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3)
去依附。
皇阿玛多半也是这样想的。
既然大家都这么想,那他就顺从大家的意思咯。
而成为太子党,可比大阿哥党要保险得多。
毕竟这是皇阿玛亲封的太子啊!
作者有话说:
胤祚的福晋舒穆禄氏也是八大姓之一,老舍就是这个姓氏的。
胤佑的福晋其实可以统一称呼纳喇氏,但是目前的纳喇氏太多了,以后还有很多,所以加了前缀,以后叫哈达纳喇氏,或者七福晋纳喇氏。
马齐升官的流程是历史上的进程,康熙二十六年到目前的康熙三十二年,从白身到户部尚书,六年,中间扳倒了纳兰明珠,铁血太子党。
第 102 章
102章
康熙三十三年的春天来得格外晚一些, 宫里头迟迟没有换下冬装,这一年司药她们几个都得被放出宫去,恰好碰上小选, 选进来几个宫女当以后的接班。
如意亲自操持的, 因为换的人太多,一时之间怕记不住名字,就都用了原先的名字。
云佩在看宫务的时候,正好儿碰见布贵人进来,一年的惶惑:“这是怎么了?急成这样?”
布贵人挨着椅子坐下,低着头, 没一会儿,眼泪就掉下来了:“我听见外头的消息, 说今年皇上要把冬韵给嫁出去。”不止冬韵,郭贵人生的四公主也一样。
云佩手一顿:“打听好是哪边的了么?”
布贵人摇头:“只知道其中一个是喀尔喀土谢图汗部的。”喀尔喀今年在大清很是活跃, 原因无他, 当初大清和噶尔丹起冲突的原因就是喀尔喀部。
土谢图汗打不过噶尔丹,为了生计投靠了大清,过后噶尔丹就借着这事儿频繁骚扰大清,康熙二十九年亲征噶尔丹, 裕亲王他们把噶尔丹打跑以后,喀尔喀部就彻底投靠大清了。
如今双方关系还算不错,按照以往的习惯, 必定会下嫁公主或者娶蒙妃进宫。但是康熙如今很久没有迎蒙古妃子进宫了, 他已经成功削弱了蒙古在大清后panpan宫的势力,肯定不会再自己想不开重新让她们重新回来。
所以百分百是要抚蒙的。
冬韵已经在宫里头多呆了两年了, 前年康熙给她赐了端静封号的时候, 云佩就隐隐猜到了她要去抚蒙, 只是后来事情太多了,康熙又生病,冬韵求情,想留下照顾康熙,所以才拖了两年,到如今也差不多了。
云佩其实觉着要是冬韵能嫁到喀尔喀部也算不错:“喀尔喀部如今全都仰仗着皇上,他们必定会善待大清和亲的公主。”
布贵人苦笑:“要真是喀尔喀部还好些,就怕不是喀尔喀。”
康熙来永和宫的时候也说起冬韵:“朕本来想着送她去喀尔喀,可有另一部落求亲,年纪比喀尔喀那一个郡王的岁数要大一些。”年纪上冬韵比郭贵人那个女儿大一些,按照常理,就该是冬韵去的。
冬韵打小养在永和宫,云佩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把她嫁出去:“皇上也真是的,女孩儿们一辈子的事,您就这样草草决定了?那个蒙古部落的郡王是个什么脾性的人?他部落里是个什么情况,您都不问一下?”
康熙还真没问,他前头挑女婿的时候大多时候都是挑部落和家族的势力,就像是蓝琪儿,她也算是几个公主里头得宠的,挑中的人也是博尔济吉特氏这样天然亲近大清的人,因为他知道这些部落为了利益,不敢对公主怎么样,就算驸马脾气差,小心思多,也会被其他人压制着,公主也受不了多少委屈。
但不是所有人都会被利益拉拢的,当年的孝庄太后给自己的女儿挑中的也是博尔济吉特氏,可后来不还是被额附给欺负了么?
康熙看着她:“你倒是挺为冬韵操心。”
云佩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哪能不操心呢?更何况这些天布贵人为了这事儿急得嘴上起了好大一串泡,天天喝着药。”决定权是在阿玛手里,可着急的永远都是额娘。
冬韵这些天也不住在公主所里头了,天天都在布贵人跟前伺候着,生怕额娘想不开。
康熙被说得没办法,就说去查一查。他心里头是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的,只是想着到底查一查也能安一安这些后妃们的心。
结果不查不知道,他给冬韵原先定好的那个额附原来是个色中饿鬼,这时候的男人好.色也没多少人指责,可他过分的是不仅好.色,且做的事情叫人不齿——他好□□,尤其是那些个丈夫还没去世的女人,先以金银诱之,要是肯就胡乱苟合,若是对方不肯,他就胁迫对方,恶意霸占。
所有的人他都是玩腻了就丢,据说最荒唐的时候,他同时和三个□□苟合。那些被他恶意霸占的女人,回了家中,大多数都下场凄惨。
康熙看得鬼火直冒,心里头一突一突的。难怪他们部落会主动向着大清求亲,就这样的混账,在他们自个儿部落里头都娶不着媳妇儿!
调查完了,气是一方面,心里头也一阵羞愧和后怕,倘若要是他没听云佩说的那些话去调查的话,冬韵可能就这样嫁过去,还不知道要怎么被磋磨死。
调查结束,没多久,喀喇沁蒙古杜棱郡王的次子噶尔臧就被判了刑。之前给冬韵挑好的人也作废了,康熙又看了看资料,选中了喀喇沁蒙古另外一位郡王。最后定下来的还有郭贵人的四公主,封了和硕恪靖公主,下嫁喀尔喀部敦多布多尔济。
一连两位公主要出嫁,还有六阿哥、七阿哥两个阿哥要娶亲,康熙三十三年就显得格外的忙碌,康熙自己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没有按照原计划征讨噶尔丹。
按照成亲的顺序,先是冬韵,而后是胤祚、恪靖公主,最后是胤佑。
冬韵那天出嫁的时候,云秀去送了她一场,当年她才进宫的时候,冬韵和伊克思是她最喜欢的两个小姑娘,可惜伊克思福薄,早早地就去了,如今冬韵长大了,也要离开他们了。
提起来都觉得伤感。
冬韵自己脸上还带着笑,怕哭得伤心,又惹布贵人和她们难过:“我如今已经算是好运气了,额娘和姨妈也别难过。”要是真的嫁给了噶尔臧,最后能不能好好活下来都不一定。
话这么说,她们也就不难受了,反倒交代她:“要是有什么委屈,一定要往这边来信,叫你皇阿玛给你做主,时时刻刻得记着,你是大清的公主,皇阿玛的亲女儿,他们谁也不能让你受委屈,知不知道?”
冬韵说知道。
她三四岁的时候还记着自己不能和别人说额娘和她受了委屈,因为额娘和她都不受宠,后来住进了永和宫,德额娘和气又好说话,跟她们的关系又亲近,时间长了,她就知道自己是被照顾和爱着的。
后来从永和宫里搬出去,那么多个公主住在一块儿,难免有摩擦,大姐姐脾气一向好,是她们几个公主之中领头的那一个,平常很讲道理,虽然是领养的,可皇阿玛也敬重她。二姐姐是荣额娘的女儿,早年的时候荣额娘是很得宠的,所以蓝琪儿也很受皇阿玛的喜欢,有皇阿玛的喜欢,也就有了底气。
对比剩下的公主们,那都算好的。
四妹妹是郭贵人的女儿,在宜妃娘娘膝下长大,从小养成的就是泼辣的性子,五妹妹是德额娘的女儿,养在太后的膝下,往后也不必去抚蒙。后头的妹妹里头,两个是章佳额娘的,章佳额娘前两年得宠些,日子也还算好过,如此得宠的换成了王氏,那两个妹妹也没怎么受委屈。
真要论起来,还是通贵人生下来的六公主还有袁氏所生下来的八公主日子难一些,一来额娘不得宠,上头也没有阿哥罩着,一年也不一定见的着皇阿玛一次,通贵人自己是贵人还好,袁氏是前几年进宫的汉人,既没宠又没位分,还没家世,八公主在她们跟前一点话都说不上。
冬韵觉得自己很幸运了。
如果当年布贵人没有靠向永和宫,如今的她只怕命运好不到哪里去。
胤祚的府邸已经修建好了,是在宫外成的亲。他嘴上说着福晋没有什么好的,实际上从成亲前就已经从那堆数学题里钻出来了,忙前忙后地叫内务府折腾自己的府邸,怕六福晋觉得自己太殷勤,每回都叫管家去传话,还要管家“尽力精简”自己说的那些话。
管家:“……”谁能告诉他,怎么把三五百字的话,精简成一句话?
他反正做不到,所以他和六福晋那边儿交流的时候,都是把话原封不动转告的,怕万一出了什么差错,最后责任在自己的头上。
所以胤祚一点儿都不知道自己在舒穆禄氏那里其实已经是个透明的人了,还一副我不是很在意你的样子。
舒穆禄氏乐得看他装腔作势,也不戳破,偶尔还配合一下。这还是她和四福晋一块儿来云秀这里的时候云秀才发现的。
四阿哥六阿哥都在宫外住着了,宫里头也不用每天都去请安,没事儿的时候妯娌两个就爱过来和云秀说话,不然一直拘在屋里头她们自个儿也要闷死了,还不如来找姨妈玩,至少好玩。
这一天三个人就在院子里头踢毽子,自己扎的羽毛毽子,毛茸茸的,你一脚我一脚,三个人对踢快乐得很。
结果四阿哥和六阿哥回来以后,两个福晋就停住了,反应还各不一样。
四福晋以前难得有这样活泼的时候,她端庄持重,总让人忽视了她年纪还小,其实也是个爱玩的性子。六福晋和她们相处的时间不多,却也展现出自己泼辣的一面了,不过她泼辣,却不是不讲理,所以日子过得也还算舒坦。
四阿哥进了门,四福晋就不踢了,先去问了胤禛要不要回去换衣裳之类的话,然后很不好意思地补了一句:“我就是过来松松筋骨。”
四阿哥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想玩的话以后能多玩一玩,之前额娘和姨姨说了,多动一动对身体好。”
四福晋眼前一亮。
胤禛就笑说:“怎么,害怕我拘着你不成?你在家里头操劳已经很辛苦了,给自己找一点事情做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是真的不在乎。
另一边,六福晋是等这一轮踢完了才去找的胤祚,也问了要不要换衣裳,没等胤祚说话,她就理直气壮地说:“我踢了毽子。”
本来有一肚子话要说的胤祚立马就哽住了,那些话堵在肚子里,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最后憋出来一个“哦”字。
六福晋看看他,问:“你没话跟我说?”
胤祚摇头,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也不能真的一句也不说吧:“随便你高兴,不用什么事儿都来问我。”
云秀笑着看他们两个说话。
胤祚说的话听起来就硬邦邦的,要是换另一个心思敏.感一点的,可能就要多想了,可舒穆禄氏不会多想:“真的随便我高兴?我看上你书房那个镇纸了,回头拿了不告诉你,也随我?”
胤祚:“……那是皇阿玛才给我的。”
舒穆禄氏说:“可你都说了随我高兴了。”,她虽然平常时候泼辣了点,也深知撒娇卖乖的好处:“爷昨儿折腾了我一晚上,我拿个镇纸又怎么了,你……”
她话还没说完,胤祚已经捂住了她的嘴,脸色爆红:“你怎么什么话都往外头说?!疯了吗?”
舒穆禄氏眨眨眼:“所以那个镇纸——”
“给你不就是了?别在外头乱说话。”一边捂着福晋的嘴,他一边偷偷去看四哥和云秀的反应。
云秀其实听见了,但是顾及着胤祚的脾气,没好意思看他,怕他羞得说不出话,胤禛和四福晋也听见了,但是他们两个是背过身的,胤祚看不见他们的表情。
胤祚松了口气,再低头看舒穆禄氏,她眨着眼睛看着他,还偷偷亲了一下胤祚捂她嘴的手。
兵荒马乱的场景终结于云秀的打圆场:“别在外头站着了,外头天还冷着,里头坐着吧。”
胤祚瞪了六福晋一眼,进门的时候还是老老实实地牵着她的手进去了。
云秀叫人上了茶点,问起胤禛:“怎么前些天索额图的福晋过生辰,还给我这边儿递了帖子?”
往常云秀很少出去交际,因为怕给姐姐惹麻烦,有些人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深交,万一以后出了事情,也不知道会不会牵连到他们,基本都是别人给她这边递帖子,她觉得合适就去看看,不合适就算了。
大多数的人家交际的时候也都心里有数,不认识的谁上赶着给人送请帖?所以云秀从来就没有收到过索额图福晋的帖子,这回却收着了,想也是朝堂上有什么变动了。
结果胤禛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吓了她一跳:“我前些日子去找了索额图,说要加入太子一党。”
云秀:“啊?”
胤禛看她惊讶,就把之前的事情解释了一遍,包括马齐的官职:“皇阿玛知道马齐是索额图的人,还把我放到户部,除了让我在里头锻炼以外,想必也是给我们分好了党派。”
现在这个情况,朝堂上各自为政,互相攻击,如果不找一个党派站住脚,能被他们撕得渣都不剩。
胤禛知道胤祚心思从来没放在这上头,也想着教一教他,就说得很细:“皇阿玛以前用纳兰明珠和索额图互相制衡,哪怕现在纳兰明珠已经比不过索额图了,可制衡的关系还是在的,只不过领头的人换成了大哥。”
那些大臣们早就已经习惯了营私结党,不是一时半刻能够解决的,皇阿玛把八旗摄政的制度废除了,那些人不可能会心甘情愿地退出政治舞台,当然会想尽办法重新回来,所以看准了大阿哥。
胤禛悄悄说:“其实我觉得现在这个局面已经有一点失控了。”大阿哥和太子的摩擦日益加重,也被裹挟着往前走,皇阿玛难道就是全然掌控着全局的吗?
长此以往地走下去,恐怕最后也把握不住结局吧。
这话他没法在外头说,却能和额娘还有姨妈说一说,都是自己人,也能说得清楚一点。
“我投靠太子,不是真的想替索额图做事,而是想保存己身。”皇阿玛对太子还是有情分在的,不论以后如何,他现在哪怕知道太子不是完美的,知道他私下里暴虐,也不会对他怎么样。
反倒是大哥,在皇阿玛确立了太子的位置以后,他仍旧对太子心有不满,妄想推翻太子,这不就是质疑当初皇阿玛的决定吗?也只有他自己看不明白,心里头觉得自己委屈罢了,几乎所有的其余的人,都能看出来他只是徒劳做功。
他只是太子的磨刀石。
云秀猛地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康熙把大阿哥推出来,让他成为满洲勋贵们手中的棋子,一来是让满洲勋贵有一个虚妄的、不可能实现的共同的目标,将来只要他愿意,他就可以让这些人的努力付诸东流,消耗他们的力量,二来就是给太子做磨刀石,太子暴虐不仁,他想要皇位就得控制住自己的这种想法,因为一旦他出了差错,大阿哥就会瞬间压倒他,而太子会失去太子之位,所以他得控制住自己。
云秀说不出话了。
这两年的康熙其实看着“仁慈”、“和善”了许多,不像是前些年那样大刀阔斧地去变动,用去给别人身上剐上伤口的方式行动。
他换了更加温和的方式,那就是问心,问你的心里有没有想要的东西,有没有无法满足的欲.望,有没有可以利用的心理弱点。
你知道他在利用自己,但是不得不被推着、眼睁睁地看着前方的陷阱往下坠.落。
看着润物细无声,其实都是杀人诛心。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从前展现出来的只是他其中的一面罢了。
云秀忽然想回去了,回到永和宫去,她迫切地想要见到姐姐,想拉着她一起离开那个吃人的皇宫。
可是还没等她来得及踏出房门,她就意识到,姐姐其实从头到尾都知道康熙是个什么样的人,她看得比谁都通透,也比谁都了解这个男人,她也没有办法离开那个皇宫,除非康熙死了。
康熙或许对姐姐有过温情吧,他确实喜欢过姐姐,可也就止步于喜欢了,他看明白了姐姐对他的了解,双方对彼此的性格脾气心知肚明,谁也瞒不了谁。
孝庄太后死了,他说再也没有人爱他了,因为他已经释然了,自己不爱,也不希望别人爱自己,他自知只会喜欢上能够了解自己的人,只会喜欢上自己的知己,可他的知己并不会爱上他,因为他是个自私自利、从头到尾都只顾自己私欲的人。
他爱的人不会爱他,爱他的人不了解他。
后妃如此,儿女亦是如此,他注定了是孤家寡人。
云秀怔怔地坐着。
四阿哥他们都已经各自离开了,庆复摸了摸她的手,一片冰凉。他没问她怎么发着呆,而是叫人去灌了个汤婆子,把自己的手捂热了以后再去捂云秀的手,这是他已经做惯了的事情。
指尖温热,云秀回神,而后抱怨:“随手把汤婆子塞我手里不就是了?这么麻烦做什么。”
庆复仰着头朝她笑:“你手这么冷,要是就这么把汤婆子塞你手里,等明儿起来又得长冻疮了,到时候别哭着喊疼。”
云秀摸了摸自己的手,光滑一片。不过庆复说的也没错,她小时候手上就爱长冻疮,而且冬天的时候不长,是开春的时候长,因为乍暖还寒,更容易长,小时候一到初春,她额娘就会去摘树叶子挤出汁儿给她擦手,说这样能防止冻疮。
其实也没多少用处,心理作用罢了,她额娘后来看着没什么用,就拘着她不让她出门,说只要不冷着就没事了。
云秀不喜欢,比起在乎冻疮的痛痒,她还是更喜欢去外头玩。
后来有一回庆复看见了她的手,就说其实是因为她在外面玩久了,手冻僵了,回去立马捂手烤手才会生的冻疮,从那时候起,庆复就养成了帮她捂手的习惯,到现在也没改。
夫妻两个坐着,手指尖都是暖和的,云秀就说起了自己的心事:“其实我有点不放心姐姐,她一个人在宫里头,虽然现在十四还在宫里,可没两年他也要出宫来了,到时候怎么办?”
庆复握着她的手,知道她在担心:“那你想怎么办?”
云秀哑然,她现在已经隔三差五地就往永和宫去了,只是不是每时每刻都在宫里,所以总觉得姐姐会在自己看不见的时候受欺负,后宫的嫔妃们还好,姐姐不会被她们怎么样,她怕的是康熙让姐姐吃哑巴亏。
庆复略看她一眼,就猜到了她在想什么:“其实也不用担心姐姐,我虽然只见过她几次,却也知道她是个聪慧的人,不论什么事她都能处理得很好,咱们担心也是徒劳的。”
云秀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可就因为是实话,她才更加心疼姐姐,因为姐姐聪明,所以很多事情她都自己扛下来了,哪怕心里头不舒服,她也会说没关系。
古话常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她知道自己就是这种孩子,所以阿玛额娘心疼她,姐姐也心疼她,可那些早早懂事的孩子也是叫人心疼的。
越想,她心里越心疼姐姐,她看向庆复:“等十四出宫以后,我想进宫陪陪姐姐,好不好?”
庆复说好:“你现在也可以去陪她,没关系的。”
云秀轻轻嗯了一声。
她到宫里头小住了半个月,每天陪着姐姐看书练字插花,不然就是陪着她逗宋格格的女儿,日子过得也快活。
胤禛“投靠”索额图以后,也终于不在户部坐冷板凳了,马齐开始把自己手里的事情教给他,尤其是盛京的事情。这两年盛京的田地都欠收,为了这个事情户部忙了很久,本来想着今年秋收上来以后就会缓解一点,但实际上盛京今年也不行,所以还要调粮食,调多少、怎么调、从哪里调,都得户部去看着。
胤禛忙成了陀螺,后来云秀看不下去了,把闷头学习的胤祚给领了出来:“小六,来帮你四哥的忙。”
她说的帮忙是帮胤禛理账册,户部往年的拨款都有记录,可是都是陈年旧事了,所有的东西都屯在一块儿,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账册也都是乱的,得按照年份理出来,也得按照用途算出来,再去推算今年合适的拨款。
整个永和宫里数学最好的也就云秀和胤祚了,只有他们两个能帮上胤禛的忙。
云秀还是学会计出身的,整理账册可比别人快多了——嗯,绝对不是拉踩户部那些人。
唯一比较麻烦的可能也就是现在的记账方法是单式记账法,一张纸上头,用中线相隔,上面是收入,下面是支出。比如去年户部给盛京拨了三万两银子赈灾,这笔银子是从国库里拨出来的,户部收入三万两,记在最上面,户部收到银子以后将银子拨到了盛京各个不同的地方,就记在支出里。
这样有一个点很麻烦的就是,一来这笔银子给了盛京,那盛京到底用它做了什么?那得去翻盛京提供上来的账簿,有没有用完,户部也不知道,全凭底下的人做的账簿敷衍了事,到头来,户部只知道。
云秀领着胤祚重新把账簿改成了复式记账法,也就是这笔银子给了谁,拿出去做了什么,全都记录下来了。
最后分清了一部分的钱是用来买粮食的,一部分用来安置那些田地不丰的佃农了,还有的用来买来年要种的种子了。
一目了然,清清楚楚。
本来胤禛的头都大了,他抱着旧账册去问那些记录的人,结果这个说去年的账册是谁谁谁记的,他们不清楚,他又去找那个人,有的已经离任了,有的还在,但是记的东西太多,上面也没写明白是用来干什么的,连他们自己都不清楚。
户部乱糟糟一片,到处都在问户部要银子,今天要一次,他们给了,没隔多久,又有人来要,说上回要的不够——至于够不够,那得问他们自个儿。
总结下来十个字:户部不清楚,户部不知道。
胤禛看了就烦。
现在好了,新的账册统计出来了,他的脑袋也没那么大了,其中的问题也就能看出来了。哪一年支出的钱骤然变多了,多在哪儿了,再对照那一年的邸报,看看用在那一部分的钱为什么会多,是不是属实。
河工的督造费用也是如此,之前郭琇一直参靳辅贪墨河工银子,前几年靳辅死了,这事儿越传越真,谁都说他贪官一个,可云秀带着胤祚清理账册的时候顺手列了治河费用,结果出来以后发现那些河工费用全都是正常的。
百八十万两有人贪吗?有,但不是靳辅。所有送到他手里的河工银子,他全都用到了河堤上,自己一分钱没拿。
账册捏到手里以后,胤禛红了眼睛。
云秀没说话,她知道是因为什么,当年郭琇诬告靳辅,天下人都在骂靳辅是个贪官,说他每年贪几十万两的银子,任由黄河河水冲烂了堤坝,致使民不聊生。前几年靳辅没了,江南有人纪念靳辅,在黄河边上立了雕像,后来那些被冲昏了头脑的人冲过去把他的雕像丢进了水里。
所有人都在骂他。
可现在账册理出来了,胤禛在心疼他,心疼他被骂了那么久。他揣着账册,想去找皇阿玛。
胤祚问他:“可四哥前不久不才刚加入了太子一党么?现在拿着账册去找皇阿玛……”
胤禛站住了脚。
是啊,靳辅是纳兰明珠一党,他现在明面上是太子一党,现在他拿着账册去找了皇阿玛,回头皇阿玛要怪罪下去,必定会暴露出他,到时候索额图还会留下他吗?
他不想依靠大哥,只有太子一党能够选择,他的事业才刚刚起步,如果这个时候刚刚加入又脱离太子党,那接下来迎接他的,会是大阿哥党和太子党的双面打击。
云秀看着他,知道他在摇摆,在犹豫不决,不知道该怎么选。
云佩从开始的时候就没出声,现在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他,心里猜测着他的决定,想着他做出决定以后,康熙可能的反应。
胤禛沉默了好久,他捏着账册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还是捏住了它。
他笔直站着,眼睛里露着光:“我还是想去找皇阿玛。”不去找,他于心不安,任由这样一个能臣清官蒙受冤屈,他不肯、不愿意,也不忍心。
他说:“要是我今儿胆怯害怕了,将来无数个夜里都会反复思忖今日做下的决定是否正确,叩问责备自己,立身正不正,为官清不清,是否有过后悔。”
“我一定会后悔。”
所以他要去做让自己不后悔的事情。
云佩站起来,眼里有欣慰的笑:“我们胤禛长大了,想做一件事的时候,就去做吧。”
云秀也认可他。
胤祚本来是坐着的,这会儿也忍不住站起来了。
打盹的小十四也早就醒过来了,眼睛亮闪闪地盯着哥哥看,他觉得这时候的四哥好厉害哇。
胤禛在他崇敬的目光下,抱着账册去了干清宫。
到的时候没有立刻进去,梁九功说里头索额图和诸位内阁学士正在议政,不方便通报,让他等一等,又请他在茶房坐下喝茶。
胤禛怀里揣着账册,在心里组织语言,想着等会该怎么说,皇阿玛又会怎么问,他该怎么应对,想了一炷香的功夫。梁九功进来了,请他去回话。
大臣们已经散了,康熙正闭着眼睛坐在案边休息,听见动静就睁开眼:“老四来了,有什么事儿?”
胤禛把今天的事情说了:“……查账册的时候,靳辅并没有贪墨银两,他是清白的……所以想着把账册拿来给皇阿玛瞧一瞧,还他一个清白。”
他说的很认真,把刚刚想好该说的话一股脑都说了出来,手里的账册也递了上去。
康熙打开账册翻看了一会儿,等胤禛说完了,他才开口:“当初郭琇弹劾的是靳辅大人数年来在治河一事上耗费颇巨且无寸功,似有贪污之事。”
胤禛说:“可如今查实了并无此事啊!当时郭琇的奏折之上含糊其辞,都是污蔑。”
账册被合上,康熙靠在座椅上:“是无此事,但毫无寸功是事实。”
胤禛站在地上,不知怎么的,忽然觉得有点冷:“可皇阿玛去年派了人去河道上巡视,今年河水泛滥并不算严重,往年常常有十几、几十处堤坝坍塌,去年只有五处,您派过去的新的河道总督,那也是按照原先靳辅大人原先的计划继续做的,并没有任何改变,那靳辅大人又哪里做错了?”
没等他说完,康熙打断了他:“胤禛!”
他低头看着自己这个儿子,不过还是个孩子,还有着一腔的少年热血,和他小时候那么像。他最终还是软了心肠:“你是不是觉得皇阿玛做错了?”
胤禛闭紧了嘴,他觉得皇阿玛是做错了,可皇阿玛好像并不这么想。
他说:“天底下的能臣那样多,并不缺他一个,倒下一个靳辅,还有千万个靳辅站出来,只要你坐在这个位置上,就会有人前仆后继地朝着你奔来。”
“可你不能每一个人都留下,要学会取舍,当年靳辅罪过并不严重,或许在你看来毫无过错,皇阿玛也觉得他没错。”但是当时的时局注定了他要牺牲靳辅。他看向底下可怜巴巴站着的儿子:“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要分出是非黑白、对错与否的,也不是每一件事情都能分得清的,当一件事最后造成的结果是利大于弊的时候,那皇阿玛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去做这件事,你明白吗?”
胤禛说不明白,他想任人惟用,想护住清官,想保护他们,哪怕会得罪人,只要是为了他们好,他愿意的。
康熙摇着头:“你还是太年轻了,很久之前皇阿玛就告诉过你,过刚易折,戒骄戒躁,你的脾气还是如此。”那会儿是胤禛为了胤祀打了太子,事情过后他把胤禛留下来了,对他说了这么一句话,本想着他能记住,改一改脾气,没想到还是没记住,还是这个狗脾气。
可他也不能说胤禛就是错了,相反,他很欣赏他,在朝堂上能够保持初心的人太少太少,靳辅已经死了,胤禛大可以装作不知道,可他已经来了,想要为一个死人讨回公道。
他并没有什么错。
康熙叫他过来:“你看这些奏折。”
胤禛跟着他的手去看。他这是头一次看见别人的奏折,上头都是大臣们说的话,还有皇阿玛的朱批。
“每日里的奏折都有御史弹劾大臣,有的是党派互斗,有的是奏报属实,但是这些折子,有的皇阿玛当天就批阅下去了,有的留中不发,你知道为什么吗?”
胤禛说知道。他猜也能猜得到,无非是有的人现在还不能动,动了以后牵一发而动全身。
康熙说是这个道理:“靳辅的事情也是一样的,皇阿玛暂时不能给他洗清冤屈,不代表皇阿玛不知道他是清白的。”
他低头看胤禛:“你知不知道?”
胤禛说知道了。
康熙叫他把账册放到桌子上:“朕再瞧瞧,这是你新想出来的记账法子?”
胤禛:“是姨妈想出来的。”
康熙:“就她鬼点子多。”不过看着还是很不错的,条理清晰。
他让胤禛给自己解释每一列是用来做什么的,末了说:“还不错,回头皇阿玛想办法继续把它推广出去。”
他又问胤禛最近在户部呆得怎么样:“户部事务繁忙,但也能学到很多东西,学会和其余的人打交道,好正一正你的性子。”都是为了孩子们好,他觉得自己为了这群孩子操碎了心。
胤禛嗯一声,他没说自己之前在户部坐了多久的冷板凳,没当着皇阿玛的面给马齐上眼药。
等看完了账册,说完了话,康熙想着叫胤禛回去,这孩子能明白自己的想法就行。
结果胤禛走到一半,忽然又回来了,他站在底下,不顾康熙诧异的表情,硬邦邦丢下一句话:“所以,皇阿玛就是错了。”
没等康熙做出反应,他挺直了脊背:“皇阿玛是为了利益所以让靳辅大人蒙受冤屈,在您心里,您觉得您是对的,就该这么做,可是在儿子心里,您就是错的,靳辅大人劳苦功高,他没错,那就是您错了。”
他想扳倒纳兰明珠,大可以换一种方式,而不是牺牲一个能臣、一个清官。
胤禛红着眼睛问:“您知道靳辅大人去世之前和去世之后都发生了什么吗?他的雕像被摧毁了,他的福晋和儿女终日惶惶度日,他们本可以不这样的。”
外头的那些人可不知道什么利益不利益,也不知道皇阿玛是想平衡朝廷局势所以委屈靳辅,他们只知道皇上说了,靳辅是大贪官。
“您皇上,是天子,天子说的话就是准则,所以他们都认定了靳辅大人是贪官,或许两年三年后您会替他翻案,可那些咒骂和怨恨已经加诸在靳辅大人身上了。”
靳辅被参、被罢官以后数年内都郁郁寡欢,不到五年就过世了,死后还要受人诟病,牵累家人、伤及挚友。
胤禛站着,倔强得让康熙头疼:“错就是错了,不是找任何理由就可以说自己没错的。”
说完,没等康熙反应过来,他一溜烟就跑了。
梁九功从头到尾都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康熙哽住了,他想骂人,可胤禛已经跑路了,不骂人自个儿心里头憋得慌。
最后,吸着气,忍不住骂了一句:“臭小子!倔得和头驴似的!”
梁九功拿余光悄悄去看他脸上的表情——分明没什么生气的意思啊。
怎么看着还有一点儿欣赏呢?
作者有话说:
第 103 章
欣不欣赏的, 胤禛不知道,他一路跑回永和宫的时候还碰见了索额图。按理来说,议政时间已经过了, 索额图不会在这个时候回头的。
胤禛左思右想, 觉得他是回来想跟自己说话。
果然,索额图过来:“四阿哥吉祥。”
胤禛朝他笑笑:“您有事儿?”
索额图说:“才刚看到四阿哥进了干清宫,本来想打声招呼的。”其实他是想知道四阿哥进干清宫说了什么事。
现如今四阿哥是太子一党,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太子党,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可不好。
胤禛却并没有打算和他解释自己都说了什么,找了个借口:“是说了户部的一点事情, 盛京今年收成并不好,我去问了皇阿玛是否要酌情蠲免钱粮。”
索额图松了口气:“四阿哥有仁善之心, 这是好事,年后皇上兴许就要亲征噶尔丹, 大阿哥等人必定是要随军的, 太子监国,四阿哥是想留下还是随军?”
胤禛垂眼认真想了想,这两个选择各有好处,如果是随军, 那就有立功的机会,如果留京,可以提前接触朝政——别的阿哥们都还没参与, 只有之前三阿哥随太子参与了, 不过那一回皇阿玛生病了,三哥因为太子被迁怒, 过后也被送回去读书去了。
有利有弊, 全看胤禛自己怎么选择。
胤禛想了想, 觉得还是得靠着皇阿玛才行:“太子殿下监国,我当然得去前线,前头的消息传回京城的时候太慢,更何况您也不在皇上身边,万一出了什么事情都不知道是不是?”
索额图立马想到了上次胤礽挨骂的时候。那会儿她和太子都在紫禁城里头,太子回来以后说的又不清不楚的,他还是靠着半蒙半猜知道了那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太不靠谱了,当然需要有人在前头打听消息,不过他也不是全然信任四阿哥的。
细想之下,索额图就同意了。
等胤禛走了,他左思右想,还是去了一趟干清宫,不过这回找的是梁九功。
康熙说的推广记账法并没有特别成功,因为这会儿大家都已经熟悉了原来的记账方法,从前的账本也都是之前那样的,一旦更改的话,再之前的那些账本也要更改,工作量太大了。
没办法推行下去,就只在户部小范围的使用,还是胤禛自己慢慢推行。
云秀倒也无所谓,她倒是有心想建银行,可就大清这样的情况,谁能大着胆子把钱放到别人手里?不说别的,只怕那些人一把银子放到她这里,没多久康熙那里贪污名单就都有了。
真要是想建银行,只有到了胤禛即位的时候才有机会吧?
至少云秀和庆复提起这事儿的时候,庆复也没抱太大的希望。
没多久,宫里头传出消息,太子妃的人选定下来了,选中的是瓜尔佳氏,石文炳的女儿。石文炳的父亲石华善是故去豫亲王的女婿,后来嫡妻亡故以后,又娶了肃亲王豪格的女儿,真正的身份煊赫。
云秀和姐姐说话的时候觉得很稀奇:“之前几个阿哥们定下亲事都得用一年多的时间准备,太子可倒好,这么一点儿时候就决定下来了?”
云佩在给扎喇芬做荷包,听了这话就说:“你忘啦,上回南巡的时候皇上不就已经在给太子挑太子妃了么?”
云秀想了想,还真是,只不过那一次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太子妃没挑好,倒是挑好了汉人出身的侧福晋了,而如今太子的侧福晋李佳氏已经生了一儿两女,太子妃还没进门……
云佩拿牙咬针线,边去看云秀:“石华善病了,快不行了。”早前就定下了太子妃的人选,本就因为康熙的犹豫石氏才没进门,到如今石华善又病了,守孝又要拖几年,石氏能拖得起么?只怕过两年石氏进门,太子侧福晋的孩子都满地乱跑了。
云秀叹口气,说石氏可怜:“从来夫妻恩爱不移,都是相识于微末,偏偏太子立得早,生来就是娇宠着长大,也就没有微末的时候了,还早石氏那么多年娶了侧福晋。”李佳氏在毓庆宫里是很得宠的,她是太子的头一个女人,又替他生下了长子,在大阿哥之前扳回了面子,太子心中得意,自然对李佳氏很不错。
从李佳氏进了毓庆宫,太子和大阿哥在政事上比不了,就在后院里头努力,大福晋生了四个女儿,李佳氏就不落后地生了一儿两女,如今肚子里头还揣着一个,也不知道石氏进来是怎么样的场面。
“就你爱操心。”云佩点点她,“日子都是自个儿过出来的,要是太子妃厉害,后进宫照样能拿捏住太子和李佳氏。”
这话说的也是。
太子的婚事是早几年定亲的时候就开始准备的了,比起其余的几个兄弟们,他今年二十岁娶亲已经算晚的了,可再晚,娶进来的也是太子妃,所以内务府把它当做重中之重来对待。
云秀也就想明白为什么今年康熙没去征讨噶尔丹了。父子两个生了再多的嫌隙,那也是他的亲生儿子,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要成亲了,怎么可能不亲自看着呢?
云秀一脸冷漠地在心里说了一句他好爱他。
她有时候都觉得别的几个阿哥们都像冤大头一样,太子和康熙一起表演父子情深,你爱我我爱你的,一旦有了摩擦和嫌隙,其他的儿子们就是被拉出来当靶子威胁太子的,用完就丢,要是这些儿子们手太长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康熙不仅会丢,还会连他们的手也给砍了。
云佩做的那个荷包最终也没送到扎喇芬手上,她看见云秀腰间那一个有点儿旧了,就把那个荷包给她了,又想起什么,笑说:“之前我总看庆复腰间系着一个旧荷包,多少年了也没换,瞧着针线活和咱们宫里头的也差不多,原来是你给的?”
云秀脸一红,她的针线活也就那样儿,后来给庆复也做过荷包,可他一直没舍得把那个旧的换下来,说是做纪念。
她平时也和庆复同僚的夫人们交往过,那会儿有个福晋还玩笑般地问起那个荷包,她都没好意思说那是自己做的。
云佩看她脸红,心里隐约羡慕。当年她也有动过少女之心,幻想过嫁一个敬她爱她的人,可惜时光如流水,终究成了梦幻泡影。
这宫里头的日子虽然不比从前那样难过,可到底是不如意的。
过年的时候宫里头有大宴,只是正好是换季的季节,她前两天吹了风,身上不大好,所以告了病没进宫。
庆复本来想留下照顾她的,云秀说不是什么大病,叫他不必呆在家里,她自己闷头睡一觉就好,实在闷了还能叫隔壁的宋格格过来陪她说话解解闷。
胤禛和四福晋都要进宫,如今府里头就只剩了宋格格和她生下的女儿。
云秀和宋格格说不上太亲近,偶尔能聊上几句罢了,宋格格也不爱说话,不过年根底下,到底是好日子,她也脸上带着笑。也不知道是不是云秀这一场病把他们都吓着了,姐姐不让她进宫了,四阿哥四福晋也没法不进宫,临走之前,胤禛特意交代了宋格格过来陪云秀说话。
宋格格就常常抱着芽芽过来。她们两个能聊的话题也就是胭脂水粉之类的东西,宋格格怕她累着,经常坐在旁边绣墩上绣花,芽芽给嬷嬷们抱着在偏殿玩,怕过了病气。
云秀躺在榻上,冥思苦想该和宋格格说点什么。她实在不是个健谈的人,等聊完了绣的什么花、午膳要吃什么,也就没话说了。
宋格格虽然沉默了点儿,却也不是没有眼色的人,自个儿找了话和云秀聊:“芽芽这些天已经能慢慢站起来了,虽说还没法自个儿走路,可到底还小,已经不错了。”
云秀说是:“再过上几个月就能自个儿走路了。”
语毕,她又迟疑地添上两句:“胤禛小的时候走路也慢,那会儿说话还结巴,纠正了好久才好。”
宋格格难得听别人聊起四阿哥:“是吗?爷现在也不怎么爱说话,进了屋往椅子上一坐,就叫苏培盛,说‘茶”,苏培盛就端着茶进来了。”
云秀想了想那场面,忍不住想笑。胤禛在她们跟前儿还挺温和的脾气,他不敢在额娘姨母跟前儿摆架子,也就在屋里头过一过当爷的瘾。
正说着话,外头芽芽忽然哭了起来。
宋格格连忙去看。
云秀没法儿去,这个年纪的小孩都精贵,要是过了病气,太难治,所以她就安心躺在榻上等消息。
结果还没躺下两分钟,宋格格哭着跑进来了:“郡主,芽芽烧起来了!”
芽芽本来是和嬷嬷们在玩的,她人小精力差,玩了一会儿就困了,嬷嬷就哄着她睡了,睡着睡着,奶娘去摸她有没有尿床,才发现她浑身滚烫,已经烧起来了。
云秀躺不住了,她唰一下坐起来:“去,拿我的帖子进宫去请太医。”
宋格格靠着门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泪流满面:“这会儿是过年的时候,宫里头都在赴宴,请太医恐怕不吉利。”更何况她只是个格格,要是请了太医,回头宫里头的主子们知道了,估摸着会觉得晦气,四阿哥也会怪罪。
云秀知道她是替四阿哥和小格格着想,缓和了语气:“那就先去外头请个大夫过来,宫里头还照样去,不说小格格病了,就说我明儿有事,把请脉的时间换了。”
她本来就是病着的,年前就病了,一直拖拖拉拉没好,这事儿宫里头都知道,康熙特意叫了太医院给她单独安排了一个太医,随时召用。
她要给小格格请的就是这个太医。再细想了一下,又说:“今儿好像陈太医不当值,春雨,你拿我的帖子,去红水巷里请陈太医过来一趟。”
请太医要时间,都这个时候了,也不在乎什么过不过病气了,云秀叫人把小格格挪到了自己屋里:“前些天我酿的青梅酒取一坛来。”
宋格格没经过事儿,这会儿已经慌乱得不行了,呆呆地站着不知道该怎么办。
云秀也没嫌弃她,毕竟是当额娘的,孩子病了,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是正常的,可也不能让她就这么在门口站着:“宋格格,你帮我去瞧瞧春雨,叫她再兑一盆水来。”
宋格格木桩子似的,戳了一下她就动一下,连忙出去了。
伺候的丫头们把屏风又重新架了起来,这是之前云秀看病的时候就有的,没一会儿,青梅酒和水也端过来了。宋格格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她要酒做什么。
云秀先摸了摸小格格的额头。她发烧得突然,温度也很高,要是个成年人还好些,能扛得住太医过来,可她只是两岁的小孩子。
从她府里进宫,虽然有腰牌,那也是要经过盘查的,过年的时候宫里头最严格,还要悄悄请不惊动上头,等太医请过来只怕最少要半个时辰,陈太医和街上请的大夫兴许会快一些,可这会儿正过年,药铺里头有没有人都不清楚。
总不能让小格格一直烧着,这样下去,就算救回来了,只怕也要傻了。
她想拿酒给小格格擦身体。
烈性的酒不行,小孩子皮肤太脆弱了,挑来挑去也就只有青梅酒合适,就这样,她还不敢全用,兑了一点水进去,给小格格解开了衣裳,一遍遍地擦身体。
擦到一半,宋氏终于冷静下来了,也不哭了,过来接了她的手:“郡主,我来。”
云秀松开手,脑袋一阵阵地眩晕。她的病没好,有点儿撑不住。
等擦完了,小格格的体温终于退下去一点儿,陈太医和街上请的大夫也终于来了。他们进去里头诊治,云秀坐在榻上休息。
没一会儿,宫里头的太医也悄悄来了。
去请人的是姜潮,他一向机灵:“去太医院的时候正好儿碰见了毓庆宫的人,差点就叫他们看见了,幸好奴才碰上了魏珠,装作和他说话避开了。”
他算是宫里头的熟面孔,来往的人都知道他是云秀的太监,云秀多嘴问了一句:“毓庆宫的人请太医做什么?”
姜潮说:“奴才躲在旁边听了一会儿,后来也问了太医,那边说是毓庆宫里头李佳侧福晋生的女儿病了,太子在前头赴宴,李佳侧福晋没办法,叫过来请太医。”
云秀松了口气。毓庆宫也请了太医,她们这边儿就不怎么起眼了,就算回头皇上问起,也有毓庆宫在前头顶着:“是哪个女孩儿?”
姜潮:“上个月才生的那个。”李佳氏二月里头才生下了次女。
云秀点点头。
里头太医们诊断结果出来了:“小格格是邪风入体,一直闷在体内没有发出来,如今发出来了倒还好些,吃上两顿药就能好了。”
宋格格怯怯的:“这孩子还不会吃东西。”宫里头的孩子吃饭都晚,前期的时候都是喝奶,胤禛自己小时候是糊糊和奶混着吃的,当然也叫孩子这么吃,不过大部分时候宋格格还是听府里头嬷嬷的,那些嬷嬷都是内务府出身,照顾孩子用的是老法子。
云秀没当回事:“叫奶娘喝了药再给格格喂就行。”虽然药效差了点,总比不喝强。
送走太医,宋格格就想着带小格格回去了:“总不能在这边儿养病,扰了您的清静。”
云秀摇头:“熬一次药是熬,两次也是熬,左右我也在吃药呢,连着小格格的一块儿吧。”
主要是她对那些内务府出身的嬷嬷不放心,芽芽年纪还小,要是放回到胤禛的后院里,哪怕胤禛特意交代过,那些嬷嬷也不一定会按照他的命令照顾孩子,这会儿病了都是净净地饿上两顿,小孩子本来就脆弱,再饿两顿,天王老子来了也顶不住。
果然。
头一回吃药之前,云秀要给小格格喂一点儿米糊垫肚子,就被嬷嬷拦了。
她拦也不是直接拦,而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叩着头请云秀不要难为她:“奴才本来不该多嘴,可宫里头的规矩一向是这样的,阿哥、格格们病了都不许吃东西,把肠胃净一净才能好得快。”
宋格格是个软和脾气,嬷嬷一说,她就睁着一双眼去看云秀,水一样的目光。
云秀再大的气也叫她看没了,只冷着脸:“如今是在我的府里头,别说讲宫里头的规矩,我的规矩就是你们的规矩,别跟我废话。”
她说话不怎么客气,嬷嬷低着头,不大高兴,只是碍于她的身份,不好说什么。
等出了门,她就和另一个嬷嬷说:“郡主脾气忒大。”
那个嬷嬷看了她一眼,嗤笑了一声:“人家有底气,脾气大又怎么了,你自个儿要往人家手里头撞,磕了碰了还怪人?小格格本来就病了,还是四阿哥头一个孩子,哪怕是个格格,那也宝贝着。”就这样还想着饿着小格格,怎么可能。
屋里头,云秀和宋格格说话:“你脾气太软了,容易叫人拿捏你,就像这回这事儿,小格格病了,难不成你为着不叫宫里头怪罪,就不请太医了?哪怕不请太医,也能拿着四阿哥的帖子去外头请大夫,小孩子的病不能耽搁,哪怕回头宫里头怪罪下来又怎么样呢?能有你女儿的命重要?”
才刚太医说要是请的不及时、又不给她提前处理,这孩子凶多吉少。
宋格格已经怕了,她进了四阿哥后院以后拢共就这么一个孩子,四福晋和四阿哥恩爱,四阿哥就鲜少到她屋里头去,能有这么个孩子不容易,恐怕以后就这么一个孩子了,要是她没了,自己后半辈子可怎么办?
她刚要哭,想起云秀说的她脾气太软,就又把眼泪憋回去了,默默听着云秀交代自己。
等到了晚上,四阿哥赴宴回来,才知道芽芽病了一场。他如今后院简单,也不会去想是不是有什么阴私事情,只发落了几个伺候的嬷嬷。
本来还要说宋氏两句的,可转头看她红着眼睛,要数落的话就停在嘴边了,只道:“往后多多注意一点。孩子还小。”
宋格格低头应是。
四福晋全程在旁边看着,等他们说完了话,才问起要不要自个儿也留下来看着孩子,如今府里头没个做主的人。宫里头的大宴也是能告假的,一般临近生产的命妇,或者有什么重要事儿的都能告假,病假不好听,就会推脱说后院里头有人怀孕。
云秀说不用:“小格格暂且放我这里。”
四福晋松了口气。她不好照顾小格格,一来,她从生下来的时候就是养在宋格格手底下的,要是她今儿说要把小格格抱回去自己看着,恐怕宋氏会多想。二来,这孩子是病着的,万一有个什么不好可怎么办?她不是担不住责任,就怕为了这事儿,反倒闹得后院不安宁,宋格格心里头可能会想着为什么小格格交给她就没了,四阿哥也会想。
与其这样,还不如一点儿都不沾手。
胤禛赖皮撒娇:“那姨妈也要多多休息,照顾好自己。”
云秀应下。
本来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结果没两天,胤禛和四福晋从宫里头赴宴回来的时候说起毓庆宫:“年节里头的时候太子的二女儿病了,李佳侧福晋想去请太医,后来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没请,二格格一病没了。”
什么原因能让李侧福晋本来想请太医结果没请着?云秀猜是她和宋格格一样觉得年根底下请太医不吉利,可那天姜潮都在太医院里瞧见了毓庆宫的人了,难不成人去了又折回去了不成?
她猜不到原因。
这事儿还得宫里头的姐姐才知道。
她也没怎么着急,带着小格格养好了病,确认她没事儿了,才叫宋格格领着小格格回了四阿哥府里。
她自己的病已经好了,正好赶着过年的最后一天进了宫。
过年的时候还跟往前一样,外头的命妇们请了安,再分到四妃宫里头各自招待。
云秀到了永和宫的时候,云佩还在后头换衣裳,前头的命妇们也都才从前殿进来,被宫人们领着去出恭和休息。
“姐姐。”云秀跨过门槛,正看见如意在给云佩松脖颈,连忙过去接手,“这顶戴愈发的重了。”
如意在旁边笑:“顶戴愈发重,说明咱们主子越来越得宠了。”
云佩张着手说她贫嘴:“压得我脖子都快断了,还得宠。”顶戴上头的东珠加起来得有上百颗,她从早上起来就穿着这一身,还要去前头跪礼参拜,这已经十多天了,每天晚上脖子都酸疼。
云秀也穿了吉服,不过她的没姐姐的这么重,姐姐的是蓝色的,她穿的石青色。
云佩看她伸手费力就拦着她:“你自个儿也收拾收拾换身衣裳去。”
她出宫嫁人,永和宫的偏殿却一直给她留着,她常常进来小住陪姐姐,衣裳也多的是,没一会儿就换了一身回来。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等会告诉你。”换完衣服,全身都轻松了,云佩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外头的命妇们也都坐好了。
云佩在上头坐下,免了请安,照着往年的吉祥话说了一遍也就开席了。都不必云秀问,今年宫宴上的热门话题就是毓庆宫的二格格没了。
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盯着太子,一有什么风吹草动都很清楚。
云秀垂着眼睛看自己的手,听着底下聊八卦。
命妇们也不敢聊得特别深,只说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就这么一点儿,也够她捋出来事情的前因后果了。
“听说二格格得的是风寒,本来没这么严重的,谁知道一病没了。”
“明年太子妃可就要进宫里了……”言下之意是不吉利。
“侧福晋没了孩子,直接告病了,这两天都没在席上看见她。”
……
云秀看了一眼姐姐。
云佩朝她摇头,轻轻咳嗽了一声。她一出声,底下人就静了。
四福晋立马接上来热场子:“今儿御膳房的锅子做的不错,各位尝一尝。”
六福晋也笑着捧场:“从年前额娘就在定菜单了,左思右想了好久才彻底定下来,外头风大,还特意备了酒,度数低不醉人,大家都试试。”
命妇们心里头一清二楚这是不想叫她们在永和宫提起太子的事情了,要避嫌。她们也不会没眼色,当即伸筷子夹菜。
真要说起来,永和宫招待的饭菜是比别的地方舒坦一些,她们也不是年年固定在哪个宫里头呆着的,除了有姻亲的那几位福晋,其余都是看脸分配,今儿在永和宫,明儿就在翊坤宫,后来又去延禧宫了。这么几年下来,哪个宫里头的饭菜好,个个都是门清儿。
惠妃和荣妃那里的宴席都是尽量保证不出差错,为了保证热气儿,都是大碗的炖菜,寡淡的很,上头还有一层凝固了的猪油,叫人忍不住的倒胃口。
延禧宫和永和宫吃这上头倒是一脉相承,两边的菜式同步到所有的命妇们怀疑德妃和宜妃是不是失散多年的亲姐妹,不过也是有细微差别的,两个宫上的是同样的菜式,一个是今年上,一个是明年上,她们私底下交流过,估摸着宜妃是到永和宫来取过经。
心里头乱七八糟的想法多,也不耽误她们吃东西,没有凝固的荤油,锅子里头还噗噗冒着热气,总是叫人舒服的。她们从早上进宫就没敢吃东西,更不敢多喝水,怕在宫宴上头出丑,这会儿都饿着,又在大殿里头坐了那么久,手脚都僵住了,烧炭也不顶用。
吃了东西好歹暖一暖手脚。
一边吃一边说着闲话,熬到下午才终于散了。
云秀不急着出宫,留在宫里头陪姐姐说话,四福晋和六福晋帮忙收拾残局,没一会儿也坐下了。
云佩这才说起毓庆宫里头的事儿,她从来不刻意瞒着两个福晋,有事儿都直接说,怕她们胡乱猜疑。四阿哥和六阿哥那边儿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要是福晋们传错了话,恐怕会惹出麻烦。
“毓庆宫李侧福晋肚子里怀着孩子,担心太子妃进来以后影响自己的地位,又被嬷嬷们苦言相劝,昏了头了,做了错事。”说到最后的时候,云佩脸上带着讥讽。
她是真觉得李侧福晋昏头了,自个儿早进宫那么几年,膝下还有孩子,肚子里头又揣着一个,地位不是稳稳当当么?更何况太子妃是正室,大清未来的国母,就算是为了自己的身份,她也不会想不开整治李佳氏,结果李佳氏不过是听了两句谗言,就想拿孩子卖惨博太子同情。
四福晋捂住了嘴,六福晋眼皮子直跳。
云秀也诧异:“是李侧福晋故意没叫太医?”
云佩说是:“那孩子本来是病了,可病得不严重,要是及时请太医看了,这一关怎么也能熬过去。”偏偏李侧福晋派人去了太医院,临要进门了,她又反悔了,把宫女叫回去了。
“她自己想着只是小感冒,捂着睡一觉就能好,毓庆宫里头也是有药材的,照着往常的方子熬了一点药给二格格喂下去了。”这一喂就出事儿了。
一个才刚出生的孩子,哪里就有那个抗力能熬得住感冒?就算是吃了药也不顶用,更何况是药三分毒,来不及治感冒,小格格就没了。
就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搭上了孩子的一条命。
关键李佳侧福晋并没觉得怎么难过,她想着自己孩子多,将来还能再生,肚子里也有孩子,牺牲了一个也没什么,只要能拉拢住太子,不愁没有孩子,她更担心的是太子妃进宫以后,她就没有以前的舒坦日子过了,也害怕自己的孩子会被抱到太子妃的膝下去。
云秀没有见过李侧福晋,这会儿听了这些话,心一阵阵地往下坠。
宫里头的女人都有李佳侧福晋那样的担心,怕自己地位不稳,怕自己一朝坠.落云端,怕将来保不住自己的孩子。
可再怎么怕,她们心里头都珍惜自己的孩子,那是她们深宫里头唯一的慰藉。
宫里头的女人有好有坏的,坏的也都是朝着外头使劲,不会朝着里头啊。
她说不出话,四福晋六福晋也沉默。
她们头一个想法是,李佳侧福晋只怕是被太子宠坏了,第二个想法是——太子妃还没入宫,太子就会因为李侧福晋的孩子对她生了嫌隙,以后她的日子怎么过?
作者有话说:
下辈子再也不拔智齿了,痛苦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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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4 章
能怎么过?凑活过吧。皇家的婚姻, 还能离了不成?
云秀见过太子妃,是个漂亮又得体的女人,只是脸上带一点儿哀愁之色, 因为六月里她才嫁进来的时候, 头一个是丈夫对自己颇有成见,毓庆宫的人讳言莫深,外头的人又不会闲着没事儿干告诉太子妃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能靠她自个儿猜,猜来猜去也是猜到是太子喜欢侧福晋不喜欢她,绝不会把那个没了的孩子扣在自己这个还没进宫的人头上。
哀愁的第二个原因是她才进了宫,她的祖父石华善就病故了。虽然进宫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真等到这一天的时候还是心情郁郁。
云秀和云佩开始担心起祖父额参了。额参的年纪比起石华善还要大一点,但是他从小就开始学颠锅当厨子, 常常锻炼,所以身体一向康健, 可再康健也顶不住如今比他年轻的几个人一个接一个的过世。
云佩在宫里头出不去, 只好叫云秀多多看顾。
云秀又从宫里头搬回了府里。庆复在家里收拾东西,云秀问了一声,才知道他今儿要去看望自己的老师。
之前庆复下定决心要考试的时候,是在国子监里读过书的, 那会儿国子监的祭酒对他还算照顾,毕竟一堆调皮捣蛋的满人勋贵子弟里头,庆复还算是比较老实和好学且学得有效果的那个。
祭酒大人对他的学业还算关心, 庆复考中以后还鼓励了他一段时间。
知道他要收拾东西去看先生, 云秀自然帮忙:“我还没去拜见过,今儿正好和你一道儿。”
庆复说好。
带好礼物, 他们出门到了鄂拜家里。
鄂拜如今已经从国子监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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