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2)
别的上头,金嬷嬷就彻底闲下来了,后来也就跟着荣嫔吃斋念佛,也算给那几个没了的孩子超度。
这会儿到了云佩这里,她也是知道荣嫔是什么想法的,自己这么个人才呆在她宫里,却一直没摆上用场,还不如放到别人那里去呢。
金嬷嬷自己心里也有想法,她本来就有手艺,要是德嫔用着觉得不错,往后少不了她的好处,这可是个热灶头,别人轻易上不来,荣嫔给了她这个机会,她当然要抓得住。
因此,她才来就和云佩说起了哪些东西该吃,哪些东西不该吃:“娘娘或许听别人和您说起过这件事,平常御膳房给您准备吃的也会多多注意不会让您吃不合适的东西,可他们呢,一样东西不好,那往后膳桌上都不能让您看见这样东西,这不就是本末倒置么?有些东西您怀孕的时候吃不好,可坐月子的时候,把它和另一样东西搭配起来,却是大补的好东西……”
她细细地把这些东西和云佩说了,也不在意旁边有多少人听见,压箱底的东西,她都自个儿藏着呢。
有了金嬷嬷以后,永和宫里愈发和谐起来了。
每天吃什么喝什么都被她定好了菜单,有时候云佩要是想吃某一样东西,她也能临时修改,务必让当天的食材融洽,甚至有空教起云秀医术。
“是药三分毒,娘娘如今这身体却也还需要调养,少不了药材的用法,光膳食调理还不够,宫里头的事情娘娘也清楚,药材就是最需要当心的东西。”
云秀每天跟着她学习,倒也学了不少东西。
正当她忙着记药材和药材之前的君臣关系的时候,司香带回来了消息,说皇上宠幸了延禧宫一个宫女,姓卫,封了常在。
卫常在是头一个从宫女出身直接跳了两级的存在,比起当年的德嫔娘娘还要打眼,那些个关注着永和宫动静的人难免嘀咕。
实在是现在的永和宫太安静了,云秀拘束着宫里头的人不许轻易出去,布贵人和章佳氏又不是那种爱出去串门的人,连张氏得了消息也悄悄地不来了,安静地等在咸福宫里头听消息,外头的人就是想打听消息也打听不到。
时间长了当然就不盯着她们了,这会儿出来个卫氏,立马就转移了她们的注意力。
前头说了,现在宫里头颇有点青黄不接的意思。老嫔妃们得到的宠爱变少了,新嫔妃里头不少都在坐月子、调养身体、怀孕,如今卫氏出头以后,有大半的宠爱就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年轻又貌美的女人,很难不叫人把目光放到她身上。
宫里头甚至隐隐有了传言,说她是第二个德嫔。
听了这个消息的云秀冷笑一声:“惠嫔还真是不安分。”她们两个人都已经算得上撕破脸了,互相都知道对方的脾性。
这会儿惠嫔推了个卫氏出来还不够,还要借着姐姐的名头给卫氏造势,真就是恶心人!
云佩却对她说:“你又何必着急?且等着看吧,有人比我们更着急呢。”
她说的是卫氏。
卫氏本就因为传递消息被云佩给发现了,心里惴惴不安的,哪怕被德嫔捧成了嫔妃,心里头那股子胆小劲也没消失了,依旧觉得心里慌张。
尤其是她明明知道惠嫔算计了德嫔以后。
平常时候,惠嫔对卫氏是很不错的,好衣裳料子、好吃食都供给着她,脾气又好,从不对她发火,哪怕她犯了错也是笑眯眯揭过了。
可如今这样,她回想起来,却觉得更加害怕了——惠嫔对她那般好,不过是因为她还有被利用的余地,若是她没有了被利用的价值,恐怕惠嫔就会毫不犹豫地抛弃她吧。
惠嫔心里有算计,且野心比起后宫的女人大,而她本就是个聪明人。
卫氏很害怕,怕的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
这害怕惠嫔也察觉到了,可她心里头没当回事儿,甚至觉得卫氏这样怕她是好事,她怕她,自己才能更好地拿捏她。
卫氏和戴佳氏同住延禧宫,为了表示对她们俩的重视,惠嫔把她们俩各自安排在了东配殿和东配殿临近的耳房里。戴佳氏有身孕,住在东配殿,卫氏住在耳房里。
到了夜里,戴佳氏就听见卫氏那边屋里有动静,她怀孕的时候经常觉得累,睡眠也很浅,有动静就睡不着,这会儿听见了,就叫自己的宫女去问问是什么情况。
结果宫女回来了以后说卫氏在偷偷地哭,说起这事儿,宫女还面带尴尬:“隔壁的卫常在叫了自己的贴身宫女出去拿东西。”
戴佳氏哦了一声,然后不由自主地就想到,自己身边的宫女是她从干清宫后殿带出来的,一直跟着她。而卫氏的宫女是娘娘指给她的伺候的——卫氏哭为什么要避着这个宫女?
戴佳氏跟着惠嫔,多少也长了点心眼,顿时就知道了原因。卫氏哭了,却不愿意让惠嫔知道,她不信任惠嫔,可能还是因为惠嫔才哭的。
戴佳氏想了想,觉得有点怪异。
心里头也有一点发寒。
她匆匆推了推宫女:“嗯……这事儿你不要跟别人说起,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她闭着眼睛,心里头害怕,又不想听见隔壁卫氏的哭声,干脆拿被子闷着头。
到了五月里,干清宫里皇上下了旨意,预备着再次进行选秀,并且在这次的选秀之中,要接孝昭皇后的妹妹小钮钴禄氏和仁孝皇后的妹妹小赫舍里氏进宫。
隐隐的流言从干清宫里传来——皇上有意给老嫔妃们再提一提位分,只是最终的位分还没有定下来,皇上还在犹豫。
承干宫里,佟贵妃的心情比起之前要好了很多。跟着她进宫的大宫女若荷还和她说起:“娘娘,可见皇上也不是薄情的人,就算那两个进了宫又怎么样?她们还是不能越过娘娘您。”
佟贵妃心里头也舒坦不少:“你说钮钴禄氏和我争了那么久又怎么样?最后还不是我赢了?”她觉得自己这回肯定是板上钉钉的皇后了。
她宫里头的人也觉得是这样。
没多久,佟贵妃那里便门庭若市,嫔位上头的那些人还好,稳得住,庶妃们倒是一窝蜂地去了承干宫要给佟贵妃请安。
云秀私底下和云佩提起的时候说:“从前没见她们去凑过热闹,这会儿反倒积极起来了。”佟贵妃也是,以前什么时候搭理过这些人?如今反倒和和气气地把人迎进去了。
云佩一边磨着手上的玉珠子,一边说:“和咱们没关系。”
她已经出月子了,马上就是万寿节,上回圣寿节的时候她给太皇太后做了个蛋糕,把她高兴得和什么似的,康熙当时就说也要她准备个给自己的生辰礼物。
这不,云佩就得提前给他准备么。
云秀说:“皇上有日子没来了,不一定还记着这个呢。”
云佩说:“他没来是他的事,咱们不能不准备,万一就想起来了呢?到时候反而要怪罪我们。”
这些日子康熙确实没来永和宫,可他在后宫的消息可没断,昨儿看了卫氏,前儿去了戴佳氏那里,再前儿还是卫氏那里。
硬生生把卫氏捧到了风口浪尖上,宫里头奇怪的谣言又增加了,比如卫氏多半是狐狸精转世,虽然没了记忆,还是有狐狸的妖.媚等等,这些谣言也就是随便说说,没什么人当真。
后宫里头当真的是,她们觉着德嫔莫名其妙就失宠了,以前一个月里有大半的时候皇上都会在永和宫,哪怕德嫔怀着孩子,皇上也没停过来的步子,可德嫔生完了胤祚以后,皇上一步也没踏进永和宫。
这不就让人觉得奇怪么?
所以她们才会慢慢觉得德嫔失宠了。
德嫔能失宠的原因是什么?她有子嗣,今年也才二十岁,正年轻呢。可宫里头的娘娘们哪个不年轻?年纪最大的荣嫔也才二十八。剩下的都跟青葱似的,比德嫔年纪小的也多了去了,章佳氏、戴佳氏今年也不过十七,新来的卫常在也是十七。
就差这么三年,皇上就喜新厌旧了。
好多人都难免有一点物伤其类。
三年一大选,宫里每进一次新人就是要淘汰旧人的时候,今年又要大选,会进来谁还不知道呢。
云佩倒是坦然:“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我已经有了胤禛和胤祚,以后好好地养着他们,往后也不必太难过。”这就是为什么宫里头的女人都期望着有孩子,尤其是阿哥,公主可能会被送去抚蒙,阿哥却能在朝堂上有所作为,往后也能封爵位,宫里头的娘娘们也能沾他的光。
云秀听了这话心说可不是难过的问题,只要姐姐命活得够长,以后那是能当上太后的人,等熬过了大猪蹄子的年份,以后姐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比现在快活?
她们坐的稳稳的,有人坐不住了。
干清宫里,梁九功摸了摸自个儿的脑门,有点汗颜。
他检查了一下身上没什么不对劲,就赶紧进了门。
康熙正在和索额图明珠等人说话。詹事府今天上奏请皇上让皇太子出阁读书,康熙看完以后就把折子给压下来了,这会儿索额图旧事重提,他脸色淡淡的,也不说话,叫人摸不清楚他心里的想法。
索额图正纳闷皇上怎么不吱声,余光就看见梁九功从旁边绕过去,站到了皇上的身后,没过一会儿,皇上就开口了:“太子到底年幼,现在的年纪也不合适读书,与其让他听那些书上的大道理,还不如让他先通晓人事,明白身边的道理。”
索额图心里头就不大得劲儿,宫里头的消息他也听说了,皇上有意大封后宫,甚至佟贵妃很有可能会被封为皇后,这让他怎么能够放心太子一个人?
他悄悄给旁边人使了个眼色。
“皇上,皇太子六岁出阁读书这是旧历啊……”
“行了。”康熙不耐烦,“旧历是旧历,朕难道一定得遵循旧历?前朝的那些皇子六岁读书,到最后还不是学问上头一窍不通,连做人的道理都不会,等朕做好决定,你们候旨就行。”
他这话说的重了些,朝臣们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应下然后退了出去。
人一走,康熙就看梁九功:“什么事儿?”
梁九功说:“景阳宫僖嫔娘娘叫人送来了鸡汤。”
康熙期待高兴的表情瞬间落了下去,问:“朕不是叫她禁足了么?”
梁九功低头:“是在禁足,可景阳宫的宫女没有禁足……”
“这么说,还是朕的疏漏了?”康熙气血翻涌,“那就把景阳宫集体都禁足了,别叫僖嫔出来丢人现眼!”
说完这句话,他又瞅瞅梁九功,问:“永和宫没什么动静?”
梁九功心说就知道您要问这一句,他把头低得更低:“没有,德嫔娘娘伤了身体,还在养着呢。”他要是只说前头两个字,保准儿皇上要把气撒在他头上,可提了后头,皇上有再多的气也撒不出来了。
果然,康熙就叹了口气。
他翻了翻桌上的奏折,看不下去,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站起来:“去,看看你德嫔主子。”
梁九功马不停蹄地跟着出了门——僖嫔娘娘这汤送得真好啊,自个儿出力,喂到别人的肚子里头了。
到了永和宫,门倒是开着,不过院子里没人,就显得特别的安静。
康熙也不叫通报,就自个儿慢慢往里头走,正殿的门开着,云佩坐在小书房里,从外头的窗户就能看见她低头在做什么,旁边云秀、常嬷嬷和金嬷嬷都在。
康熙站在门口的时候正好听见金嬷嬷说话:“主子再坐一会儿就该起来喝药了,喝完药在院子里走一走,散散心。”
永和宫每天都在请太医,太医每天也会给干清宫呈脉案上来,他也都一一看过,知道云佩是生孩子有点儿掏空了身体,正在金嬷嬷和太医的指导下调养身体,大多也都是气血虚的毛病。
云佩说:“我再弄一会儿,马上就弄完了。”
金嬷嬷:“主子这东西都弄了半个月了,从出了月子就在做,也不急在这一时,慢慢来,还是身体重要。”
云佩小小抱怨了一声:“从前云秀是个小管家婆,我还能支应一下,如今再来个金嬷嬷,连带着常嬷嬷也开始管着我了。”
话音刚落,康熙推门进来:“是该管着你。”
屋子里的人吓了一跳,连忙要行礼,康熙摆摆手叫她们下去,又止住了云佩起来的动作,探头去看桌面上,见她正拿一颗玉珠子在磨,表面已经很是光滑了,旁边的匣子里这样的珠子少说也有二十多颗。
康熙拉过她的手仔细看了看,上头还有被珠子和工具压出来的痕迹:“不是叫你歇着么,弄这些东西做什么?”
云佩说:“过段时间就是皇上的生辰了。”
康熙一怔,心里滋味难辨,也不知怎么的,他就问起:“朕好些日子没来,你不生气?”
云佩脑子里的答案转了转。不能说不生气,这人听了多半觉得她不在乎他,也不能说生气,说了就是对他有怨念,怎么样都不合适。
她想了想,说:“皇上想听嫔妾说生气,还是听嫔妾说不生气?”
康熙问:“有什么区别么?”
云佩就低着头,摩挲着自己的指尖,叫康熙能清楚地看到自己手指上头的伤痕:“说生气也生气,说不生气也不生气,生气是怕皇上把我忘了,又气自个儿不争气,留不住皇上。”
“说不生气……是觉得现在也很好了,至少曾经皇上喜欢过我。”
话说完,自个儿先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也不知怎么的,就想起小时候云秀跟她装可怜,一边装哭了说姐姐不喜欢我了,一边又悄悄拉自己的袖子。
云佩就学着云秀的样子,去拉康熙的袖子。
那一点儿痕迹清晰可见,碰到了衣裳有一点痛,她还瑟缩了一下。
就这么一下,康熙就心软了:“好吧,好吧!”
他把云佩的手捧在手心里,又叫云秀拿了去疤痕的药来,慢慢地给她涂,也慢慢跟她解释:“不是朕不来看你,朕是想着,一见了你,就想起那天你在产房里头生死不知,朕在外头不知道结果,一想到,心里头就不是滋味,也不知道见了你该怎么说话。”
淡粉色的药膏涂到了她的手上,衬着晶莹的指甲,一股清新馨香的草木气息撩上鼻尖。
云佩轻轻应了一声。
康熙不敢握她的手,怕她疼,就这样一直捧着,说:“十月宫里头要大选,五月朕想先封后宫,许你一个妃位,怎么样?”
云佩说都听您的。
梁九功垂着头,心里头嘿了一声。别的主子见天地往干清宫送汤汤水水,也没谁得个准话,德嫔主子倒好,一天没送过汤,这不,就得了妃位呢。
外头的人都说德嫔娘娘失宠了,只有他们这些伺候的人才知道——还早着呢!
作者有话说:
每次写大猪蹄子都心情复杂,哎。
第 54 章
康熙这回来, 还带来一个消息:“按理宫嫔怀孕,该叫你额娘进来看看你,只是前些时候朕忙着, 一时之间忘记了, 后来你生产身体不大好,这事儿也就搁置了。朕想着,五月之前总要叫你看看你额娘。”
云佩一怔。
先前她在佟贵妃宫里头住着,那会儿怀孕的时候心里总想着还是不要叫额娘进宫的好,进了宫还要给佟贵妃磕头,到底是寄人篱下, 也怕额娘看见自己在宫里心头伤感。
后来成了德嫔,怀了胤祚, 皇上没提叫额娘进宫,她也就没提, 那一胎怀的不稳, 额娘看了更要担心。
如今康熙主动提起这件事,她也没说不好,下意识地看了看云秀,果然看见她眼睛亮亮的, 里头全是期待。果然,妹妹还是期待看见额娘的。
于是,到嘴边的话就变成了:“多谢皇上恩典。”
康熙就拍拍她, 临走之前又去看了看胤祚:“这孩子到底不足, 回头朕派个专擅小儿科的太医过来照看他。”
云佩忍不住说:“万岁爷,嫔妾有个小小的请求……”
康熙:“你说。”
他们两个站着, 云佩伸手轻轻推了推摇篮, 看着里头躺着的胤祚说:“嫔妾想着, 胤祚出生了,胤禛还没看见过弟弟,额娘进宫那一天,能不能叫胤禛来永和宫吃一顿饭?”
她鲜少有这样提出要求的时候,尤其是在胤禛的问题上,总是刻意避讳着,去年康熙答应叫她十天看一次孩子,其实日子也不是很准,一个月里头能见上两次就已经算是难得了。
如今她再提这个要求,康熙想了想,十天一次都应下来了,也不差这一回了,干脆答应下来:“行,也不必叫你额娘去给皇祖母请安了,皇祖母这几天有些头疼,不大见人,去了也是在外头坐一坐,还不如你们母女俩坐一块儿多说说话。”
云佩云秀都高兴起来。
云秀干脆地去了御膳房,挨个交代当天要准备的吃的,胤禛已经可以开始吃一些流食和小点心了,奶娘报信儿的时候说他最近爱吃芋头,云秀就想着叫他们做点芋头的东西。
只是佟贵妃那边知道了这事儿,到底不大高兴。
如今宫里头都传言皇上要封她做皇后,她自己也信,心里头那一点心酸已经被喜悦给冲淡了,表哥心里把别人看的重又怎么样,她有地位就够了。
可这一回,皇上叫德嫔的额娘进宫探望,一来没和她商量,二来也没说叫纳喇氏来给她请安,三来皇上叫人过来说要把胤禛抱到永和宫一天。
种种迹象,都叫她齿寒。
知道他不爱自己是一回事,可当真相赤.裸裸放在自己眼前的时候,依旧会觉得心痛。
她想了很久,觉得自己再多的热情都被消磨掉了,她如今别的一点都不想了,表哥的爱她已经没法获得了,只能去尽可能地获得权势。
若荷知道以后就说:“娘娘这样想才是对的,宠爱有什么用?只有捏在自己手里头的权力才有用。”她是佟佳一族培养出来的家奴,本就是家里头最得用的人,才会被指给佟佳氏,由她带进宫。
前面佟佳氏走歪了路,她心里着急,却也知道主子的性子执拗,劝了也没有用,只有等她自己撞了南墙,撞到头破血流了,她自己心里都明白了,别人劝了才有用。
佟佳氏久等不到家里的消息,又恰逢钮钴禄氏和赫舍里氏要进宫的日子,哪怕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心里头不免还是焦躁。
左思右想,她终于做好了决定。
纳喇氏进宫那天天气还算不错,云秀一早儿就到了宫门口等着。
这一天巡值的正好是庆复,见她等得着急,就站在旁边和她搭话,转移她的注意力:“昨儿我进宫的时候去你家里问过了,你额娘激动地睡不着,说今儿一大早就准备过来呢。”
云秀不住地往外头看:“那怎么还没有进来呢?”
庆复就说:“你别着急,外头的人进宫是要经过盘查的,那些侍卫知道是你和德嫔娘娘的额娘,肯定不会为难,一会儿就来了。”
果然,他才说完,远远的就有一辆灰褐色的骡车进了宫门,骡车远远驶进来,又在云秀跟前停下,纳喇氏熟悉的脸从车门里探出来:“云秀!”
骡车只能送到宫门口,剩下的路都得自己走。云秀把纳喇氏从车上扶下来,还没说话,纳喇氏就又朝着车里头伸手:“云烟,到了,下来吧。”
云秀一愣。
从骡车里头又下来一个梳着双髻的小丫头,一双浅淡的眉眼,脸上有些娇娇的神色,又好像是害怕云秀,不敢和她对视。
云秀先和庆复说一声:“我们先走了,姐姐还在宫里头等着,怕她等着急了。”
宫里头觐见的时辰就那么多,耽搁一会儿就少一个时辰,庆复也知道的,直接说:“行,我还有事儿,就先走了。”
云秀扶着纳喇氏,纳喇氏牵着那个叫云烟的小姑娘,三个人往永和宫走,云秀就问:“额娘,这是?”
纳喇氏就拍拍她的手:“这是你叔父岳色家的女儿,你叔父……唉!也是个糊涂人!”
当着云烟的面,她不好意思说她阿玛的过错,等到了永和宫,云秀就说:“好,额娘等会再说吧,咱们先去见姐姐。”
进了门,云佩正坐在椅子上朝外头张望,她是康熙十四年进的宫,到如今已经有五年了,一直没有机会见到阿玛和额娘,早就思念得不得了,才看到纳喇氏,眼泪就已经快下来了。
可纳喇氏还注意着宫里的规矩,她心里头一根弦紧绷着,怕自己做错了事儿给云佩丢人,在家里的时候练了不知道多少次跪拜的规矩。
结果进门看到闺女,就什么都忘到脑后了,一抬头看到云佩旁边站着的金嬷嬷,想着还是外人,才勉强清醒过来,当即朝着云佩拜下去:“臣妇给德嫔娘娘请安。”
云佩:“额娘!”她扑过去把纳喇氏扶起来,“额娘你这是要叫女儿折寿!”
纳喇氏擦了擦眼泪,扶着云佩好好打量了一番,过了一会儿才说:“高了,也瘦了。”
云秀不知怎么的,就想到她才进宫小选的时候,姐姐看见她的第一句话是“胖了”。
长久不见面的亲人,有许多的话要讲,等到真正见了面,也只有脱口而出一句高了瘦了、亦或是胖了,短短几个字,就把两个人的距离拉得很近很近了。
纳喇氏又拉着云烟给云佩磕头:“这是你叔叔家的女儿,叫云烟,云烟,叫姐姐。”
云烟怯怯地看了云佩一眼,叫了一声姐姐。
云佩一看到她就知道额娘大约是有事儿要说的,就叫了如意:“去看看布贵人和冬韵在做什么,问问冬韵能不能过来陪陪云烟,再叫御膳房去多准备几样小孩儿要吃的东西。”
等如意领着云烟下去,云佩才问起纳喇氏:“额娘,这是怎么回事?”
纳喇氏就叹了口气:“这事说来话长,她是你叔叔的庶出女儿。”
云秀瞬间惊讶起来了——她自个儿是康熙十六年进的宫,对家里的人际关系也是知道的,阿玛屋里头没有姨娘,叔叔岳色这些年也没娶妻,屋里倒是有一个通房丫头,可她进宫的时候岳色膝下无子无女,怎么才过了三年,额娘忽然带进来一个十岁的小女孩说是叔叔的女儿?
纳喇氏说:“岳色也真是个糊涂人!”她说起旧事来。
原来岳色从前也是个还算有几分颜色的男人,颇有点白面小生的意思,这样的男人在满人里头算是不多见的,自然也就招人的眼,岳色年轻时候又风.流,稀里糊涂地就和一个旗人姑娘春风一度了。
关键他还不知道人家是谁,那姑娘好像就为了跟他睡一觉,睡完就跑了。
纳喇氏说:“你叔叔真是……也不问人家姓名,回来了他也不敢和阿玛说,就一个人憋在心里头,前两年有户人家找上门来,把云烟送过来了,说是那姑娘的孩子。”
云秀听得简直目瞪口呆,问:“那姑娘呢?”
纳喇氏说:“云烟送过来的时候,那户人家说那旗人姑娘常年在关外做生意,常常定居关外,也不大回京城,他们送完人也要跟过去的。”言下之意这姑娘就没想跟岳色再来往了,唯一有个闺女要送过来。
去年的时候云佩已经封了嫔位,家里头、外面的人都知道的。
云佩叹了口气:“这小姑娘也是可怜。”一个人养在下人堆里。
“可不是么?”纳喇氏说,“她额娘不上心,阿玛也不上心,养成了这样的性子。前些时候你叔叔说要到关外走一趟,把她托到了我们手里。”
云秀想了想叔叔那个性子……这孩子多半难。
她忍不住问:“她几岁了?”
纳喇氏说:“已经十岁了,再过几年都能进宫选秀了,岳色出去的时候说三年内肯定回来,我瞧着可能性不大。”
云秀啊一声:“那往后怎么办?”
纳喇氏揉着手里的帕子,半晌说:“你阿玛的意思,是想叫云烟记在咱们的名下,到时候进宫选秀、看亲都好说。”
这事儿吧有利有弊,云烟如果在岳乐名下,她就是二房的长女,本来将来说亲事可以找差不多的人家,可纳喇氏说:“她娘的那个身份……到底不合适。”虽说这姑娘是个旗人,可她去经商了,清军入关的时候就规定了旗人不得经商、不可从事劳动生产,都是靠着朝廷发的粮饷过日子。
这也是如今八旗子弟多闲人的原因,他们哪怕想经商,那也是偷偷摸摸的不叫别人知道或是挂在别人的名下,这姑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对云烟来说就是不合适的,若是真认在岳乐的名下,将来身份难免就会被扒出来,尤其是说亲的时候,谁敢给自家的孩子说身份来历不明的亲事?
到底是亲兄弟家里的孩子,总不能看着她一生就这样匆匆交代了。
云佩听明白了:“可她这个年纪,就算是记在咱们家里,回头人家问起怎么说?”
纳喇氏说:“这个我们一早儿就想好了,大不了你阿玛担了这个事儿,就说是庶女,她姨娘去的早,从小身体就不好,所以养在外头,最近才带回来。云烟平常也不出门,她娘虽然不靠谱,这点厉害还是知道的,平常她们家里就仆人外出,邻居只知道里头住了人,却不知道住了谁,回头咱们悄悄把那边的宅子买下来,就说是把云烟养在那边的。”
他们都已经想好应对的法子了,云秀云佩也没什么意见。
不过是多个庶出的妹妹罢了,往后她们也不一道儿处着,云佩云秀在宫里,云烟参加小选的时候云佩都是德妃了,还能不走个后门刷下去?再给她挑个清清白白的好人家也就是了。
纳喇氏却有点不好意思:“哎,怎么说都是这丫头占了你的福气。”
如今云佩已经是德嫔了,皇上还年轻着呢,将来未必没有妃位,就算是止步在嫔位,有个在宫里头当嫔妃的嫡亲姐姐,姐姐还有子嗣,那她就是个哑巴,也乐意有人娶。
云佩自然知道她在说什么:“什么福气不福气的?咱们家里人口少,叔叔的女儿也和亲妹妹没什么区别了。”
云秀也说不介意。
纳喇氏就松了口气:“那回头我们就把入祠堂上族谱的事儿给办了。”
说完了云烟的事儿,纳喇氏又问起云佩的身体。
云秀知道姐姐不想告诉额娘她伤了身体,就岔开话题:“姐姐身体怎么样您拿眼看不就是了?额娘来了这么久,一句也没问我呢!再这样,我可要吃醋了。”
“你啊,打小儿就是个醋缸!”纳喇氏顺着她问,“你在宫里头怎么样?”
云秀说都好:“就是吃不着祖父做的焦溜丸子,想得很。”
纳喇氏偷偷抹了把泪:“进宫前你祖父也惦记着你呢,本来我还想着给你带点吃的,谁知道宫里头不让送东西。”
云秀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转移话题,却惹得额娘哭了,顿时去哄。
过了好一会儿,三个人才又重新坐下,也能说些家常了。
云佩跟纳喇氏透露了康熙的消息:“皇上五月里要大封后宫,给宫里头的老人涨位分,前儿皇上跟我提了一嘴。”
纳喇氏先是眼睛一亮:“皇上要晋妃位?”
云佩点头。
纳喇氏先是高兴,然后又瞬间伤感起来了:“我的好闺女,你在宫里头升得这样快,想必吃了不少苦。”
这才是亲额娘,头一个想的是闺女吃了不少苦才做到了现在这样。纳喇氏嫁人前就是家里的独女,嫁给威武以后也没通房侍妾碍着她的眼,家庭关系简单,她其实是有一点儿天真的,云秀也受了她的影响长成了现在的模样。
可她是天真又不是蠢,当然知道闺女在宫里会受怎么样的苦楚。
眼看着纳喇氏的手帕又要往脸上擦,云秀赶紧说:“好了额娘,好不容易见一回,可不兴哭哭啼啼的!”
纳喇氏哽咽到一半,愣是憋回去了。
云佩跟着云秀往下说:“封了妃,外头那些不清不楚的人说不定要找上咱们家,额娘回去以后叫阿玛守好门户,不要轻易和别人来往。”
这年头家里出一个人物,上来就攀亲的人多了去了,都是八旗人家,真要论起来,还真就沾亲带故的,只是从前不见人影,这会儿过来攀亲的能是什么好人?
“还有第二,这几天多多看着博启,别叫他被外头的人给带坏了。”从前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有一户人家乍富,不知道什么时候露了财,被那些游手好闲的人给盯上了,他们引诱着那家的小公子赌博,败光了家产,手也差点被人砍了。
云佩把自个儿想到的每一条都和纳喇氏说了,生怕她记不住。
纳喇氏含笑听着,等她说完了,才接口:“你啊!就是操心的命!”
母女三个又说了一会儿话,等如意把冬韵和云烟带进来了,纳喇氏才问起胤禛和胤祚。
云秀就看了一眼如意,见她摇头就说:“胤禛养在佟贵妃膝下,前两天已经去说过了要接胤禛来吃一顿饭,许是等会就到了,胤祚年纪小,这会儿还睡着,奶娘看着呢,额娘要去看一看么?”
纳喇氏说当然:“我的孙子我能不看看?”
她去看胤祚,云秀就去外头看胤禛来了没有。
过了一刻钟快到用午膳的时候,才看到奶娘抱着胤禛姗姗来迟,而且抱着他的奶娘还不是熟悉的徐氏。
云秀眼神一动,直接伸手去抱胤禛,一边问:“这么冷的天,怎么也不给阿哥裹上斗篷?着凉了怎么办?”
奶娘看着是不大想给她抱孩子的,可耐不住云秀强势,再就是胤禛自己也伸着手要云秀抱他,奶娘没法子,只好把胤禛给她了。
把胤禛抱在手里以后,云秀先探手摸了摸他的脸和脖子,还是温的,到底把那口气给按下了:“怎么这会儿才过来?”
奶娘说:“佟主子昨儿夜里着凉了,早上叫太医呢,等忙完了就这会儿,奴才这才匆匆忙忙把四阿哥抱过来的。”
一听就知道是找借口。
而且云秀也知道佟贵妃为什么要这样。着凉未必是真的,就算是真的,她着凉和胤禛有什么关系?且不说一早皇上就说了叫胤禛过来永和宫用膳,佟贵妃病了,难道胤禛一个一岁多的孩子还能侍疾不成?
不过是想膈应人罢了。
一次又一次地提醒她们,胤禛被抱走了,她佟贵妃才是如今胤禛的正经额娘。
云秀呼了口气,搂住小胤禛颠了颠:“四阿哥今天有没有想姨姨?”
胤禛被颠以后下意识抱住了云秀的脖子:“姨姨!”
“呀!我们小胤禛都会喊姨姨了?”云秀越看他越觉得可爱,都快忍不住吧唧他一口了。
然后还没付诸行动,就听他喊:“弟弟!弟弟!”
云秀愣了一下,看向奶娘:“他如今会说这么多话了?”
“四阿哥聪明,学东西也快,这些日子已经会喊阿玛、额娘了。”
云秀哦了一声,好像被敷衍过去了。
可她心里头有个念头——佟贵妃宫里可是只有四阿哥一个的,为什么胤禛会刻意地学会了叫弟弟?
她记下了这一点,准备回头去问问彩衣。
等把胤禛抱进屋里,才知道原来胤祚正醒着,这会儿正被云佩抱出来玩。
云秀抱着胤禛进门,纳喇氏一眼就看见了,正准备过来和他说话,就听胤禛又喊了一句:“弟弟!”
云秀面不改色:“胤禛也知道自己有弟弟了?”
胤禛哪里听得懂?他就是重复喊弟弟罢了。不仅喊弟弟,他还吵着要下来。
因为不知道承干宫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云秀也不能做什么,胤禛扭着身体想下来,她也只能把他放下来了。
胤禛已经会走路了,虽然不是特别稳,他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抱住了云佩的腿,然后昂着头,伸手:“弟弟!抱!”
云佩空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胤禛抱不动弟弟,额娘抱。”
胤禛还是很执拗地伸着手:“弟弟,抱!”
云秀忽然灵光一闪,她从云佩手里接过了胤祚,然后说:“姐姐,你抱胤禛吧。”
果然,等云佩把胤禛抱起来的时候,他就不吵了,而是抱着云佩的脖子,偏着头去看胤祚。
云秀脸已经黑下来了。
她把胤祚交给纳喇氏:“我去看看御膳房的膳食好了没有。”
等出了门,她叫小航子去御膳房,自己带着人把奶娘压到了耳房里:“你自己说还是我逼着你说?”
奶娘强自镇定:“奴才听不懂姑娘要叫我说什么。”
云秀懒得和她废话:“宫里头的奶娘多得很,外头等着进宫的也多得很,别的不说,胤禛身边四个奶娘,你连前二都排不上!你要是不说,我就换个能说的人来。”
“我是佟主子亲自挑的奶口,就算是娘娘要发落我,也要给个理由呢。”
云秀哦一声:“那我现在就叫人去和佟贵妃禀报一声,就说你抱着四阿哥过来的时候跌了一跤,把阿哥摔伤了,却装作没事儿人一样。”
她给司南使了个眼色,司南上来就把她推到了地上,奶娘脸上顿时沾了一层灰。
她是真没想到云秀说动手就动手,顿时傻住了。
司南说:“奴才去承干宫给佟主子报信儿。”她扭头就走。
奶娘慌了一瞬:“别!”给皇子阿哥当奶娘是换都换不来的差事,只要以后皇子平安长大了,她们这些奶娘那都是能在王府里头当家做主的人,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她哆哆嗦嗦地说:“前些天,贵妃娘娘身边的若水姑娘吩咐我们,叫我们两个奶娘背着别人,在阿哥身边多多念叨念叨德主子和七阿哥。”
胤禛是小,小到记不住任何事情,可一旦有人天天都和他反复提起固定的词汇,比如“额娘”、“弟弟”这些词,再记不住的也能记住了。
中间穿插着额娘不要你要弟弟这样的话,再吓唬吓唬胤禛。
年纪小的孩子就是这样容易被拿捏。
云秀听完以后只觉得心里头有股火在烧。
胤禛才那么点大!他们就敢这样给孩子洗脑,再小的孩子,记忆力再差,日复一日被这样洗脑,怎么可能记不住?怎么可能心里头不怨恨?
甚至她们还刻意避着徐氏,连云秀安插进去的彩衣也没看出来。
一岁大的孩子还没法说完整的话,只会叫额娘和弟弟,要不是胤禛今天主动要抱抱,云秀他们可能都看不出来这些奶娘在给他洗脑。
她闭了闭眼睛,对司南说:“奶娘脑子糊涂了,身上也脏了,你们帮她打理一下,也叫她的脑子清醒清醒。”
司南应了一声:“这儿腌臜,姐姐还是伺候主子去吧。”
云秀就回了云佩那里。
比起小宫女出身,趁着云佩还是答应、占着先来后到机会的司药,司南才是真正从宫里头的明争暗斗里爬出来的人,对宫里的隐私手段了解的更深刻,只是云佩身边的人并不多,且都相处和谐,她也乐得清闲,每天沉默地种花打扫屋子伺候主子。
可真要用上她的时候,她比任何人都狠辣的多。
昨儿半夜里下了雪,墙头上还有几团雪未曾化开,司南叫小太监爬上墙头捧了雪下来,再叫人摁着奶娘不许动,两个小太监轮流把雪往她脸上糊,一边糊一边拿手搓,还嬉皮笑脸:“奶娘脸上沾了好多的灰,我帮您洗一洗脸。”
奶娘憋着呼吸不敢动,脸上先是刺骨的凉,等雪搓化了就是滚烫的疼,化透了的雪流进她的嘴里鼻子里,混着先前脸上沾着的灰,呛人又叫人恶心得慌。
那些小太监还搓了雪团子往她脖子里头灌,一直灌到衣裳里头,冰凉的雪贴着温热的皮肤,冻得人直哆嗦。
司南也没想要她的命,只跟她说:“你把今儿的事咽进肚子里头,要是再有下回,你看我怎么收拾你就是了,承干宫的贵妃是能护着人,可人家也没那个心思护着一个没什么用还拖后腿的奴才。”
她拍拍奶娘的脸:“你好好地回去当你的奶娘,往后认准了谁是你的主子,问什么、该答什么都好好记清楚,主子叫你的时候你可别偷懒。”
奶娘扑在地上痛哭流涕地应着。
另一边,云秀回了屋子,纳喇氏正拿一个拨浪鼓哄胤禛玩:“怎么才回来?”
云秀笑了笑,说:“在御膳房耽搁了一会儿,该用膳了,额娘用完膳再说上一会儿话,女儿就送您出宫。”
云佩看她一眼,没说话。
纳喇氏嘀咕了两声:“哎,怎么感觉才来就要走了呢……”
作者有话说:
云秀不会一直傻白甜(?)的,她会慢慢成长,在深宫里找到最合适的位置,变成能活下去的性格,但是保留着最开始的初心。
姐姐想让她当永远的小孩,但是小孩终究会长大,到也能够替她遮风挡雨的程度。
然后看好多宝问到云烟,这个角色是因为原来庶出妹妹被蝴蝶了,但是夺嫡和四四登基以后的一部分剧情和阿灵阿有关系,所以设计了这个人物,戏份不多,就是大概交代一下有这个人
第 55 章
等把纳喇氏送走了, 云佩才问起云秀到底怎么回事。
云秀把事情说了,很气愤:“胤禛今年才一岁多,但凡他年纪大点十岁的时候有自己的判断力了, 这些人做这些事, 我都没这么生气!一岁的孩子能懂什么?不都是奶娘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气得鬼火直冒,云佩只能安抚她:“好了好了,不生气了。”
云秀说:“我知道宫里头人心险恶,只不过没想到她们连孩子都敢下手!”
云佩嗳一声:“就是,她们太过分了!”
她这话摆明了是在哄云秀,可也很有效果, 刚刚还跟个炮竹一样的云秀慢慢就熄了火,蔫蔫地坐下了。
“怎么啦?”云佩拿了一盘点心放在她旁边。
云秀沉默一会儿, 问:“我是不是给姐姐添麻烦了?”
她叫司南罚了那个奶娘,司南回来说那奶娘肯定不敢吱声, 怕自己被撵出去, 可佟贵妃要是有心要查,肯定能知道是她打了奶娘,知道是自己在打她的脸。
云佩这才知道她在犹豫纠结什么:“你怕什么?姐姐如今已经是德嫔了,将来还会是德妃, 就算佟贵妃知道你打了她罚了她,还能跑我跟前治你的罪不成?本就是她理亏,阿哥好好地抱到了她那边, 不论是不是她授意, 阿哥都被欺负了,难不成她还能跑到皇上跟前说自己没指使奶娘?”
云秀说:“那不能。”就算不是佟贵妃, 可吩咐的人是她身边儿的若水, 在外头的人看来, 就是佟贵妃吩咐的。
“云秀其实做得很好。”云佩摸摸她,“换做是姐姐,可能就忍下这个委屈了,云秀比姐姐勇敢得太多了。”
她总是会想很多,去想自己的每一步有没有走错,会不会影响自个儿在别人面前立下的印象,会想这样做会不会对胤禛有影响。
他养在佟贵妃的名下,皇上不可能会让自己把这个孩子抱回来,就算她知道孩子受了委屈,也不能插手,她害怕,不是怕折损自己的前程,而是怕这个孩子不能平平安安地长大。
云秀打破了她的顾忌。
“姐姐,我跟你说,这种事儿不能忍气吞声,一旦你忍下来了,人家会觉得你好欺负,反而会变本加厉。”现代的新闻看了那么多,这事儿就和校园霸凌一样,你忍气吞声了,被人欺负了不还手不还口,人家下回还是会欺负你,甚至欺负地更厉害。
云秀从前就碰见过这样的人,那会儿她父母离异,母亲有了家庭,她跟着父亲,男人养孩子没那么精细,只管她有没有吃饱穿暖,饿不死就成,别的一概不管,后来她上了小学初中,班里的人看她是单亲家庭的孩子,变着法儿地欺负她,扔她的东西画她的课本,偷偷丢她的作业,这种事有了一次就有第二次。
她是个刺头儿,第二回找不到自己的作业以后,她直接把欺负她的那个人的作业当着全班的面给撕了。
从那以后,班里的人就再也不敢欺负她了。
来了清朝以后,家里阿玛额娘宠着她,上辈子那些事情消弭在了记忆里,她也沉浸在阿玛额娘的宠爱里,渐渐变成了被娇宠着长大的小姑娘。
可今儿这事儿叫她猛地回想起来了,以前她也当过别人不敢惹的刺头。
她知道姐姐的脾气,能不惹麻烦就不惹麻烦,老老实实过自己的小日子,姐姐就想让她们都平平安安,可就算她们不惹事,别人也会来招惹她们,那干嘛还要继续忍?
云佩也猜到了她心里的想法,只能叹了口气。
那个挨了打的奶娘回去以后果然闭紧了嘴没出过声,有时候承干宫里有什么动静,她还会叫人过来主动禀报,都是关于胤禛的。
也不知道佟贵妃是不是投鼠忌器,这件事以后她很长一段时间没了动静。
两边都暂且按兵不动,竟然也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到了万寿节前一天的时候,康熙过来了永和宫。
来的时候他也不知道怎么的,隐约有一种自己有一点鬼鬼祟祟的感觉:“明儿是万寿节。”
云秀和云佩都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偏偏要假装不知道:“知道,才刚还烫明儿要穿的朝服呢。”
康熙哦一声:“那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
“万岁爷想听什么?”
两个人极限拉扯了一会儿,康熙不得不把自己的来意说出来了:“前些时候过来,你不是在给朕准备生辰礼物么……明儿万寿节要宴群臣,必定要喝酒的。”要是喝醉了,他就没法当天看到生辰礼物了,一直看不到,心里头怪惦记着的。
姐妹两个都憋笑。
云佩笑了一会儿,就去把那个盒子拿出来交给康熙:“前几天刚做好的,皇上可别嫌弃我手笨。”
康熙把盒子打开来,里头躺着一串珠子穿成的链子,珠子颗颗圆润,都是一模一样的大小,他摸着珠链,隐隐感受到手指下有些凹凸不平,就对着光细细看了一回,每颗珠子上头都刻了字,细细摩挲了一会儿,摸出来几个字,便猜到了上头是四句诗。
昔年宋太.祖赵匡胤吟了半首诗,那两句是“未离海底千山墨,才到中天万国明”,后来想续上这两句诗,可惜笔墨不足,一直续不上来,后头改朝换代以后,还是朱元璋续了半句“恒持此志成永志,百战问鼎开太平”。
两个皇帝都是开国皇帝,这首诗里头所怀的情思与志气及其胸襟可见一斑。
康熙看了好一会儿,末了拍了拍云佩的肩膀:“还是你懂我。”
他心里头其实很尊崇朱元璋那样的人,如今有不少人打着反清复明的旗号,他打击这些人,可也不影响他心里头对朱元璋的尊敬。
十七年的时候他下诏开博学鸿词科,十八年正月里录取了一百三十多前明的文人,很多人不解,满洲勋贵们跳脚,觉得他在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那些人都在试卷里头骂他了,他还和气地把人收下了,难不成真是他自个儿贱得慌吗?
他想修明史,想叫所有的汉人看看他满汉融合的决心。
汉人骂他,满人不满他。
到了如今,云佩却刻了这样一串珠子给他。
虽然他做什么事都不是为了别人的认同,可被误会曲解,心里头总归寂寥,这会儿忽然被人认同了一下,竟然有种热泪盈眶的感动。
云佩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万岁爷?”
康熙压抑住自己心中的激荡,拍了拍她:“你的心意,朕都知道,且视若瑰宝,往后必定不会亏待你。”
云佩其实不大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这句话,云秀爱看一些乱七八糟的书,游记、轶事,也不知道她从哪儿弄来了许多的这一类的书放在了小书房里,她有时候无聊会跟着看一看,后来看到了这首诗,觉得意向还不错,本来就打算给康熙刻珠子,就顺手把这首诗刻了上去。
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激动。
可他这样激动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云佩猜不出来是因为什么,就朝他笑。
云秀站在身后,默默地听着他们说话。
前两天她问姐姐,要不要把佟贵妃那件事告诉康熙,结果云佩说,就算告诉了他也没什么大用,顶多恶心他和佟贵妃一下,扭头他该给的位置还会给,胤禛也抱不回来,那又何必打破她们现在营造在皇帝心里的形象?
自讨没趣儿罢了。她们可以私底下报复佟佳氏,把事情闹到明面儿上,只会让事情不利,可能还会把康熙推向更多的别人。
可云秀觉得,归根结底,还是她们底气不足,佟贵妃有家世,她有底气,哪怕不得康熙的喜欢也没关系,她的家世可以推着她一直前进,她身后站着半个朝廷的佟家人,从开始入宫的时候她就是妃位,如今已经是皇贵妃,甚至宫里头传言她以后多半还是皇后。
姐姐呢?她们进宫就是宫女,辛辛苦苦靠着宠爱和生育子嗣才能往上爬,唯一的优点就是康熙的宠爱。
可皇上的宠爱不值钱。
他可以有很多个宠爱的人,从赫舍里氏到荣嫔,再到姐姐,还有如今风头正盛的卫常在,都是他宠爱的人,她们要小心小心再小心,才能够平平安安地活下来。
五月里,小钮钴禄氏和小赫舍里氏入宫,暂时没定下位分,两人同居储秀宫。
进宫那一天,云佩她们这些后宫的嫔妃都到太皇太后那边儿请安,也是有叫她们见一见新人的意思。
钮钴禄氏面儿看着是个温婉明媚的大家闺秀,而赫舍里氏呢?她不过是个才十岁的小丫头,脸庞上还带着稚气,看人的目光就和看小鹿一样,自己还是个孩子。
云佩她们到的时候,正看见钮钴禄氏捧着点心盘子递给赫舍里氏吃。
瞧见云佩进来,钮钴禄氏就站起来:“这位是……?”
云佩说:“嫔妾乌雅氏。”
钮钴禄氏就带着赫舍里氏朝她行了个半福:“德嫔娘娘吉祥。”
云佩避开了:“不敢当您的大礼。”
她这样客气,钮钴禄氏就露出笑:“我如今不过是待养在宫里头的格格,给您行礼是应该的。”
俩人心里头都有底,和聪明人说话就没那么费劲儿了,钮钴禄氏说:“太皇太后这会儿还在午睡,叫我们自个儿坐着说说话。”
她看了看云佩,说:“我在宫外头就听说过您了。”
这话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云佩就应和了一声:“是吗?”
钮钴禄氏说:“是呢。”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说是什么缘故,其余人都到了,连佟贵妃也到了,只是她来的时候,就好像把所有人当空气一样,面无表情,笔直地走到了座位最前头坐下。
钮钴禄氏也照样朝她行了礼,可没跟她寒暄。
宫里头的人多少都能看出来她们俩中间不对付。
云秀跟云佩呆久了,其实略微一猜就知道是什么原因。钮钴禄氏进宫摆明了就是为了制衡佟贵妃的,她要是上赶着和佟贵妃打交道,康熙心里不定怎么想呢。
可她能明白,有些人是不明白的。
僖嫔才刚被解了禁足,好不容易出来一会还碰上了“大场面”,当然要极力掺和进去,甚至还拉起了关系:“听说钮祜禄格格的哥哥还娶了赫舍里格格的姐姐呢。”
钮祜禄氏听了这话就笑:“那可不,所以我一看了赫舍里妹妹就亲近。”说的都是废话,法喀的继任妻子是赫舍里氏的姐姐,他们两家从小就来往,关系也好,不然也钮钴禄氏也不会进宫以后一直带着赫舍里氏了,一是看她年纪小,二就是她们从小就认识。
僖嫔就说:“难怪妹妹们的关系这么好,不过好像我记得妹妹还有个兄弟,好像是娶了佟贵妃的妹妹?”
她这话说出来,场面顿时微妙。
且不说钮钴禄氏如今只是以格格的身份呆在宫里,她这妹妹叫的颇为不合适,钮钴禄氏确实有个弟弟,叫颜珠,不过那是遏必隆的妾室所生,关系并不亲近,也的确是娶了佟贵妃的妹妹,可佟贵妃一来就把人当空气,这关系能好到哪里去?
僖嫔也太不会看人脸色。
宫里头人人心思各异,知道的不知道的,看着这气氛也知道怪起来了。
钮钴禄氏倒是脾气好,也不过朝她点了点头,还认可了:“是。”
说完,她就看向云佩,挑起一个话题:“才刚我不是说在宫外头听见过德嫔娘娘么,说起来还真是叫人汗颜,还是个奇怪的名头呢,说的是德嫔娘娘有生子秘方,我进宫前就想着肯定要问一问这是不是真的,要是假的,回头我可得好好和她们辟谣。”
目光又都转移到了云佩身上。
云佩就说:“这样的消息都是谣言,怎么能是真的?”
“我就说嘛!当时我听了就反驳了。”钮钴禄氏笑着赔礼,“都怪我好奇心太重了,哪怕知道可能不是真的,这心里头总痒痒的,总想着弄个明白,外头说的那样儿真,什么德嫔娘娘生了四阿哥,扭头宫里头的五六七一下子来了三个孩子之类的,乍一听还真是那么回事。”
云秀咂舌。
钮钴禄氏和宫里头其余的嫔妃们完全不像是一个性子的,如今宫里头的几个人里头,佟贵妃骄矜,总不把其余的嫔妃放在眼里,一心想当皇后。
惠嫔呢,其实有点像是笑面虎,心里头事儿多,人也够聪明,就是不爱声张,对谁看起来都和气,其实心里头算盘打得精。
荣嫔呢,这是个温柔的女人,温柔到有些沉默,云佩也温柔,可她们俩的温柔不一样,云佩像是细雨,能叫你感受到温柔意,也能叫你清晰地看见,荣嫔像风,那种捉摸不住,偏偏又存在的风,可一不小心,人家就会把她忘了。
宜嫔算是比较独特一点的,她是小辣椒,带着一点跋扈和嚣张,在这个沉闷到让人绝望的宫廷里头,她的那点嚣张像是一种格外新鲜的东西,她不会因为任何人收敛,除非她自己高兴。
钮钴禄氏就不一样了,她看着很和气,对谁都能露三分笑,其实心里头有自个儿的计较,该和谁亲近,和谁疏远,她的心里都有一杆子秤在。
僖嫔不懂人情世故,问了叫她尴尬的话题,她也没当面给人撅回去,答应了一声就转移了话题,扭头和姐姐搭上了话——姐姐刚进门的时候她就是热情的。
她对自己进宫的定位很明确,知道自己是来制衡佟贵妃的,所以不跟她亲近,反倒是和姐姐走得很近,因为她心里头有厉害关系,知道佟贵妃可能因为抱养了胤禛和姐姐有嫌隙,所以还特意提了胤禛一嘴。
宫里头的女人啊,哪怕是才入宫的人,都长了七八百个心眼。
云秀一直站在后头看着她们说话,注意到了赫舍里氏很沉默。
以她的身份进了宫,合该是宫里头最亮眼的那个人,不过因为年纪小,也不大说话,可能是觉得她竞争力不够大,而且才十岁,跟个孩子似的,加上钮钴禄氏有意无意地护着她,就没那么起眼。
一看到她,云秀都忍不住觉得康熙放到现代那就纯纯犯罪……
不过真不能拿现代人的三观和古代人衡量,而且康熙多半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宠幸赫舍里氏。
宫里头的这些嫔妃们大多是在十五岁左右才开始上绿头牌伺候皇帝的,赫舍里氏应该就像姐姐说的那样,是待年宫中,等年纪大了再宠幸的。
正胡思乱想呢,冷不丁就听见佟贵妃开了口:“一看见钮钴禄格格,忍不住的就叫我想起来当年的孝昭皇后,我和孝昭皇后是同一年入的宫,当年也还有几分交情在呢。”
交情?什么交情?和您抢皇后位置的交情么?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这个。
佟贵妃依旧懒懒的:“如今孝昭皇后不在了,倒是有几分怀念起她了。”
云秀:“……”大约是本身对佟贵妃有偏见吧,她听了这话都觉得佟贵妃有点杀人诛心的意思。
钮钴禄皇后的死因康熙从来没遮掩过,她心力交瘁,忧思过度,夹在家族与皇帝之中抑郁而终,这是人人都能猜得出来的事儿。如今佟贵妃再度提起,还是在钮钴禄氏这个亲妹妹跟前,难免让人觉得——过于残忍。
是的,很残忍。
姐姐抑郁而终,家族又要送一个人进宫才能维持自身的荣耀,新进来的人何尝不是在走前者的老路呢。
这一手直接戳到了钮钴禄氏的痛点上,她脸上的表情慢慢落了下来。
整个慈宁宫都跟着沉默了,连带着僖嫔这么个神经粗大的人也感受到了空气里的火药味。
何况曾经安嫔的例子还犹在眼前,同样请安的地方,同样的旧事重提,让人忍不住地就想起来那两个可怜的女人。
钮钴禄氏本来手里是端着一杯茶水的,赫舍里氏人小说不上话,就闷着头吃点心,点心干了嘴就喝水,自个儿的喝完了,钮钴禄氏就把她的给了赫舍里氏。
这会她把茶杯搁在了桌上,杯底儿碰上了桌面,清脆的一声响,把闷头吃点心的赫舍里氏吓了一跳。
钮钴禄氏安抚地朝她笑笑,然后扬起头说:“姐姐去得早,我心里头也难受,好在皇上总算还敬重她这个皇后,知道她和仁孝皇后在巩华城里头呆着寂寞,还时常去陪她们说说话呢。”
康熙一年要去巩华城五六十次祭奠两位故去的皇后,任谁都没法说出个不是来。
更何况钮钴禄氏还特意将皇后两个字咬了重音,就为了提醒佟贵妃至今还是个贵妃,既没挣上皇后,也没赢过她姐姐。
皇上一年要去看两个死了的皇后几十回,却因为顾忌着不肯让佟佳氏剩生下孩子,一年里头也不一定去看她一次。
活着的人比不过死了的人,佟贵妃自己也明白这一点。
她舌尖发苦,却说不出话,只能沉沉吐了一口气:“妹妹进了宫,想必没两个月就要开始封后宫了,也不知道什么光景呢。”
她说起这话的时候,心里又高兴起来了。赫舍里氏是十三年没的,皇上过了三年封了钮钴禄氏做皇后,如今钮钴禄氏没了两年了,总也得轮到她了吧?
几乎所有人都这样想。
可云秀想起来姐姐和自己说的那段话:皇嗣和皇后的位置,佟佳氏只能选一个,有了皇后的位置,她就不能有任何的子嗣,亲生的不可以,抱养的也不可以。她当上了皇后,有子嗣就会威胁到太子的地位,皇上还小的时候目睹了那么多的皇位竞争,绝不可能允许那样的惨案再次出现。
她想当皇后,就得把四阿哥还给云佩,但是云佩膝下已经有了六阿哥,康熙不会叫她亲自养着两个孩子。
佟佳氏的皇后梦早就断送了,可她自己不知道,她还沉浸在自己和家族给自己编织的美梦里不愿意醒。
七月里,戴佳氏生下皇八子,孩子平安生下来了,却是个天生残疾。
皇上大怒,叫慎刑司审问,慎刑司拿了戴佳氏身边的宫女,才知道原来早在干清宫后殿的时候,戴佳氏就被虐待坏了身体,怀孕以后又多思多想,日夜惊惧,才会导致肚子里的孩子发育不全,天生残疾。
惠嫔聪明了那么久,头一次在这里翻了跟头,养在她宫里的人,却因为惊惧过度生下了不健康的孩子,叫谁来看都觉得奇怪。
康熙私下里责骂了惠嫔一顿,叫她“少做些小动作,替胤褆多攒阴德”。
惠嫔这才惊觉,大约王总管和内务府的事儿被康熙查出来了一点苗头,只是顾忌着才刚从大臣家里接回来的大阿哥,他才没往下深查。
想明白以后,她出了一身冷汗,果然不敢再有动作,沉寂了好一段时间。
而戴佳氏到底还是被迁怒了,康熙觉得她自个儿蠢,受了欺负不敢告诉管事姑姑和梁九功,听一点儿风吹草动就自己吓自己。更何况生来就带残疾的孩子在皇室里头本就带着不幸的意味,戴佳氏怀孕的时间还正好是太和殿大火的时候,哪怕后头查明白了是人为,流言还是甚嚣尘上。
这个孩子从生下来就注定了不会得到父皇的关注和爱,又没有得宠的母妃以及强硬的家世。
或许他这一生唯一一次的高光就在于出生的那一刻吧。
作者有话说:
钮钴禄氏族就像是投机者一样(也有康熙的原因)
他们家族的子弟都娶了历任皇后的妹妹,包括后面追封皇后的德妃。
第 5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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