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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 许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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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许安归这一生,许你一人,永生不弃。◎

    若是她的感情注定是不能长久的事情, 那她为什么要再拖一个人跟着她一起去走一趟忘川?

    季凉一步一步地往后退去,好似要逃离一般:“这样的我,无法回应你们给与我的任何感情。”

    许安归蹙眉, 追过去,拉住季凉的手:“北寰洛, 这不像你!儿时的你纵马驰骋在军营里, 肆意大笑,从未有过畏惧。我的前半生从未有过那般随性的时刻, 从那时起,我向往你、崇拜你、甚至……爱慕你,为何你现在是这副模样?!”

    季凉猛地抬头,眼眶里的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她不断地摇头:“许安归,北寰洛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她死在了朝东门的那场大火里!她活不下来,她所有的亲人, 都死了!她怎么可能独活!现在站在这里的是季凉!不是北寰洛……我不是……”

    季凉泣不成声地向后退缩, 缓缓地跪坐在地上, 她的手死死地被许安归拉住,她的头埋在胳膊里, 人越缩越小。

    许安归的心被狠狠地扯了一下,然后镇痛传遍全身。

    一阵阴风扫过万灵冢,冢里的烛火一起闪动,整个灵冢变得忽明忽暗。

    许安归单膝跪下, 把季凉拉入怀里。

    他要怎么慰籍这个心灵已死的女子?若不是万不得已, 谁愿意舍弃自己的姓名,成为另外一个人?若不是万不得已, 谁愿意隐姓埋名, 收敛锋芒, 成为另外一个人?若是万不得已,谁愿意隐忍八年,成为另外一个人归来?!

    他神往的、那个放肆欢笑驰骋的女子,被自己的父亲、同父异母的哥哥杀死了。

    “对不起……对不起……哭出来便好了,哭出来便好了。”

    此时此刻,许安归除了向她道歉以外,再无其他的方法安抚。

    自那场大火之后,除了被梦境魇醒,惊恐的眼睛里缀着几滴泪之外,她从来不曾像这样在人前痛哭过。

    月卿心疼她的遭遇,总是时不时的落泪。

    凌乐虽然从未哭过,可是她说过的事情、交给他的任务,他总是尽力帮她完成。

    薛老神医更不必说,他长期游医在外,便是替她寻找更好的治疗方法。

    她身边所有的人都在为了她的腿而努力,她怎么能自怨自艾?

    可是今日,许安归把她剥开了,揉透了,让她无路可退,她才不得不正视那个被她遗忘了八年的自己。

    可,那个满目疮痍的自己,她又如何看得进去?

    她的名字里,每一撇每一捺都流淌着鲜血,让她无法触碰,不敢想起。

    许安归低头看着在他怀里痛哭的女子,心中五味杂陈。他只能抱着她,任她哭得撕心裂肺。

    “洛儿……给我个机会弥补你吧。许家欠你的、欠你们的,我会帮你们讨回来。”许安归蹙眉,对着怀里放声大哭的季凉,轻声低语,“从一开始你就只相信我一个人,不然你也不会来找我。既然相信,不如就相信的彻底一些。把你的后半生交给我,我们……生死与共!”

    季凉哭泣的声音减缓,她轻咳了两声,许安归抚着她的背,给她顺气。

    许久之后,季凉抬头,满眼泪光地望着许安归。

    眼前这个明艳的男子,曾经对她说过无数次类似的话语,她只当是他的饵,从来不肯多想一句。

    现在他告诉她,他知道她是谁,他那些山盟海誓,那些殷勤之举都是因为她是北寰洛不是郭若水,季凉的心猛然一震。

    她要相信他吗?

    她要接受他么?

    若是她拉着他一起走过那片无人之地之后,自己一人独自坠入地狱,丢下他一个人在现世。

    他是否会恨她,怪她?

    若不能长长久久地在一起,为何还要让他满心欢喜的期待?

    可是,怎么办啊?

    在她遇见许安归的那一刻,看见他的身影的时候,他便叩开了她的窗,越过了她的心防,带着她无法拒绝的明艳,跨入了她的世界。

    与他有关的一切,都仿佛是一只画笔,给她本来无色的世界染上了无比炫目的颜色。

    因为他的剑,暮云峰上的竹叶苍翠欲滴。

    因为他的笑,苍穹变得湛蓝无比。

    因为他的眼,他眸中的自己也变得富有生气。

    那一场大火,烧毁了她的所有,在她的心土之上只留下一片茫茫的焦灼。

    而他却如春雨一般,缓缓滋润着她的心。纵然心野之上一直有烈火燃燃不绝,而他总可以给她带来雨润,让她心里留有一丝温暖与希望。

    她还要拒绝他吗?

    她要伸出手,牵住他,跟着他一起往前,相扶相依吗?

    季凉抬头,望着满墙满眼的烛火,好似在寻求帮助。

    那些烛火安静地看着她,好像在等她做抉择。

    季凉缓缓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道:“你要我相信你,那你相信我吗?”

    许安归道:“我从未怀疑过你。”

    季凉又道:“若你相信我,那日为何会因为宁弘,对我发那么大的脾气。”

    许安归轻叹一口气,真是个记仇的小呆子。

    他微微颔首,脸有绯红,用亲昵的语气回道:“傻子,即便是我,在爱慕的人面前,也会不自信。我怕我待你不够好,我怕你心中没有我。我现在问的是你,洛儿,无论你身后是什么,我都会陪着你的。抛开那些仇恨,告诉我,你愿不愿意与我,在一起?”

    一滴眼泪从季凉的眼眸中惊落,她望着许安归许久,喃喃道:“我……不愿意。”

    许安归吸进了一口气,刺得他的心生疼,他的眼眸中有光在闪烁,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为什么?”

    季凉坐起来,脸上有微红晕开,低声道:“我……不想与其他女人分享一个男人。我只想要一个一心一意之人。你的身份让你做不到这些……”

    这话宛如一缕吹来的柔风,安抚着许安归的眸光,他歪着头,笑如烛火一般缥缈炫目。

    “若这是你心中所愿,那我便为你洁身自好。”许安归低着头,把这句承诺送进季凉的嘴里,“我许安归这一生,只许你一人,永生不弃。”

    季凉惊地睁大了双眼,眼睛里还有泪水,不断往下掉。

    许安归吻着她的眼睛,她的额头,她的唇。

    好像要把自己的诺言一字一字地刻在她的身上一般。

    “怎么我许你了,你还在掉眼泪?”许安归伸手抹去她眼睑上的泪,“别哭了,再哭眼睛就该肿了,让月卿知道了,又要训我。”

    季凉自己揉了揉眼睛,止住了眼泪。

    许安归一直看着她,好似怎么也看不够一般。

    季凉不好意思地转了转身,侧过头去。

    许安归望了望灵冢里的某个角落,站起身,把季凉从地上拉起来:“地上凉,起来。”

    跪得太久,她本来就不方便活动的右腿已经麻了。

    季凉艰难地依托着许安归手的力量,站了起来。

    许安归想起凌乐上前搀扶她的动作格外娴熟,不由地心中一动,蹙眉问道:“我从未问过,你的身体……你的腿,到底是什么情况?”

    季凉颔首,抿了抿嘴,不想说,可是许安归从一开始就对她坦诚相待,便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许久才道:“那次……受了些伤,身子大不如前。”

    许安归忽然顿明——她是因为身体不好,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他?

    许安归轻叹一声,有些埋怨道:“就是身子不好才要及时行乐,我们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了。”

    季凉心中一暖,沉默了半晌,才继续道:“我体弱,可能这一辈子都不会有孕。我不想成为别人的负担。”

    许安归只当是什么,毫不在意回道:“正巧,我也不怎么喜欢孩子。叽叽喳喳烦人得很。”

    季凉不言。

    他们这种情况,若是有了孩子,若是夺嫡失败,便是另外一场仇恨的开始。她这一生已经过的够辛苦了,又何必把这种不幸留给下一代?

    “来。”许安归牵着季凉,向着灵冢深处走去。

    季凉不解地跟着:“做什么?”

    许安归柔声道:“补上。”

    季凉听不明白,只能跟着许安归继续往前走。

    在灵冢的最深处,有三座看上去就与众不同的灵位。那些灵牌周围有精细的雕纹,做工很是精细。

    灵牌之上写着北寰翎、北寰羽、万溪逸。

    许安归牵着季凉,一起跪在蒲团之上,说道:“之前我们行夫妻之礼,你的父亲,母亲,哥哥都没有看到,不算礼成。现在我带着你,重新向他们求娶你。你可愿意?”

    季凉望向许安归,他满眼满脸的柔情与期待,望着她,低吟道:“遵从本心便是。”

    季凉的手微微颤抖,许安归不在意她身子差,也不在意她能不能生育。他只想要她这个人,想在有限的时间里与她温存。

    若这都不是爱情,那这世间还有什么爱情可以值得她期待?

    许安归宛如神明一般,周围带着光,一步一步地走向她,驱走她身边的黑暗。

    让她在无限的黑暗的深渊中看见了光明。

    他就是她的神明,跟着他,黑暗退尽,再无畏惧。

    季凉伸手,牵住许安归,轻声道:“我愿意。”

    许安归轻笑转向灵位:“岳父,岳母,大哥你们可听见了,日后若她反悔,你们可一定要托梦给她。”

    季凉略显害羞地低下头:“不害臊。”

    许安归倒是不调笑:“你的身子一直是神医谷再给你调养,怎么还是这么虚弱?仔细想来,你平日里能坐着,绝对不会站着。要不要再寻一些人来给你看看?”

    季凉摆手:“薛家都看不好的身子,还有谁能看好?我把公子季凉的身份放出来,也是想名正言顺地请薛灿进府帮我调养。薛老神医是没办法了,让我来许都,一定要找他师弟想想办法。”

    两人既然把事情都说开了,季凉还是想多信任一些给许安归,但是她的身子事情一言难尽,她的腿到底也没有完全废掉。

    还没有完全发生的事情,她不想让许安归多一份操心。

    许安归摸了摸季凉耳边的软发:“原来这便是你一定要放出自己身份的原因。日后无论在哪里,身子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季凉从耳边拉下许安归的手:“好……”

    许安归望着她,心中无比欢喜。她果然还是在意他的,只要她愿意跟他一起,无论她打算什么时候完完全全地接纳他,无论他们有没有孩子……此生无憾。

    “主子。”

    镇西的声音从灵冢门口传来。

    许安归应了一声,镇西便稍微往前走了些距离,及有分寸地站在几丈远的地方说道:“赵惠在找王妃。”

    季凉这才想起来,赵惠与她说的英国公送来寿礼请帖的事情。算算时日,若是他们要去赴宴,确实应该开始准备了。

    许安归看向镇西,点头道:“知道了。你让她稍等片刻。”

    镇西很是自觉地退出灵冢。

    许安归问她:“赵惠来找你,可是因为英国公老公爷的寿辰?”

    “嗯。”季凉点点头,要起身,情绪波动太大,季凉的右腿最近又因为薛灿的药油,疼得厉害。她动了动身子,竟然没有起来。

    许安归站起身来,道:“我抱你上去。”

    季凉有些脸红:“我……其实挺重的。”

    许安归蹲下,一只手伸到季凉的腋下,一只手伸到她的腿弯下,柔声道:“抱住我。”

    季凉抿着嘴,双手环住许安归的脖子。

    许安归轻轻用力,便把她从地上横抱了起来。季凉有些不好意思,把额头顶在许安归的脖子上。

    许安归缓步向着灵冢的出口。

    许安归边走边道:“我让戍北安排一些人,在你周围暗中保护着你吧?凌乐纵然武艺高强,可若是有危险,对面人多势众,他被牵制住,那你便危险了。”

    许安归暗指许景挚那次。

    季凉轻声道:“我让你帮我赎身的那些侍女,都是宁弘着人训练女武士。我只要出了安王府,自然有人在周围保护我。上次我被人截走,宁弘一直很自责,他在我身边加大了布防的力度。”

    见季凉不拒绝宁弘的安排,却要拒绝他的好意,许安归有些不悦。

    季凉能感觉许安归浑身肌肉逐渐变硬,解释道:“我不是不想麻烦你。我知道你在北境养了不少亲卫,可王府的府兵都是有规制的,你能带回来的并不多。若你再遇见像长街那样刺杀那么危机的情况,你身边的人不足,我怕你有危险。”

    许安归想起上次刺杀,周身气场就变得冰冷起来。

    他道:“上次刺杀,我身上有伤,且月芒剑不在身边,做不得数。”

    季凉知道许安归是想时时刻刻知道她在做什么,免得有什么突发事件他不知道,无法应对。

    他担心她,这是他的好意。

    季凉想了想道:“北寰家的棍军,你可信得过?”

    “北寰棍军!?”许安归面露惊讶之色,“你是说,北寰棍军里面还有人活着?”

    季凉道:“上次,你带我去御神河港口,我找的人就是他们。他们一直在那里做搬运的营生,藏息阁早就查到了他们的踪迹,我只是一直没时间去见他们。近日藏息阁来消息,说他们又出现在港口。我想,他们大约是与师兄对上了头,前段时日不在港口是因为师兄请他们一起去北境六州收押账簿的缘故。”

    许安归知道北寰棍军的厉害,当年北寰将军戍守南境,亲训了一只棍军队伍,这只军队及擅用棍法。

    战场之上,棍子要比铁质的枪轻上许多,这支队伍的武器灵活多变,武器够长堪比长.枪,可单人作战,又可组成棍阵,围剿敌人。

    最厉害的是,这支队伍里有一群人,及其擅长使用长兵器,若是同等重量,木棍要比长.枪长上许多。

    战场上一寸长一寸强,这只棍军,就是北寰将军组建的一只无坚不摧的“长矛”。

    阵地厮杀战,几乎没有军队可以拼杀过这只棍军。

    只是这只棍军只有三千人,是精锐中的精锐,当年北寰翎回许都的时候,把棍军尽数带回了许都。

    朝东门的大火过后,北寰府棍军无人生还。

    许安归还以为他们已经全部死于那场火灾,惋惜北寰棍军阵法失传。

    现在季凉提到棍军,许安归不由得眼前一亮:“你准备什么时候去见他们?我跟你一起去!”

    季凉抬头看着许安归:“你是想让他们重新组建一只棍军?”

    许安归点头:“他们是北寰府之后,跟着你父亲,战场厮杀经验及其丰富,是难得将领之才。你应该知道,八年前那件事之后,东陵帝武将凋零,兵部有许多位置都是空的。”

    季凉知道许安归的意思,道:“你若想见他们,我明日便让凌乐去带消息。约个时间与他们正式见面。他们能住进季府,我也心安一些。”

    “好!”

    许安归抱着季凉回到了地面,季凉要自己走,许安归便把她放了下来。

    她缓缓地走出校场,望着校场上操练的府兵,有些恍惚。

    她已经许久没有回过许都,往日熟悉的街道已经变得更加富丽。以前她总是坐在马背上,现在她总是坐在马车里。即便是她,在没有地图的情况下也无法辨认出现在的安王府居然是就着北寰将军府的旧址重修整理的。

    若不是许安归刻意保留了曾经北寰将军府校场的布局,她也不会察觉出其中的蹊跷之处。

    “谢谢……”季凉看着熟悉的一切,心中感动不已。

    许安归走过去牵起她的手,与她并肩而行,侧目看她:“这下不再说要搬走的话了罢?”

    季凉低头,沉默不语。

    许安归道:“你若不高兴,我以后不会再单独见她们了。”

    季凉抬眸,看着许安归:“我这样……是不是很不讲道理?”

    许安归把季凉的手换了一只手牵着,把她整个人都揽入怀里,把唇放在她耳边,轻声道:“我喜欢你不讲道理,喜欢你的小脾气。在我面前,你不需要有顾忌。”

    季凉侧目仰头:“你这样,太容易把我宠的失了分寸……我不能……唔……”

    许安归正好低头,一吻落在季凉的唇上。

    “我们早就拜过堂,我是用八抬大轿把你抬回来的,你是我的妻。我宠我的妻,不是应该的吗?别再拒绝我的好意了。”许安归把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你每次拒绝我,我这里都疼得厉害。”

    “跟谁学得油嘴滑舌?”季凉羞得把手抽了回来。

    许安归道:“我五岁就通读四书五经,天赋异禀,自然是无师自通。”

    “殿下、王妃!”

    校场上跑操的府兵们刚好跑到许安归与季凉面前,全体立正,向许安归与季凉问好。

    吓得季凉连忙把许安归推开。

    许安归回眸,一脸地狱罗刹的阴沉,眼眸中有刀光闪烁。

    府兵们皆是打了一个寒颤,许安归转过身去,双手拢在衣袖里,慢条斯理、似笑非笑地说道:“从今日起,早操晚操,都多跑十圈。”

    “十圈!?”府兵们皆是一声哀嚎。

    “十五圈!”许安归眼眸微眯。

    镇东镇西拼命地在许安归身后摇头,示意他们不要再多说一句话了,赶紧去跑圈罢。

    季凉已经是满脸通红,近乎是落荒而逃:“我先回去了……”

    许安归恨恨地扫了这帮莽夫一眼,好不容易有机会一亲芳泽,全让这帮蠢货给搅和了。罚他们多跑十五圈都不解心头之恨。

    季凉逃一般地回来清风阁,月卿正好端着药来,见她满脸通红,不由疑惑:“你怎么了?发烧了?脸那么红?”

    “没……”季凉难以平复自己的心情,伸手把月卿送来的药一饮而尽。

    “一看就是干了什么亏心事。”月卿眯着眼睛。

    凌乐从外面进来,问道:“要着人去传赵惠吗?”

    季凉点点头。

    许安归从外面进来,月卿见季凉低下头去,脸更红了,便不悦地瞪了一眼许安归,然后转身出了清风阁。

    季凉的目光像一只受惊了的小鹿,不敢看他。

    许安归微微一笑,走到软塌之上,坐了下来:“过来坐。”

    季凉低着头,走到他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五月十五日还早,赵惠为什么这么着急要找你商议?”许安归问道。

    季凉回道:“她不确定我们会不会去,想要我们今早商量个结果。”

    许安归还没来得及说话,外面已经听见赵惠来的通报。

    赵惠带着金铃进到清风阁里面,显然没有想到许安归也在,进来看见许安归坐在软塌之上,也是微微一愣,继而走过去,欠身道:“见过殿下,王妃。”

    “起来罢。”季凉让赵惠起来,“正好今日殿下也在,我们把英国公寿辰的事情给议定了。赵惠你来说罢。”

    赵惠点点头,看向许安归道:“殿下,英国公的帖子是请安王府所有内院女眷一起前去。也就是说,叶、初、翟家女儿与我,都要跟随王妃一起出席寿礼。”

    许安归看向季凉:“你想去吗?”

    季凉不想去,可她没得选。

    英国公老公爷是许景挚的外公,任何跟许景挚牵扯上关系的,她都无法拒绝。

    许安归好像是看出来她在犹豫,说道:“你不想去,我便派人去送一趟礼,说你身体不适,也就推了。”

    季凉蹙眉沉思了片刻,道:“这事可大可小,由不得我不去。赵惠你去准备罢。”

    赵惠福了福身子:“既如此,我便通知许都里的绸缎庄,明日送来一些时新的绸缎,衣裳样子,再让朱玉斋送来时新的钗环、脂粉。若是订做,十多日的功夫,也算是足够了。”

    “你去打理罢。”季凉一向不管这些事情。

    许安归看向赵惠问道:“初曼回初府,是你许的?”

    赵惠愣了一下,不知道许安归问这话的意思,低头回道:“是,初府来消息说她母亲生病了,希望初奉仪回去看看。我便让她带了些药材,备了马车送她回去了。”

    许安归颔首道:“以后人之常情的事情,你可以酌情处置。锦上添花的事情,就不必了。我没那个心思,你也不要太伶俐。”

    赵惠抬眸,望着许安归,好像不懂他的意思。

    许安归见赵惠不明白他的意思,便把话说的更明白了些,带着警告的意味:“你可以让她们回母家去,但是不要做多余的事情,免得横生误会。以后后院的赏赐,一律以王妃的名头赏下去。这事,我只说一次,你可记得了?”

    赵惠抿了抿嘴:“是。”

    “你去罢。”许安归让赵惠退下。

    赵惠福了福身子,带着金铃退下去,合上了门。

    许安归冷着目光盯着赵惠退出了清风阁,这才看向季凉:“赵惠这个人,虽然聪明,但你不得不防。我们两次闹不愉快,或多或少都有她的关系。她面上恭敬顺从,但是到底是赵皇后身边出来的,心思不可小觑。”

    季凉看向许安归,没有说话。

    许安归缓缓道:“你难道就没想过,那日你明明在外,怎么忽然就被她找了回来?而且刚好遇见了初曼来朗月轩?”

    听许安归这么一说,季凉才后知后觉:“赵惠是算准了初开济这些时日在朝堂之上给了你莫大的助力,为着初开济的面子,你也不会给初曼甩脸子。所以特地以你的名义赏了东西给初曼,让初曼以为你对她动了心思,这才去清风阁找你。赵惠想要……离间,不,是分裂我们之间的……感情?”

    许安归轻笑着伸手揉了揉季凉的头发:“明明这些事是你应该最先洞察的,现在却要我来提醒你。我的傻姑娘,还中了别人的离间之计。”

    季凉蹙眉:“这事,确实是我大意了。”

    许安归道:“她们与你不同,她们自小就生长在后院,没有见过外面的天地。她们受到的教育就是夫君为天。换句话说,只要嫁入了安王府,无论我有没有宠信她们的心思,她们都会不择手段的来争宠。”

    季凉侧目看向他:“那你又怎么会知道?”

    许安归笑了:“我自小在我母妃身边长大。后来经常在皇爷爷身边,早就见惯了这种小心思。倒是你啊……”

    许安归手从她的发梢略过,抓起了她的手,把她带到自己的怀里,缓缓地抱住她:“要我怎么说你呢?说你谋贯天下吧,却不知道后院里的这些肮脏的手段。看起来心思比谁都深沉,实则在这方面,却纯如宣纸。”

    季凉侧过身,低着头道:“我父亲只有我母亲一人。”

    许安归把下巴靠在她的头上:“我很羡慕那样的人生。自己的婚姻不会当成交易的筹码……可以跟自己喜欢的人,比翼双飞,携手终老,天涯与共。”

    季凉垂着眼眸,无话可说。

    许安归伸手扶着她的脸,把她的脸转向他:“我愿意同你父亲与你母亲一样,许你一生一世一双人。此生所爱,有你足矣。”

    “她们怎么办?”季凉到此才真的后悔当初帮许安归纳妾的决定。

    许安归笑了:“交给我来处理罢。除了不能给她们一个夫君,我可以用我其他的一切补偿她们。”

    季凉转过身去,抱住许安归:“对不起,我以为这是在帮你。不想却给了你这么多负担。”

    “现在知道错了也不晚,今晚好好弥补我便是。”许安归说着便把她横抱了起来,走向床榻。

    “许安归!”季凉没做心理准备,紧张地抓住许安归的衣襟。

    许安归把她放在床上,跪在床沿边上,双手撑在她的耳边。他的目光在烛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轻柔,睫毛下垂,有无限哀伤。好似下一刻,就会有眼泪从他的眼睛里流出一般让人心疼。

    他的上齿轻轻压着下唇,整个人都变得忧柔了起来。

    怎么会有一个男子可以生得这么妖孽!只要他垂下眼眸,做出一副忧郁的模样,就让她心疼的不能自已。

    他用他的身体,勾。引着她,让她毫无招架之力。

    好似不对他做点什么,就对不起他一般!

    “许安归。”

    季凉蹙眉,这样让人心疼的模样,她是第一次见。

    她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摸一摸他的脸。

    可她还是忍住了。

    她在心底不断地告诫自己,这是一颗毒药,只要咬下去第一口,就无法自拔。

    而他们的未来,有太多的不确定。

    她的身子时好时坏,她的腿也看不到痊愈的希望。

    她不能这样,不负责任地跟他在一起。

    “睡吧。”

    许安归轻轻一吻落在她的额头,要起身离开的时候,季凉轻轻地拉住了他的衣袖:“给我点时间……我……”

    许安归回眸,眼眸温润,不问原因,只是低声道:“好。”

    季凉坐起身来,抱住了他右边的胳膊,靠在他的臂膀之上:“谢谢。”

    “傻姑娘,”许安归左手抚着她的发丝,“我们之间不必言谢。我等你就是。”

    亥时四刻,盛明州还在刑部官署里面,没有回去。

    他正在跟刑部官员一起拟定北境军饷案中涉案人员的量刑问题。

    “赵家涉案五人,贪墨银两共计一百五十一万两。”盛明州翻着案卷道,“昨日赵家送还回来一百一十五万两,实属在认真反省。东陵律法以匡正百姓言行为初衷,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提议,除赵毅之外的其他四人,从轻发落。赵毅处斩首,赵国舅实乃太子嫡亲的舅父,虽然涉案严重,但及时悔过,如数奉还贪墨的银两。且已经革职查办,可罚他在明州禁足,期限为三年。赵家其余三人,皆杖责二十,在刑部大牢关押两年。不知道诸位有何异议?”

    长桌之上的人相互看了看,低声议论了几句,似有微词。

    其中一位主事鼓了鼓勇气,站起来道:“请盛大人给诸位交个底罢?赵家是皇后母家,虽然东陵律法上规定,皇子犯法皆与庶民同罪,可到底不可能真的做这么绝。陛下一定是给了示下,盛大人才会如此定夺的吧?”

    盛明州轻叹一声,点点头:“是。这事,陛下是提前与我说过。”

    那位主事抱拳:“即使如此,陛下自然有自己的思量,臣等也不便过问。赵家之罪虽然重,可他们如数归还了银子,算是将功折罪,可以酌情处理。下官没有任何异议了。”

    这话一出,刑部诸位便也没有议论了。本来刑部整体都是倾向于太子的,只要太子在,盛明州在,刑部大小事情,太子都他们的靠山。

    盛明州轻咳了两声,又道:“即使如此,剩下的涉案人员,一律依照东陵律法处置。该处斩的处斩,该流徙的流徙,该下狱的下狱,该罚没贱籍为奴的都一应秉公处理。”

    “是!”刑部各位堂官纷纷站起身,抱拳行礼,然后退了出去。

    李化等着所有人都走了,才上前一步,低声道:“大人,不仅是赵家,北境其他四姓之人也送还了银两,为何大人只字不提?”

    盛明州横了李化一眼:“做好你的分内之事,若你想继续在刑部待着,其他四姓之人还来的银两的事情你就给我烂在肚子里!那些银子根本就没交给户部,我也不会交给户部。”

    李化不明白盛明州这么做,到底为何。很难揣测这事不是太子授意。

    上殿们做事,从来不需要跟下面人解释为什么。

    盛明州不说,李化也不敢问,只是点头。

    盛明州又道:“让他们今晚就把其他人的量刑给定了,明日就送到御史台与大理寺审核。越早定夺这事,才更稳妥!”

    李化点头,立即去刑部官署督促这件事。

    明日就是五月初七,盛明州已经把剩下的银票塞进了衣袖里。

    他走出官署,站在刑部大院里仰望新月,夜空之上除了那一轮明月,再无其他。淡淡的月光落在静谧的宫殿群中,让整个巍峨的宫殿都变得沉静了下来。

    盛明州回眸望着那群宫殿,眼中有光,光里好似有无数画面闪过。

    最后他轻叹了一声,踩着月光,缓缓走向宫门。

    快到宫门的时候,盛明州停下了脚步,他侧头跟身边的小厮说了什么,那小厮微微欠身,便向着马厩的方向走去。

    盛明州走到宫门口,等着府里的下人牵马车,看见一个人影,缓步向他走来。他不由得站直了身子,面向那个人影。

    那人走出城墙背光之处,漏出他本来不修边幅的模样。

    今天倒是稀奇,这人看上去比上次见的时候精致了许多。

    盛明州看了一眼马厩的方向,缓缓地走了过去:“你怎么来了?”

    寒期起低声道:“我去你府上找过你几次了,府上人都说你不在。我只能来这里等你了。”

    “我交给你办的事情,你办妥了?”盛明州问道。

    寒期起望着他,没有回答,许久之后,只道:“盛大人既然没事了,可否赏脸,与我一起去喝一杯?”

    盛明州眼眸微眯,他弄不懂寒期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眉头一蹙,本能地想要拒绝,可是望着寒期起,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这时牵马的小厮牵着马车跑了过来,盛明州转身甩袖上了马车,回身道:“还愣着干什么?上车。”

    寒期起眼眸微沉,跟着盛明州上了马车。

    从皇宫里出来,已经接近于子时。

    许都大一些的酒铺早就打了烊,两人坐在车上找了许久,终于在一处街巷末端不起眼的位置,找到了一家小酒馆。

    寒期起撩着车帘,指着那家酒馆道:“就那里罢。”

    盛明州一脸嫌弃地回道:“这么破旧的地方,能有什么好酒?”

    寒期起一脸笑意:“哎,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巷子这么幽深,这店又不在闹市。可你看,这铺子像是开了不少的年头了,不然这外面飘旗,怎么都被洗的发白?这种小酒馆,能在许都经营到现在,一定是有过人之处,不然这店家又何苦临近子时了,也不关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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