是死当, 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前些天有个祖辈上还算阔绰的何姓学子如今穷得吃不起饭,不得已当了家传的好东西,如今已经拿着钱结交了上司,入了八贝勒的府邸当上参谋了。
他略提了提, 只是把八贝勒的名字隐去了。
云秀一听就知道他是在说何焯,这人结交了李光地,李光地又向着康熙举荐了他, 本来是呆在南书房里头的, 结果后来不知道康熙怎么想的,把人送到八阿哥府上去了。不过她今儿来不是为了这个, 而是问起当铺对面的交易所:“那边儿怎么看着都没去过?”
当铺掌柜的终于明白她来问什么了, 这会儿没什么人, 他也就乐得和人聊聊天:“您说交易所啊?去年刚建的东西,听说是什么英格兰传过来的东西,人家有个什么伦敦银行,咱们万岁爷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建了个北京银行,叫人去存钱,嘿,万岁爷这不是傻了吗?谁家能放心把钱交给公家呢?那还能拿回来么?”
掌柜的哂笑。
这几年皇上年纪大了,爱折腾东西,前头说要改记账法,规划记账模式,这个倒没什么,新式的记账法用着还不错,顶多那些做假账的要提心吊胆一点,这回偏偏要搞银行——就现在这样儿的,钱放自己身边,他们还要担心钱是不是要被人抢走了,还搞银行?银行不都是当官的搞的么?钱放进了,谁还能放得下心?
云秀低着头若有所思。
国情不一样,这银行也不能轻而易举地搞啊,这看着一点儿都不靠谱。
去年胤祚主写,她翻译的书信成功地在大清和英国之间走了一个来回,牛顿老先生回信当中提起,康熙三十七年,也就是四年前,英国伦敦成立了证券交易所,当时云秀看的时候没当回事,但是胤祚特别好奇证券交易所是什么东西,云秀就略微说了一下这玩意儿依靠着银行才发展起来了。
十多年前伦敦银行就成立了,那会儿她和胤祚还在和胤禛算靳辅到底有没有贪污河工银子。
一晃好多年了,再提起银行,胤祚十分感兴趣,后来闲聊的时候和胤禟说起过这些,胤禟这么个小财迷能放过这么大好的机会?他求着康熙成立了北京银行,梦想着有一天他能够把大清所有人的钱都掌握在手里——哼哼,别说那些平民了,就是官员的也都得拿捏着,就是他皇阿玛的国库都得拿捏在他手里。
所以他最近没有任何的心情搞事,天天一心扑在银行上头,嗯,结果显而易见了,人家根本不信任他,别说平民了,那些官员哪个没经历过九阿哥的财迷抠门和敲诈?傻子才会把钱放他的银行里。
说到底,康熙没重视,让胤禟管着银行,和监守自盗有什么区别?这还得康熙自己琢磨到了,才能想办法改正,到时候银行才能发展起来。
云秀和春雨一道儿进了宫。
永和宫里,小佟佳氏和瓜尔佳氏正在和姐姐一道儿说话,她们两个都是爱说爱笑的,这会儿聊得正开心,远远的,云秀在外头都能听见她们的笑声了。
康熙三十九年的时候,皇上终于想起延禧宫里的良贵人了,下旨封了后宫,前头的四妃没动,小佟佳氏终于从妃位熬成了贵妃,生了孩子的良贵人封了良嫔,成了一宫主位,后头进宫的瓜尔佳氏封了和嫔,这姑娘是康熙二十二年才出生的,比起云秀都小了快二十岁,人娇俏,又活泼,很讨人喜欢,进了宫没多久就封了和嫔。
去年生下来一个皇十八女,可惜难产了,这孩子没能活下来,从那以后,和嫔也就跟看开了似的,每天就和姐姐妹妹们喝喝茶聊聊天,不生孩子了。
小佟佳氏照旧还是和云佩关系好,她从进宫以后就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也知道自己和云佩是怎么走近的,温僖贵妃过世以后,两个人更加有惺惺相惜的感觉了,如今三个人坐一块儿,是宫里头出了名的闲散人。
等云秀进来以后,这闲散人里头就要再添一个了。
和嫔问:“就等着你搓麻将呢?怎么这么晚才进宫?”
云秀笑了一声:“我出去走了一遭,这不就来晚了?”
小佟佳氏就说:“总不能是看三阿哥了吧?”
她说的三阿哥不是诚郡王胤祉,是说胤禛侧福晋李氏生的弘昀,去年生的,按照惯例,他们府里头生的孩子,头一年的时候总要抱到云秀那边养一段时间,为了这个,胤祯还吃了好几回的醋,说云秀只抱四哥的孩子。
当时云秀就给他顶回去了——这臭小子才十五岁,福晋都不知道在哪呢,还考虑起孩子的事情了。
四个人搓了一会儿麻将,到底年纪大了,不比从前,没一会儿就散了,云秀把人送回去,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姐姐坐在榻边喝牛乳:“宫里头的嫔妃越来越多了。”
云佩说是啊:“孩子也越来越多了。”如今都生到十九阿哥了,汉妃也多了不少。
阿哥一多,竞争也大了,前头的阿哥们常年争斗就不说了,底下的十四十五十六也快长成了,个个都想着争一争,太子这些年和康熙的矛盾也越来越多。康熙年近五十,前两年生的病终究给他留下了病根,如今的身体不比从前,太子却正当壮年,二十八岁的年纪,雄心勃勃。
云秀轻轻叹了口气。
胤禛如今越来越忙,前段日子却特意抽出时间来了一趟永和宫,叫她们“当心一些”。
其余的话没说,可云秀和云佩看了这么多年,总也知道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情的,当即心惊肉跳。前两年太子敲诈勒索的事情她们都是知道的,据说最后那一笔钱得出来的结论是用来收买朝廷上的官员了,康熙敲打了太子一番,也不知道到底信没有信,反正从那之后,朝廷上多了好多官员的调动和任用。
但是胤禛私底下和她们说起过,光是经营那些官员之间的关系,可用不到这么多的钱,太子又不是只出不进,他位居东宫,底下那些人的孝敬也少不了,那一百万两的银子,少说也有将近一半不知道用去了哪里。
太子是交代了其中一部分的去向,可那不是还有一部分没有交代出来吗?胤禛悄悄猜测过,觉得那笔银子是被太子偷摸拿去养军队了。
这话他没敢在任何人面前提起,只是自己悄悄地把它藏在了心里。
胤禛已经提醒过她们要多加小心,她们也就闭着眼睛当瞎子,顶多看看书,逗弄逗弄孩子,生怕哪天几个阿哥们的争斗就烧到了他们的身上。
不过,真要临到头了,想躲也躲不过的,没多久,魏珠过来传旨,说明年开春以后皇上要去南巡。
他算梁九功一手提拔上去的,前两年皇上下旨,把梁九功给送到了太子的毓庆宫里,成了太子的贴身太监,从那以后,魏珠就取代了梁九功,成了干清宫的首领太监。
刚成为首领太监的时候,魏珠还叫人来永和宫给云秀送过信,提起当年在御膳房的事情,言外之意是想和云秀叙叙旧情。
云秀当然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梁九功当年那么得意的一个人,说倒台就倒台了,皇上前些年一点都没表现出来对他的不满,甚至自己的很多旨意都是叫梁九功往外通传的,这会儿猛不丁得就把人给送到太子那里去了,怎么能够不让剩下的人胆战心惊呢?
魏珠虽然已经当上了首领太监,可他心里头还是慌张害怕的,当初他作为徒弟跟在梁九功的屁.股后头学了那么多的东西,可到底没有成为梁九功那样儿的人,连梁九功都能倒台,更别说他了。
他害怕,也心里头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下意识地想要找一个靠山,当年和他有一饭之谊的云秀就成了最好的选择,德妃有儿有女,还都是有实权的人,扎喇芬的额附如今在朝堂上也颇为得用,胤禛又在户部风生水起,德妃自己在后宫也是很得皇上喜欢的。
这一点别人看不出来,他们这些贴身伺候的太监是能看出来的,那么多的人在宫里头来来去去的,可皇上还是念着旧情不是?
所以他想让云秀她们成为他的助力,让他能够稳稳地坐牢这个首领太监的位置。
但是云秀并不想掺和进这件事情里头,一来,康熙绝不会允许后妃插手自己身边的事情,梁九功怎么倒的?他们一清二楚。梁九功颇爱葫芦器,这是后宫嫔妃们都知道的事情,可梁九功是在康熙跟前伺候的,哪怕是所有人都知道他爱葫芦器,他们也不敢去贿赂梁九功。
别人不敢,太子敢,他就敢光明正大地赏梁九功,面上赏了不少,私底下也送了不少,当初太子还得宠,康熙还信任他的时候,他做这些事情是无所谓的,但是一旦太子失去了康熙的宠信,这些葫芦就成了他勾结梁九功的关键证据。
云秀才不会轻易地拿自己的性命去赌。
她婉拒了魏珠。
魏珠后头就待永和宫不咸不淡的了,如今来传旨也都是在门口传完就走。
云秀也不在乎,她心里头更加在意的是南巡,一旦去南巡,那就意味着可能要和太子和大阿哥他们进行接触,如今这样的情形,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不小心掺和进那些人的事情里了。
云佩安抚她:“既来之则安之,早晚要经历这一遭的,怕什么?”
云秀也就不说话了,是啊,早晚都要经过这一遭,不仅是现在,将来还有的折腾呢,太子将来还有两废两立。
这回出去的时间和之前的都不一样,往常都是三月里去南巡的,这回康熙正月里头就带着人出去了,而且没有留下太子监国,特意把太子带着了。
云秀也见着了云烟。
这两年阿灵阿忽然就异军突起了,前些年只是这个承袭了遏必隆一等公的爵位,如今已经成了侍卫内大臣——这是从前索额图的职位,可以说简在帝心。
云秀和这个妹夫不熟,只是和云烟说话:“有些时候没看见你了,身体怎么样?”云烟这些年生了五个孩子,前不久三子阿滕阿没了,云烟大病了一场,到如今才勉强缓过来。
她和阿灵阿的感情还算不错。
云烟悄悄拉姐姐的手:“我很好,只是有些放心不下姐姐们,所以跟过来了。”按理来说,南巡的时候大臣们很少带福晋,大多都是带侍妾,但是像阿灵阿这样的人总是有特权的,云烟跟过来也不算什么特别出格的事情。
云秀心里头一突:“怎么了?”
“具体什么事情我不知道,只知道阿灵阿最近很忙,问起来他也不说有什么事情,只说是机密,我心里慌得很,左思右想觉得不是什么好事。”云烟本来和阿灵阿说好互相之间不许隐瞒的,可这日子过得久了,外头总有些她没有办法插手的事情,阿灵阿也开始有起了自己的小心思,“我是从前头走年礼的时候看出来不对的。”
一般来说他们和哪一家交好,每回送的年节礼上都会给的重一些,夫妻本是一体,以前阿灵阿从来不会过问云烟怎么送礼物,顶多告诉他自己最近结交了什么人,又有几个人需要慎重对待的。
前两年开始,阿灵阿忽然开始插手她送出去的年节礼了,倒也不是说刻意瞒着她,而是在她准备好的年礼上,在几家人里头多添上几分:“你也知道,咱们这样的人家,和几个阿哥们来往都是正常的。”
往年总是雍郡王、六贝勒和十四阿哥那边的礼重一些,毕竟有姻亲关系,结果这回阿灵阿多添了一点礼物送到了大阿哥府上,云烟当时就觉得不对了。
他们府上和大阿哥来往并不亲近,钮祜禄一族从遏必隆倒台以后就开始蛰伏起来了,尤其是温僖贵妃没了以后,后宫里头没人,前朝的人也沉默,轻易不会去插手皇储的事情,这几年直郡王和太子的竞争越来越激烈,谁会想不开去插手他们的事情?云烟自己也提醒过阿灵阿,直郡王那样的人并不长久,结果阿灵阿当时就笑了,笑得意味深长,说云烟不懂,太子要倒霉了。
具体的事情他没有说,但是云烟再傻也能看出来不对,所以这回跟了出来。
这会儿和云秀说完事情,再互相对视一眼,都隐隐有些不安。
云秀让她先稳住,未必就有他们的事情:“阿灵阿从前也没对直郡王殷勤过,这会忽然送礼,想必是知道太子要倒霉了,所以想要投机,你放宽心,往后叫他不要再掺和这些事情就好了。”
云烟没法,只能应了下来。
云秀忍着心中的不安回到了船上,没多久,船就行到了德州城,康熙带着人去了城外的教场,算是中途休息。
云秀她们心里头不太安定,左思右想之后没有下船,安静呆在了船上,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不对劲,没多久,康熙就回来了,云秀不敢叫人去打听消息,老老实实呆在船上。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这一天船上的气氛好像颇为紧张,周围的人都行色匆匆的。
云秀和云佩坐在船里,到了下午的时候,章佳氏过来了。她如今还是敏嫔,去年的大封后宫康熙对她没有任何的表示,章佳氏死里逃生,也不在乎位分了,如今她身体不好,却还是跟着南巡的船,偶尔到云秀云佩这里来坐一坐。
这次刚进门,她就说了一句话,把云秀她们都吓了一跳:“十三和太子都不在船上。”
章佳氏显然也是很害怕的:“白天的时候胤祥跟着皇上下了船留在了德州城里,我以为他会和之前一样只是呆上一天,到了晚上就会跟着上船的,我还给他煮了酸梅汤,可晚上他没回来。”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叫了吉祥出去打听,这才知道不仅胤祥,太子也留在了德州没有上船。
具体的原因她不知道,这会儿害怕,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来找了云秀和云佩。
云佩安抚了她:“万一皇上有什么事情要让太子和胤祥去办呢?咱们走的是水路,路程慢,到时候他们骑马就能追上来的。”
这话如果是对云秀说,那云秀是一个字也不会信,可章佳氏不一样,她一直养在后宫,对前朝的政事并不敏.感,云佩说什么,她都会信,主要她也意识不到可能会出什么事情。
她相信以后,整个人眼见得放松下来了,只是心口仍旧狂跳,扯着嘴角笑了笑:“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些年身体不好,我总是想些有的没的,有时候都觉得自己这些年的时光都是偷来的。”她总觉得也许下一秒,自己就会离开人世。
云秀安慰了她一阵,才把她送走。
回到船舱里,忍不住地说起云烟和她说过的话,以及十三和太子的事情:“姐姐,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好。”
云佩停了停,说:“你都能看出来不对的事情,别人也能看得出来,再怎么样皇上也不会现在惩治太子,顶多杀鸡儆猴罢了。”
云秀想了想,可能还真的是,如今别的不说,大阿哥权势很盛,就算是为了朝堂上的平衡,康熙也不会对太子怎么样的,他会把太子当做靶子立在那里。
第二天,外头就传来消息,说太子病了,十三阿哥跟着太子留在了德州,为他护卫。
康熙的船仍旧顺着江河而下,没听说有什么特别大的反应,不过他和太子的信件来往很是频繁。
云佩有一回在康熙那边撞见过外头的人送信过来,康熙叫她替他读信。
云佩就展开来读了读,是太子的信,里头通篇都是说自己虽然病了,身在德州,心却一直牵挂着皇阿玛,希望皇阿玛不要担心自己的身体,他一定会好好吃药,好好听太医的话。
康熙当时笑了一声。
云佩低着头假装没听出来那笑里带着一丝嘲讽,她抬起头和康熙说话:“太子的字愈发好了。”要是说太子心里头惦记着他,恐怕康熙还会觉得她替太子说好话,到时候迁怒到她头上,就只能夸太子的字写得还不错。
康熙脸色淡淡的:“他的字是朕当年手把手教的,那时候他没了额娘,又刚开始念书,嫌练字太累了,总是不肯握笔,是朕,是朕亲自握着他的手,一笔一划领着他学会的写字。”
只是当时已惘然。
康熙从前不明白李商隐这句诗,没了的人和感情,没了就没了,何必过于怀念,将来还有更多、更合适的人等着他,可如今面对着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他忽然就想起这句诗了。
他叫云佩:“给朕拿纸笔来。”
云佩给他磨了墨,康熙沉思了一会儿,一低头,纸上就是全然的爱子之心了。
作者有话说:
12点前还有一更
第 119 章
119章
云佩就静静看着他在信上写得认真, 字字泣血,看得人简直忍不住为他的爱子之心落泪。要是没有看到他写信的时候脸上的面无表情的话,所有人都会相信他是个疼爱太子的人。
云佩从二十年前就知道这人最爱的是他自己, 或许对其余的嫔妃们、阿哥们有几分喜爱, 但也只是一点儿喜爱罢了。
永远都敌不过他的江山社稷的。
可这会儿看着他面无表情抒发自己对太子的宠爱心疼的心情,到底心里头不大舒服。
康熙写信的时候没怎么避讳着她,写着写着就收了纸,搁在旁边晾干,扭头又给索额图写信,叫他代替自己去看望太子。
云佩低着头, 心里突地一下。她之前猜的没错,皇上不会对太子动刀, 但是他身边的人就不一定了,只是她很不明白, 这两年太子已经察觉到了皇上对他的不满, 努力缩紧了自己,争取不让皇上抓到他的小辫子,皇上究竟是怎么看太子的?只因为对太子不满,所以他就要削剪他的羽翼吗?
云佩不明白, 也看不明白,她很少有看不明白的时候,但这回的事情, 总是让她隐约觉得不对。
或许是她思考的时间太长了, 康熙忽然看了她一眼:“怎么,累了?”
云佩下意识说不累。
康熙笑了一声:“还说不累, 都走神了, 回去休息吧, 等到了江南,朕请个大夫给你好好调养调养身体。”
他说话的声音很温柔,云佩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因为她看见康熙下意识地捋着桌上的信纸,那张纸本就是新取出来的纸,平平整整,一丝褶皱也没有,但是康熙在反反复复地捋着它,好像它不够平整,碍了他的眼。
这是他在怀疑自己了。
云佩脑袋转了转,没发现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对,只能说,皇上犯了疑心病了,如果今天不做点什么,康熙绝对会继续怀疑她。
她不动声色,只是褪了手上的护甲,玩笑般地丢在了桌上,然后说:“那都多久之后了,臣妾刚刚给您磨墨,手酸。”
康熙看了她一会儿。
船舱里有一点儿暗,哪怕开了窗,也只有一点儿微光透进来,是微暗的、带着一点儿昏黄的光亮,云佩的手就暴露在空气里,哪怕这么多年一直精心保养着,也不可避免地有了手纹,零星几圈盘在手上,就这样直直地递到了他面前。
云佩看着他:“您瞧。”
这样的情景,倒让他想起他们头一次见的时候,不是他临幸她的时候,而是孝懿皇后的赏花宴上,海棠花娇,他却一眼看到了云佩,他怀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看了她一眼,头一个就是看到她的手,和宫妃们的手还是不一样的,她已经进宫三年了,想来是在宫里头不得信任,也要做活,手没有别人那么细腻,有一层薄薄的茧子。
他虽然只想叫她成为一个工具,但到底还是心软了的,后来又相处了那么久,再冷硬的心也融化了。
如今她伸着手叫他看,他反倒不忍,也有些懊恼——她不过就是个后宫的女人,哪里有那么多的小心思呢?是他太过疑心了。
他伸手去握住了云佩的手,替她慢慢揉着手腕:“下次不用你给我磨墨了,叫伺候的人来吧。”
这时候说什么都不合适,太亲近了不好,太冷漠又会重新又勾起他的疑心,云佩就没说话,只伸着手任由他揉。
没一会儿,康熙就把手放开了:“好了。”
云佩抿嘴笑了笑:“那臣妾走了。”
康熙说好。等云佩走了以后,他叫人把两封信都送了出去。
云佩回到了船舱里,忍不住摸了摸胸口剧烈跳动的心脏,她刚刚都害怕自己在那边呆久了让康熙看出来自己的不对劲,好在康熙打消了疑心。
她回来的时候表情很镇定,进了船舱才表现出来一点不对劲,云秀瞧见了:“姐姐?”
云佩摇了摇头:“我没事。”
等到身边的人都出去了,她才和云秀说起刚刚的事情:“往后咱们要更加小心了。”
谁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引起了康熙的怀疑,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
云秀也知道这一点,立马点头答应了:“可惜胤禛他们不在跟前,不然还是要多交代他们一下。”
云佩摇了摇头:“这些日子咱们也少和老四他们接触。”皇上已经起了疑心,哪怕暂时忘记了,将来冷不丁就会想起这个事情。
如今直郡王和太子的现在就是将来其他阿哥们的未来,皇位只有那么一个,谁都会想要去争,就算他们不争,皇上也会觉得他们想争的。
后宫和前朝本来就息息相关,如果她们和胤禛的联系太密切,迟早康熙要怀疑她们,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可云秀问她:“姐姐真的相信欲加之罪吗?”
她的话只说了一半,可云佩听懂了,她低头,从自己这个妹妹眼里看到了一种叫做野心的光芒。
云佩先是一愣,紧跟着捂住了她的眼睛:“不能想,至少现在不能想,这是要命的事情。”胤禛心里想什么,她不知道,但是不管他想什么,她现在都得把他的这个想法给按下去,皇位的竞争太过激烈了,也太过残酷,至少在目前这个阶段,谁敢插一手都是一个死字。
“如果将来,胤禛想要,咱们可以帮他争,但是现在不行。”
云秀眼里的光芒慢慢收敛:“对,如果胤禛想要。”
船行过山水之间,眨眼间就到了江南,太子仍旧留在德州,听说索额图奉旨去探望了太子。
胤禛也不知道是不是母子连心,从太子留在德州之后,他一次也没有进过额娘的船舱,老老实实地跟着康熙处理政事,只做事、不多说话。
云烟最开始的时候还会出来一趟和云秀说说话,如今也不来了,只叫人递了消息,说自己病了,等到病好了再来看望姐姐们。
一时之间风声鹤唳。
然而又很太平,全程船上都没有出现任何的事情,一直到江南巡视完所有的河道,再回京的时候,一切都顺利得让别人觉得奇怪,只除了太子仍旧病没好,十三也一直留在德州。
章佳氏一直担惊受怕,回京没多久就病了,因为她病了的事情,康熙还去探望过,当时章佳氏还略微提起了儿子胤祥,说有点想他了。
康熙没说什么话,只叫她好好歇着,扭头就叫了章佳氏的两个女儿从公主所里搬出来住进了启祥宫照顾她。
一点也没提让胤祥回来的话。
所有人都在煎熬着,从江南回京是在三月底,一直到了五月也没有什么动静。
直到五月底的时候,病了的太子终于回京了,让人惊诧的是,太子回京的时候并没有见任何人,而是被一支队伍护送回来的,那支队伍并不由任何人掌控,直入皇宫,一路进了毓庆宫,然后就守在了毓庆宫外。
皇太子病好了,却仍旧不许任何人进行探望,不仅如此,没多久,康熙就圈禁了索额图。
十三阿哥胤祥也被勒令呆在毓庆宫,不能出门。
朝堂上的人闻风而动,都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永和宫里,云秀和云佩坐在一块儿久久说不出话。之前索额图做过那么多过分的事情,康熙也大多都是轻拿轻放,如今他这样雷厉风行地处置了索额图,虽然只是圈禁,可所有人都能看出来,索额图已经完了。
他是太子最重要的臂膀,一旦索额图失势,太子就失去了支持他的人——他如今拥有的一切都会完蛋的。
如果说以前的太子还有着索额图的支持,他的人生不至于只剩下了皇帝的宠爱,还有索额图为他带来的利益,索尔图倒台,他背后的势力也会分崩离析,他就彻彻底底成为了被康熙掌控的人了。
德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都不知道,也许只有太子和十三阿哥胤祥还有索额图自己知道吧。
康熙铁了心要处理索额图,甚至说出了“索额图诚本朝第一罪人也”这样的话。
不少人都在猜测着或许索额图是想要指使太子篡位,结果被皇上发现了,所以提前下手。
毓庆宫里,外面的风风雨雨丝毫没有影响到太子,他正坐在案几后头,几上摆着几碟酒菜。
康熙虽然不许他出毓庆宫,却仍旧保持着他的吃穿用度,他下面坐着一脸沉默的胤祥。
院里的人都守在门外,屋里头只有他们兄弟两个。
太子自顾自倒了一杯酒,并没有理会底下坐着的胤祥,一口酒喝尽,他眯着眼捏着筷子去挟花生米吃。
一连吃了小半碟,他看见胤祥一动不动,就说:“怎么,酒菜不合你的胃口?”
胤祥觉得太子实在是心大:“我吃不下。”都这样了还有心思吃吃喝喝,该说不说的,他心里头也觉得太子足够镇定。
外头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胤祥其实也有一点模模糊糊的,他只知道皇阿玛叫他看着太子,只说看着,没说怎么看,太子病了,他总不能当犯人一样看太子吧?也演不出兄弟情深,所以他在德州的时候只是每天过问一遍太医太子的病情怎么样。
后来索额图来了以后,他连这件事情都不用做了,有索额图亲自看着。
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太子病好了,他们也被带进京里了,一进京城,就被圈起来了,从五月回来以后就被关到了现在。
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太子哂笑地看他一眼,摇了摇头。
他看着外头的人和风景,依旧是自己眼熟的模样,他从五岁入毓庆宫,到如今三十岁,整整二十五年都生活在这里,这里的一草一木他都很熟悉,却又没那么熟悉。
他不喜欢院子里头的那株桂花,香气太过甜腻,可他一直没有和皇阿玛说过。
年纪还小的时候或许提过一回,可那株桂花依旧在他的毓庆宫里种得好好的,倒是当年那个常常给桂花树浇水施肥的小太监,可能如今已经成了花肥了。
他沉沉地看了一眼外面,觉得自己好像没什么话想说,很疲惫。
可他仍旧笑着,一粒一粒,认认真真地把花生米给吃完了,这回不是用筷子了,他直接上了手,把炒得带一点焦黄的花生米用指尖细细地揉搓着,去掉了那一层外衣,里头的花生米依旧是纯白的,只是味道变了。
有一粒花生米炒过了头,没了香味,反倒有些焦涩发苦,要是往常时候,他一定把这一粒花生米给吐出来了,再叫人拉着厨子出去打板子,可如今,他闭着眼睛,细细品味着那一点苦涩。
边吃,心里头边叹气。
他和皇阿玛的父子情谊正如这一颗颗的花生米,手一搓,那一点儿脆弱的外衣就散了,里头的花生仁看着是好的,可味道早就不是最开始的味道了,火候到了,还能勉强说一句不错。
要是火候过了,也就徒留苦涩了。
九月里,索额图被赐死,赫舍里一族杀的杀,流放的流放,满门的子嗣都砍了头。
太子和胤祥被放出了毓庆宫。
太子好像突然长大了,从前暴戾恣睢,如今反倒收起了所有的脾气,见了人也变得有礼貌了,有一回宫人们还看见他拉着弘皙的手在院子里种花,把那棵桂花树底下刨得到处都是坑。
……
胤祥回了启祥宫,别人问起他什么,他都说不知道,所有的人都以为他在装傻,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后来他见了一回四哥,是私底下见的,兄弟两个喝着酒,说起在德州的事情,胤祥说自己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胤禛就问起索额图和太子那段时间有没有什么异常。
胤祥仔细想了想,从记忆里挖出来一点不一样的东西:“索额图来德州的行宫,当时是开了正门的,我记得他带过来了好多的行李,好几辆车,全都给了太子,我当时问过一句是什么,索额图说不过是太子平日经常穿的衣裳。”
那几辆车里到底是不是衣裳,他们已经不得而知了:“后来太子回京,那几辆车跟着队伍回来了,却没进毓庆宫。”
不只是太子的衣裳,连他的衣裳也不见了。
胤祥问:“四哥,你说,那些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索额图是以教唆太子、结党营私的罪名被赐死的。
胤禛把玩着酒杯,吐出一句话。
“兴许是皇袍吧。”
胤祥手里的酒杯落在了地上,叮啷一声响。
作者有话说:
第 120 章
兄弟两个无言了好一阵, 胤祥才低头去捡地上的酒杯,原先酒杯里的酒液还没喝完,这会儿糊了一手, 他叹了口气:“我感觉我这段日子恍恍惚惚的, 好像白过了。”
胤禛说:“你年纪小,这些事儿还不明白,正常。”
不说别的,他今年年近三十了,从小在额娘和姨妈的熏陶下才能保持清醒,年纪小的时候确实期待过皇阿玛的疼爱, 后来年纪大了,慢慢就清醒了, 强求不来的东西,他也不强求了。
只是胤祥不明白:“皇阿玛就那么狠心?他之前还叫我看着太子, 我那时候还真的以为只是看着……”
胤禛拍了拍他的胳膊:“看着, 和看着,一声和四声的区别,里头能做的文章可不一样。”他想了想,还是问胤祥, “你往后打算怎么着?”
胤祥摇头说不知道。
其实他也很迷茫,太子倒台了,他心里头说不出高兴, 也没法说不高兴, 当初太子耽误了章佳氏的病情,他恨死他的心都有了, 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可真到了这个时候, 他满心的茫然,竟然毫无惊喜和高兴,只感觉到了一阵害怕,和兔死狐悲的惘然。
胤禛很能明白他的感受:“哥哥给你出个主意,你如今不必去想皇阿玛到底是怎么想的,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跟着做,再看看这件事带来了什么样的结果,其他的全都不需要考虑,时间长了,你自个儿就能明白了。”
胤祥半信半疑:“那我现在呢?该怎么办?”
太子被放出来了,索额图却被赐死了,他是皇阿玛分给太子的人,该怎么办?该做什么?他完全都不知道。
胤禛说:“什么都不用做,光看着就好了。”
他自个儿也是这样的,什么都不必做,现在做什么都是错的。
胤祥想了想,扭头就跑去和康熙告了假:“皇阿玛,儿臣的侧福晋要生了,这是儿子头一个孩子,儿子想守着看一看。”
康熙看他一眼,没说什么,点头同意了。
这一次太子党的清算持续了很久,所有曾经党附索额图的人被挨个处理,除了那些实在不能动的人。康熙如今也没有废太子的打算,还想着扶持着他继续和直郡王打擂台,所以并没有完全一棒打死。
云秀这段日子很少进宫,云佩也不会无缘无故就叫云秀进宫,都想着安静呆着,别叫这一场风雨刮到了自己的头上。
不过也沉默不了多久,胤祯今年十五了,年前已经娶了侧福晋舒舒觉罗氏,马上就要成亲,之前定下的福晋是完颜氏,为了这个福晋的人选,胤祯还不满过。
因为完颜氏父亲这一支虽然隶属满洲勋贵,但是到了完颜氏父亲的时候,他已经属于庶出的那一脉了,并不是嫡系。
他的想法和其他的哥哥差不多,那就是向自己的皇阿玛看齐,架空福晋,宠爱侧福晋,但是他也不想自己娶个身份够不上别人的福晋,之前的几个哥哥们的嫡福晋别的不说,都是世家嫡系,怎么轮到他了就成了庶出了。
他和云秀抱怨过,当天就被云秀揍了一顿:“你要是嫌弃人家,这辈子都别娶福晋了,打一辈子光棍算了!谁惯出来的你的臭毛病,天天和别人攀比?”这话她早就想和胤祯说了,之前说过两次,但是他一直没有放在心上,依旧我行我素的。
如果他只是单纯的爱和别人比较如那还好一些,但是他如今这样子,满心里和人比,已经错过了许多东西了。就比如完颜氏,她虽然是庶出,但是她爹自个儿够争气的,能靠着自己当上高官,这样的人家教养出来的女孩儿,还能差到哪里去?
胤祯被骂了一回以后彻底不说话了。
他知道云秀的脾气,要不是真心疼爱,她才不会说那么多,更不会管他,可人和人的性子是不一样的,有些人天生就是好脾气,生下来不争也不抢,可他不是,他从一生下来就有一种不公平的感觉——凭什么晚生的是他?凭什么他书读得那么好、骑射功夫也好,而封贝勒和郡王的时候就没有轮到他?
十三哥明明也只比他大两岁,他也已经开始给太子做事了,而他自己还是个光头阿哥,每日里无所事事。
他觉得不高兴。
云秀听完他说的话,特别冷静的问了一句:“那你想怎么着?”
胤祯哽住了,半晌才低着头,拿脚尖碾着地上的草:“我想跟着四哥办事。”
云秀说:“你能保证在外头不惹事么?能保证,我就帮你去求你四哥。”
胤祯狠狠点了头。
于是,云秀就把胤祯领到了胤禛跟前:“如今要是跟他说你不许出去也没有用,他铁了心的想要出去,还不如给他找点事情做。”外头乱得很,与其让胤祯没头没脑地乱窜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事情,所以还不如让他忙起来。
显然胤禛也很同意这个做法:“只不过我提前跟你说好了,你可别嫌弃我给你找的差事累,你如今资历轻,真要给你找个特别轻省的活,人家会说闲话,你自己做着也没什么意思。”
胤祯这会儿还能说什么?当然是连连答应下来了。
没多久,胤禛就把他塞到了工部去——今年初初定下来要修建承德避暑山庄,工部如今很缺人做事,他也不会让胤祯自己去搬砖头木材,而是叫他去看着修建的工程进度怎么样。
这活儿说轻不轻,毕竟这会儿还没彻底入秋,头顶上太阳还挂着,每天出一趟门能热出一身的汗,光这么晒在太阳底下也能要人的命。
说重也算不上很重,毕竟胤祯一个皇子阿哥去监工,公布的那些人也不会闲着没事让他亲自去动手是不是?平常时候也只要坐在树荫底下罢了。
他的想法是好的,胤祯年纪小,还没有吃过苦,就这么个不轻不重的活,作为他头一个差事,多少也能历练一点儿,也让他长长记性,别什么事儿都想着掺和一脚。
于是没多久,胤祯就包袱款款去了承德避暑山庄的修建地。
他人还没到的时候心里头就已经想好了,自己总要让那些人看看自己的能耐,把他们管得服服帖帖的,结果人到了以后,每天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了——他从小金尊玉贵地长大,承德这地方方圆几百里都没个人烟,拢共能见着的就只有工匠们,这就没人跟他说话。
他每天憋得和个哑巴似的,后来开始和小包工头说话,但是人家哪里能懂他一个阿哥的烦恼?天天都想着拍他的马屁,从他这里捞油水和好处,胤祯打小被额娘和姨妈教育着,对这样的人最是不耐烦,说不上两句话的就要赶人走。
没人说话也就算了,还无聊,还得跟着这群人一块儿吃饭,吃的也是大锅饭,这样从小就一直吃美食的胤祯最受不了,大白菜都是水煮的,搁点盐就完事了,还有其余的炒菜,唯一沾的荤腥也就只有猪肉片,一碗里头都不一定能翻得到一片肉。
胤祯委屈。当初他刚来的时候,膳房问过他要要不要单独给他开小灶,他当时狠狠拒绝了,说自己是来吃苦的,不是来享福的,归根到底还是心里头好胜心太强,不肯在哥哥们面前露了怯,也不想让额娘他们对自己失望,所以咬着牙想要忍一忍。
如今吃着食不下咽的饭菜,头顶是能把人晒化的太阳,眼前又是一片废墟,胤祯深深自闭了。
云秀在府里头的时候还有点担心胤祯:“他可从来没有吃过苦,这会儿猛不丁儿地去了那边,不会哭着回来吧?”
庆复安慰她:“他一个阿哥,要是不想吃苦
【全网热门完本耽美小说
www.dmx5.cc 手机版阅读网址 m.dmx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