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羞辱 ◇
◎她不肯与他圆房原来是因为这个。◎
镇东连忙去王府客房请百晓, 百晓听闻,匆匆地拿了药箱,来帮许安归止血、包扎。
百晓听戍北把许安归受伤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忍不住皱眉:“大战在前,殿下怎么会如此不爱惜自己身子!”
戍北低头:“看见王妃伤成那样, 殿下心里还是有愧疚吧……”
“即便如此, 殿下也不能……”百晓还没说完,许安归便转醒, 他艰难地从床榻上坐起来。
百晓看向许安归,有许多话想说,但是他这些年跟在许安归身边,许安归又什么道理不懂呢?
这也是一个骂不得、说不得的主。
最后百晓只是叹了一口气:“我去熬药。”便背着药箱离开了。
许安归问戍北:“那边怎么样?”
戍北着实愣了一下,不知道许安归问的是什么事情。最近主子好像没什么交代给他什么事情要他去做。
许安归蹙眉,掀开被子, 步伐虚浮地向清风阁走去。
戍北生怕许安归摔着, 跟在后面, 看见许安归走的方向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许安归问的“那边”是在问安王妃。
秋薄还在门口站着, 神情肃穆地询问月卿。
月卿虽然满脸的担忧,但是眉头总还是舒展了。
许安归有些目眩,在身边的戍北极其有眼力地上前扶住许安归。这一扶,戍北身上的佩剑撞在了墙上, 发出了声音, 引得月卿与秋薄的注意。
秋薄看见许安归被人搀扶着,便想到之前他肩膀的伤。
在整个安王府, 能够轻易伤到许安归的, 恐怕只有跟在季凉身边的凌乐了。但是, 即便凌乐剑术再高,若不是许安归心中有愧,有心恕罪,凌乐又怎么可能把他伤到?
许安归既然已经后悔不已,他身为他的臣属,又如何能继续这般不知死活地跟他置气?
秋薄想了许多,还是缓缓踱步过去,单膝跪在许安归的面前,解下身上的佩剑与冠冕道:“臣愿意领罚。”
“你当然该罚!”许安归蹙眉厉声呵斥。
秋薄低下头,不再辩驳。
“自己去我戍卫府领三十军棍。好好想想今日之事,你做得对不对!”许安归心中虽怒,却不曾对秋薄动杀心。
秋薄抬眸:“臣今日之事做得不对,可臣不后悔。”
许安归不敢对上秋薄无怨无悔的眸子,生怕在他的眸低看见那个无用的自己,他只能侧目道:“有时候,我倒是羡慕你。我若是能像你这般做事不顾后果,随心而动,或许这里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许安归一只手抓住自己心口的衣服。
秋薄深知许安归品性,自己方才也是怒极,才会做出如此不顾后果的事情。
许安归怎么会不难过、不心痛呢?
他满脸满眼都是自责。
可他是皇子,是太子的政敌,即便是要割掉太子的肉来泄恨,也不是用武力这种办法来解决。
秋薄深深一叩:“殿下若想好了后招,需要臣的地方尽管派人来送话。”说罢,秋薄便自己起身,去戍卫府领罚了。
许安归回想着秋薄方才决绝的脸,忽然领悟到了什么,他推开戍北,不要他搀扶,直直进了里间。
月卿还没反应过来,许安归已经进入了寝殿。
绕过屏风,许安归看见季凉□□着上身,趴在床上。腰以下被一条毯子盖住,纤细的身体侧面,有露出的半圆。
这一抹若隐若现的春光看得许安归心中一热,他的脸居然有红晕从耳旁直上眉梢。
季凉没想到许安归还会去而复返,想拉起毯子盖住身子,奈何她动一下,身后的伤口就撕裂一般的疼,身前半圆就漏得更多。她挣扎了几下,根本不敢再动,只能任由许安归目光在她的背后肆无忌惮地游走。
季凉蹙着眉,片刻间眼睛就模糊了起来。
她感觉到羞辱。
许安归愣在原地,根本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把自己的眼睛从季凉的身后给挪开——她的身后如他一般,几乎没有一片完整的肌肤。
东宫动的鞭刑还是其次的,那些被撕裂的伤口之下,居然还有一大片一大片已经泛白的伤!
许安归深吸一口气:“你的背……”
“求你了……”
季凉声音有一些哽咽,她缓缓地把脸埋在枕头里,肩膀微微地颤抖:“不要看了……”
许安归走向季凉。
季凉的身子在微微颤抖,一阵抑制不住地呜咽之声传来,直击许安归的心房。
现在,他终于知道季凉不肯与他圆房的理由了——她在意自己的背后这些可怖的伤疤被他看见。
她呜咽的声音里夹杂着愤怒、羞辱、不甘与心伤。
有哪个女子不希望自己有完美无瑕的肌肤。
她即便再不在乎自己的身体的模样,却也害怕像这样,把自己丑陋的一面,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他的面前。
“你……”许安归欲言又止,他根本不知道应该从哪说起。
季凉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可悲伤宛如泉水一般,源源不断地涌出,让她无法忍住哭声。
这一身伤疤,记载着的,是她的过去。
而她的过去,悲痛到连她自己都想忘记。
她要如何向他人展示?
许安归收敛了气息,缓缓地走向床榻,坐下,指腹小心翼翼地触碰着季凉背后的那些没有被鞭打过的伤疤。
那些凹凸不平的烧伤,是她在八年前在那场大火里留下的,这些伤与那些痛苦的回忆以伤痕的形式镌刻在她的身体上,让她永生不能忘记。
季凉身子微微一缩,却也没有动。
许安归垂眸,眼眸中尽是心疼:“你很在意……我看见你背后的这些伤?”
季凉咬着嘴唇,眼泪缓缓地流下。
没有哪个男子喜欢看到女子身上有这样可怖的疤痕吧?
她从未想过这世上会有男子不介意她这幅伤痕累累的身体,她从来不敢奢望爱情。与许安归成婚的这些日子,无论许安归怎么跟她示好,怎么纠缠她,她都不敢真的让许安归认识她,也不敢真的让许安归走近她的心里。
他怎么可能体会她的心情?
因为伤重,季凉连抬起胳膊都做不到,更不要说翻身,把背后的伤疤藏起来了。
忽然之间,她觉得自己好委屈。
她也不想自己背后有那么难看的疤痕,可是它就是留在那里,好像时时刻刻地在提醒她那一夜发生的事情。
好悲伤。
她一直以为自己不在乎这幅身躯是什么样的,可是真的让许安归看见的时候,她居然悲伤无法抑制的从眼眶里流出来。
怎么办……
要怎么才能结束这样的局面。
忽然,季凉感觉到有一缕头发落在她的身后,而后一片冰凉的唇落在了她的肩膀。
季凉瞪大了眼睛,她不敢相信,许安归居然会亲吻她伤痕累累的身体。
而后一个宽大而温暖的手,缓缓地跨过她的身体,把她轻轻地拢在怀里,他的脸贴在她头上,柔声道:“我记得,我娶你的第二天,就告诉过你,我不在意这些外面的皮囊。你不用难过。我既然娶了你,便不会嫌弃你。我的身子你也看过,上面也有无数伤痕,我俩最多是扯平了。你,不用羞愧。这不是你的错,都是我的错。”
这话宛如一股洪流,不断地冲撞着季凉的心房,眼泪更加汹涌地流出。
“很疼吧,这些伤。”许安归轻声问道。
季凉根本不愿意去回想那一夜的火光。
“对不起。”许安归低沉的声音,掺杂着懊悔,在季凉的耳边回响。
那一刻季凉心里的羞辱化作水波,瞬间消散。
她收敛了情绪,用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看向许安归:“为何要道歉?”
许安归又一吻落在季凉的额头上:“没有护好你,我很心痛。”
季凉心中微微一动,许安归这句话总归是触碰到了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这件事本就与他没有任何干系,是她选择的结果。
可是他却自责。
因为自责,所以他不躲凌乐那一剑。他想用自己身体的疼痛来偿还她。
季凉缓缓地抬头,看向许安归。
他的脸色惨白,半张脸隐藏在阴影之中,另外半张绝世无双的脸,居然暗淡无光。
季凉深吸了几口气,平稳了呼吸:“凌乐下手应该有分寸……你的伤找人包扎了吗?”
许安归不答。
季凉看向许安归的肩膀:“你既然知道你身上也到处是伤痕,更应该好好养着才是。不然……以后,总归会吓到其他人……啊!许安归……唔……”
许安归忽然一把把季凉从床上捞起来,根本不管她身上的疼痛,把她按在怀里,封了她的嘴。
他的一只手死死地拖住她的头,另一只手搂住她的腰,整个身子紧紧地贴着她的身子,好想不断地侵占她。
季凉能感受到许安归的愤怒,可是除了拖住头的那只手用力之外,他另一只手,只是轻轻的搂着她而已。
他不断地索求,舌头在一寸一寸地进入她的牙关。
面对许安归如此凶猛地攻城略地,季凉有些不知所措,不知为何,牙关一松,居然失守了。
许安归贪婪地肆意妄为,季凉皱着眉,忍受着身体的疼痛。可不想许安归的嘴居然是如此的柔软与炙热,仿佛可以把她融化一般。她徜徉在一片汪洋之中,天高海阔。顷刻间,又如暴风来临,她被许安归拉入深海,呼吸闭塞。
不到片刻,两人都呼吸沉重,面红耳赤。
许安归意犹未尽地撤离,手却死死地按住季凉的头,用那双黑色的眸子盯着季凉道:“以后这种话不要再说了。我没有别的女人,以后也不会有。”
季凉蹙眉,一言不发。
“我只有你。”许安归的目光在季凉的身上往下游走。
季凉立即用胳膊挡住了胸口,另一只手扯来毯子堆在了腰间,侧过头去:“别看了……”
许安归看着季凉惨白的脸,心中隐隐作痛。
这样一个决绝的女子,做任何事的时候,都要把周围的人算计个遍,包括她自己。
她算计自己的时候,丝毫不顾及他的情绪,这让许安归很烦躁。
许安归蹙眉问道:“你重伤的消息,是你漏给秋薄的?”
季凉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心思几转之下,她道:“他……愿意帮你了?”
“你明知道他对你的心思,故意把你重伤的消息漏给他,不就是为了让他憎恨太子,转而帮我成事吗?!”许安归不知道哪里来的邪火,又开始在胸臆里作祟。
“秋薄,自小没了父母兄弟,了无牵挂。他武功高深,心中有一股正气,不会为了银钱做事,平常的法子很难让他臣服。”季凉说到这里,有些恻隐,她抓着肩膀,“但是他却是一个极其重感情的人,若有人伤了我,他无法手刃那人,必然会心存怨怼。”
“所以这是你第二个目的吗?”许安归没有想到,她想要得居然这么多。
“或许还有第三个目的呢?”季凉看向许安归,“你不也正因为这件事自责吗?‘若是你不顾一切的闯进大理寺,把我救出来,我就不会受如此重的伤了’你心中不是这么想的吗?”
许安归喉咙动了动,没有出声。
季凉看着许安归,凉凉一笑:“这般心境,恐怕以后只多不少。许多事,你不能跟秋薄一般随心所欲。你是皇子,皇子生在皇宫里,皇宫里偏偏最不需要的就是心。你看秋薄,因为重感情,所以在这件事上被我利用。你若如他一般,那便很容易被人抓住软肋。”
季凉缓缓地坐直了身:“在这里,我不希望任何人与事,成为你的弱点……哪怕是我也一样……”
季凉话还没说完,许安归便已经晕倒,直直地砸向季凉。
季凉下意识地伸手去接住许安归,两人就这么一起倒在了床上。
“嘶……”
季凉身后虽然是厚厚地床垫,可与皮肉相比,还是粗糙了许多,这样一撞,疼得季凉倒吸一口冷气。
季凉拿起许安归的手腕把了把:“气血大损……”
她轻叹了一声,艰难地把许安归放平,小心翼翼地解开他的衣服,查验伤口。
肩膀上的伤确实已经处理过了。
目光继续往下,扫过许安归的身子,如果抛开这些疤痕,许安归的身子还真是诱人。
窄腰之上有微隆起的八块腹肌,倒宽的胸膛周围都是长年累月习武练起的肌肉,再配上这继承了贤妃的绝世容颜。
没有人能抵抗得住他的诱惑。
季凉摸着自己的嘴唇,回味着方才他想占有她的那个吻。
他真的不在意她背后的伤痕,也不在意自己是一个腿有残疾的人,后半辈子会与轮椅相依吗?
季凉望着许安归的脸,心中波澜汹涌。
人或许可以共患难,但绝不能共享福。
安稳的日子过久了,他终究会忘记那些患难与共、难熬的日子。她终有一天会容颜老去,他终有一天会厌倦累赘的自己。
季凉放下手,看着许安归许久,才向后挪了些位置,合上他的衣服,盖住了他的身子。然后在最里面面对着许安归侧卧而憩。
有些念头,在她心里不断地萦绕,让她不安。
不知道睡了多久,季凉才听见窗外有鸟儿欢叫的声音。
但是身后疼得厉害,她不想起,只是躺在床上张开了眼睛。目光对上了许安归的目光,顿时把她吓了个清醒。
她立即拉着被子坐了起来,身后伤口疼痛已经比昨天轻了许多。
许安归也跟着坐了起来:“我去给你端药?”
季凉看了看日头:“你……不去上朝了?”
许安归伸手想要去摸她的额头确认她有没有发热,可是季凉却是条件反射一般,往后又挪了一挪躲开了他的手。
许安归脸上布满了不悦:“陛下让我准备出征,给了我两日的时间安排。”
“哦……”季凉应了一声,向里挪了挪,“让月卿给我把药送来就好了……”
许安归不悦地扬眉,盯着季凉的嘴看。
季凉连忙把头往被子里缩了缩,把嘴藏在了被子里。许安归似是很满意地起身去把放在桌子上的药端了过来。
搅了搅,吹了吹,送了一勺到季凉的嘴边。
季凉不肯出来。
许安归温温地说道:“你选,让我用手喂你……或者……”
许安归把那勺药倒入自己的嘴里,看向季凉。
季凉连忙把头凑了过来,扒住许安归手上的药碗,一口一口地喝了下去。
喝得太急,她连着咳了好几声。
她深深地戒备之意,他不是没有看见。即便是他已经告诉她不在意她身后的那些伤痕,她也会下意识地把难看的一面藏起来。
“你……”许安归有话想说,却又不知道从哪说起。
季凉整个人缩在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看着他。
许安归道:“还疼吗?”
季凉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
许安归轻叹了一声:“我肩膀疼。”
季凉回道:“月卿会把你的伤养好的。”
许安归看着她戒备的眼神,不知道应该从哪里下手,只得问道:“饿吗?”
“你要是还想喂我……我就不饿。”季凉蹙眉。
许安归不懂。
昨天,有那么一刻,他总觉得她从心里已经彻底地接受了他。为何醒了,眼前这个人居然翻脸不认账了。
许安归还从未遇见这样的女子。
吻了他,跟他睡在一张床上,居然还可以对他如此冷淡。到底要怎么才能让她自己不介意她身后的伤痕呢?
“许安归……”
季凉虚弱的声音传来,许安归回过神,望向季凉,等她说话。
季凉阖上眼睛,道:“有一件事,我想同你说。”
许安归继续看着季凉,不出一声。
季凉张开眼睛:“这次我伤重,是个机会。我想迁出安王府。”
“为何?”
许安归蹙眉,他显然不愿意让季凉搬出安王府,与他分府别居。
季凉回道:“我说过,我需要一个自由的身份。当初代嫁,不过是权宜之策,现在有办法抽身,自然还是分开得好。而且,你马上要出征了,我应该以公子季凉的身份随行。我人不在许都,苏青替我一直在王府到底是多有不便。”
“你要与我一起上战场?”许安归当即道,“我不同意。”
“为什么?!”季凉似乎没想过许安归会不同意。
“你身上的伤需要静养,我允许你迁出安王府,但是你不能跟我一起出征。”许安归态度坚决。
季凉依然坚持己见,她把头一侧:“你不让我跟你去,我便自己去。反正你不在,他们没人敢管我。”
许安归蹙眉,其实把她一个人留在许都他也不放心。
之前他们分开行动,她在郭府,脖子上就添了一道疤。后来他们被人算计分开,她在大理寺被内里监动了刑,又是一身的伤。
他这一次出征,少则几个月,多则几年。
他已经习惯了她日日都陪在他身边,与他一起用膳,跟他有话没话的说两句。只要她在他身边,他就觉得无所畏惧。
“我们要去岩州,日夜兼程行五百里,你身子受得住吗?”许安归这两天眼眸都是通红的,他眉宇没有舒展过,每次望着她的时候,脸上总有一丝歉意。
“宁弘给我准备了远行的马车,马车里面有厚厚地垫子,垫子下面还铺了几层毛毡。”季凉道,“以前我从南境到北境,坐的就是那个马车,里面宽敞很舒服,一点都不累。”
宁弘给季凉准备的东西,许安归是放心的,他唯一不放心的就是季凉身上的伤。可有月卿照顾,应该也没有大碍。
许安归点点头:“你明日好些了再搬出去吧,我先去安排出征的队伍。”
“你要让陈平当副帅吗?”季凉问道。
许安归道:“陈礼纪那人行事一向刚正,两个儿子需要打磨。我这次带陈平去,是有提携他的意思。东陵总不能一直没有会打仗的将领,陈家一直行伍,家中儿郎有一腔热血,都是好苗子。”
“我觉得,你应该也把陈松带上。”季凉道,“那孩子,我看着精力旺盛,说不定比他哥哥更加有天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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