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4)
酒上头退任了, 每天闲在家里, 无事做的时候就督促着自己的儿子鄂尔泰读书。
云秀和庆复到的时候鄂尔泰正坐在位置上苦不堪言地捧着一本书朗读,嘴上背著书,眼睛却已经飘向了窗外,满脸写着想出去玩。
鄂拜请庆复坐下,没一会儿,鄂拜的福晋也来了,领着云秀去了和书房一墙之隔的花厅里,隔着门板儿,还能听见鄂尔泰念书的声音。
见云秀好奇,福晋喜塔腊氏就说:“这孩子常常叫他阿玛拘束着读书,来了客也读,等明年他就要下场了。”
云秀问:“考的是?”
“秀才,今年才中了童生试。”
云秀道了一声喜:“瞧着年纪不大,是个争气的孩子。”
女人家聊天,聊时兴的花样,聊胭脂水粉,再聊丈夫和孩子,这么滴溜一圈下来也就到了该谢客的时候了,可喜塔腊氏是个严肃沉默的女人,张口聊完了鄂尔泰以后,她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云秀只好自己找话题,恰好听见了书房里头鄂拜的咳嗽声:“先生好像病了?”
喜塔腊氏说是:“从开了春的时候就开始缠.绵病榻,难得今天精神好些。”实际上他们家里头并不算富裕,从前公公还在户部任职,后来公公没了,一家人就靠着鄂拜一个人支撑,他又是个严肃板正的人,不爱交际,在国子监里头也不拉帮结派,所以日子过得很清贫。
这样的家庭,一病就会掏空所有,鄂拜又不是那种病了就会改变自己行为习惯的人,他病了以后就从国子监祭酒的位置上退任了,这对他们家里更是雪上加霜。
喜塔腊氏也没对云秀抱怨什么,轻轻提了一句,云秀心里头就明白敞亮了,等到从他们家里出来的时候,才和庆复说起这事儿。
庆复也无奈:“这事我也知道,年节里头不是和你说备一份厚礼么,先生平常时候根本不收礼,也就年根底下才收。”结果云秀过年的时候病了,也就没折腾,这会儿再送礼又太刻意了,反倒叫他们觉得自己是在同情他们。
云秀说这还不简单:“等回头中秋节的时候补一份就是了。”
这事儿就这么搁下了,回一趟家,云秀说要去看祖父额参,庆复要陪着一起去,云秀说算了:“你明儿不是还有事,我自己去吧,就住在那边院子里。”
“一共就那么几步路,来去不费时间,我把你送过去就回来。”两边的院子挨得不算远,隔了两条街,乌雅氏一家抬了旗,住在皇上赏赐的那个院子里也不算出格。
云秀就抬头看他。
“怎么了?”庆复摸了摸自己的脸,想着自己刚回来也吃什么东西,脸上不至于沾到什么吧。
云秀笑了一声,挨进他怀里:“就这么两步路你还舍不得我?”
不管她去哪里都要跟着,她进宫的时候他也要送到宫门口,不然就是想办法找理由,总之就怕她哪里磕了碰了,或者在路上磕了碰了。
庆复脸又红了:“舍不得。”对,他可以坦言自己舍不得。夫妻之间本来就该有话就说,刻意瞒着也不是什么好事,他从来不会叫云秀无端猜测自己的想法。
万一猜错了还要出事。
云秀心里也知道,默许了他送自己回家,只不过到了门口,她说:“来都来了,干脆一块在这边住下,这边也不算太远。”
庆复又跟着进去了。
威武和纳喇氏见他们两个关系亲近就高兴,忙不迭地去倒茶。
云秀去看了祖父额参。他这几年年纪更大了,之前偶尔还起来走一走,现在只能坐在轮椅上活动,不过看见孙女,他还是高兴的:“云秀回来啦!”
云秀嗳一声,在他旁边坐下,两个人絮絮地说些家常。
额参:“我身体还好着呢,这会儿你要我去做饭我是做不动,可偶尔指点指点别人也是可以的,不信你问高耀。”他说的是高太监。
高太监从宫里头出来以后,除了教徒弟,也经常到乌雅家来,两个人经常探讨厨艺,也不动手,让徒弟动。
额参一直在家里头,云秀又是个嘴馋的,脑袋里头装着现代那么多的美食,闲着没事爷孙两个就开始折腾吃的,这会额参脑袋里头装的东西可比当年多多了。
高太监受益匪浅。
额参也知道他折腾东西出来必定要给云秀弄一份的,他自己做不动,也就默认了。
只是到底心里头还惦记着云佩:“也不知道你姐姐什么时候才能再吃上一顿我给她做的饭。”
云秀笑着安慰他:“等过两天就行了。”
额参叹口气。
年纪越大,越想孙女,从前两个都想,如今云秀从宫里头出来了,他想的就是云佩了,可他也知道宫妃不能轻易出宫的。
云秀只好承诺会去想办法。
额参又问起她和庆复:“你们两个还打不打算要孩子?”这事儿本来该纳喇氏开口的,可额参自己也想问,干脆就问了。
云秀摇头。
她年纪大了,已经三十三了,真要生孩子也不是生不出,可太危险了,高龄产妇不是随口说说的。
本来从宫里头出来的那些宫女们就都鲜少有生孩子的,三十岁才能出宫,等出来以后大多都自梳了,也有嫁人的,很多都是填房,前头的留了孩子,还有妾室生的,她们也不会生。
云秀没后悔,没有孩子就没有,能多陪姐姐几年,已经很高兴了。
额参皱着眉头:“庆复那边没事儿?他不会想着纳妾吧?!”
他有点激动,提到纳妾的事情的时候嗓门忍不住就放大了。
等反应过来以后默默闭嘴了。
云秀说怎么会:“当初成亲的时候就已经商量过了不是?他不纳妾室,我也不生孩子,将来过继一个或者领养一个都行。”
额参说那得趁早:“别回头佟佳氏那群人又拿这个当借口来折腾你。”
当祖父的总忍不住替孙女多想一些,都是爱子之心。
云秀心领了:“等缘分到的时间吧。”
她就是听说石华善没了,所以担心祖父年纪大也不行才过来看看,说了一会话额参乏了,她也就出来了。
弟弟博启在外头晃悠着。
他今年不到二十,还没娶妻,人却沉稳了不少,已经考中了童生,就等着明年下场考秀才。
见云秀出来,他低着头叫了一声“阿姊”。
云秀如小时候那样摸了摸他的脑袋。
博启腼腆地笑了笑,小时候还挺调皮一人,长大了懂事了,知道姐姐们的辛苦了,这才彻底定下心好好读书,比起从前长进不少。
姐弟两个聊着天,博启恰巧说起自己的课业,竟然也提到了鄂尔泰,说他很厉害:“我比他年纪大,书却读得没他好。”他是后来才好好读书的,鄂尔泰却是从小就被阿玛逼着读书,“他也挺可怜,在国子监里头一刻也不肯放松。”
鄂尔泰是整个国子监里头公认的最惨的那一个,先生们都是他阿玛手把手带出来的,脾气秉性可想而知,每天就爱盯着鄂尔泰,连课间鄂尔泰多说了两句话也会被叫过去指点两句。
云秀说:“咱们家里头不兴那个,你好好读书就成,不求你有多大的能耐。”她们家现在还真不讲究这个,将来四阿哥登基,整个乌雅氏的身份都会跟着往上抬,博启的前途不用担心,子孙后代更不用担心了,如今叫博启读书,也是想让他多明事理。
说完话,纳喇氏来找她,看见博启,心思一动,扭头就和云秀说起博启的亲事来:“他年纪也到了,该娶福晋了,只是这个人选,该怎么挑?”
博启的亲事难,往低了挑怕丢宫里头娘娘的脸面,往高了挑,怕人家说他们高攀,也怕儿媳妇身份太高压制不住,更何况高门大户里头牵连甚多,万一娶个不合适的,反倒连累了云佩和几个阿哥。
云秀说不着急:“也不用挑太高身份的,日子还得博启自己过呢,他喜欢才最重要。”
本来打算在家里头过夜的,结果才刚吃完饭还没喝上茶,外头有人进来回,说十四阿哥在府里头等着。
云秀连忙回去了。
一进门就瞧见胤祯嘟着嘴坐着,门外头春雨站着着急。
云秀进去:“哟,谁给我们小十四气受了?嘴撅成这样,都能挂外头架子上的葡萄了。”知道十四脸皮薄,她特意叫人都散了,连庆复都没让进。
胤祯对着她没法发脾气,撒着娇说:“姨姨,四哥欺负我。”
稀奇了,在四哥那里受了气竟然没找额娘。云秀想了想,多半这个所谓的委屈是到了姐姐那里站不住脚的,姐姐对待几个孩子都公正,要真是什么不得了的委屈,铁定会给小十四做主。
如今胤祯跑来找她,是觉得她会心软。想明白以后,她多少觉得好笑,这孩子,打小就对大人们的情绪敏.感,很能趋利避害:“说说,你四哥怎么欺负你了。”
半晌,胤祯才扭捏地说:“今儿皇阿玛下了令,说明年要再次亲征噶尔丹,我求了四哥,想让四哥带着我一块儿去,四哥不让,把我骂了一顿。”
原来是为了这事儿。
亲征的消息是早就透露下来的,只是一直没定好日子,今天消息下来,几个阿哥们蠢蠢欲动。
胤祯今年才八岁,战场上刀枪无眼,到时候肯定顾不上他,所以胤禛才不想带着胤祯去。
只是这话不能就这么和胤祯说,他脾气大,听了这话会当是他们看不起他。
云秀想了想,问:“这回跟去的阿哥里头都有谁?”
胤祯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大哥、三哥、四哥、五哥还有六哥七哥八哥都要去。”
“你九哥、十哥他们都不去?”
胤禛低着头:“都不去。”其实他知道自己不会被带去,但是就是想求一求四哥帮帮他,万一就把他带过去了呢?到时候他也要让别人看看他的厉害。
云秀问他:“你九哥求你五哥带他去没有?”
胤祯说没有:“我来的时候,九哥和十哥在一块儿玩狗。”
云秀脑袋里头一瞬间闪过什么念头,只是没抓住:“哥哥们都不去,你怎么去?还是说你想要你四哥求皇阿玛,越过别人把你带去?”
胤祯彻底不吱声了。
他也不是傻子,额娘他们和四哥聊起政事的时候也从来没有避开过他,所以他也听了不少,自然知道四哥如今在朝堂上如履薄冰,太亲近太子党怕皇阿玛想太多,不亲近太子又怕索额图为难自己。
念及此处,他终于低了头:“我不该为难四哥的。”
云秀知道他是个急脾气,一时之间转不过弯罢了,等到自己想清楚了,说不定心里头还在后悔,只是死要面子,没人劝就不肯认错,像是梗着脖子不肯认输的鹅,被数落了还会昂着脖子去追着啄人才能痛快。
姑侄两个说了一会儿话,胤禛也匆匆赶来了。
他身上还穿着朝服,满头的大汗,进来以后看见十四在椅子上坐着,本能想要训斥他给姨妈找麻烦,顾忌着云秀在旁边,到底把这口气给咽了回去。
他硬邦邦地丢下一句话:“什么时候惯的毛病,一有个不顺心的丢下人就跑。”
他们两个起了冲突,胤祯气坏了,扭头就跑了,他叫了人满宫地找,怕皇阿玛知道责怪胤祯,压着人不许他们张扬,就这样还差点惊动了皇阿玛,谁知道这臭小子一溜烟跑出宫来了。
胤祯才刚被顺下去的脾气又起来了:“我就是毛病多,怎么了?!看不起我我也是你的亲弟弟!有本事你就叫额娘丢了我不要我了!”
胤禛头顶青筋直跳:“你!”
兄弟两个气得互相别过了头。
云秀夹在中间,只能挨个去安慰:“十四,才刚不是还认了错么?怎么这会儿又和哥哥顶起来了?”
胤祯昂着头,眼泪蓄在眼眶里:“分明是他,什么话也不跟我说,上来就骂我。”
胤禛气极了:“我那是为了你好!”要是皇阿玛知道十四因为要跟着去讨伐噶尔丹和自己兄弟吵架,会怎么想?想他小小年纪有野心?还是觉着他和前头的大哥和太子一样一点兄弟情谊都没有?
最近本来皇阿玛就因为大阿哥和太子不高兴了,这会儿再知道十四的事情,天知道会不会借着这事儿把气撒到十四身上,他年纪小,从小得个不友爱兄弟的名声,将来这就是扎在皇阿玛心里头的一根刺。
就这样,臭小子还不知道他是为了他好。
云秀知道:“老四你也是,为了弟弟好怎么不能好好和他说,他才八岁,哪里能懂那么多的事情?从前不是和你说了,万事儿要先静心。”
胤禛一口气堵在喉咙口发不出来了。
因为他觉得姨妈说得对,十四才八岁,年纪小,什么都不知道,还能教。
把心里头的话都憋了回去,他也能好好去看小十四了,不看还好,一看,小十四脸上都是泪。偏偏他脾气倔,连哭也不肯哭出声,就硬顶着不说话,头还要昂得高高的,光留个屁.股给他看。
到底是亲弟弟,再伤人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绕过去拉胤祯的手,低头认错:“四哥错了,不该凶你。”
胤祯最怕别人服软,更何况他又只是一时上了头,早在云秀的疏导下知道自己错了,本来还想着和四哥道歉的,后头被他一激,又把自己想要道歉的心思给放下了。
这会儿四哥主动和自己道了歉,他也低头了:“是我的错,我不该和四哥提过分的要求。”九哥十哥都没去,九哥也没和五哥求着说自己要去,是他过分想出头,要是四哥同意了去求皇阿玛,说不定还会害了四哥。
兄弟两个互相道歉。
云秀在旁边看着,十四脸上眼泪都还没擦干,胤禛还拉着他的手,泪珠子滚到手上打湿了袖子也没介意。
忍不住的,就叫她想起王熙凤说贾宝玉和林黛玉那一出——俩人前一会儿还跟个乌眼鸡一样,后头就成了“黄鹰抓住了鹞子的脚,两个都扣了环了”。
不过他俩的脾气可和贾宝玉、林黛玉不一样,他们俩就得让人去说和,有个中间人,什么事儿都能好好说,要是没有,那最后就得是吵架的命。
人和人的感情就在这一回回的争吵里头被消磨了,时间长了,彼此之间精疲力尽,也没心思互相包容了。
两个人都坐下了,还给云秀道歉:“都怪我们,吵架也不该来打扰姨妈。”
云秀摆摆手不在意。
坐了好一会儿,胤祯才惊叫起来:“完了!”
云秀问怎么了。
胤祯瞪着眼睛看四哥:“九哥和十哥还在四哥府上呢!”他出宫的时候正好碰见了九哥和十哥,他们两个贪玩,也闹着要一块儿出来,结果四哥不在府里,他越想越气,就跑来找姨妈了。
云秀隐隐有个不好的预感:“你刚刚说,小九小十在干嘛?”
胤祯想了想,说:“呃……我刚出来的时候,他们两个在陪百福玩。”说的好听是陪百福玩,两个光头阿哥,人厌狗嫌的年纪,能怎么陪狗玩?还不是紧着自己的脾气玩狗么。
胤禛脸色一变,连忙往府里头跑。
云秀和胤祯连忙也跟着去看情况。
小九小十是兄弟,可四福晋也不能在四阿哥不在府上的时候自个儿去招待他们俩,本来小十四还跟着的,她还松了口气,结果小十四扭头就跑了。
她没办法,只能叫人去请隔壁府里的六阿哥胤祚,结果胤祚也不在府里,他这会儿正在理藩院和传教士们研究数学,要过两个时辰才能回来,最后没办法,她请进来了六福晋,妯娌两个大眼瞪小眼。
爷们不在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胤禟和胤俄进门的时候就被领到书房里了,等了半天很无聊,一个人也没有,差点呆不下去了,结果要出门的时候听见了狗叫声,俩孩子立马来精神了,相伴朝着狗窝冲过去了。
百福和造化是胤禛和胤祚一块儿养的,当初出宫建府的时候,胤禛把百福抱走了,胤祚抱了造化,两只都是哈巴狗,长不了太大,远远看上去白乎乎的一团,瞧着就可爱。
胤禟眼馋它们俩很久了。
永和宫里才把这两只狗抱过来的时候,他就闹着要和它们俩玩,可那会儿胤禟年纪还小,胤禛怕他手上不知道轻重伤了百福,不肯把狗给他抱,还是胤祺抱了狗给他摸,他才不闹了。
这会儿知道四哥不在家,百福又乖乖呆在笼子里,他能不激动么?
花鸟房的养狗太监都拦不住他。
胤禟隔着笼子摸狗不尽兴,叫养狗太监把狗抱出来,自己上手,搂着百福跟它说话。
百福从来没给外人这么亲近过,能抱他的从前有永和宫一家子,还有养狗太监,后来出宫以后,常常陪它玩的就只有胤禛和太监了,偶尔胤祚会带着造化过来。现在胤禟把他抱得紧紧的,一点都不松手,百福觉得他好烦。
但是它从小被豢养,也不会咬人,被抱得不舒服就挣扎了两下,太轻微了,胤禟根本没看见。
养狗太监急得差点给胤禟跪下了:“主子,您抱得它不舒服了。”他怕百福彻底烦了咬胤禟一口,那狗和他的人都别想活了。
胤禟看看怀里的百福,见它确实不舒服,就松开了手。
百福窜下来抖了抖身上的毛,也没生气,乖乖伏在地上。
但是胤禟能轻易放过惦记了好久的狗么?他不能,他看见百福抖毛,眼睛亮起来了:“哎,百福的毛怎么这么长了?不行,不好看,爷要给它修修毛,你,去拿剪子来。”
养狗太监:“……”他哭丧着脸:“爷,百福是哈巴狗,毛就这么长。”
胤禟虎着脸:“爷说多长就多长,赶紧的去给爷拿剪刀来,爷给它修一修毛,长得漂亮点,要是不给爷拿,爷砍了你的脑袋。”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早死晚死都得死,拿了剪刀至少还能多苟活一阵子,养狗太监没法子,只能去给他拿剪刀了。
胤禟叫胤俄按着百福,伸手就要去剪它的毛。
胤禛冲进来就看到了这一幕,目眦欲裂:“胤禟!!”
胤禟茫然地回过头,手里还举着那把剪刀,剪刀上还有两缕白色的狗毛。
听到胤禛的声音,委屈的百福终于找到了主心骨,从两个魔鬼手里挣脱出来,甩着尾巴奔向了胤禛。
云秀和胤祯也进来了。
她一眼就看到了百福翘起的屁.股上光秃秃的一块儿——光溜溜的,肉粉色的皮肤都露出来了。
人狗相拥,百福委屈地“汪”了一声。
胤禟忽然感觉自己屁股一凉,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作者有话说:
第 105 章
胤禛抱着百福撸了好一会儿安慰它, 才把百福放下来,扭头瞪着胤禟:“胤禟!你越来越过分了!”
小九啊了一声,还挠头:“我就是看百福毛太长了, 给它修一下, 没打算怎么样……”越说话,心越虚,他看着百福的屁.股,没忍住,也摸了摸自己的屁.股。
四爷回来了,四福晋和六福晋也就能出来了, 急匆匆赶过来,和云秀站到了一块儿:“姨妈。”
云秀朝她俩点点头, 问:“他们俩什么时候来的?”
“有一个时辰了。”这一个时辰什么也没做,光在这里祸害百福了。
这事他们都没法插手, 胤禛把百福看得比什么都重, 每天都得有一个时辰陪百福玩才行,这会儿百福屁.股上头的毛被胤禟给剪坏了,还不知道要怎么教训这个胆大的弟弟。
胤俄还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胤禟已经火速把剪刀塞到了他手里, 并且给他使了个眼色:好兄弟,有事儿一起扛。
胤禛已经冲上来了。
他比其余阿哥年纪都大,哪怕骑射功夫不到家, 摁住一个小弟那也是轻轻松松, 气头上的人当场摁住胤禟,喊:“拿板子来!”
“四爷!”
“四哥!”
云秀也哭笑不得:“胤禛!”
那么多人都劝他, 胤禛的火还是一阵阵地往上头窜, 好在四福晋拦着没真叫人去拿板子, 不然今儿胤禟挨上一下,不到睡觉的时候,宫里头的娘娘和皇上就都知道了。
胤祯也跑过去拉了拉四哥。
胤禛看他一眼,好歹放了手。十四和小九小十的关系一向不错,这回十四又是偷偷跑出来的,还拐带了小九小十,要是他打了小九,皇阿玛就会连之前的事情一并知道了。
他咽下了这口气,反手拍了拍胤祯,又去看胤禟:“谁叫你动百福的?”
胤禟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胤禛,他人小鬼大,滑头着呢,怎么可能认错?
又是个死结。
云秀只能继续出来打圆场,她叫胤禟:“百福今年才几岁?要是换人剪了你的辫子,你是不是也要生气?”
胤禟两眼一翻:“爷又不是狗。”
真要叫这群阿哥体谅狗的心情是行不通的,云秀低着头,悄声问胤禟:“你看你四哥生不生气?”
胤禟说生气。四哥辫子都快炸起来了,能不生气么。
云秀就点头:“等会四哥气急了把你辫子给剪了你信不信?”
胤禟惊恐地捂住了自己的辫子,再去看胤禛,果然看见他目光在自己的辫子上打转。他立马换了态度:“四哥四哥,你别冲动,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剪百福的辫子……”
他一边哭一边偷看胤禛的表情实在太搞笑了,连本来生气的胤禛都被逗笑了,不过他也打算给他长长记性,抄起剪刀就往胤禟辫子旁边放,吓得他尖叫了一声,才慢慢地说:“哼,这回可得长点记性,下回再欺负百福,你的辫子就别想要了。”
一场闹剧散场,胤禟从地上爬起来,和胤俄嘀咕:“还是不是兄弟了,你都不帮我。”
胤俄神神在在的:“哦?我刚刚不是帮你摁住百福了吗?”
胤禟:“那怎么能一样,四哥刚刚差点就把我辫子剪了。”
胤俄:“这不是没剪么,你放心,四哥不会剪的。”
俩兄弟对视了一眼,一个鬼灵精,一个假呆子,也不知道谁在骗谁。
才刚滚了一身的泥,这会儿就被催着换了衣裳,胤禟他们的身量小,府里头又没备着他们的衣服,胤禛最后颇为嫌弃地叫人把自己从前的衣裳找出来给他们穿了。
胤俄穿了半天,发现自己没能穿得下。
他太胖了,挤进去了一点儿袖子另一个袖管又出来了。。
胤俄:“……”
几个阿哥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兄弟之间那一点刚生起来的隔阂立马就消散了,这会儿都七手八脚地帮着胤俄套衣服,本来还套不下去的,胤禛叫人去拿了前两年的衣裳给他穿,袍子角长了点,腰线倒是合适,四福晋和六福晋一人一根针线帮他收紧了。
结果几个阿哥换好衣裳都笑了。
胤祯穿的是自己的衣服,胤禛和胤祚府上都备着他的衣服。胤禟和胤俄穿得都是胤禛的,但怎么说呢,胤禟平日里头性子跳脱,衣服红色的偏多,花团锦簇的,胤俄性子随钮祜禄贵妃,穿蓝色比较多,偶尔穿黑色……显瘦。
胤禛比较喜欢抠细节,加上他已经开始办差了,不会穿得太差丢分,他的衣服大多都是冷色的,但衣领、袖口都有金线银线之类的绣出来的暗纹。
两者的画风就有点不一样,至少胤禟和胤俄看着年纪太小,有点压不住这衣服。
不过也没什么大碍。
吃完了饭,胤禛提溜着三个弟弟把他们送回了皇宫。
巧的是正好在干清宫外头碰见了康熙,他从轿辇里探出头:“谁在那边儿?”
四个阿哥排排站好:“皇阿玛万安。”
康熙年纪上来了,又常常伏案批阅奏折,眼睛开始模糊了,在夜里看不分明,乍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胤禛长胖了:“老四啊,一会儿不见你怎么胖了?”
胤禛心里头一咯噔,立马拉着弟弟们凑过去,扶辇的小太监们都提着灯笼,照亮了四个人的脸。
康熙这才恍然:“你们四个怎么穿的一样的衣裳?”他再细看一看,另外两个分明不合身,“这是去宫外头逛了?”
胤禛琢磨着话说是:“弟弟们到儿臣府上玩去了。”
“也不能只顾着贪玩,好歹多看看书,老四你的骑射功夫还不到位,小九,前几天你徐师傅还说起,你平日里的功课敷衍,天天往理藩院跑,小十,你……唉。”
他长长叹了口气,自个儿的这些阿哥也不算不出色,至少他觉得比之前大明的那些皇子们出色多了,可每个人总有那么一点缺点,叫他看着心痛,迫不及待想叫他们能更加优秀一些。
这些阿哥里,最没出息的就数小十,人家都说心宽体胖(pan),他看小十是心宽体胖,人一胖,做什么事情都是懒懒散散的,功课不出色,骑射也拿不出手,这倒也没什么,要是他能够和胤祚一样有点自己的爱好也成,可他也没有,每天笑眯眯地跟在兄弟们屁股后头,什么事也不做,也懒得做。
可他心里头也有一点庆幸,幸好胤俄是这么个脾气,不然他还得费尽心思想他是不是会影响太子的地位。
胤祯从刚刚开始就一直仰着头,期待着皇阿玛对自己的评论,可皇阿玛显而易见在发呆,根本没注意到他。
胤祯失落地低下了头。
可紧跟着,康熙又说了一句话:“十二月底要去南苑,你们可得好好练练功夫,别在大臣们跟前丢脸,知不知道?”
几个阿哥眼睛都亮了。他们不是傻子,当然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去巡阅南苑,明年要对噶尔丹动兵,南苑骑射就是为了选人,只要他们努力,必定能被选上的。
康熙交代完了几个阿哥,扭头在夹道上犹豫住了。
梁九功看他脸色,想了想,问:“皇上要去哪边儿?”他觉着皇上多半要去王常在那里。
王常在这些年得宠,接连生了两个皇子,十五阿哥今年三岁,十六阿哥才刚出生,王常在才刚出了月子,皇上还没去看过。
可康熙犹豫了一下,还是转道了永和宫。
云佩正在剪花枝。往常这事儿是司香和云秀做的,云秀搬出去以后就成了她自个儿来做,养的上好的海棠花,剪了枝桠发得更好。
康熙在门口站了一会,等云佩把剪刀放下以后才进去:“夜里别摸剪刀。”别割着手了。
这话没说出口,不吉利。
云佩站起来:“您怎么来了?”
“朕不能来?”康熙反问。
云佩不说话了。
康熙自顾自说话:“贵妃身子不大好,朕今儿瞧见老四带着小十,小十身上还穿着老四的衣裳,兄弟俩感情不错。”
云佩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应和两句:“许是到宫外头去玩了吧?”
康熙点头,忽然说起从前:“朕记得,你从前和贵妃交好,关系还算不错,得了空的时候,去看看她吧。”
他这话没头没脑,云佩不免抬头看他。
过了一会儿,她才意识到,或许康熙是想起孝昭皇后了。
云佩才刚进宫那会儿,和孝昭皇后没那么亲近,点头之交,后来孝昭皇后病了,去侍疾过两次,也不知道康熙心里头的她和孝昭皇后什么时候关系颇为密切。
她和钮钴禄贵妃关系好过一阵倒是真的,最开始的时候是因为利益,要和她一块儿站在佟佳氏的对立面,后来相处久了,觉得对方是个通透人,倒也相处得愉快。
再后头……不提也罢。
去年钮祜禄贵妃也病了一场,那会儿所有人都觉得她熬不过来了,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居然熬了过来,只是从那以后,钮祜禄贵妃就开始深居简出了,听说一直缠.绵病榻。
赫舍里氏的孩子没了的时候,钮祜禄贵妃也没出来。
如今康熙叫她去看看贵妃,她心里忽然突突的,有些不安:“贵妃姐姐的病……”
康熙摇头,再多的话说不出来了。
云佩一颗心彻底沉了下去,强笑着说:“等明儿云秀进宫吧,我和她一道儿去看看贵妃。”
“也好。”
第二天,云秀和云佩一块儿到了储秀宫。
接待她们俩的是钮钴禄氏的大宫女,连小赫舍里氏也不在,人出来,脸上都是憔悴:“主子和赫舍里主子都病了,起不来身,知道娘娘来了还高兴。”
云佩默默进了内室。
钮钴禄氏是真高兴,哪怕心里头猜到了,也还是高兴:“咱们好久没一块儿碰面了。”分明是两个老死不相往来的人了,这会儿还能见一回,也很不错了。
她卧在床上,没梳头,脸色苍白着,没了生气,云秀看了都眼酸,撇过头不敢继续看。
云佩脸上带着和婉的笑:“这些日子一直不得空,没来看你,可我心里头还念着你。”
她们彼此心知肚明,都知道各自对对方没有什么意见,甚至是知己,可她们被隔开了,平日里谈笑也不能够,这会儿能坐着一块儿聊聊天,说明已经抛开了影响了,康熙也同意了她们两个再接触。能抛开这一点儿影响,本就是不详的征兆。
钮钴禄氏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好了,多半也活不过这个冬天。
储秀宫的人都散了,云秀看着窗外,天那样高,那样明净,却叫人喘不过气。
钮钴禄氏却很平静,平静地说起自己的过往:“姐姐没了的时候,我是不想进宫的。”
她知道姐姐是怎么没的,心里咽不下那口气,夹在皇上和家族中间,找不到平衡的办法,又性子要强不肯认输,活生生把自己拖没了。她是代替姐姐进来的,从进宫的时候起,她就告诉自己不要爱上皇帝,家族也和她没什么关系,进了宫,她就是自己,明哲保身最重要。
她也是这么教胤俄的。
康熙就喜欢她这样,不掺和进皇权的争斗里,每天闲着没事儿喝喝茶种种花,她安分,康熙就给她尊重。
所以,她觉得自己也没什么遗憾:“顶多惋惜自己命短了点。”
她停了一下:“也放心不下胤俄。”她儿子说好听点是大智若愚,说难听点,是懒,不思进取。
云佩看着她,做不出什么承诺,在深宫里头,她没有自信能保住这个孩子,交情是交情,怜惜也是真的怜惜,可她没法承诺。
钮钴禄氏也没想着求她帮自己看顾着胤俄,她自嘲笑笑:“就希望皇上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好歹让胤俄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事实上她也笃定了小十会好好地活着,他背后站着钮钴禄一族,再怎么都不会倒霉透顶,除非他自己想不开作死。
她也不想再提这孩子了,扭头说起赫舍里氏:“比起胤俄,我更担心她,她才没了孩子,心情一直不好,这段日子我病了,她也病了,一直没去看她,都是叫宫女去的,回来说的消息也不算好。”
小赫舍里氏和她是同病相怜,都是因为姐姐和家族进的宫,进了宫以后都是孤家寡人,她好歹还有一个胤俄可以依靠,小赫舍里氏生下来的孩子却没了。
之前她一度想劝她,大不了把太子当依靠,好歹还是亲姨妈不是?瞧瞧德妃的妹妹,和四阿哥他们的关系也不错啊。
可小赫舍里氏铁了心,她看不上太子。
云佩说:“宫里头太医都看着,你也放宽心。”
怎么放宽心?
钮钴禄氏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她都要死了,这会儿说话也没那么忌讳了,左右都无人,跟前的也是信任的人,她就把憋在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我看太子未必能好。”
她和赫舍里氏都不看好太子,虽然有才华,却也太过暴戾,如今大清求稳,想坐稳江山,那必定不可能让太子上位,除非他能稳稳地藏住自己的脾气。
如今这样再不收敛,皇上迟早要对他失望,父子之间也会生出嫌隙,要知道,太子今年已经二十二了,不是当年那个会黏着皇阿玛撒娇的小太子了,有利益就有冲突,将来太子得不着好。
皇上能把他藏一辈子叫他出去见人不成?
她不看好太子,更加不看好大阿哥,出头的椽子挨刀劈,将来怎么样,谁都说不准。看来看去,四阿哥的机会最大,可后头的小阿哥们还没长成,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这话她没当着云佩的面说。
只淡淡聊了几句。
云佩从头到尾都听着,没有插嘴,她知道钮钴禄氏是不吐不快。
说了没一会儿话,钮钴禄氏累了,姐妹两个又从储秀宫里出来了,没去看赫舍里氏,看了也是平添伤感。
紫禁城起了风,刚刚还晴朗的天气这会儿就阴下来了,宫道长长地蔓延出去,好像一辈子也走不到头。
云秀想了很久,和姐姐说:“这个冬天好像有点冷了。”
云佩说是有点冷:“宫里头来来去去的人那么多,好像谁也留不住,谁也呆不长久。”前头唐宋元明都在这个宫里呆了那么久,最后还是没了,谁知道大清能在这个皇宫里呆多久呢?她们最多也不过在这里呆上几十年就要去冰冷的皇陵里头了,这宫里头的日子过得也就比墓地好上一丁点儿罢了。
后宫的嫔妃们年纪一年比一年大,走的人也会越来越多的。
云秀觉得这世上没有比活着的人送别人离开更叫人难受的了。
出宫以后,庆复照旧在宫门口等着她,她上了马车,听着轱辘轱辘的马蹄声和车轮的声音,握住了庆复的手。
冰凉的手终于有了热意,马车转进闹市,外头灯火喧腾,她扭头掀起帘子看那些来来往往的人客,终于有了一种被拉回红尘的感觉。
庆复握着她的手,替她暖热:“风大,把帘子放下来吧,你这病才刚好没多久。”
云秀看着窗外,忽然说:“庆复啊。”
庆复:“嗯?”
云秀背对着他眨眨眼:“等将来我们老了,我一定要走在你前头。”走在所有人的前头,就可以不必看着他们一个个离开自己了。
庆复:“说什么傻话。”
云秀没接着说了,这个时候说这些话,多少有点叫人丧气:“钮祜禄贵妃不好了。”
说不好,是真的不好了,十二月里,贵妃一病没了,当时随口一句可能过不去这个冬天了,真的就没过去,和她姐姐一样,病死在了冬天里。
胤俄开始给贵妃戴孝。
康熙给了温僖这个谥号,没把位分往上抬,是如今过世的嫔妃里头唯一有谥号的一个妃子,算是对钮祜禄一族的交代。
云佩看他脸上其实没什么伤心,这些年他有意削弱满洲贵族的势力,小佟佳氏、钮钴禄氏和小赫舍里氏是如今宫里头残存的旧党,包衣出身的嫔妃已经彻底压倒制衡住了她们,到了这会儿,他已经在忧虑包衣家族势力过大了,所以近些年宠幸的多是汉人出身的嫔妃,袁氏、王氏,都是如此。
贵妃的丧礼没有前头两位皇后的隆重,宫里头的人操办了这么多场,也早就习惯了,有条不紊地处理着。
小赫舍里氏拖着病体陪足了灵,到了最后一天已经快起不来身了,别人都不敢碰她,云佩叫人把她强行架回了储秀宫。
临走之前,小赫舍里氏的哭声叫人听了都不忍。
云佩硬着心肠,怎么也不同意她继续呆下去,再待下去,就不只是温僖贵妃的葬礼了。
她在里头帮忙,胤禛他们就在外头帮忙。
那些大臣们是要给温僖贵妃上香送灵的,每上一炷香,胤俄就要鞠躬,他年纪小,没一会儿就头晕目眩的,被兄弟们架着继续行礼,没两天,人就已经呆掉了,最开始的悲伤都被冲淡了,只剩下了麻木的鞠躬。
胤禛之前给孝懿皇后守过孝,知道所有的流程,难免多提点了他两句,心里也觉得他可怜,小孩一个就没了额娘,将来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原先胤俄是养在温僖贵妃宫里的,如今贵妃去了,他就孤零零一个人了,没人照应,皇阿玛再尽心,如今也有十六个兄弟在,将来还会有更多的兄弟,到底照顾不到哪里去。
他拍了拍胤俄的肩膀。
其余兄弟也都眼带怜悯。
胤俄呆呆的,说不出话,他还沉浸在额娘没了的情绪里。
胤禟默默地挨着他,过了好一会儿,说:“十弟啊,你以后晚上要是睡觉的时候害怕,就到我那边儿去吧,九弟的门给你开着。”
胤俄哦了一声。
胤禟摇了摇头,这弟弟,傻了,本来就不聪明,现在可好了,更傻了。
丧事持续到了十二月底,之前康熙定下了要去南苑狩猎,为的就是挑选亲征噶尔丹的人选,温僖贵妃没了,日子推迟了,但还是要办,月底温僖贵妃的棺木送进入了陵寝,康熙就领着大臣和儿子们去了南苑。
他是想叫这事儿冲淡一点丧事的悲伤。
几个阿哥们都要去,内务府给他们都准备了披挂弓箭,临了要走的时候,阿哥所里闹起来了。
原因是内务府给胤俄拿的弓箭是新的,但别的阿哥都是今年的新牛皮,胤俄的是旧年的,面上看不出来,一上手就能摸出来了,里头的弹性已经没有新牛皮的好了。
作者有话说:
历史上的温僖贵妃死在了康熙三十三年,这里多活了一年。
这章写的我好丧啊
哪怕已经提前知道自己的大纲里她会在这一年过世,可还是很丧。
再想想那些漂亮鲜活的人要一个个地去世,忍不住心口疼
第 106 章
要是不通骑射的人可能还看不出来里头的区别, 至少叫云秀这个没怎么摸过弓箭的人是不知道的。
但是胤禛说就是有差别:“我们打小儿就跟着师父玩弓箭,把弓箭当宝贝,一下就摸出来了, 内务府那群人就是故意的。”
人走茶凉, 更何况在这个皇宫里。
云秀问如今内务府是谁管着的。
胤禛脸色黑了一会儿,才说:“是太子的奶父凌普。”之前本来是噶禄他们管着的,后来大约皇阿玛已经不满意再叫大阿哥的“养父”管着内务府了,又加上了太子的李侧福晋的孩子没了的原因,内务府全套的班底都被换成了太子一方的人。
云秀沉默:“太子知道这事儿么?”
胤禛摇头:“未必知道,内务府里头多的是看碟下菜的人, 太子就算再不喜欢兄弟们,也不会把事情闹到明面上, 让大家都难堪。”
太子是暴戾,可他也是皇阿玛倾尽心力培养出来的人, 知道什么事情该做, 什么事情没法做,就像现在,温僖贵妃才刚去世,皇阿玛正在怀念她的时候, 这个时候欺负胤俄,就是故意在打皇阿玛的脸,也叫太子难做人。
太子没那么傻。
云佩抬起头, 提了一句:“万一是祸水东引呢?”
在座的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然后第一个反应,就是想到了大阿哥。
从前噶禄未必没有在内务府留下自己的人手, 他不过是个内务府总管, 如今又是闲置在家, 身上还打着大阿哥的印记,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也不是没有帮大阿哥做事然后给太子扣屎盆子的可能。
可不管到底是谁干的,受委屈的都是胤俄。
事发的时候都是半下午了,明儿就要出发了,这会儿能找谁给他做主呢?
胤禛他们领着胤俄去内务府里头找场子,结果内务府的人低声下气道了歉,又推了个小太监出来,说是小太监不懂事儿、没搞明白新旧牛皮有什么区别,给十阿哥搞错了。
那个小太监被拉去打了板子。
几个阿哥气得火冒三丈。
可内务府摆明了敷衍糊弄他们,那个被拉出来替罪的小太监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用的理由又那么“正常”,叫他们有苦也没处说,再告到皇阿玛跟前?丢分儿,连内务府都钳制不住,以后能有什么用?
阿哥们心里头都憋屈,那股火没地儿发,气得和什么似的。他们想着要等明儿校场上闹出来,那才叫丢人呢。
兄弟几个胡乱安慰了一通胤俄,主要也没法说得太明白,事情到底怎么样,胤俄自己清楚,他们再说得细了,反倒扎他的心,叫他更加不痛快。
夜里人都散了,胤禟拉着胤俄回了自己那儿,开玩笑说:“今儿九哥的肩膀给你靠一靠,等从南苑回来,爷给你买上一车的牛皮小弓。”
胤俄低着头:“算了,九哥你零花钱也不多,我凑活用一样的。”
胤禟瞪圆了眼睛:“你放屁,爷的小金库里头钱多的是,买一把弓那还不简单,走,去爷的库里头挑一把合适的去。”
他拉着胤俄要出去,结果正好碰见了门口的胤祀,他穿戴整齐,好像要出门:“八哥,你去哪儿?”
胤祀见了他们意外:“怎么还没睡?”
胤禟说带着十弟去挑一把小弓。
胤祀就说:“小十身量比你大一些,你的弓劲儿太小,他用不了,回头我给送一把过去,是我从前用的,说不上特别好,但也好使,先把明天对付过去再说。”
胤禟想了想还真是,他的骑射没有胤俄好,胤俄本来生下来的时候就是个小胖墩,才五岁的时候就比他六七岁拉的弓还要大力了。
有了胤祀的应承,胤禟也就不折腾了。
胤祀看着他们回去,自己匆匆忙忙地出了宫,他要去大哥府上,这事儿他们没法儿解决,得找大哥。
第二天,胤禟和胤俄起了床,一起床就瞧见屋里头摆着一副牛角小弓,弓身擦得锃亮,弓弦也保养得很不错,胤禟拿起来试了试,对于他来说,弓弦有点紧了,但是对于胤俄来说应该是正正好的。
胤俄试了试,果然正好。
胤禟笑道:“肯定是八哥给的。”
说完以后,他想到胤祀的额娘,迟疑了一下,想着八哥这回肯定是下了血本了,这样好的弓,连他那里都难见。
想想都好感动。
兄弟两个也没问,默认了是胤祀送的。主要是这会儿急着要去南苑,不然回头皇阿玛瞧见他们迟到了要不高兴。
……
后妃们也都跟着去了南苑。
康熙有意要展示自己的威风,在南苑空旷的地头上叫八旗官兵拿着大清的火器按旗排列阅兵,还特意叫了噶尔丹之战中投降了的那些部落的人观看,引起了他们的惊呼。
他亲自指挥驻军,颇有意气风发之感。
阿哥们都站在他的身后,头一次生出心潮澎湃之感。
等回到行宫里,胤禛、胤祚和胤祯回来换衣裳,止不住地和云秀云佩描述当时的场景:“儿臣当时激动坏了,恨不得以身代之。”
“十四!”
胤祯缩了缩脖子:“我就是随口一说。”
云佩肃着眉眼:“宫外头人多嘴杂,谁许你随口乱说的?万一传到外头,你的小命还要不要?”还以身代之,上一个说以身代之的是谁?项羽!最后是什么下场?
胤祯耷拉着眉眼。
胤禛和胤祚都没吭声,胤祯性子太跳脱,该管一管,不管他要上天。
云秀问他们胤俄的事情怎么办。
胤禛说:“本来想的是今儿把事情闹出来,让背后的人彻底没脸,可刚刚瞧着皇阿玛那样子,忽然觉得要是今儿闹出来了,小十往后就完蛋了。”
皇阿玛今天是来耍威风的,明年要去征讨噶尔丹,他今天就是来提升士气的,要是今天他们把事情闹出来,到时候丢的是皇阿玛的脸,恼羞成怒的还是皇阿玛,受罪的却是胤俄。
没了亲额娘的孩子,要是再被皇阿玛讨厌了,会是什么结果显而易见。
他们不能承担这样的风险。
算计胤俄的人想必也想明白了有这一天,所以才这样肆无忌惮。
说完话,几个阿哥换完了衣服又匆匆赶到前头去了。
四福晋从外头进来:“才刚九阿哥和十阿哥来了一趟,问四爷在不在。”
云秀问怎么了。
四福晋:“我也不大清楚,他们两个匆忙过来的,没一会儿又走了,往前头去了。”
“那没事儿,等会在前头肯定能碰着,有话当场就能说了。”
她们也跟着往外头去。
这会儿康熙正领着几个阿哥擐甲骑射,是叫侍卫们远远地抛起一个毡球,紧接着康熙挽弓射球,有骑马射中的移动靶,也有站着射中的移动靶。
底下都是轰然叫好。
云秀和云佩看着,悄悄咬耳朵:“那个侍卫投得也不算高。”
要顾及着皇上的面子,怕他射不中,所以抛球都是正常角度,抛得也不高——不过康熙今年都四十多了,能有这骑射功夫也很不错了,没人昧着良心说他不行。
紧跟着就是阿哥们的发挥,大阿哥一如既往是几个兄弟里头骑射最好的那一个,他甚至也叫侍卫们把毡球高高地抛了起来,自己骑着马挽着弓一箭贯穿了毡球。
八旗官兵们很捧场地叫起好来。
云秀却眼尖地看见康熙皱了皱眉头,动作很轻,一下子就消失了,接下来就是笑,还夸了一脸骄傲的大阿哥,说自己后继有人。
大阿哥得意地朝着太子挑了挑眉毛。
太子根本没搭理他,自顾自地擦着手上的弓箭,等轮到他了,随意地挽了挽弓,看到没看那个飞起来的毡球一眼,射中了远处的箭靶,完事以后和康熙说:“皇阿玛,儿臣好久没有拉弓射箭了,手都生了。”
康熙不在意地摆摆手:“往后勤加练习就成,明年可别丢了人。”
胤禔脸色立刻就变了。
紧跟着是三阿哥和四阿哥。
云秀提着心,看见胤禛老老实实地射了一箭以后松了一口气,底下的弟弟们也不是看不懂眼色,都不出差错地挨个试了一遍。
轮到胤俄的时候,他掏出来了一把和别人不大一样的弓。这回阿哥们的弓箭是内务府统一配,为的就是让他们体验一下八旗官兵们平日里头训练用的弓箭是什么样的,所以胤俄他这把不一样的弓就很显眼。
当着众人的面,康熙没说什么,看胤俄拉弓射完箭站到自己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胤俄也不知怎么的,那股委屈劲儿泛了上来,眼圈瞬间红了,当着所有人的面,他不好说什么,只叫了一声皇阿玛,然后就站到了胤禟身边。
接下来的胤禌和胤裪都不善骑射,底下的侍卫们也都一清二楚,悄悄地挪一下箭靶的位置也没人看得出来。
让人意外的是十三和十四。
十四因为两个哥哥都被评价骑射功夫不好的原因一直憋着一股劲儿,加上想在这儿出头,下狠手练了好几个月,这会儿一把弓握在手里头,和比他年纪大的哥哥们也差不了多少了。
十三也是,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的就成了十四的“眼中钉”,十四努力的时候总情不自禁地拉着他比较,连带着他也跟着努力起来了,大约他有天赋,最后练出来的结果特别好。
至少康熙是很满意这两个小娃娃的,剩下的阿哥们年纪都太小了,十五十六阿哥是他连病两场以后才生下来的,年纪太小,所以十三十四已经是两个年纪小的了,这会儿表现这样出色,他忍不住喜形于色,大夸了两句。
胤祯抱着自己的小弓,从站到康熙身边到回到行宫,脸上都是得意的笑。
云秀瞅瞅他:“脸上的笑快收不住了,臭小子。”
胤祯咧着牙:“收不住就收不住吧,我今儿高兴。”
“德行。”
康熙在前头动员士兵,几个阿哥们在后头惴惴地等着消息。
胤俄抱着那一把小弓去找了胤祀:“八哥,谢谢你的弓。”
胤祀很明显地愣了一下:“这弓不是我给你的,我给你的不是叫人给你身边的太监了么?”
胤俄:“啊?我一早上起来看见这弓,还以为是八哥给我的。”
不是八哥,那是谁?
胤祀听了他说话,把弓接手过来,仔细看了几眼,在放置弓弦的孔洞附近找到了熟悉的印记,顿时笑了:“是四哥给你的,你瞧,上头还有禛字呢。”
胤俄连忙低头仔细看了几眼,发现还真是,顿时愣住了——因为平日里头四哥对他的态度并不算十分亲近,或许是因为彼此额娘不来往的缘故,也有他们年龄差距太大的缘故,两个人差着五岁,胤禛读书的时候胤俄还没出生,等胤俄读书了,胤禛已经朝着前头的大哥太子和三哥追逐去了,对底下的弟弟们并不关注。
所以他们两个真要论起来,是没什么交情的。
四哥却给他送了这把弓。
胤祀又仔仔细细地看了几眼,继续说:“这把弓我记得,还是德额娘给四哥的。”
他记得那一年,是孝懿皇后病了,四哥和他没处可去,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德额娘叫人去接的他们,在永和宫一住就是好久。那会儿大家都叫他们两个叫承干宫阿哥,四哥是大阿哥,他是小阿哥,佟额娘病了,宫里的那些人都在关心佟额娘,对他们难免看不过来,头一回上骑射课的时候,人人都带了自己的小弓,他们两个被遗忘了。
回去以后他觉得委屈,却不知道跟谁说,是云秀姨妈看见了,问过了原因,第二天,德额娘就叫人给了他们俩一人一把小弓。
那是他们俩的第一把小弓,特意打上了印记,过后也好好珍藏着。
没想到这回四哥把它给了胤俄。
他拍了拍胤俄:“四哥是念着我们兄弟几个。”他一直觉得这几个兄弟里头,四哥是最爱恨分明的,喜欢谁就对谁好,不喜欢的就尽量远着。
他记着当年四哥对他的情谊。
可不由自主地,他又想起昨天去找大哥的时候,大哥说起的话,他说四哥投靠了太子,往后就是太子一党了。
胤祀不喜欢太子,也不喜欢大哥,可他懂得怎么藏好自己的情绪,知道这事儿以后还能笑着问什么时候的事。
然后,心里头多少有点失落,因为四哥做下这个决定的时候,并没有告诉过他,是因为他和大哥站在一条道上的吗?可四哥分明知道自己只是被迫站在大哥这里的……
多思无益,胤祀叹了口气。
到了下午,外头传来了谕旨——康熙彻底下定决心,决定亲征噶尔丹,彻底剿灭他。
命令已下,事情都处理完了,康熙领着几个阿哥还有后妃们住进了畅春园,也有空问起胤俄的事情了。
他最先问的是胤俄:“为什么擅自换了弓箭?”
胤俄往外头一站,心里头想着胤禟说的,对付皇阿玛就得越表现自己的委屈越好,于是嘴一瘪,眼泪唰唰地往下掉了,委屈可怜地叫了一声皇阿玛。
康熙:“……”他缓了缓,尽量温声问,“你哭什么?”
胤俄哭得说不出话,这回换成了胤禟回话了:“皇阿玛,内务府的那些人欺人太甚!”他叭叭叭地就把事情说了,况且他聪明,一点儿没发散,只陈述了事实,一点没说太子和内务府的关系。
康熙坐在上头,摩挲了一下手上的扳指。他当政这么多年,脑袋转一下就能琢磨到是出了什么事。
无非就是欺凌刚刚没了额娘的胤俄,真正叫他在意的是,这事儿是谁的手笔?索额图?
索额图一向跋扈,可他不笨,不会主动把太子立到阿哥们的对立面去,更何况胤俄一个没了亲娘的光头阿哥,身后的钮钴禄氏还是和他亲额娘不对付的阿灵阿当家,对谁都没有威胁才是。
不是索额图,他下意识地略过了太子,想到了纳兰明珠,他这些年一直韬光养晦,想叫自己把他重新给提回朝堂,不会在这个时候犯忌讳,给自己找事情。
猜来猜去,几个大臣们的可能性都不大,忍不住的,他就想到了太子和大阿哥。
说实话,他对太子感情是复杂的,太子是他一手教大的孩子,他不愿意用最恶的人心去揣度他,不止太子,剩下的这些阿哥们同样如此,这些阿哥都是他亲手养大的孩子,在他眼皮子底下长成的孩子,后宫又一向平静,他们没有理由、也没有环境生出坏心思。
他是有意让大阿哥做太子的磨刀石,这事儿对于大阿哥来说也没什么坏处,太子是他亲自培养的储君,不论是文治还是武功都很出色,大阿哥想要和太子一较高下,就得拼了命地努力,成为更好的自己。
康熙并不觉得自己这个决定有什么错,是大阿哥自己被纳兰明珠牵制住了。他年轻的时候不也是在这个环境下磨练出来的么?四大臣辅政,他在夹缝之中生存才长成了现在的模样,压力就是支撑着他成长的动力。
他也希望太子和大阿哥是这样的。
可现在,胤俄站在下面哭哭啼啼的,他忽然意识到,人和人大概是不一样的。
太子会对他这个养大他的亲生阿玛无动于衷,自然也会对兄弟们冷眼相待。大阿哥一心想着争权夺利,人又蠢钝,走歪了路也不是不可能。
谁都有可能在这件事里头插了手,真要追究起来,又谁都不会承认,顶多像内务府一样,推出来一个小太监顶锅罢了,阿哥们去问,推出来的是小太监,他去问,推出来的就是内务府总管。
在败坏的腐肉之下,是催生这一切的无声的温床。
他沉着脸不说话,底下站着的阿哥们难免心中忐忑,尤其是还没经过事儿的小阿哥们,胤俄已经哭累了,这会儿正打着嗝,又不敢打得太大声惊吓住了皇阿玛,抽抽噎噎的,差点一口气没喘过来。
胤禛和胤祚挨着,互相对视了一眼,心里头都没抱什么希望——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指望着这一回皇阿玛能替小十做主。
前些年的时候皇阿玛还有一身的锐利之气,从大病了两场以后,他开始变得“仁慈”了,许是想将养身体吧,总之没什么锐利进取的意思了,所以在小十这件事情上,皇阿玛多半要和稀泥的。
果然,没一会儿,康熙开了口:“内务府如今的差事办得愈发差了,都是些尸位素餐之人,小十,你不要委屈,皇阿玛一定会替你做主,好好惩治惩治他们。”
对幕后主使只字不提,就当不知道,就当是底下的人奴大欺主。
说完这些,他又叫梁九功去取自己今儿用的弓箭来,那是一把足够华丽、也足够锋锐的弓,上头雕刻着金龙的图案,是天子的象征。
然而此刻,康熙把那把弓赏给了胤俄:“一把弓而已,朕这一把给你,如今你还拉不动它,往后要勤加练习,争取做到能拉开它的那一天,知不知道?”
胤俄已经不哭了,眼睛润亮着,大声道:“谢皇阿玛!”
胤禛和胤祚吐出一口气。
皇阿玛和稀泥其实无所谓,他们想要争取的是皇阿玛的愧疚,为了掩盖事实而对小十产生的愧疚。
这件事情,最开始的时候胤禛也是想替胤俄寻求真相的,可云秀和云佩都拦住了他,仔仔细细地和他分析了原因,说了皇阿玛可能的选择,多半是各打二十大板,找一个替身羊出来惩罚,等事情冷却过后、不至于影响到当前产生的利益的时候,他才会处理这件事情,也不会告诉别人是因为这一件事情处罚的,而是另外找借口。
就像当年太子胤礽出天花的时候一样,他明明知道那件事里或许有索额图的插手,可他忍了,等到了两年后,纳兰明珠站稳了脚跟,太子也不再有威胁的时候选择了处理索额图,用的是叫人听了都觉得“无理取闹”的借口。
他从来都不是个冲动的人。
当年擒鳌拜,所有人都说他冲动,叫了几个会布库的小哈哈珠子就想着打败满清第一巴图鲁,哪怕最后成功了,也有人说他不过是侥幸。没人知道他推演了无数遍可能产生的结果,也做出了许多的努力,确定了万无一失才动的手。
他们只看到了他的幸运,没看见他的费心图谋。
云秀和胤禛说:“可别小瞧你皇阿玛,他是个聪明人,也能忍。”在他眼里头,利益是最重要的。
所以胤俄注定了不会被出头,注定了被和稀泥,注定了康熙会为此产生愧疚。
剩下的招数是云佩教给他的:“你要学会拿捏他的愧疚和不忍。”她拿捏住了康熙的愧疚,所以才能稳稳地站在现在这个位置上。
如今比她先进宫的早就失了宠,比她后进宫的也早就在后宫里头沉默下去了,宫里头的新人一茬一茬地进,可康熙每个月还是会抽出固定的时候去永和宫里坐一坐。
她不需要康熙真正的宠爱,她只想要他来坐一坐,告诉别人她还是得宠的,这样才能替宫外的云秀和乌雅氏、宫里头的胤禛、胤祚和以及胤祯保驾护航。
坐在皇位上的就算不是康熙,换另一个人来,也是一样的。
云佩想,他以为自己爱过他,却被他一点一点地推远了,其实他不知道,自己从来没有爱过他,从头到尾都是利用。
作者有话说:
第 107 章
107章
开了年, 康熙下令亲征噶尔丹,其中,三阿哥胤祉掌镶红旗, 五阿哥胤祺领正黄旗大营, 而胤禛是正红旗。
庆复也要随军,云秀就搬进宫里头住了。
听到叫胤禛掌着正红旗以后,云秀和云佩都捏了一把汗,原因很简单,八旗的旗主不好当,自古的八旗旗主虽然都是无品级的, 但是有着超然的地位,之前入关之前, 蒙古只有一旗,后来努尔哈赤为了获得蒙古的支持, 又设立了蒙古八旗, 等入关以后,收编汉人,又多了汉军旗。
旗主领一旗,对于在旗的旗人来说, 权力是特别大的,不管是旗人们的经济纠纷还是别的家庭理论,全都会统一汇报到旗主那里。
云佩之前看康熙批过奏折, 他自己所领的三旗旗下的佐领等人经常会汇报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给康熙, 比如谁家抢了邻居的鸡鸭,谁家嫁女儿, 女儿特别漂亮等等。康熙没有不耐烦, 挨个都批阅过去了, 空闲的时候还会和佐领们聊聊八卦,如果特别忙,也会批一句已阅、知道了。
八旗的旗民和隋唐时候的府兵差不多,战时都是要出去打仗的,平常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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