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3)
风险,不敢送贵族进来。
不过云秀也不介意,这一批孩子大多都在五岁和十岁中间,随着孩子一起过来的还有他们的额娘。云秀和太医商议过后,决定先给一半女人、一半孩子先种痘,这样另一半没有种痘的女人可以照顾另一半的孩子,不然他们还得出人照顾。
等给前一半的女人和孩子种完痘,这些人就可以去照顾后一批的人,而云秀的时间也腾出来,可以去研究水泥了。
之前云秀给康熙列了制造水泥要用的东西的清单,那会儿康熙还问她是要做什么,云秀就说是在庄子上头看见庄头总在泥地里摔倒,想着是不是能弄点东西出来把泥地铺平。
左右她要的东西并不精贵,份量也不多,康熙就叫人准备了材料过来给她放在院子里了。
先前种痘成功的那一批犯人如今就在帮着加工那些东西。
因为云秀不太清楚水泥的原材料比例是多少,只依稀记得是七比几,这个配料比例还得经过不同的尝试。
水泥的原材料里头有石灰石、粘土、煤,都是要打磨成细粉才能混合的东西,这会儿又没有合适的工具,只能先用类似舂米的东西先把大的块状砸成小块儿的,再进行反复细磨、烘干。
整个后院灰不溜秋,飞尘满天。
云秀实在看不下去,叫人做了现代样式的隔离服,裤脚和腕口扎得紧紧的,没有消毒面具,只能做厚口罩给他们绷上。
这群人虽然名义上头是叛军,其实大多也都是被土司给裹挟着被迫叛乱的。
看康熙的意思,这些人估计以后可能会从死刑改为流放,虽然差距不大,好歹能够捡回来一条命。她也没必要虐待人家。
因为比例不太明了,正合了她对这事儿一窍不通的人设,所以他们是一点一点试出来的比例。
她还找了个管事的人,就是那个大胡子,他对这群人比较熟悉,也好操作管理。
为了防止他们走太多的歪路,她还略微提醒了一点:“这里头别的东西都不好和水混在一起,只有石灰石还算粘土可以,这两个肯定有一个要多放一点,就从五成开始,挨个试。”
生料都按照不同的比例拌好以后就得上土窑里头煅烧加热。
这个云秀就没法插手了,她对烧窑一窍不通,只能提醒他们温度得依次加高——初高中学习的化学方程式还勉强记得一点,小说里看到的水泥制造过程也依稀记得要分成三段,先分解,再融合煅烧,最后冷却出窑。
其实说起来简单,操作起来很麻烦,因为对大部分的东西都是模模糊糊的记忆,没有成功的例子,除了知道有这么个东西存在以外,其余的基本都是从头开始。
从原材料配比到温度的掌控,全都是让她头大的东西,别人根本不知道这东西弄出来是什么样的,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折腾出来有用的东西。比起天花这个早就有种人痘经验的太医看着,制造水泥才是云秀自己真真正正完全参与进去的东西。
整整两个月,她都住在土窑边上的屋子里,天天拿着纸笔在那里列公式、算比例、做实验记录,再根据烧出来的残废品进行一一排除,记载下可能成功的配方。
写一晚上,第二天趁所有人起来之前再把这些会引起别人怀疑的东西全部烧掉。
短短两个月她就瘦了二十多斤。
原先那些囚犯很看不起她的,一个女人没事儿折腾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干什么?他们不知道牛痘和水泥有什么作用,不知道它们能够带来什么利益,只觉得云秀在做无用功——两个月了,烧了上千窑的“水泥”,没有一个窑成功,几千几万斤的煤炭往窑里头丢,也没见有个效果。
他们觉得是在浪费,这些煤炭拿出来给百姓用多好?今年冬天还能少冻死一点人呢!
迎着他们埋怨的目光,云秀默不吭声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其实她的压力也很大,究根到底,她上辈子也不过是个大学生,这辈子又是个娇.小姐,唯一能够支撑着她坚持下去的,也不过是这东西一定会成功。
可有时候云秀又忍不住想,万一失败了呢?万一这么多的东西都用完了,最后却没有什么结果呢?
不止这些囚犯在怀疑,云秀自己也在怀疑,外头的大臣们也在怀疑。
五月初,康熙东巡盛京回来,雪花一样的弹劾折子就堆到了康熙的案头。
是的,翻过年了,他们终于找到了云秀做实验的院子在哪里,虽然有侍卫拦着不许进,可总也有神通广大的人知道她里头在做什么。
就算不知道,那么多的煤炭、石头、铁矿每天都在往那个院子里送,还有进无出的,也够他们叨叨了。
参云秀浪费物资的尤其多,而且去年所说的牛痘实验迟迟没有出结果,他们早就觉得云秀是在瞎搞了。
还有头比较铁的,直接参康熙包庇纵容,话里话外都在说康熙宠爱德妃所以才纵容云秀,骂德妃红颜祸水。
康熙冷哼一声,一看就知道是谁的手笔。
这样儿的折子全都留中不发。可天底下的文官都那个臭脾气,个个都觉得自己厉害,皇上不采纳自己的意见就是昏庸,朝堂上摩擦愈发严重,火渐渐蔓延,每天上朝的时候都和沸水滚锅一样,一点都不消停。
吵得康熙头疼。
他都想派人去问问云秀结果到底出来了没有。
就这么万众瞩目、沸反盈天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太子把四阿哥推下了台阶。
康熙黑着脸去了毓庆宫。
当时跟着太子和胤禛的小太监已经全都抓起来了,梁九功亲自审问。
胤礽鼓着脸站在下面,胤禛身上有擦伤,正叫太医给他擦药。
云佩头一个到了毓庆宫,佟皇贵妃在临产期,康熙没通知她,他觉着自己不通知佟皇贵妃应该也能知道消息,估摸着她会自己过来,结果云佩都坐了一炷香的时候,承干宫里头也没动静。
若荷来禀报,说佟皇贵妃知道四阿哥挨打了,动了胎气,下不来床了。
康熙脸一沉,不说话了。
他一不说话,胤礽就有一点害怕。
旁边的胤禛抽抽噎噎的让太医给自己擦药。
云佩坐在位置上看着很心疼,恨不得冲过去把他抱在怀里安慰,可是她不能。
胤禛被佟皇贵妃抱养,他受了伤,该佟皇贵妃安慰,皇上肯让她旁听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
她头一次恨起自己的软弱,恨自己的瞻前顾后。
她眼里含着泪,康熙看见了。他看向胤礽:“你为什么推你弟弟?”
他本是先问一句的,梁九功已经去审太监们了,等会就会有结果,可是他想问问太子为什么。
明明是很平静的询问,胤礽却炸了:“他不是孤的弟弟!孤没有弟弟!”
他眼睛通红:“皇阿玛偏心!凭什么只问孤!”
云佩目光一凝,她觉得康熙要生气了。
果然,康熙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上头的茶杯咕噜咕噜地滚下桌子,碎了一地:“你推的胤禛,难不成还要朕问他为什么被你推吗?!”
胤礽梗着脖子:“孤就推他!”
他死活不肯说为什么,胤禛又哭得伤心,根本没法回答问题,气氛就这么僵持着。
没多久,梁九功回来了,说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原来之前太子都跟着康熙东巡,回来以后才知道张英在教小阿哥们,本来这样没什么,他进门以后就看见胤禛坐在位置上读书——胤祉今儿告假了。
太子还记着之前胤禛玩游戏的时候弄脏了他选的衣服,然后最近宫里头又隐隐有些流言蜚语,说胤禛的地位直逼太子,即将成为皇上最喜欢的阿哥,新仇旧恨加一起,他冲上去就和胤禛吵起来了。
太子年纪大,已经懂事了,说教起来都不带停的,胤禛呢?他在佟皇贵妃手底下长大,本就还没启蒙,奶娘最多教他怎么给皇上和太后之类的人请安,其余的东西都是他自己察言观色学会的,根本吵不过太子。
两个人争吵着,跟着的小太监们又不敢拦,胤禛发现自己吵不过,头一个反应是去找额娘和姨姨帮自己撑腰,于是撒腿就往外头跑,太子下意识地追,在门口台阶上把人拦住了。
胤禛觉得自己讨厌这个人,就要他放手。
太子不肯,两个人就拉扯起来了,胤禛力气又小,根本扯不过太子。
太子从小儿就金尊玉贵地长大,从来没人敢和他吵架,也没人敢和他拉拉扯扯,一时气急,伸手推了胤禛。
好在台阶不算高,又有个眼疾手快的小太监冲过去垫在了胤禛身下,才没摔出个好歹,只是擦伤。
可就是这一点擦伤,也够让人心疼的了。
康熙再昧着良心,也没法说是胤禛的错,他只能去问太子:“你知错没有?”
胤礽梗着脖子不肯认错。
康熙耐着脾气:“他是你弟弟,也是皇阿玛的儿子,兄友弟恭,你难道不知道?往日里教你念的书你都忘了不成?还不去给你弟弟道歉?”
太子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第一时间责备自己,还让自己给胤禛道歉,顿时睁大了眼睛:“凭什么?孤就不!”
云佩坐在边上,像个哑巴,冷眼看着康熙教孩子。
照她看来,康熙还是舍不得惩罚太子,不然早就让太子知道自己错哪里了。
同时,她心里也隐隐明白,现在这个时候,他为了胤禛罚太子,更加坐实了外头的传言,会让太子地位不稳,所以他想私下了结,让太子当着自己的面给胤禛道歉,回头再找一点补偿,这事儿也就敷衍过去了。
可云佩看着胤禛,太医擦药的手有一点重,他脸上又磕破了皮,药酒擦着很疼,因此眼泪汪汪的,时不时地露出来一点哭声。
这是她的孩子,难道她要永远为了心里所猜测的那一点所谓的帝王之心,而委屈自己的孩子吗?
她不免想起了云秀的话。
孩子都是最知道情绪的人,大人喜不喜欢他,心不心疼他,他自个儿就能感受出来。他能看到自己的犹豫和顾忌,会不会因此,他心中也会生出嫌隙?
他和小六不一样,小六从小养在自己身边,而他养在佟皇贵妃名下,将来长大了,他会不会如云秀所说的那样,觉得自己偏心,觉得自己不爱他?
云佩觉得自己爱他。
她从座位上走了出来,不去看康熙诧异的眼神,走到胤禛身边,拿过了太医手里的药,轻轻地给他擦脸。
刚刚胤禛只是小声抽噎着,这会儿云佩走到他的跟前帮他擦药,他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额额娘,他欺负我!”
小孩子稚嫩的嗓音哭得叫人心疼,云佩抱住他,眼泪也跟着掉下来了。
他们母子两个相拥而泣,康熙坐在上面,手指动了动,到底没说话。
胤礽红着眼,觉得自己好惨,没有皇额娘爱自己,皇阿玛也不爱自己,他只会帮着别人欺负自己。
越想越委屈,他扭头就往外跑。
结果门还没跑出去,就撞在了一个人身上,当场摔了个屁.股墩。
云秀诧异的声音响起:“哟,太子这是怎么了,眼睛都给丢了?”
云佩回头,有些意外。
康熙也很意外:“你什么时候进的宫?”
云秀笑盈盈地把太子扶起来,帮他“拍”了“拍”身上的灰,福礼:“奴才才刚进的宫,就听说四阿哥和太子吵起来了,连忙过来看看。”
太子在她手底下扭来扭去,奈何云秀这段时间有时候还会帮着别人挪挪东西,练出来的手劲儿极大,太子愣是没逃脱她的魔掌:“你放开我!”
云秀好像这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捏着太子似的,手一松,差点让太子摔在地上,幸好她扶得快,不然太子门牙别想要了。
她扶着太子,却看康熙:“太子手劲儿还挺大,不愧是能射中一头老虎的人。”二月二十三,康熙带着胤礽东巡的时候,在行围过程中,太子射死了一只老虎。
康熙就顺着她的话想了想——太子都能射中一头老虎,拉弓射箭的力气当然不必说,就这样,他还推了胤禛,要不是那个小太监垫着,恐怕胤禛就……
他那颗偏着的心,忍不住就放回来了,他虽然更疼爱太子,可胤禛也是他的骨肉。
再抬头,从刚刚开始,云佩就只是抱着胤禛掉眼泪,一点也没因为胤禛和她吵闹,倒好像是全身心地相信他会秉公处理一样。
他的心忍不住又往回偏了一点。
他沉脸看着太子:“保成,跟你弟弟道歉。”
从改了名以后,他再也没叫过胤礽保成,如今骤然提起,倒让太子心里慌张。
他忍不住就想起了叔外祖父和自己说起的话:“太子殿下如今在宫中式微,如果不自己争气,将来皇上心里头会装着更多的人,到时候留给太子的位置就只剩一丁点儿了。”
他当惯了趾高气昂的太子,又怎么肯低声下气地道歉?他昂着头,死活不肯低头。
康熙不免有些失望。他理想中的太子博爱宽容,谦逊知礼又不乏骄傲,如今看来,骄纵太过了:“太子十日之内将《礼记》抄一百遍交给我,下次不许再犯。”
云秀站在底下,早就松开了扶着太子的手。
虽然心里头觉得不满意,康熙的惩罚还是太轻,可能叫现在的他做出让步已经算是难得了,不能奢求。
她趁康熙和太子说话,朝脸上挂着金豆豆的胤禛挤了挤眼睛。
胤禛立马忘了疼,扑到她怀里,仰着头:“姨姨,瘦了。”
云佩也忍不住跟着走了过来:“确实瘦了。”脸上那一点儿肉都掉完了。
康熙咳嗽一声。
云秀就摸了摸胤禛的脑袋,又朝姐姐笑了笑,才和康熙说:“皇上,牛痘实验结果出来了,女人和小孩一共接种了三百四十二例,只有一例失败了,那家的孩子打小儿就爱生病,体质太差了。”
康熙瞬间把太子抛到脑后了:“果真?!”
云秀点头,把早就准备好的资料给他递上去。
康熙一目十行,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他万万没想到,不过是一个设想,竟然真的能成真,而且牛痘的效果竟然这么好!有了这个接种办法,往后那些接种的孩子们的夭折率会大大降低!哪怕是那些对大清挑剔的汉人也没法说什么。
还不等他彻底高兴起来,云秀又说:“先前和皇上偶然提起的修路的东西也弄出来了,奴才试过几次,这东西混着沙子,不仅能修路,还能造房子,还更加坚固,挡风效果也更好,资料也在那一份资料的下头,皇上瞧一瞧。”
如果说天花是康熙的一生之敌,是他从小的噩梦,想要彻底灭杀的东西,那么牛痘就相当于给他带来了儿时的光明。
而水泥呢?则更符合长大以后的他的抱负,他想叫百姓都安居乐业,想让满人坐稳这个江山,想让自己千古流芳。
轻轻的两张纸放在他手上,却含着重若千钧的力量。
他心里头很高兴,连刚刚因为处罚了太子生出的一点阴霾和不满也消失殆尽了——太子可以重新教养,他也能给他身上加更多的荣耀,让所有人都不敢小觑他。
可牛痘和水泥难得。
他当即说:“朕合该封你一个郡……”
话没说完,他看向太子,又看向胤禛,还是说:“封你一个多罗格格之位,号乐安,取安居乐业之意,享郡主之俸。”
多罗格格,就是世子和郡王的女儿,而县主必须得是嫡福晋的女儿。
虽然不是亲王所生的和硕格格,但是云秀早就预料到了,康熙不会给她和硕格格的称号,但好歹俸禄是跟和硕格格一样的。
她松了口气,平稳地行礼:“谢皇上。”
从今以后,云秀就是乐安格格了。
作者有话说:
历史上的太子确实踹过雍正……还把人踹晕过去了
和硕格格是皇太子/亲王的女儿,嫡福晋的女儿称郡主,侧福晋的为郡君。
多罗格格是郡王的女儿,嫡福晋的女儿称县主,侧福晋的为县君。
还有别的赏赐没写~
第 64 章
胤禛那天被她们领着回了永和宫, 小哭包早在抱住了云秀以后止住了哭声,他摔得不算厉害,只是擦破了皮。
看到他, 云秀就想起来那个给他垫着的小太监了:“给你垫在底下的那个人, 你还记得是谁吗?”
胤禛拉着她的手手,努力想了一下,说:“不,不认识。”
他身边的四个小太监都是佟皇贵妃分配给他的,出事的时候都在旁边呆住了,根本没反应过来。
云秀就托人去问了梁九功。之前审问的时候, 康熙大约是不想这件事情被外头的人知道了,所以叫他们下了狠手, 准备把消息一直瞒着,不过那个小太监到底还是救了胤禛, 他就没把人收拾了, 只叫梁九功压着他,先放在了干清宫里。
大约是料到了永和宫要去找那个小太监。梁九功把人拎出来的时候,他还是平平安安的,脸上稍微有一点擦伤, 走路的姿势也不太对。
梁九功说他是垫背的时候背上擦破了好大一块皮,一穿衣服就疼。
云秀朝他笑笑,低声问他名字、原来在哪个宫里伺候的。
小太监说:“奴才没名字, 只知道进宫之前姓苏, 人家都叫我小苏子,如今在上书房收拾杂物。”
云秀先是愣了一下, 下意识说:“苏培盛?”四阿哥的大太监?
下一秒,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 小苏子噗通一声跪下:“谢主子赐名!”
梁九功在旁边啧了一声。要不说这小太监机灵呢,就算永和宫不要他,有了乐安县主取的这个名字,往后他就算被分去做洒扫,那也比普通的小太监要得脸的多。
更何况,云秀说:“正好四阿哥身边缺人,你和他有缘分,往后你就去伺候他吧。”
之前伺候胤禛的那些小太监被罚到辛者库去了,那都是佟皇贵妃安排的人,若是他们当初肯帮着胤禛,也不会落到那个下场。
云秀不是菩萨,也不会去救他们。
而且苏培盛可以算是她们安排进去的人,佟皇贵妃还没法儿拒绝这件事,因为就连康熙都会同意,她只能捏着鼻子把人收下。
佟皇贵妃找人教坏胤禛膈应她们,她当然也要膈应回去。
另外,她没法打听到到前朝的事情,不知道他们对于牛痘和水泥的反应。
虽然已经成了格格,想要出宫还是不太容易的,毕竟康熙给她分配干西五所的时候说了,外头不太安全,乌雅氏护不住她,还是留在宫里比较好。
她只能想办法打听别的消息,这就用到了之前御膳房认识的小魏子。
她原先也没有发现小魏子去了干清宫,还是后来小魏子主动找她了,她才知道的,平常小魏子轻易不会给她递消息,只有特别要紧,就比如这回太子的事情,他是托了采买的人才把消息递了出去,云秀才能来得这样快。
这一回,她就通过小魏子知道了一点前朝的事情。
说的是干清门听政的事情。
云秀把水泥给拿出来的时候,宫里头的人都不知道她到底弄了什么东西,康熙也没对外透露过半分消息,而是先给大臣们看了牛痘的实验资料。
前头他们才说牛痘不可能成功,结果被光速打脸,一个个都讪讪的不愿意再说话。
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来这件事的功劳,只是他们还是不愿意接受一个女人掺和到朝廷的事情里来。
结果康熙说:“朕已经封了乐安县主,赐居干西五所。”
大臣们难免都松了一口气——这个册封旨意下来,就意味着乌雅氏基本不可能再参与前朝的事情了。
还没等他们高兴两分钟,康熙又说:“朕要给乌雅氏抬旗。”
别人还没怎么样,索额图刷一下抬起了头:“皇上三思啊!”
追随他的人有许多,他一开口,底下的人就闻弦声而知雅意,一时之间,就有许多的人站出来反对。
他们也有理有据:“历代以来被抬旗的大多都是天子母家,不然就是像佟国纲大人这样的英勇之臣,乌雅氏何德何能?不过是个牛痘,一个多罗格格的位置已经够了。”
康熙懒懒地坐在朝堂上,听着他们互相争论,心里头留意着哪些人附和了索额图的话,又有哪些是和明珠站队的。
看了小半个时辰,他终于捋顺了朝廷上那些复杂的关系,底下的人也吵累了,他才叫人把水泥搬了上来。
“各位看看这个东西。”
云秀之前已经给他演示过了水泥是怎么用的,也给他准备了一块儿用水泥做成的泥板,后来康熙又自己找了工匠用水泥做了一个小小的样板房,如今都一并抬到了朝堂之上。
大臣们先是愣了一下——他们之中,大多数的人都高床软枕,显少有落魄贫穷的,对房屋如何构成的并不大清楚。唯有工部侍郎快步走上去,凑近了仔仔细细地看,还上手摸了几下,最后说:“皇上,这是何物,怎么造出来的房子看起来比别的更加坚固一些?”
如今贵族府邸大多都是用砖石建造的,坚固是挺坚固的,可一来,想要找到平整的青砖很不容易,耗费的人工也多,而且现在要用的青砖等等,大多都是太湖石一样的东西,耗费颇巨。
他心里的想法多,连带的问题也多,最后整个朝堂上都变成了他的个人提问现场,从制造原料问到了防水防潮,一堆的专业问题。
要不是康熙看过了云秀的资料,可能都答不上来,到了后来,康熙嫌他问题太多,干脆地把那张资料丢给他看了。
工部侍郎看完简直热泪盈眶:“皇上,这要是用到修建景山宫殿上,能省下不少银子呢!”
之前皇上把蒙古部落送去种痘,不就是因为国库里头的银子不够使了,而景山督造又贪污吗?其中许多贪污的人大部分都是从南北运过来的石头还有草木之类的贪污的,那些假山还有房屋里用的石头,凡是不露在外头的,都可以用别的替换,还有树木花草,养一些次一点的,反正过段时间就得换。
这样杂七杂八的弄起来,银子少了大半,活还没干好,年年都需要修缮,从中又可以贪污好几大笔的钱。
若是把墙面换成水泥的就不一样了,这东西便宜,也就是最开始配比制作的时候麻烦一些,后头造房子就只需要拿它和沙子拌着砌墙就行了,这里头能贪污的地方那就少了去了,省下来的钱往台湾砸不好么?
他越想越激动:“皇上!这是喜事啊!”就这东西弄出来以后,抬旗不是理所当然?
朝堂上的大臣们鸦雀无声。
康熙这才慢悠悠说了一句话:“诸位臣工,谁能发明出来这样的东西?”
“索额图?”他挨个问过去,“明珠?”
问到一个,头就低下去一个。
紧跟着,康熙就问到了佟国纲,他是世祖时候因功被抬旗的,相当严肃的一个人,康熙其实对他很是满意的,他顾忌佟佳一族,却也欣赏佟国纲的能力。
佟国纲站出来说:“奴才不能,皇上给乐安县主抬旗是应该的。”
朝堂上佟佳一族的人占了大半,他这个族长说了话,瞬间就有大半的人站了出来附和,不过半刻钟,所有人都说不出话了。
康熙本来也就只是通知他们一声:“行了,择日将水泥投入生产,工部负责调配,务必将这东西用到实处。”马上就要六月了,各地夏汛又开始频繁,这个水泥可以用来填塞堤坝,缓解洪灾。
他只是略微动一动脑子,就能想起来它的许多用处。
云秀这才知道,除了乐安格格以外,康熙还给她抬了旗,她原来属于是正黄旗的包衣,康熙给抬成了满洲旗,这对她来说是莫大的荣耀。
从此云秀这一支就摆脱了包衣奴才的身份,成了正儿八经的“主子”。
云秀和姐姐说起这事儿:“大约是皇上给的补偿。”康熙不肯给她和硕格格的身份,怕把她抬得太高,所以才给乌雅氏抬旗。
面儿上看起来抬旗的荣耀最大,毕竟提高了整族的地位,可实际上乌雅氏一族能拎出来独当一面的根本没几个人,一定程度上来说,是削弱了牛痘和水泥给云秀带来的影响力和助力。
但是外人看起来就不是这样的,从大清建国以来,能被抬旗的少之又少。一般抬旗是只抬本支子孙,同胞兄弟仍然还是原来的八旗,如果给云秀抬旗,那受益的就是威武、额参、额伯根这一脉,像是岳色那一批就没有这个好处。
一般来说抬旗的对象是立功之人,还有太后、太皇太后这样的皇上的母家,不过康熙只有在登基之初的时候给自己的亲额娘抬过旗,到如今,连佟皇贵妃那一族还没抬过。
云佩和云秀说了这些:“这东西虽然看起来没什么用,实际上用处大着呢。”抬旗之前他们家里头是包衣佐领,是奴才和下人,见了人处处都要行礼跪拜,抬旗以后就不必了,那些包衣还得给他们行礼。
云秀点头,意思就是实际上给她的好处变少了,但是争论起来其实两边差不了多少。
而给云秀抬旗,是影响不了胤禛的,影响不了胤禛,那也就影响不了太子的地位。
除了抬旗以外,还有云秀住的地方,康熙不想叫她住到宫外去,住在永和宫也太寒碜人,毕竟已经不是后宫里的宫女了,住在东西六宫难免让人误会。他左思右想,把临近神武门的干西五所中的第二所分配给了云秀。
云秀去那地方看了以后才知道,那地方是以后的重华宫,旁边就是《还珠格格》里的漱芳斋,不过这会儿不叫这个名罢了。
干西五所在明朝的时候是地位比较高、资历比较老的宫女居住的地方,以前朱由校的乳母就住过这里。不过这会儿干西五所都是空着的,也是宫里头比较合适云秀住的地方。
如今整个紫禁城,除了前面皇帝的地盘,后宫里头,东西六宫都住了后妃,最西边是太后和太皇太后以及太妃们住的地方,东六宫更东边明代的时候是太上皇住的,如今住着宣妃,也被归纳进了后宫的范围。东六宫往北就是北五所,宫女小选、嫔妃大选都是这个地方办的,所以基本不住人,住也是住的洒扫宫女。
剩下的就还有干西五所了。
如今给了云秀住,周围一大片的地方就都是她的了。
不过云秀还是喜欢和姐姐住在一起。
康熙对她的小心思知道的一清二楚,也都睁只眼闭只眼,随意她住在哪里,只要面上不出差错就行。
云秀找了个时间搬了宫。
干西五所每一所都是三进小院,临近神武门,出入很方便,唯一麻烦的是御膳房离得太远了,虽然云秀肯定是在永和宫里吃饭,二所那边也是要做做样子的,康熙做主,在里头建了小厨房。
除此之外,云秀身边也有了伺候她的宫女和太监,四个大宫女,四个小太监,宫女她取了春夏秋冬的名字,以春雨为首,其余为夏雾、秋霜、冬雪,太监则统一由姜潮管着。
云秀本来还以为姜潮也是和其他太监一样的名字来着,结果她问起来的时候才知道原来姜潮有名字,他进宫的时间年纪已经大了,记得住自己的名字。
云秀就没给他改名。
进了宫的人,不论是宫女还是太监,都要将过去抛之脑后,成为一个全新的人,唯一能叫她们记住自我的,就只有过去的名字。
云秀最开始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就想起《红楼梦》里老太太身边的丫头们,不管换了几波人,她身边的丫头永远都叫那几个固定的名字,最终她身边也只有一性迥异的鸳鸯凸显出来了。
想到这个的时候,她正在发呆。
如意从外头进来,说话打断了她的思绪:“主子有几个月没换洗了吧?”
云佩愣了一下,说好像是。
她生胤祚的时候身体不好,过后一直在金嬷嬷的帮助下调养身体,其中辅以药膳调养。而其中一道药膳,金嬷嬷说可能会暂时停下换洗一段时间,不过不超过三个月,等月事重新来了就好了。
云佩掰着指头算了算,也差不多三个月了,可她的月事一直没来。
如意小声说:“上回皇上留宿了。”
她说的是佟皇贵妃怀孕以后,康熙心虚躲了一个月,借着云秀的名头才来了一趟永和宫。那天她知道他的来意,刻意逢迎哄了他两句——他们两个长久没有敦伦了,他就没控制住。
事后云佩也没当回事,叫金嬷嬷看了也说她身体养得大好,偶然一次没什么。
如今……
云秀连忙叫人去请金嬷嬷。
金嬷嬷略通医术,把脉过后皱着眉,说:“摸着好像是喜脉,得有三个月了。”
满屋子的人都愣了,云秀连忙问:“姐姐的身体才刚调养好,不会有什么事儿吧?”
金嬷嬷摇头:“主子到底还年轻,离上回生六阿哥得有三年了,不妨事的。”这要是隔一年就怀上,那才叫出大事儿呢。
云秀松了一口气。
虽然自己诊出来喜脉,到底还是要过一下太医的手才好记档,小航子——如今已经改名叫许航了,得得地去请了太医。
他才出门,承干宫里头就得了消息。
佟皇贵妃正坐着喝药。
她一生要强,为了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愣是好几个月没出门,宫务也丢开了手,实在是因为怀相不够好。不过她们宫里头对外一直死死瞒着,请脉的太医也都是他们的人,别的宫里只知道她的胎像很稳,不知道她一直在喝药。
佟皇贵妃一口将碗中药饮尽,问若荷:“四阿哥怎么样了?”
若荷说都好:“老老实实往上书房去呢,那个苏培盛一直跟着四阿哥,四阿哥也愿意用他,倒把咱们的人搁在脑后了。”
佟皇贵妃嗯了一声:“要么试着去拉拢他,不然就想办法找人把他换下来。”她心里头更属意前一个的,这苏培盛有救驾之功,万一真处理了,回头皇上肯定要问,永和宫那边说不定还会借题发挥。
她心里头仔细盘算了一下,才问起许航出去的事情。
若荷说:“看方向是往太医院去的,脸上还带着喜色。”
佟皇贵妃掐指算了算,心里头就有数了,冷笑说:“她倒是能生。有能耐再生个阿哥出来,我倒心服口服。”
若荷不知怎么的,就想起来那个广为流传的生子秘方来……
正出神,就听佟皇贵妃问起:“储秀宫那边没动静么?”
若荷说没有:“贵妃一直老老实实的,咱们的人虽然安插不进去,可也说了贵妃只和赫舍里格格来往,很少出门。”
如今宫里头四妃得意,钮祜禄贵妃就没那么显眼了。
永和宫里,太医把过脉,果然和金嬷嬷的推测是一样的,怀孕三个月了。
好歹是喜事儿,云秀叫人打赏了两宫的人,等太医他们都出去了,才疑惑地问:“姐姐为什么要这个时候告诉外头怀孕了?”
这会姐姐和其余三妃一块掌着宫务,要是对外宣布怀孕了,她手里的事肯定会被分出去。
云佩摇头:“估摸着这个月佟皇贵妃就要生了,等她把孩子生下来,早晚要想办法把宫务揽回去,与其和她一块儿折腾,还不如自己先放手,安心养胎。”
如今宫务大多都是惠妃、荣妃和她管着的,宜妃早在怀孕的时候当起了甩手掌柜,每天也就跟着点点卯。她怀着孩子,其余人都不好说什么,惠妃甚至很高兴地揽了权。
有宜妃珠玉在前,她再捏着不肯松手,外头的话不知道说的会有多难听。更何况她们和佟皇贵妃本就不大和睦,佟皇贵妃想要拿回宫权,肯定头一个找她们开刀。
云秀就不说什么了。
正说着佟皇贵妃呢,忽然有人来说,皇贵妃要生了。
她们略微等了一会儿,才赶去了承干宫。
到的时候,其余嫔妃已经差不多到了,见了她,惠妃就笑:“哎哟,德妃妹妹来了,还没恭喜你呢。”
不是每个人消息都那么灵通的,至少在座的一大半都不知道云佩又怀了。
惠妃开了口,云佩就朝她笑笑。
她和荣妃的位置挨得近,荣妃就压低了声音问她:“你的身体怎么样?”
云佩说还不错:“还得谢谢你送来了金嬷嬷。”有金嬷嬷的缘故,她们俩的关系比起旁人要亲近些,偶尔会到对方宫里头坐一坐。
荣妃目光又落在云秀身上,难掩羡慕:“你倒好,有亲妹妹陪着你,往后更加光明正大了。”
她们两个旁若无人地说着话,让惠妃有一点尴尬。
旁边坐着的宜妃也懒得搭理她,正和妹妹郭贵人聊天,她们两个都是大肚皮,不理人别人也不敢说什么。
云秀倒是有种不一样的感觉——从前她都是站在姐姐身后的那一个,如今到了哪里都是坐着的,而像低位分的嫔妃有时候还会讨好地朝她笑笑,甚至和她搭话,就叫人意外了。
应付了一轮以后,她忍不住在心里头叹了口气:要不说谁都想拥有权利呢,地位一高,人人都想着巴结,很容易就让人变得浮躁起来。要不是她早就看透了这宫里头的吃人属性,只怕也要跟着沉.沦进去。
佟皇贵妃这是头一胎,往往比起别的更加艰难一些,可她们看着那一盆盆往外头端的血水,都有些迟疑地想——这是不是也太艰难了一些?不是说皇贵妃这一胎还算稳定么?
云秀握着姐姐的手,垂着眼睛想,佟皇贵妃这一胎恐怕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平稳,她还记着呢,现代都严禁近亲结婚了,佟皇贵妃和康熙的结合不就相当于近亲结婚么?这样的基因融合生出来的孩子,不是天残就是很容易夭折的命。
就算侥幸能活下来,多半身体也不会好。
只是这话她没法和别人说。
宫里头一向起得早,之前云秀和姐姐说话的时候大约是早上五点多,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这个孩子还没有生下来,虽然也有生一天的,可看着现在的情况,并不能算太好。
胤禛今天告了假不用去上课,就和她们一块儿等着,云秀怕他看着出血场面害怕,一直把他搂在怀里,悄悄捂着他的眼睛。
康熙一大早就御门听政去了,这会儿还没过来。
到了临近十二点的时候,产房里头终于出来人了,接生嬷嬷手里头却并没抱着孩子,脸上还有些为难:“小格格身体不好,不能见风,主子们见谅。”
这还是头一个连产房都没抱出来的孩子。
上一个身体不好的孩子还是通贵人的孩子胤禶,那个孩子生下来以后还是被抱了出来见了人的,结果还是活到两岁上头就没了,如今佟皇贵妃这个……
所有人脸色各异。
最后还是惠妃先开了口:“那娘娘情况怎么样?这咱们总得跟皇上禀报吧?回头皇上要是问起,咱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也不好吧。”
接生嬷嬷正要说话,里头忽然传来若荷的惊呼:“不好了!娘娘出血了!”
这下谁也没心思打探了。
太医院的太医都来了,围在里头商量着该怎么止血和用药。
没一会儿,康熙也来了。
生了孩子的产房总有忌讳,他不能进,就在外头听人禀报情况,其余嫔妃也都竖着耳朵听着。
“娘娘怀相一直都不好,只是怕皇上担心,不肯往外头透露,叫王太医开了方子熬了药一直喝着,今儿生产之前还在喝药。”毕竟佟皇贵妃对外头说的是胎像极稳,如今出了事情,若是不如实说,她们这些宫人都别想活命。
若烟欲哭无泪。
康熙听完长吸了一口气,话到嘴边想骂,再看周围目光炯炯的嫔妃,那句话不自觉地就咽回去了,只是黑着脸:“简直胡闹!”
可再多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佟皇贵妃想保这个孩子有错吗?没有,她想要这个孩子,不过是觉得自己的地位不够稳,想要靠着这个孩子站稳脚跟。
若是往外头说了自己胎像不稳又怎么样?惹来别人的觊觎和算计,把自己弄得精疲力尽?
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说佟皇贵妃做错了,她步步都是在考虑着,说她没做错,偏偏事儿单拎出来都是些蠢事。
康熙的那口气堵在嗓子眼,出也不是,不出也不是,最终只能冷着脸吩咐人好好治,然后甩袖离开。
好在佟皇贵妃的出血不算严重,那个孩子体弱的根本原因还是近亲结婚,对母体的伤害并不大,太医们都是虚惊一场,而皇贵妃还得静养。
知道结果以后,承干宫大半的人都散了。
云秀握着姐姐的手走在甬道里,身前身后都有人,全都在议论着佟皇贵妃这一胎。她抬起头望了望天色,正午的太阳热辣,姐姐的手却是冰凉的。
“姐姐?”
云佩跟着她的目光朝着上看,一只飞鸟从上空飞过,还没来得及飞出宫阙的位置,就被一支箭咻地一下打中,中箭的鸟噗一下掉在了她们跟前,奄奄一息地挣扎着,吓了她们俩一跳。
过道口转过来一群人,小太监们都在后头追着喊:“主子等等我们!”
跑在最前头的身影停下来,云秀才看清是胤禔,他手里拎着一把弓,后头跟着的小太监们手上捧着弓囊箭袋,追得气喘吁吁的。
眼见着有人,胤禔不大情愿地停下了:“给德额娘请安。”
他身后跟着的小太监早就伸手去捡地上那只鸟了。
姐妹两个和胤禔不算熟悉,打过一声招呼就想走,没想到胤禛突然从后头跑过来,一把抱住了云秀的腿:“姨姨,胤禛,怕。”承干宫里的人都在照顾佟皇贵妃,也没人看着他,他从刚刚起就一直害怕,可那会儿有云秀捂着他的眼睛,他也就不害怕了。
这会儿云秀和云佩要走了,那种恐慌的好像要被丢下的感觉猛地席卷上了他的心头。
所以他偷偷地跑出来,想让姨姨和额娘带着他一起走。
云秀把他从腿上扶开,问:“阿哥害怕?”
胤禛瘪着嘴点头:“胤禛,怕。”
云秀就把他抱了起来。他年纪小,并不算重,抱着也不算费劲儿。
刚准备回永和宫,胤禔忽然指着胤禛说:“胆小鬼!小结巴!”
云秀目光一凝:“谁教你说的这些话?”
胤禛也抱住了云秀的脖子:“不是,小结巴!”
胤禔昂着头冷哼一声:“这么大了说话还结巴,羞羞羞!略略略!”
他说完就跑,云秀都来不及叫人把他拦住。
再低头,小胤禛果然眼泪汪汪的,他捂着小拳头,特别伤心:“胤禛不是,小结巴。”
作者有话说:
熊孩子找打
第 65 章
云秀问过了胤禛以后, 才知道他在上书房念书的时候,大阿哥总是欺负他,也不是和太子一样动手脚, 而是总是嘲笑他。
胤禛年纪还小, 有时候说话说不清楚,他就会慢慢地说,每次他这么说的时候,大阿哥总是会笑。
胤褆他不敢在老师们面前放肆,就会在下课的时候学胤禛放慢了语气说话,然后偷偷地叫他小结巴。
这都是他之前刚去上书房的时候发生的事情了, 那会儿他身边跟着的几个小太监都装聋作哑,胤禛年纪小感觉不到自己被欺负了, 只知道自己生气。
慢慢的,他在上书房里也不爱说话了。
佟皇贵妃又怀着孕, 从来不管这些事情, 奶娘不清楚外头发生的事情,竟然就这么让胤褆欺负了好些时候。
云秀从开始的时候就一直压着怒意。听完胤禛说的话,一向好脾气的云佩都生了气:“他怎么敢?!”
小孩子的话最易伤人,更何况胤褆早就算不得小孩子了, 十一二岁的人早就明白了是非曲直,明摆着他就是故意嘲笑胤禛的。
胤禛茫然无措地站在下头,圆乎乎的小包子脸上都是委屈。要不是这回云秀正好撞见了, 这会儿他还在被人欺负。
还没怎么样的时候, 苏培盛看了看周围,噗通一声跪下了, 他脑袋埋得低低的, 快速说:“主子, 奴才觉得,阿哥不对劲。”
云秀问哪里不对劲。
苏培盛说:“寻常四岁的孩子说话都利索起来了,奴才却瞧着四阿哥好像确实有些结巴。”
胤禛真正算起来才只有三岁,可三岁的孩子说话偶尔结巴正常,一直慢吞吞就不太正常了。
云秀自个还是孩子呢,胤祚生下来以后她长时间不在宫里,胤禛又是被抱走了,十天半个月才能见上一回,所以她根本不知道正常三岁孩子说话应该是怎么样的。
云佩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她和胤禛见面的机会本来就少,胤祚如今还不到三岁呢,哪怕是小时候带妹妹云秀,那也是在她三岁以后了,对三岁左右的孩子如何说话也不太清楚。
兜兜转转,竟然还是苏培盛发现了不对:“太子殿下养在宫里,三岁的时候就已经会正常说话了。”
云秀想了想,确实是这样。
太子五岁的时候就已经可以提箭射鹿了——虽然是索额图安排的人给太子造成的假象,可实际上他确实已经开始骑马了,更不用说会说话。
云秀摸了摸胤禛的脑袋,问:“阿哥平日里说话一直这样么?”
胤禛抿着嘴,不肯开口。
云秀猜他是被胤禔的话给刺激到了,现在都不敢开口说话了。
她和姐姐对视了一眼,心病还须心药治,更何况难不成她还能让胤禔白白欺负了自己侄儿不成?
她低头哄胤禛:“小孩子说话不利索是生病了,叫太医给你开一副药吃完就能好了。”
胤禛鼓了鼓腮帮子:“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小时候的胤禛实在可爱,一鼓腮帮子,整张脸都圆嘟嘟的,云秀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脸,“以后有人欺负你,你尽管来找额娘和姨姨,咱们一直能给你撑腰的。”
胤禛已经开始学习启蒙了,可还是不太懂撑腰是什么意思,不过他能感受到姨姨对自己的包容和爱。
虽然他只是个小孩子,可他也能明白冷暖,在承干宫的时候,有什么事情他只能找奶娘,奶娘大多时候都是和他说“阿哥忍一忍”、“佟主子毕竟不是亲额娘,哪能想这么多?”、“阿哥受些委屈不要紧的,左右他们都不敢明面上做的太过分。”
诸如此类的话,他听了无数次。
其实胤禔说他是小结巴的事情,他和身边的小太监说起过,可那会儿他们都劝他,说德妃娘娘在宫里本来就不容易,要是他和别人说了这些事情,难免会给德妃娘娘带去麻烦,更何况德妃娘娘膝下还有六阿哥……
他听完以后就再也不敢和别人说起胤禔欺负他了。
胤禔昨天骂他小结巴,他也只敢哭着和云秀说自己不是结巴,却不敢自己骂回去。
寄人篱下的孩子本就心思敏.感,怕给别人带来麻烦,也怕伤害到自己亲近的人。
其实他很喜欢和额娘还有姨姨呆在一起,额娘的怀抱很温暖,也软乎乎的,佟额娘就不会抱他,姨姨又总是能给他准备好多好玩的、好吃的东西。
小太监们拿他和胤祚对比的时候,他偷偷看过姨姨给胤祚准备的东西,相比之下,他的只多不少。
他相信额娘和姨姨是喜欢自己的。
就像现在,姨姨说要给自己撑腰,他不懂什么叫撑腰,可是他知道如果自己受了委屈,姨姨和额娘一定会站在自己身边,而不是那些小太监说的那样,她们会觉得自己给她们带来了麻烦。
软乎乎的小包子伸手紧紧搂住了面前的人:“姨姨真好。”
黄太医来得很快,是往常经常给云佩请平安脉的那一个,已经算得上是老熟人了,如今也看着云佩的胎。
两边相处了好几年,这边使一个眼色,那边就能明白是什么意思。
黄太医认真地给胤禛把了把脉,过了许久,才说:“阿哥这是没发育完全,所以说话慢且结巴,倒也不难治,只是要吃上两个月的药,另外还得经常练习说话,越不敢说、越说不出的时候更要多说才好。”
说完,他就去开药方了。
云秀叫许航去干清宫跟皇上禀报:“前因后果都说清楚,为什么请太医、太医怎么说的,都一清二楚地告诉皇上。”
黄太医算自个儿人,他写的脉案是根据以往诊治过的小儿结巴归纳出来的,康熙也找不出来多少错——他只会看脉案,却不会诊断。
果然没过多久,康熙就来了,还让惠妃领着大阿哥胤禔。
胤禔显然已经被训过了,脸上羞恼的红色还没褪.去,整个人都蔫哒哒的。
康熙叫胤禔给胤禛道歉,他还有一点不情不愿,可胳膊拗不过大.腿,最后只能低下了头。
云秀冷眼看着。大阿哥和太子显然是不同的性子,太子骄纵,在宫里头地位也高,皇上使劲儿宠着他,所以康熙要他给胤禛道歉,他会觉得这是对自己的羞辱而拒不低头。
而胤禔呢?他性子有些莽,年纪也大,可他心里知道是非对错,知道自己可能做错了,可也因为太莽,这个明是非有点明不到点子上,即便是道歉的时候也像是要找事情。
就像这会儿,他粗声粗气地道歉以后又说了一句:“我就说你是个小结巴,太医都说得我说的对。”他觉得自己唯一做错的是不该把胤禛是小结巴的事情嚷嚷出来,皇阿玛说这叫欺负兄弟。可他又不觉得自己判断错了——太医不都说了,小四就是个小结巴嘛。
惠妃变了脸色:“胤禔!”
胤禔懵懵地回头看着自家额娘。
他不知道这样道歉只不过是火上浇油,连前头的道歉都成了无用功了,反倒在别人的眼里留下了诡辩的印象。
胤禛不懂诡辩不诡辩,他只知道胤禔给自己道歉了,但是“知错不改”地还叫自己小结巴。
他想到了自己给胤祚和胤祀道歉的时候——他道完歉,可再也没说过弟弟们是笨蛋了!
胤禛连他说自己是小结巴都不顾了,忍不住地露出了嫌弃的表情,长这么高,还没我懂事呢!
他当然知道这里是谁做主的,灵机一动,直接闷头就往康熙怀里扑:“皇,阿玛,欺负弟弟。”
之前云佩玩笑一般将胤禛给弟弟们道歉的事情给康熙讲过,他心里头对胤禛小小年纪懂得兄友弟恭是很满意的,对他越满意,也就对大阿哥和太子多失望。
太子是他从小亲自教导长大,之前索额图等人想让太子提前读书,他还仔细考虑过后说怕让太子移了性情。在他的眼里,他的阿哥们应该骄傲而并非骄纵。
他下意识地把锅推到了大臣们的身上——太子有索额图娇惯,大阿哥又是养在外臣家里,都被惯的不成样子了。
不过,他觉得这几个孩子不算大错,反正已经抱回来了,回头再好好重新教就是了。
他摸了摸胤禛的脑袋,扭头跟惠妃说:“胤禛小小年纪就知道友爱兄弟,胤禔这么大了却不懂,可见你教的不好。”
惠妃:“……”她脸胀得通红,下意识想说孩子她才抱回来多久,就算要教,短时间内真能掰得过来吗?只知道指责自己,怎么偏偏你自个儿不也没上心?天天操心太子什么时候读书,什么时候射箭,有把十分之一的目光放到过她的保清身上吗?
可这话她都不能说,说了就是心有怨怼,说了就是对太子不满。
最终,她也只能含着笑,带着他偏心的不甘心,和云佩道歉:“这小子在外头养久了,心都野了,说了不该说的话,我回去就教训他。”她甚至朝云佩蹲了个扎扎实实的福礼。
她蹲下去的时候只觉得屈辱,自己是康熙七年进宫,早早地就成为了嫔妃,却还要给云佩这个康熙十六年才成为嫔妃的人行礼道歉。宫里头呆了那么多年,不都是为了地位么,不就是为了高高坐在上头,等着别人给自己行礼么。
到如今,前头十余年的辛苦经营,在她这一拜里碎成了渣。
惠妃低着头,遮住了脸上的晦暗不明。她本以为云佩会躲开,可云佩没动,她借着和胤禛说话的动作,结结实实受了这一礼。
康熙没看出来她们之间的暗潮汹涌,反倒觉得惠妃还算懂事,不像是那么跋扈的人,心里头对她的印象也隐隐回转了一点。
两边看着和和气气地交流了一番。惠妃在这里呆不下去,没多久就带着胤禔走了。
康熙看着胤禛,想起来太医说的他不常说话所以到了这个年纪还容易结巴,又想到了一心养胎结果把孩子差点养没了的佟皇贵妃,最终还是说:“佟佳氏还在坐月子,难免有些照顾不到,这几个月先叫胤禛养在你宫里吧。”
他的话让云佩眼前一亮。虽然只能养几个月,这几个月对她来说,也足够她和胤禛亲近了。
胤禛也高兴,他在承干宫里只能和胤祀说话,而胤祀却连走路都不稳,根本没什么好玩的,不像胤祚,他是自己的亲弟弟,他们之前还商量说要一块儿玩扭扭车呢!之前胤祚没有学会怎么玩扭扭车,还是胤禛自己上手教的,后来他嫌那个小的不够过瘾,还求云秀叫内务府给他又做了一辆大的,中间能塞下一个小胤祚。
可惜扭扭车刚做好他就被送去上书房了,到现在那辆还在仓库里落灰。
一大一小两张脸都高高兴兴地看着他。
胤禛眉眼里和云佩长得像,两张颇有点相似的脸都看着他,倒让康熙生出一点一家三口的感觉。
他拍了拍云佩的胳膊,心里却想的是佟皇贵妃。之前想的是她能有个子嗣,明面上的局势能够更加稳定一些,可到了如今,那个孩子那样的不健康,多半是养不大的,倒让他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最终,他还是惦记着那一点儿情分:“朕去承干宫一趟。”
云佩点头,没说什么。
胤禛就从他怀里出来,转投了云秀的怀抱:“姨姨,车车。”
云秀朝他笑笑:“先喝药,喝了药再玩车车。”
其实胤禛说话结巴并不是声带发育不完全,只是因为不常说话,奶娘和佟皇贵妃都不教他说话,而胤禛自己只能从奶娘和宫女们的日常交谈里自己摸索学习,有些词他不理解是什么意思,自己当然也说不出来,偶尔还需要从记忆里翻出来想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所以会有一点点的小结巴。
而且,因为胤褆经常说他是小结巴,谈自己心里头就以为自己是个小结巴,更加不敢说话了,是心理原因。
不过,她都叫太医过来做戏了,当然要演一整套的。
黄太医给胤禛配的药是调养身体用的,明面上药方用的还是治嗓子的药,熬出来的却是从永和宫的库里头取出来的补身体的药材。
胤禛不知道那个药是补身体的,只以为自己不能说清楚话是因为自己生病了,喝了药就能好了。
他不想再被嘲笑,哪怕再不喜欢喝药,也只是皱巴着脸把药灌进了肚子里,然后跑到云秀怀里撒娇要糖吃。
胤祚一看他抱云秀,就自己也吵着要抱,三个人经常滚作一团。
云佩就在边上含笑看着。
云秀一边逗胤祚,一边和胤禛说:“额娘也很想你,你怎么不去抱抱额娘呢?”
胤禛就犹豫地回头看了一眼。
云秀心里叹了口气。
她知道姐姐心里在想什么,无非就是觉得自己不该和胤禛太过亲近,怕他和自己关系亲近了,在佟皇贵妃那里因为自己要受委屈。
可云秀不这么觉得。
按照佟皇贵妃的那个性子,她巴不得姐姐这样想,好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他们母子离心,然后自己顺理成章地养着孩子。
她自己怀孕以后就没怎么关注过胤禛,不就是因为觉得自己心里有了底气吗?现在生下来一个不健康的孩子,只怕主意又会打到胤禛身上。
姐姐还不抓紧和胤禛亲近的话,恐怕佟皇贵妃真的要把胤禛拉拢过去了。
历史上流传的他们母子关系并不亲近,只怕就要成真了。
她一边想,一边把胤禛往姐姐那边推了一推。
云佩的手微微有点发颤:“胤禛。”
胤禛看看云秀,又看看自己的额娘,想到了自己被太子推下阶梯的时候,额娘抱着自己哭的样子,终于下定了决心,跑到了云佩跟前撒娇:“额娘抱!”
云佩把他抱进了怀里,像是失而复得的珍宝一样。
云秀就笑:“这孩子一直闹着要玩扭扭车呢,不如叫苏培盛带两个小太监看着他们两个一块儿玩。”
胤禛猛点头:“要玩!”
云佩嗳一声:“好,给你玩。”
胤禛又说:“八弟,一起。”
云秀这回愣住了。她看了那么多的八卦,基本上都说胤禛和胤祀是死对头,怎么现在看着两个人关系还很不错的样子?
然后她就听胤禛说:“八弟,没人玩,可怜。”
云秀就懂了——承干宫里一共就两个阿哥,胤禛每天和胤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自然而然就成了玩伴,更何况他们都是被抱养过来的,处境略微相似。
不过,说起胤祀,她忍不住的就想起了良贵人——胤祀被抱走以后要康熙没像云佩一样给她封嫔,只是加了一个称号。
从前在宫里,人人都把良贵人和姐姐比较,结果等她有了多罗格格的品级以后,这阵邪风突然就散了。
云秀猜测估计也和康熙的态度有关。
从前姐姐那会儿生了胤禛被抱给佟贵妃,康熙是给姐姐封了嫔位的,而卫氏却没有,皇上也没透露出来任何会给卫氏进封的意思。
虽然她有了封号,可嫔位和贵人说是只有一阶的差距,实际上有着天壤之别,嫔位以下都是庶妃,庶妃不能出行任何正式的场面,而嫔位却可以。
原先他们觉得皇上肯定要给卫氏封嫔的,可一直没动静,难免有人嘀咕,有聪明的已经想到了,或许是有人在给卫氏造势。
让人觉得她炙手可热,叫皇上心里有想法,什么想法,她们说不出来,只觉得大有用意。
云秀起先想的是用宫里头的局势和流言让卫氏封嫔,可云佩否定了她:“恰恰相反,宫里头的流言愈演愈烈,皇上越不会给良贵人嫔位。”
她让云秀想想康熙的性子。
云秀就顺着想了一下——这可是康熙,八岁登基,十四岁亲政,他登基以后被四大臣钳制着不能亲政,后来怒杀鳌拜,本身就不是能被逼迫的人。
如今外头的朝臣们也一心想要钳制他,佟半朝想要皇后之位他不也没给?
宫里头越觉得他会给良贵人嫔位,他也越不会给。一来复刻云佩的升职路没什么意思,当初姐姐能升那么快,一定程度上是因为天时地利人和,佟贵妃和孝昭皇后互相牵制的砝码不够,恰好姐姐怀孕生下来了孩子,而那一年宫里头死去的孩子也太多太多。后头又是地震又是火灾,那个关头姐姐生下来了胤祚,寓意也正正好。
而如今呢?
四妃地位稳固,佟皇贵妃和钮钴禄贵妃互相牵制,底下嫔位上的都是无子无宠的老嫔妃了,给良贵人嫔位有必要吗?
没有必要,他也不会让有子的良贵人凌驾到敬嫔头上。
康熙心里头有一杆秤,什么时候该做什么,该在那边加砝码,他都想的清清楚楚,或许他对姐姐有过几分真心,可到底抵不过利益——可笑她从前还真的觉得康熙真情实意爱过姐姐。
站在了姐姐的角度思考如今的后宫,一切都是那么地透彻,所有的一切都摆在自己面前,几乎能推测到下一步康熙会做什么。
云秀长出了一口气。
她也猜到了是谁散布的这些谣言了。
越想,她就越忍不住感叹,惠妃算得上是这宫里头顶顶聪明的一个人了,可惜她自己局限在后宫的权势争斗里,她想要的东西太多,自己的地位、儿子的地位,看得太聪明,想得太清楚,要的也太多,恨不得把所有的东西都拢到自己的怀里,反倒让她寸步难行。
康熙不会让任何一个人是圆满的存在。
外头胤禛和胤祚的笑声传了进来,没一会,胤祀也开始咯咯咯地笑。
云秀叫春雨给自己弄了个十字绣出来,闲着无聊的时候就做这东西,因为横平竖直勒得足够工整,她这个对刺绣一窍不通的人也能绣出正常的花样来了。
如今永和宫里头摆满了她用十字绣做出来的东西。
正要收尾的时候,听底下人说皇上从承干宫出来了,看着脸色不大好。
而到了用晚膳的时候,储秀宫里,宅了好久、没怎么出过门的钮钴禄贵妃终于按捺不住,对外宣布自己怀孕三个月了。
云秀一边吃饭,一边忍不住看了看姐姐的肚子——钮钴禄贵妃和姐姐应该是前后脚怀的,姐姐怀孕三个月,肚子已经微微隆起了,钮钴禄贵妃神经再粗,还能不知道自己怀孕了?就算不知道,她三个没来月事,伺候的宫人总该提醒一下,叫个太医询问一下吧?
可愣是没事儿人一样,到了这会,佟皇贵妃生下来了孩子,她怀孕的消息才爆出来。
老实说,云秀觉得,她藏得……可真深。
想到如意说的话,云秀就想,钮钴禄贵妃又不动声色收敛了多少权势了呢?能让任何人都打探不出来消息,她把整个储秀宫围得和铁桶一样,说她在后宫里头没有准备,任谁也不能信。
上一个钮钴禄一族出的皇后已经没了,这一个心里头会想什么呢?
云秀仔细想了想,也拿这话问了云佩。
“不管她心里想的什么,总不会走前头她姐姐的老路就是了。”云佩给她碗里夹了一只油焖虾,“从见她的第一面起,我就觉得她是个聪明人。”拎得清自己的位置,知道该和谁接触交好,明白皇上想要她做什么,这样一个聪明人,日子总不会太难过的。
云秀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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