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1)
会……怎么样?
那年初冬,她因为无法回应谁的告白,疏远着躲在双杠下,侧着头跟他咕哝:“你如果告白的话,我会跑得比这更快的。”
她是如此相信那时的他没有任何想法,才能如此坦荡又认真地跟他开着这个玩笑,也幸好她那时就给出答复,否则他恐怕会在转学那天将心绪剖白,落得跟那些人一致的下场,他们连做朋友的机会都不会再有,更别谈像现在这样,他还能假借荷尔蒙上头的名义,与她如此靠近。
或许在她的世界里,爱是禁词,不爱才没有危险。
和她领完证的当天,去开车时,他看着那鲜红的册子停顿许久,他清楚自己自私,他知道自己不光彩,更知道这段关系,需要他以什么作为代价才能换来。
不知从哪儿飘来声音,于那时痛咒般叩问他的脑海。
——她多庆幸你不会爱她,如果往后的代价是无论距离多近,都无法将这爱宣之于口,你会怎么办?
——那就,一直忍着哪怕是汹涌的爱意,漫不经意地仿佛永远不会爱上她的样子,以换得与她的这一程,能走得再久一些,再多一点。
凌晨时简桃似乎被勒醒了一次,腰上的手禁锢得她喘不过气来,然而等一早醒来,旁边已早没有人,她坐起来时还恍惚了一会儿,不知道究竟是不是梦。
拉开睡衣,腰上也没有痕迹。
她思索着打开微信,看有没有新消息。
一会儿还有工作,梦姐给她发来消息,问她醒了没有。
捡个桃子:【醒了,不过不是还有三个小时拍摄才开始吗?】
梦姐:【你收拾好先下来,我有事要跟你商量。】
作者有话说:
男主暗恋,永远的神
高中时期后面都会慢慢揭的,不必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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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揭雾
说事?什么事?
简桃这么想着, 没再多问,回了梦姐一句“好”,就起身洗漱了。
她早上洗了个头,就磨蹭得久了些, 一个多小时之后, 梦姐打来电话催促:“还没好吗?”
“马上, ”她肩膀夹着电话,正在抹发梢精油, “这不还有时间吗,活动提前了?”
“没有,我不是说有事和你说吗,得留出时间。”
简桃噢了声:“什么事五分钟还说不完?得留一个小时?”
她看了眼挂钟,“这就下来了, 还有事吗?”
梦姐:“还有, 化妆师的项链被借走了, 我记得你家还有条红宝石项链,能找到的话下午戴, 配礼服用的。”
“行, ”简桃说, “不过好像被压在柜子下面, 我得找找。”
“嗯, 楼下等你。”
电话挂断后, 简桃把酒店窗户敞开, 整理了一下床铺,这才开始找项链。
没记错的话, 那是她赚钱之后买的第一条贵价项链, 对她而言还挺有意义, 所以即使后来有了比它更贵重的首饰,她也还是把它包好收在柜子里。
常用的柜子都找了,不过一无所获,她最终转向床头柜,拉开最底下一格。
把上层的东西都翻出来,终于在最底下找到了那个长方形的绒布盒。
简桃打开检查了一下,还是被她保管得很好,依然很亮。
她心满意足地合上盖子,侧眼一看,结婚证居然也被她翻了出来。
好久没看这东西了,打开结婚证的时候她还唏嘘了会儿,看着底片上自己和谢行川的照片,忍不住有点发笑。
如梦姐所说,好像是挺久的了。
但又似乎,还是不久前发生的事。
没来得及再回忆,这回梦姐直接到了酒店门口催她,她连收拾都来不及收,拎上包就出发了。
说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跟她商量,然而等简桃坐上车,梦姐却先沉默了一阵。
“什么事?”她搅着保温杯里的吸管,“等人吗?”
“没有。”
李梦吸了口气,这才道:“我在帮你谈的那个仙侠,是明年档期的S++制作,包括特效、编剧、宣发……”
简桃直觉她想说的不是这个,“都很好我知道,然后呢?”
“现在有个很现实的问题,就算今天不解决,以后也必须要解决,你知道女演员的处境有多艰难,以后一切都是未知,我希望你能站得更高,这样也就更稳。”
李梦说:“这个剧各方都在押宝,所有团队都需要给出最大程度的配合,昨天写立案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
“你知道观众现在想看什么,一部热播剧的前期和后续少不了男女主的合体宣传,我不是说你一定要跟人炒CP,而是——单身有单身的宣传侧重,已婚有已婚的宣传方向。”
“简桃,那么多选项里,唯独没有一项,是提供给隐婚艺人的。”
简桃顿了下。
李梦说:“剧方的想法是希望可以和男主多多营业,短视频、采访、直播,这都很正常。但到时候我们该以什么方向宣传?这些总不可能在你结婚的情况下去做吧?如果大家都知道你已婚,OK,营业的尺度我们会降低,观众心里也有数,会自动把你们划分成朋友,但事实是现在观众并不知情,任何一些互动他们都可能自动加上亲密滤镜。”
“但如果说你是单身,一旦结婚的事被爆出,影响只会更大。”
“我没卖过单身人设,”想了想,简桃说,“隐瞒结婚是公司提的要求,不让我和谢行川互动也是你们的要求。”
她说:“况且现在剧本还没给我,我还没有看,不确定我一定会接。”
“我和剧组是互相选择,不是他们如果同意了我,我就一定会去的,最重要的是剧本和导演。”
李梦:“我知道之前是公司的安排,但那时候公司毕竟也不知道你会这么红,也无法预估这之后的情况,既然事情来了,那我们就解决它。”
简桃晃着吸管:“所以呢,你们现在的想法是什么?”
“我没记错的话,你和谢行川本来就是协议结婚吧,也不是多年恋爱修成正果,再加上他现在已经这么红,应当不会愿意曝光你们的关系,”李梦说,“你们本来就是为了一个目的而结婚,现在他这个目的要达成了,我觉得,你可以重新思考一下你们的关系。”
简桃低头吹着杯子里的水。
冒着雾气的水面被吹出层层波纹。
李梦:“如果你们是相爱结婚的,我今天不会跟你说这些话,我知道你当时那样决定,一定是因为对那时候的你而言,结婚是更好的选择。”
“但每个阶段的状态都在变化,以你们两个现在的情况,双顶流,结了婚却不能合体,情感状态又不是单身,两头捞不着好,没有明确的定位,实在是耽误发展。”
或许是见简桃没有说话,李梦又问:“而且你就打算这样?下半辈子就跟一个不喜欢的人凑合下去?”
简桃抬头:“我没有——”
表述于此戛然而止,如同在听到某个关键词时,身体下意识给出反驳,然而当几个字说出口后,又忘记了,自己究竟是想反驳什么。
她不认可经纪人百分百的正确,但毋庸置疑,那些话里,也有需要她再思考的事情。
她和谢行川之间的感情,确实太过模糊。
尽管从新西兰回来之后,她能微妙地察觉到一些变化,但二人似乎也从来没有开诚布公地谈过,彼此对当下的看法,他们之间究竟算什么,以及,对之后的打算。
结婚那年她没有选择,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然而到现在,她已经能够掌控自己要去的方向,当年的那些愿景,也早已一一实现。
或许是该好好想想,她和谢行川的以后。
总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过一生吧?
思索之后,简桃缓缓开口。
“我知道你说的,我也有我自己的思量,”她握着的水杯动了动,“也不能这么雾里看花一辈子,晚点的时候,我会跟他谈一下。”
谢行川回到酒店正是下午。
五点多钟的光景,却已有了下雨的预兆,天幕比正午时灰了些,空气里也涌动着躁闷。
他在玄关处调了一下中央空调,再往内走,脚步却又顿住。
床面被人收拾得干净整齐,床头柜上却略显杂乱,抽屉被人拉开,东西也散落在桌台,像是有人翻找过什么,最后又忘了收起。
他思绪游走,片刻后收回,脚步缓慢地朝床头走去,举目所及,视线也变得清晰。
两本结婚证,一些度假时的机票和门票,还有结婚的戒指盒。
蓦然之中,昨晚她的询问闪回过脑海,她问公司是否回到他手中时的表情还历历在目,不太专注却又挺关心地询问最后的结果,仿佛别有所思,想开始准备些什么。
总归是如此,他担心的事,不会因为害怕就不发生。
在简桃眼里,自己和她结婚就是为了暗中夺回公司,而一旦他真的将公司拿回,她是否也觉得自己的使命已顺利完成,从而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离开?
毕竟她现在,或许已经可以完全不需要他。
他知自己昨晚已开始心神不宁,见她半晌不回答,甚至想要追问,然最终也是忍住,自欺欺人似的,觉得只要不继续问下去,不想听的答案就不会出现。
然而今天,她到底还是在看这些东西了。
她一向潇洒,对爱更是轻拿轻放,没有负担和挂念,离开他或选择他,也许和拍一部戏再杀青的过程并无不同。
心脏像是跟着被浸入片漫无边际的海域里。
不知沉默地站了多久,手机震动响起,是经纪人提醒,他下午原计划是去趟公司。他沉声道不去了,那边追问两声,他却再没有回。
清早被她打开的窗,这会儿冷风正一阵接一阵地倒灌,哗啦啦地吹动窗帘。
挂断电话,谢行川扯了椅子坐在一旁,思绪像被扯断的线,断断续续地播放,一些零碎片段没什么章法地在眼前放映,全是有关从前。
待他回过神来,手边的一叠便签纸,已经全被他叠成了星。
总不能这么坐下去,但又不知要去哪里,他扯了外套径直下到停车场,这层是他的专属区域,一直只有他和简桃才能进。
入口处有车灯在闪,他凝神去看,简桃的商务车从那头笔直驶来,然后在他面前停下。
“你怎么正好在?”简桃惊异,而后拉着他朝一边走去,“正好,我有个东西掉你车上了,你带车钥匙了吗?”
“带了。”
二人走到他车旁,简桃拉开副驾驶车门,坐在位置上找了会儿,翻出一张烫了金的邀请函,又收到条新消息,索性直接点进去看。
是梦姐发来的位置提醒,她一点,手机就直接开始导航了。
简桃还没来得及关停,谢行川已经将车门落了锁,在驾驶座问她:“要去哪?”
“前面的会展中心——”
“我送你。”
她后面还有半截话没说完,然而被他这么一截断,也没法再说。
会展中心离得远,他开着自己的车,应当是不能走正门的,简桃思索着该走哪条道,才能更好地避开狗仔和工作人员。
其实最好的办法是他不要开车送她,但她隐约觉得今天的谢行川不太对劲,推却的话两次三番到了嘴边,看着他的表情,又不好再说。
算了。
但他应当是熟悉路况,选了条无人的通道,简桃手指扣在安全带上都准备下车了,车绕过一圈,又开往别的方向。
酝酿了一天的暴雨终于落下,由缓渐急,他没开雨刷,车在路旁停下。
两旁的棕榈树坚不可摧,仿佛不会低头,摇簌的枝叶盛住下落的雨水,在车窗边沿游走出蜿蜒的痕迹,雨声大到听不清窗外响动,灰蒙蒙的雾气包裹车身,如同世界末日。
简桃一时恍惚,不知道该感慨这突如其来的阵雨,还是感叹这场景熟悉。
最终,她选择了后者。
“上次看到这么恐怖的天气是不是也是跟你一起?”她回忆道,“什么时候来着,之前……军训?”
高二军训的哪一次,她作为副班长总是有些责任心,清点了人数发现不对,才想起谢行川还站在台下。
她说要拉他上来,头顶雷声轰隆,紧接着暴雨倾盆,还好没落到她这里。
“嗯。”
谢行川这么答了声,若有所思似的,简桃见状也没想打断他,转过头,耐心地等这雨停。
然而数秒之后,他又开口:“什么时候进场?”
她刚已经看过时间了:“还有一会儿。”
“正好——”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一模一样的句子,简桃惊异地停顿了会儿,见他抬了抬眼,“你说。”
“你今天怎么这个表情,让人挺不自在,”她轻咳了声,“有什么事吗?”
“还没。”
还没?那就是快有了?
她这么想着,奇怪地拢了拢手臂,但没过多纠结。
和梦姐讨论的那件事,现在正好有机会谈。
她侧眼看向谢行川,“你是怎么看我的”几个字呼之欲出,然而被他盯着,这话就莫名显得有些僵硬,她转念,决定自己先说一说,最近对他的看法。
也许这样就能顺利地,双方对彼此打开了吧。
想了想,她声音放轻了些:“去新西兰之前,跟你的旅行,除了和钟怡他们一起,好像就只有婚后那一次度假了。”
话一出口她也惊讶,自己似乎没用过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目光又落远了些:“那时候只觉得,其实不了解你,也不想了解你。”
“但是回来之后,发现你其实也有挺多优点的,我以前一直觉得你是那种事事都得让人捧着、照顾着的小少爷,但其实,很多事你一个人也能行——”
车外雷声轰隆,大雨倾盆,他想起她每一次拒绝别人都会用这样的方式,大概褒扬过,会显得结果没那么锋利。
无端地,记起高三那年,江蒙给他寄来张门票,说简桃在礼堂有表演,要不要来看。
一千多公里,几小时的车程,他用了最快的速度还是没有赶上,抵达时她早已演完,站在场外吃钟怡递来的烤红薯,咬了满满一口,被烫到前仰后合,最后眼尾都是泪痕,在雪地里追着钟怡打。
被她在脚底踩碎的雪声,他此刻仿佛仍能听得清晰。
她那天穿着厚重的面包服,里面就是表演时的芭蕾裙,可惜即使他以余光扫过千千万万遍,那个隆冬,她也没有拉下过一次拉链。
他也没有见过哪怕一秒钟,穿着舞裙的,十七岁的少女。
总有遗憾如影随形,结束后的烧烤店里,江蒙和钟怡问起他的近况,学校如何,感觉怎么样,只有她裹得像个棕熊,就坐在他对面,手里拿了串烤肉,声色镇定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说:“怎么瘦了这么多。”
后来不知又聊了什么,她和钟怡又笑起来,重复至熟练的余光里,灯火模糊成光晕。
他只是那一瞬突然在想。
如果不能上同一所大学,以他们微弱的缘分,这辈子,应该不会再见了。
他想见,所以去见了。
如同这些年他所有贪念都是有关于她,他也去要了。
唯独此刻。
终于此刻。
她说着他如此熟悉的开场白,最后一丝妄图维.稳的决心轰然碎裂,摇摇晃晃的所有欲念如同瓶中水,于这一刻倾泻而出。
既然怎样都是结局——
他终于开口。
“我也不是什么都行。”
简桃怔住。
雨势狂骤如同末日已至,蓄积的水潭中世界颠倒,高傲笔直的棕榈低下自己的头颅,垂落下树冠上的枝叶,仿佛献祭最脆弱的心脏。
她听见他说。
“简桃,我没你不行。”
作者有话说:
打算写这个故事之后,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场景就是这一幕,大雨,拐角,车窗,命里带行的人说我也不是什么都行,我没你不行。
明天双更,依然七点一更,八点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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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揭雾
雨水隔着耳膜仿佛敲击心脏, 头重脚轻,简桃有一瞬间的眩晕。
她侧眼看向谢行川,二人视线相对,窗外大雨倾盆, 雨幕如同隔档, 将二人困在这方小小天地。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 属于谢行川的眼神。
思绪像被扯紧的弓弦,在此刻尽数崩断, 本以为已经做好所有准备,任何回答都能妥善处理,但这句回复远远、远远超出她的预料,负载过大,她甚至忘了要说话。
催促入场的电话响起, 她这才找回声音, 连忙应声说好, 一切全凭第一反应般去拉车门,没敢回头。
第一下没拉动, 终于解锁声响起, 她如同逃窜般下车, 脑子里一阵接一阵的电波回荡, 时不时掺杂着谢行川那句话。
他说, 我也不是什么都行, 我没你不行。
……
入场时她还在轻微发着抖, 是被天气冷的,接待的工作人员替她将伞收起, 递上纸巾, 简桃擦干手臂上的水渍, 这才走入内场。
然而也像是踩在轻飘飘的棉花上,自我和灵魂仿佛剥离开来,无论做什么事情,没几秒钟,回忆就又将她拉回车内。
终于,拍摄完毕她回到后台,暖气渐渐充足,脱下外套和高跟鞋,踩实地面的那一刻,才终于有了些真实感。
她轻轻舒出口气,看了眼手机。
没有新消息。
这晚谢行川没有回来,简桃和钟怡说清来龙去脉后,开始了彻夜长谈。
她下巴垫在枕头上,屏幕在夜里散着敏锐的光:【……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我没理解错吧?】
钟怡:【不是,他说没你不行,只是一种友情的表述,意思是说你们友谊地久天长。】
捡个桃子:【真的?】
钟怡:【你自己信吗?】
【……】
捡个桃子:【我不知道!我要知道我能问你吗!】
钟怡:【这要问我??这有什么好问的??一个男的跟一个女的说我没你不行还能有什么意思?!?!大半夜不睡觉跑我这来秀恩爱了是吧?!】
捡个桃子:【?】
钟怡:【他喜欢你不是很正常吗?男生本来就偏爱你那一挂的,而且你们又结婚了,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说不定去年他就喜欢上你了,只是没说,你以前是没遇到过告白的是吧,怎么面对谢行川就举棋不定的。】
捡个桃子:【但谢行川跟他们不一样啊。】
钟怡:【哪里不一样。】
钟怡:【怎么,他不是男的?】
简桃:“……”
那我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她只是觉得,让谢行川喜欢上一个人,应当是很难的一件事情吧。
她记忆里的谢行川,应该是众星捧月的人群焦点,看似漫不经意,顽劣不拘,但骨子里高傲而不被规训,她想,这样的人,应该只会喜欢他自己。
他桃花向来多到离谱,高二时她坐在前排,低头写东西时,听到最多的,就是他如何拒绝别人,编出的理由五花八门,要么是胳膊骨折了收不了饮料巧克力,要么是手机因为打游戏被家里人砸了,到最后索性干脆说自己有喜欢的人。
等人一走,江蒙连忙八卦问他是谁,他也只会懒懒散散回复一句:“我喜欢个屁,这话你也信。”
……
她原本只是猜测,谢行川对她,或许会有那么一点点喜欢,然而配合着下午的环境和气氛,以及可以说是从未见过的他低落的表情,令她无措的,是他的喜欢,会不会比她想的……还要更多一些?
她慢吞吞地给钟怡打字:【打个比方。】
【就像你现在要打开一扇门,你以为开了门,可能会弹出来一颗小球,正当你为会不会弹出这颗你想要的球而忐忑的时候,才发现里面装的一切远远超出你的想象——】
捡个桃子:【我现在就是这个感觉,你能懂吗?】
钟怡反问她:【那还不好?】
【不是好或不好,而是,太突然了。】
突然到不知道要怎么应对才好。
虽说是拍过几部剧,但偶像剧拍得再多那也是别人的故事,况且剧里的人设又不是同她和谢行川百分百一致,剧和现实又怎么能混为一谈,她到底没有相似经验可供参考,又对处理亲密关系没有信心。
她突然庆幸谢行川今晚还有工作,不然她可能真的要僵成座雕像了。
大概是她太久没回复,钟怡直接拨了个电话过来。
“你在哪儿呢?”
“家里啊,”想了想她补充,“就酒店,怎么了?”
“后面呢,去哪住?”
“就住这啊,我还能到哪去。”
钟怡:“我还以为你得溜呢。”
简桃越说越奇怪,翻了个身坐起来,曲腿道:“我溜去哪啊?”
“那以前稍微熟一点的,跟你坦白心意什么的,你第一反应不就是溜吗?”
“那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啊,他们告白前肯定也做好这种打算了,有些东西一旦开口肯定就回不去了,难道我以后还能心无旁骛跟他们当朋友吗?我反正做不到,会一直记着的。”
钟怡语调有些微的转换:“怎么,这次就不跑了?”
“那他和他们又不一样。”
她这话几乎是脱口而出,很快,对面的钟怡拉出道洋腔怪调:“喔——哪儿不一样呀?”
被子掀开一角,简桃盯着脚趾上水红色的指甲油,动了动脚尖。
她绷着表情说:“他更欠打一点。”
“……?”
没听到想要的回答,钟怡气冲冲一撂电话。
“真无语!睡了!”
通话结束后,简桃在一片黑暗里眨了眨眼,身体某处仿佛有热雾散开,顺着肌理蔓延到四肢百骸,她迅速躺倒,企图压制般将被子拉高,然而以往正好的薄被此刻却显得躁闷,脸颊也跟着发烫。
心脏像被放进玻璃瓶里来回摇晃,失重一般地极速悬落。
她侧头,看到一旁摆着的谢行川的枕头,有些出神地想,他会是在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
应该是在新西兰的时候吧。
具体到哪一个瞬间呢?
是她剃羊毛的时候?还是厨房里,冰箱后面那个拍不到的小角落?表演舞台?离开前的玻璃小屋?
应该不可能比那更早了。他可不像那么长情的人。
迷迷糊糊睡着时,她这么想。
晚上她睡得不算深,醒得也早,起来又思考了一会儿谢行川,这才开始每日的例行工作。
今天没有对外行程,要在家看剧本和指导学员表演。
现在大家的表演都进了轨道,低级错误已经很少了,剩下的都是靠自己领悟,她的负担也相对轻松了一些。
就每天下午看大家发来的表演视频,然后给出些建议就行。
她琢磨了一上午剧本,投入时还查了不少功课,时间顺应自然地流逝,等她再转头看向窗外时,已经日暮了。
今天的夕阳挺淡,像缺了墨的橘黄色水彩,倒是多了几分老照片的质感。
她走到光下,踩着那一泊小小的光晕,木质地板上,白色绒边的拖鞋也仿佛浸了光。
回到桌边打开手机,早已被消息淹没,解决完选手们的问题,她又退回对话框,是梦姐发来的消息。
【《现在请入戏》要开始录新一期了,造型师给你拿了套高定,漂洋过海来的,我已经喊人给你送过去了,装在箱子里,今晚记得试一下大小。】
她回了个好。
没一会儿,助理推着箱子过来,大大小小的,居然有三个。
简桃骇然:“不是就一套礼服吗?”
“是的,礼服上还有装饰品什么的,放一起怕刮坏了,还有鞋子。”
助理送完礼服后下班,她把箱子在门后摞好,放在一块儿拍了张照,还挺壮观。
晚上她点了份轻食外卖,其实她算不怎么长肉的那类艺人,所以有时候晚上饿了还会喊谢行川弄点宵夜,但有时克制一下也是必要的。
简桃慢吞吞吃完沙拉后,打算自己下楼扔个垃圾,顺便散散步。
她手正搭上门把,突然听到很轻的滴滴声,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秒,谢行川已经推开了大门。
四目相对只一瞬间,她慌忙错开眼,望向别处眨了眨。
……回来怎么也不说声啊?
气氛陷入一种微妙的寂静,虽然安静,但她也能感知到谢行川的视线和动作,大概是目光扫过她提在指尖的纸袋,还有门后的箱子。
对了,箱子。
随着他推门的动作,箱子开始滚动,她连忙伸手去扶,抓住拉杆的那瞬间,又和他的视线打了个照面。
她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看着就挺像是要拖着箱子打包离开——
手臂相碰的那一瞬间,手腕突然被人握住。
简桃一愣。
他掌心发烫,力道像是禁锢,捏得她有点儿疼。
简桃被这力道撷得微微俯身,又抬起眼,启了唇正欲开口。
他却先打断。
谢行川几不可察地敛了下眉心,低声道:“就不能不走?”
作者有话说:
可能,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你老婆只是下楼扔个垃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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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揭雾
房门仍然敞开, 呼吸声轻飘飘地落在地面,再陷进绒面地毯。
简桃反应片刻,才明白他在代指什么。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没想走,舔了舔唇, 这才缓缓出声。
“我……就是下去扔个垃圾, 顺便买点水果。”
不太信她的话似的, 谢行川目光掠过门后的几个大件,垂眼:“这不是有箱子?”
简桃:“助理送来的, 拍节目要穿的礼服。”
空气静谧片刻,不知他究竟是信了还是没信,又在想些什么。
简桃清清嗓子:“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没。”
说话时,他喉结滚动的频率轻微。
她应了声,手腕处紧攥的手心这才松开, 她还没想得太清楚, 身体已经顺着方才未完成的指令走了出去。
灵魂却像仍然被丢在那里。
方才连同手腕一并被他握住的, 仿佛还有她的心脏,一松一紧地被人捏着似的, 走出好远才慢慢恢复过来。
她轻轻缩了一下, 为身体这自己也不能言明的奇妙反应, 而感觉到意外。
买完了水果, 又散了会儿步, 她脑子里乱七八糟地胡想着, 等回到酒店, 才发觉自己也并没想明白些什么——
又或者是,一旦走进这个房间, 感受到一些微妙的气氛, 前面想好的念头、想说的话, 又全都变得开不了口。
谢行川躺在床边翻书,和以前大多数的时候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似乎从她进房间开始,就总能感受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余光。
又怕是自己太自恋多想,她又不好意思去对上他的目光,万一人家根本没看自己呢。
于是简桃在桌前坐下,打算给自己找点事干。
撕开酸奶,倒入切好的水果,她给自己做了个水果捞,吃完又看剧本,见时间靠近十点,这才起身去洗澡。
……
听到浴室水声响起,谢行川这才松懈下来。
手中合同被放置到一旁,反正看了一晚上,什么也没看进去。
确定她的确是不会走——至少今晚不会走,他抬起手,轻轻捏了捏鼻梁。
她洗澡一向比较久,以往有时候做完抱她去洗澡,少于十五分钟,她还会咕咕哝哝地嫌他洗得不够好,指挥他要往哪哪儿打泡泡,关节处还得用磨砂膏。
好不容易快一个小时,水声终于停下,她一边护肤,里间一边断断续续传来声音,大概是钟怡在和她打电话,吐槽的内容是工作和老板。
她擦着头发出来,身上仍旧裹着浴室里湿漉漉的雾气,手机开的免提,也没取消,平摊着手机朝对面说道:“真这么烦,那你来我工作室吧,我给你发工资。”
钟怡还在情绪里没出来:“算了吧,艺人工作室更挨骂好吗!”
简桃想了想,实话道:“那确实。”
“……”
“等我明早去买个彩票,中个一百万直接辞职,这个b班谁爱上谁上……”钟怡又在那边吐槽了好一会儿,热火朝天的,高谈阔论纵情畅想,终于,二十分钟后,她情绪渐渐平静了下来。
卧室内一直有些冷寂的气氛,也被她的声音一扫而光。
简桃正在涂身体乳,瓶罐交撞出轻微声响。
钟怡大概是不知道她在外放,又压低了些声音,八卦道:“对了,你和谢行川……”
紧接着,谢行川就看到简桃用从未有过的速度起身,迅速越过长桌,用手指将免提取消。
“……”
简桃含糊地糊弄了几句,又挂掉电话,低着头面对手机,估计是打字跟钟怡说着什么。
紧接着,又做贼心虚地掀开被子,装作无事发生地躺了进来。
又大概过了十多分钟,二人做完自己的事情,关了两边的床头灯,准备睡觉。
窗外又响起闷雷,大概是天气转暖前最后的阴翳,她傍晚出去时就感觉天气有些闷,雨酝酿着怎么都落不下来似的。
翻来覆去半天,眉心微拧,简桃将身体弓起,听到右后侧的谢行川问:“睡不着?”
“不是……”她说,“胃疼。”
不知道怎么搞的,胃一阵阵痉挛,时而伴随着抽痛。
身后的声音凑近了些,他似是叹了口气:“不是让你别乱吃了?”
“我没乱吃,”她辩驳道,“再说,你什么时候让我别吃了……”
说完这句,胃里又像针刺般被人扎了下,她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手正想捂住揉一揉,不期然却搭在了谁的手背上。
谢行川手掌捂着她胃的位置,还不忘说一句:“你找的地方不准。”
“……”
行吧,她撇嘴:“就你找的准。”
他都这么说了,她便把手重新放回被单上,男人手掌温热,打圈按摩着胃部,那股不适感也被慢慢揉散。
谢行川:“晚上吃什么了?”
“就沙拉,还有酸奶。”
后面又说了些什么,她困意渐渐袭来,胃也好受了挺多。
谢行川的力道渐渐变重,人困时又会变得懒散,她禁不住连连后退,以减缓承受住的力量,就这么退着退着,他呼吸就在耳边了。
简桃骤然一僵,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意识的时候,都做了些什么。
二人靠得极近,几乎是严丝合缝了,她还不安生,身体动来动去。
有些变化是能很清晰地感知到的,然而谁也没有开口,她原本一直紧绷着神经在等,但等了半天也无事发生,就这么又睡了过去,但睡得一直不算安稳,睡睡醒醒的,外面雨仍没落下,屋内也显出股挥之不去的燥热。
一个梦连着一个绮梦,迟钝又敏感。
迷迷糊糊中,脖颈处似乎更加黏腻,她难受地低哼了几声,肌肤上的舌尖触感压得更深,伴随着轻啜和噬咬,她不太分得清现实或做梦,只觉得若是梦境又太过真实,汗意蒸腾成雾气蒙住视线,见她并未不配合,他动作才渐渐放开。
后颈覆上手掌,她舌尖被人勾出来含吮,谢行川吐息渐热,yihua其实也许他一直是爱接吻的,只是她以前从没有留意。
这么想着,她下颌渐渐不可控地开始上下轻点,一滴汗顺着颈窝汇聚,淌进枕单。
……
下半夜这才睡好。
简桃本以为那就是个稍显真实的梦,结果第二天一早醒来,看到一旁谢行川换下来的被单,正塞在清洗篮里等待处理,遂耳尖迅速一红,还不管自己正咬着牙刷,迅速把东西揉巴揉巴送进了洗衣机,快速洗干净。
今天的行程任务依旧是练舞,以及去看学员训练情况。
不过因为大家最近表演都还不错,所以她只是上午去了一趟,一整个下午都在老师的指导下专心练舞,十点多才从练舞室出来。
走到负一层停车场,她这才打算叫个车,结果视线所及处,有辆车开了双闪,她走近一看,才发现是谢行川的车牌。
坐进副驾驶,简桃顺手扣好安全带:“你怎么过来了?”
他侧身正欲开口,不知是想到什么,又停顿了会儿。
简桃能感觉到他应该是在两个回复中纠结片刻,然后抬眼,把问题抛给她。
谢行川:“你希望我怎么回复?”
这是个什么回答?
简桃没好气:“我希望你给我送钱来了。”
他单手打着方向盘,地下停车场空旷,一边出车位,谢行川一边调试着手机,然后放到她面前。
眼前屏幕一阵红一阵蓝,圆框中出现她自己的脸,简桃恍惚着看了会儿,然后问:“这什么?”
“面容ID,以后扫你脸,走我的账。”
“……”
“我开玩笑的,”她靠回椅背,“你别这么认真,我害怕。”
他大晚上出现在这儿,即使不说,她想想也能猜到。
就这样不说透也挺好,否则他给的太直白,不像他,她也不知道要怎么接比较好。
谢行川笑了下:“你还有怕的?”
她脱口而出:“那你不也有不行的吗。”
……
话题被牵回前天那个落着大雨的车内末日,二人皆有不同程度的停顿,意识到自己开口触碰了敏感话题,简桃看到附近有家便利店,忙落荒而逃,说自己去买点东西。
谢行川看她背影逃窜进店,正要收回目光,中控台处的手机响了。
是江蒙。
他接起,直入主题:“要什么?”
对面江蒙一怔,这才道:“不是,你就不能想我点好的?我给你打电话就不能是思念兄弟,一定是找你要点什么?”
谢行川:“没有要的我挂了。”
“哎——等等等等,”江蒙说明来意,“之前我寄给你的那个信函你看过吧,我自己的好像被我折腾不见了,今天做设计要参考做一套的,你找找看你那还有吗,有的话发我。”
“顺手塞车里了,”谢行川说,“不好找。”
江蒙:“那你现在在哪?”
谢行川:“车里。”
江蒙:“……?”
他笑了下,这才拉开抽屉一张张找,他平日虽随性惯了,但这种纸类的整理一向都是叠着放在一起,找起来总要翻来翻去。
把手机扔在一旁,他手指一张张顺下去,忽然翻到个什么,顿了一下。
一张机票。
思绪仿佛跟着被拉回那个冬天,那年正是高三上学期,他转去新学校已有半年,无意间听江蒙说简桃要去别的市区比赛,虽是独自一人,但有副主任跟同。
那会儿他就觉得奇怪,简桃一个女孩子,为什么派个男主任同行?
往后再多了解,发觉原本派给她的,的确是个女老师,然而副主任说高三学业繁重,老师不便离开,正好自己要去那边出差,顺便把简桃带去。
那刘主任不是什么好东西,听说惯爱动手动脚,他那夜辗转,最终还是做了决定,当下便买了比赛那天的机票,率先到了她要住的宿舍。
那天运气好,宿舍对面正好是个便利店,透明窗,他就坐在那位置,写着题边看边等,等到她在楼下和主任告别,然后上了楼。
主任在底下站了好一会儿,又来来回回踱步几圈,等到夜深了,开个手电筒鬼鬼祟祟想上楼,他抄起空书包往这傻逼头上一罩,给人结结实实揍了一顿。
后来闹警察局里去了,刘肾虚骂骂咧咧说不知哪来的毛头小子,结果灯一打开,看到是他,吓得刚粘连的伤口又崩开了。
他一边写笔录一边转笔,笑着抱歉说:“不好意思啊老师,看你走来走去,还以为是变态。”
“——不过也没哪个正常人会在女学生宿舍底下晃悠三个多小时,是吧?”
刘肾虚给他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你这人说话要讲证据!不要胡编乱造!”
既然老师都这么说了,少年只好忍痛呈上视频录制,然后这一脸肾虚的狗东西就终于从学校滚蛋了。
听说离校那天又挨了顿打,他当时不知道谁那么缺心眼,后来才知道是江蒙路见不平,也怪不得是跟他玩一块儿的,揍人的时候都记得要蒙脸。
回忆太久,江蒙又在催促:“干嘛呢?找到没?哦对了,下个月我休假了,怎么说,要不要一块去拉斯维加斯玩玩?”
谢行川:“不去了。”
“干嘛不去啊,你这每天看着也没什么事干的样子,陪我去一趟怎么了,我英文又不好!”
“可以跟你去,”他慢悠悠地,“不过可能回来我就没老婆了。”
“……”
江蒙大骇:“怎么回事啊,你跟简桃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他说,“可能跟我在一起待太久,觉得没什么意思了吧。”
“也是啊,你俩在一起本来不就是互相渡过危机吗,现在危机都渡过了,如果她觉得单着更好,也许是想要单着的。”
“单着更好?”
“如果不是和很喜欢的人,我觉得单着是要自由很多啊,”江蒙说,“或者你让她爱上你,自然就不会想和你分开了。”
谢行川溢出道气音,觉得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要真有这么简单,我——”
又嗤一声:“算了,跟你说不清。”
“有什么说不清的,”江蒙又胡扯了一会儿,这才道,“当然,站在我的角度,肯定还是不分开更好。”
谢行川:“怎么?”
“你们离婚我左右夹击,怎么做人?!”
“……”
挂了电话,给江蒙拍完照片,他又想起这对话。
他大概一直做得很盼盼好,好到哪怕为她高速飙车、昼夜航班、在她竞赛的地方等一整晚,也没有人知道,少年的喜欢是冬日玻璃上的雾气,擦之不尽,隐秘而清晰。
咔哒。
车门突然被人打开,谢行川抬眼。
简桃拎着袋子坐进来,很显然已经从方才的情绪中恢复,碎碎念道:“外面真的好冷啊,我戴口罩都被吹得头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下雨……”
话没说完,她在中控台上看到个什么,不由得拿起。
那是张机票。
她正想问这是什么时候的行程,一看时间六年前,又觉得离奇。
不过她没在意,扣了安全带,车继续向前行驶,她无聊时随意回想,简单推算,思绪却蓦地一停。
拿起票根核对,她这才终于发觉不对劲:“机票上这个时候,你不是在凌城读书吗?”
她转头看向谢行川:“这是哪一次?我们见面了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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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揭雾
车仍旧在国道上平稳地行驶。
前视镜内, 窗外景物倒退,偶有树叶闯入视线,又飞快地晃开。
谢行川调整了一下安全带,这才回应她的问题。
“嗯, 那年回去有点事。”
简桃轻眯起眼, 探寻道:“什么事?”
接下来陷入长达两分钟的沉默, 谢行川操控着方向盘换了道,目视前方, 只有睫毛很轻地颤动,看起来像是仔细回忆了一番,然后对她说:
“忘记了。”
“……”
简桃总觉得不太信似的,又问:“那这天,我们有见面吗?”
“没。”
她用票根轻轻敲打手心, 若有所思道:“我就记得, 这时候我们四个好像没聚, 你是后来下雪才回来的。”
他好像笑了下,不过因为唇角似乎总是勾着, 所以看不清晰, 只是隐隐约约溢出道气音, 说:“你对我还挺了解?”
她更奇怪:“那我比赛的日子啊, 能不记得吗?”
他偏了下头看后方来车, 散漫地回了个“嗯”字。
大概是没听到自己想要的回答, 又明显有些兴致缺缺。
简桃看出来, 他应当是记得那天,且还记得很清楚, 只是不愿意告诉她。
可无论再怎么说服自己, 等简桃回到酒店后, 还是有些闷闷。
大概是因为她发觉,谢行川对她也有秘密了。
但他明明连公司的事情都不会对她遮掩,那么重要的高三那年,他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才不远万里地赶回来?
或者说……为了谁?
这种情绪并没有随着时间推移而消散,反而随着入夜而逐步攀升,等她好不容易快忘了,在床上一躺下来,目光掠过他侧脸,又清晰地记起。
第六感,她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这人居然还装没事人似的,见她躺下,才把手里的平板放在一边,问:“要睡了?”
她没说话。
谢行川:“怎么不说话?”
简桃放空着清明的杏眼,睁眼说瞎话道:“困了。”
“……”
“生气了?”谢行川瞧了她一会儿,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从善如流地把话题拉回去,“真想知道?”
“你这是什么语气?难道还怕我知道之后接受不了吗?”简桃把脑袋别过去,胡乱地想着各种可能,这才道,“你不是忘了吗?”
“我——”
“算了,”她侧过身,“我不想知道。”
……
她不知道谢行川在想什么,但站在她的角度,她只是突然觉得,如果他是有什么事暗度陈仓,被她这么像是逼问出来一样,很没意思。
万一人家就是回去找当时的暧昧对象不能跟她说呢?非问那么清楚干嘛,给自己添堵。
她憋着口也不知道是什么的气,又转了个身完全背对他,只希望他别再开口火上浇油,但当他真的不说话,她更觉得无处落脚。
简桃半压着被单,转回头去看他。
但出乎意料地,他也并没觉得这事儿就这么揭过去了,只是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见她回头,他又启唇:“你如果真的想——”
“我不想,”她斩钉截铁地打断,“睡觉。”
“……”
这晚睡得可以说是各怀鬼胎。
简桃纠结于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才会让他这么藏着不同她讲,而谢行川在想什么——她知道他一定在想,然而内容她却无从得知。
次日醒来,二人好不容易共进一次早餐,简桃看似冷静,实则一反常态地坐在对面一言不发,低头吃着自己的芋泥奶贝。
表层的奶粉洒在桌面,对面的人似乎一直在看她。
谢行川将笑不笑地,大概是觉得她这样挺有意思:“我要不说的话,你是不是能记一辈子?”
“你以为我是你?”简桃说,“天蝎座,记仇得要死。”
“……”
吃完之后,谢行川起身出门,简桃就很自然地视线跟随,问:“你去哪儿?”
问完觉得不太对劲,她轻咳两声,换了副语气:“处理公司转让的事情?”
谢行川这才垂下眼,声音低了低:“嗯。”
回到这个话题,他就总心情不太好的样子,也不知道为什么。
简桃拍了拍手上的奶粉,听到大门落锁的声音。
出了门,去往停车场的路上,谢行川察觉到口袋中手机简短震了下,他顿了顿,拿出来看。
好在不是简桃,也没有说些他不爱听的话题。
备注是穆安,高三时,他在陵城附中的同学。
他朋友多,但顶交心的——江蒙算一个,穆安算第二个。
不过因为高三那会儿他一个人住,穆安常来看他,还喜欢带自己爷爷酿的酒,二人便偶尔在天台喝两口,穆安又八卦,常爱敲打询问,所以感情方面,穆安知道的还要多些。
但穆安知道的也仅仅是,他高三那会儿,喜欢过一个人罢了。
即使偶尔有那么一个两月没聊天,托高三一整年的交情,再开口,也不会生疏。
这会儿,穆安直接甩来一张截图,并配字:【牛逼啊。】
他打了个问号过去。
穆安正在看《星夜环游》,到他和简桃的同框,弹幕嗑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穆安索性一并圈出来,重点道:【这么多人嗑你俩,还不官宣啊?】
他淡道:【你以为我不想宣?】
穆安在那边正在输入挺久,应该是在感慨些什么东西,半晌后却只发来一句:【长得帅也真是好,之前在高中时候在一个姑娘身上栽成那样,现在也能开启新故事了,真好。】
“……”
没开启,一个人。
这话谢行川没说。
穆安还在回忆:【你们结婚的时候就跟我说结婚了,我问情感状态也不愿意说,看来也有感情基础嘛,不过也是,对着简桃,谁没有感情基础。】
谢行川:【什么意思。】
穆安:【草,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说你老婆好看,你这个人干嘛啊!!这么警惕!!!】
【没人能抢你老婆!!你们结婚了望周知!!】
对面又发来一大堆碎碎念,跟着聊了会儿,谢行川这才收起手机上车。
话题结束,思绪便不可控地回到她身上,以及关门前,她的最后一句话。
有关公司的这个话题他一向不愿多谈,好像越靠近尘埃落定、事件完成时,动荡感就越强,越担心她想离开。
机票的事,不是不能和她说。
而是一旦和她说明,事件到底是更好或更坏,连他也无法预估。
爱意于她一向是负担,越深刻,这负担感就越重。
倘若被她知道,其实他的喜欢自现在往前延伸足有七年,恐怕她好不容易平定的心,又会再一次被搅乱。
她会怎么想他?一个连对枕边人的爱意都能隐瞒七年的人,她会不会觉得可怕?
坦白那日是抱了即使分开也不能不明不白的决心,他以为等他再回去,酒店大概早已被搬空,然而她还在,这又给了他莫须有的期待和信心,不管往后如何,起码那一刻,短暂地,他也许和从她生命里路过的那些人,有过一点点不同吧。
此刻还能留下她已是庆幸,他不敢再用一时吐露之快,去赌一个可能没有她的未来。
简桃今天是有行程的,拍摄代言新品的广告。
上午照片下午视频,待忙了一天回到酒店,已经累得不想动了。
她靠在谢行川惯爱坐的软椅里,开了按摩放松。
谢行川还没回来。
她闭眼浅寐,因此没把灯开得太亮,偏暗的空间里乍然浮起亮光,她睁眼一看,是梦姐发来的消息。
大概是今天太忙忘了说,此刻才想到补充。
梦姐:【和谢行川的事,怎么样了?】
她顿了会儿,才回:【晚点再和你说吧。】
毕竟她现在也觉得,这事儿其实并没完全解决,至于要怎么才算解决,还得时间去推进。
梦姐:【也没想着这么复杂的事两三天能解决,主要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梦姐:【这两天比较忙先好好休息,总归不急在这几天了。】
梦姐虽是这么说了,但话题都被挑起来,她又怎么可能完全不去想。
思绪又回到那张机票。
六年前,十二月,谢行川高三入学才五个月,按理是最忙的时候,到底是为什么,才让他不远万里赶了个大晚上的航班,回到宁城?
那年学校有什么大事吗?
越想越好奇,简桃直接从椅子上翻身起来,去找自己的箱子。
毕业那年,一中给每个学生都发了印有Logo的收纳箱,她高中的杂物全收进去了,包括各种介绍册和奖状。
后来搬家,助理他们没弄清楚,把这个箱子也给她搬到了酒店,她想着反正房间大,也没刻意送回去,就摆在某个角落。
结果放那儿没几个月,谢行川学校的收纳箱也摆在了一边,大概是他的工作人员见她有,就把他的同款箱子也搬来了。
那个箱子也颇有故事,彼时的谢行川早不在一中读书了,但江蒙非想给他弄一个,说是有纪念情怀,他们三个人来来回回在校长办公室跑了好几趟,才磨出了一个不对外赠送的箱子。
箱子放到现在,一次都没打开过,只是经常有人收拾,所以也挺干净,没有落灰。
简桃掀开一个,拿出最上方的学校介绍册,这是他们那个自恋校长特意安排设计的,美其名曰是记录学校每年的优秀事件,实则是在歌颂自己的丰功伟绩。
那三年来,学校需全员到齐的各种重要事件,全在里面了。
简桃按照时间线寻找,高三那年十二月,却是空白。
不是赶回学校处理或看什么事情,那应该就是人了。
谢行川母亲辞世,父亲鲜少联络,也没见他有什么关系很好的亲人,最好的朋友就是江蒙,那天是个周三,如果他是去见江蒙,江蒙肯定会叫上自己和钟怡,毕竟江蒙一直觉得人多才热闹。
OK,也不是江蒙。
简桃正一个个排除时,不期然一低眼,发现箱子里还装了不少东西,只是有些陌生,她思索片刻才发现,她好像错开成谢行川的箱子了。
都怪江蒙,毕业生的什么都要给谢行川拿一份,箱子是,介绍册是,就连毕业照都是。
害得她现在才发现。
正关上箱子时,侧边一个四四方方的信封晃过眼底,她当时并没回想,等到洗完澡躺床上时,才终于记起来那是什么——
高二的时候,有个手账品牌的硫酸纸信封突然爆火,那阵子就流行起了写情书,她起先是不知道,后来抽屉里无缘无故多了几封,才知道原委。
——说来也是,装信封里的,除了情书还能是什么?
以她的了解,谢行川绝不是会把别人送的信封妥帖收藏的人。
那也就是说……这是他自己写的,没送出去的东西?
简桃胡思乱想着,就这样,硬是干躺到了十一点多,一看时间又决定不能再这么耗下去,认认真真重新拉好了衣服,闭上眼睛。
装信封里的除了情书,说不定也是贺卡呢?说不定就是他给某个家里的妹妹回贺卡,没找到时间送,就夹在书里了呢?
嗯,应该就是这样。
她自我劝告道,睡觉睡觉。
……
凌晨一点。
简桃骤然从床上弹起,眯着眼灌了大半杯水。
谢行川还会写情书??给谁啊????
作者有话说:
九点的简桃:不就是封信吗,无所谓啊,睡觉!
凌晨一点的简桃:为什么谢行川这种bking还会给人写情书啊!?!?!?
【11.14:中间有增添。】
一更完成,二更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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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揭雾
又在床头坐了会儿, 几乎是不受控制地,等简桃再反应过来,她已经蹲在了谢行川的箱子面前,手里拿着那封情书了。
——犹豫了十多分钟, 最终撑不过夜里浓烈的好奇心, 她决定看完就和谢行川坦白, 但是现在,确实是, 忍不住了。
简桃深吸一口气,强烈谴责了一下自己,然后心跳加速,缓缓、缓缓将信纸抽出,食指展开。
窗台不知是什么水, 啪地一声滴在墙壁, 夜里风声肃静, 楼层太高,连车辆运行的声音都听不真切。
源源不断的暖气从脚底涌出。
简桃就蹲在箱子面前, 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信纸, 是, 空白的。
……
她就知道, 她就知道——
像谢行川这样的狗, 不想被人发现的东西, 他根本就不可能不上锁!
此刻也不知道是愤懑多一点, 还是失落多一些,总之没有放松。
因为她仍旧觉得, 这信纸上, 是有东西的。
对着光下, 背面能隐约看出落笔力道,然而纸上却是一片空白,信封处甚至连封口都没有。
谢行川不会是故意让她看得见,但是看不出吧?
……倒也确实像他做出来的事。
简桃撇撇嘴,把信封放回原位,这才慢吞吞躺回床上,打开手机适应了一下光线,准备给谢行川发消息。
怎么说呢?
“我看了你的情书giegie你不会生气吧”?或者“不就是几年前的情书至于藏那么严实吗”?再亲切一点——
“把你们的爱情故事给我分享一下,让我听听”?
她在表情库里千挑万选,找出一个高贵又不失谦虚的“抱歉”表情包,又觉得自己很亏——歉都要道了,还什么都没看着。
她蒙在被子里正要发送,突然门口传来声响,一种被抓包的紧张感让她僵在原地,待谢行川走近了才想到熄屏。
谢行川伸手揭开被子,大概是反应了一会儿:“……还没睡?”
简桃:“我看了你那个箱子。”
二人几乎是同时开口,谢行川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角落处,是印有一中校徽的杂物箱。
“哦,”他这才直起身子,慢悠悠地道,“看出什么了?”
她将被子掖在下巴两边,很是心有不甘。
“没。”
他嗯了声,背对她解开外套和衬衫,窸窸窣窣的响动过后,接道:“我去洗澡。”
待到浴室水声响起,简桃还没缓过神来。
……这就没了??
他就这反应??
也不质问她一下为什么要窥探自己的秘密之类?不重要吗?
这两天以来,她发现的谢行川的秘密,比以往七年还要多。
简桃重新躺好,准备等他洗完,结果这水声太过催眠,现在又已经两点,明天还有录制,她陷在枕头里,不知不觉就有些迷糊。
等谢行川洗完、吹完头发,她原本想说的那些,也早就不想说了。
刚进被子,他身上有些凉,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或是习惯性地横过手臂,即将搭到她腰上时,简桃“啪”地一声,把他的手拍掉。
简桃:“自己睡自己的,别动手动脚。”
谢行川:?
他垂眼去看,以往惯爱蹭到中间睡的简桃,此时已经滚到床边,恨不得跟他隔个十万八千里远。
他启了唇正欲说话,然而她是真困了,接连打了三两个呵欠,眼尾也沁出水痕。
一看时间,确实已经很晚了。
明天还得早起,一整天都很忙。
总归不能耽误她休息,顿了顿,他也躺下。
简桃睡到大半夜,在梦里打了十对组合拳之后,突然被冷醒了。
她睡得迷糊,不知今夕是何夕,睁眼时有些恍惚,带着些鼻音问:“怎么突然这么冷?”
她正要伸手去被子外探,以为熟睡的谢行川,在一旁开了口:“你睡边上怎么会不冷?中间暖和。”
……
…………
“……噢。”她只想快点解决问题,不情不愿地挪向中间,海豹一样裹成一团,在他旁边停下。
好像是暖和挺多的。
就这么慢慢感知着,她也再度陷入昏睡。
次日起床后,简桃才回想起这事儿,一大早就神色复杂地站在床头,观察中央空调的调控键。
谢行川换下睡衣:“看什么?”
简桃:“我怎么记得昨晚这个空调出冷气啊?”
他面不改色,正襟危坐:“你记错了。”
简桃怀疑道:“是吗?”
“快去刷牙,要迟到了。”
她磨磨蹭蹭走进浴室,今天确实有《现在请入戏》的录制,一早他们就要去看彩排。
她刷完牙后没多久谢行川就进来了,简桃一边对着镜子擦脸,视线一边不可控地转向他。
以往再普通不过的动作,仿佛都能被赋予些特别的意味,简桃端详着他的杯子,手柄处有个很小的六芒星,她这才一点点回忆起来,谢行川买东西,好像特别喜欢买带六芒星的。
昨晚在他箱子里,似乎也有几个纸叠的星星。
——这星星,不会就是他们的,定情信物吧?
高二那年,她虽然好像全程都存在于他的世界里,但是竟然对这些东西,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她甚至想不起来谁和谢行川暧昧过。
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让她很不爽,但她知道,如果谢行川和盘托出,讲述了自己和那个女生的交往轶事,她的求知欲和好奇心是被满足了——
但是也会,更加不爽:)
她抄手站在原地,发泄情绪般重重落了口气。
谢行川转头看她:“怎么?”
简桃目光如炬:“你没背着我,搞外遇吧?”
谢行川:“……”
谢行川:?
“最好别被我抓到。”
眯眼说完这句话,她这才走出浴室。
去录制节目的车上,她无聊刷了刷微博。
正好在热门看到之前演过的影视片段,是她扮演的女主角被前男友绿了,评论区有人感叹:【首先这就不合理,有简桃这种女朋友,谁会出轨?!脑缠吗?!】
想想也是,她放下手机,暂且打消了这个疑虑。
走进演播厅,又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彩排忙到没时间多想,走位、调整台词、找机器,等到忙完,已经离正式直播不剩多久了。
她简单地补了个妆,按照节目组要求,去到最中间的那个小房间里。
今天导师们要提前录制些东西,作为备采花絮放给观众。
录制主题由节目组提供,这次的主题很简单,是和自己第一部戏相关的任何东西,顺便还可以邀请导师们来波回忆杀。
简桃是这么猜测的。
等她走进房间,人差不多都已到齐,机器一亮一亮,是在拍摄当中。
其他导师挨个打开包,边介绍边回忆。
“这个是我第一次演戏时候留下的绷带,很小的一个角色,危险系数很高,没人愿意演,我去了,结果确实也留了伤,但是给我后来演戏带来了很多机遇,还挺感谢的。”
“我第一部戏演的是女五号,没什么单独的戏,但是要一直在镜头里那种。留了一副太阳镜,沙漠里风沙特别大,有时候戏拍完都要冲洗眼睛,这个留下来,也算忆苦思甜吧。”
……
大家挨个说完,最后轮到谢行川。
简桃以为像他这样的人,应该什么东西都不会留下,谁知道他的盒子居然是最大的,打开后,里面是套戏服。
一件白T。
她正想说一个T恤还得拿这么大的盒子装吗,但越看越觉得熟悉,绕到旁边一看,果然又有一道花体字的Logo。
她对这个盒子无比熟悉。
一中侧门有个文具店,老板娘干过很多工作,所以某些节日常有彩蛋,例如圣诞的雕花苹果、中秋节的手工月饼,以及……
七夕的夹心巧克力。
前一周向老板预约,七夕当天,可以收到一盒全定制夹心的巧克力。
夹心不仅可以选内馅,还可以挑字母,用巧克力酱浇上模具定型,分别塞进口味各异的巧克力里,收到的人每一口都像在开盲盒。
要问她为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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