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五章 百世传说源于此 (7)
亏,仙门吃的亏,不见得比佛门少。只不过,仙门势大,分化几宗,各自为政,与太华山之人有敌有友,才不显得如何。”
说完, 他瞅准了一处, 将手里的黑子落下。
啪!
棋子落在棋盘上,激起了阵阵涟漪,将整个棋盘的西北角尽数囊括其中,一下子就将原本萦绕其上的云雾驱散。
老乞丐见状嘿嘿一笑, 很是得意。
“佛门也好,仙门也罢,他们所为,皆是出于他们的本心,与老夫无关,只是老夫着实没有想过,两家会那般愚蠢!”玄黄道人再次拿出一枚白子,目光在棋盘上扫过,“轮转之劫,就像是多方对弈,但落子皆在人间,所以尘世才是棋盘!那南朝陈氏有子突然崛起……”
说到这里,他忽然抬头,饶有深意的看了对方一眼,才继续道:“如此一個出乎意料的变数,又是如此强横人物,理应纳入体系之内,予以尊荣、位格, 用言语恭维, 用珍宝笼络, 甚至用真心对待,从而真正消化进来,化变数为定数,让其心甘情愿的奔走,成为天人秩序的维护者。结果这一代的仙门主导者,却生生竟之踢出了体系。一个在体系内的强者,无论如何桀骜,总会遵守框架,可一旦到了外面,没了约束,自是肆无忌惮,能随意挥洒……”
说话间,他将手中的白子放在了棋盘上。
顿时,一阵涟漪荡漾开来。
“恕陈某眼拙,几位是?”
见着七人之后,陈错第一时间就从几人身上捕捉到了仙灵之气,知道这七人,十有八九乃世外仙门之人。不过,看他们的样子,有的儒雅,有的强壮,有的俊美,有的木讷,并无多少共性。
那七人之中走出一人,白发仙人,他拱手说道:“好叫道君得知,吾等号称天池七子,本是世外黑白天的修士。”
“黑白天?”陈错神色微变,心念一转,记忆中从未有过这般称呼。
“道君没有听过吾等名号也是正常,盖因我等所在之世外天,早在五十多年前就已凋零破碎。”白发仙人话语中满是唏嘘,“黑白天成于三千多年前,其实历史悠久,但也因太过古老,鸿蒙凋零,最终世外天崩溃,我等也成了无根浮萍,成了世外流浪之人。”
“鸿蒙果凋零?”
“不错!”白发仙人点点头,“没了鸿蒙果的世外天,就会腐朽、衰败,再也无法承载世外生灵,反而要成为夺命噬魂之地,必须要尽快远离。我等自从离了黑白天,颠沛流离,本想投奔其他仙门,奈何与各家的理念皆不合,是以常备打压,最近更因轮转大劫,得罪了一家,被他们追杀,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得逃到人间,得闻道君之威,是以过来求助!”
“你们既然是逃来人间,怎么会在清微教中?”陈错说着,看了边上的红鸢一眼,后者微微一笑,并未言语。
白发仙人赶紧道:“好叫道君得知,我等本无靠山,想要下凡殊为不易,除了那传说中九死一生的丘墟之外,便只能通过世外裂缝,抵达虚无之地,而清微教恰巧因历史扭曲,落入虚无,被吾等遇到,这才能随同此教一起归于人间。”
他这边话音落下,边上一个老者模样的仙人就继续道:“好叫道君知道我等诚意!我等之所以被各家排斥,最后得罪强敌,其实也是因为轮转大劫!只要道君愿意收留吾等,我们愿意将轮转大劫的真相和盘托出!”
与此同时,在西域深处,富丽堂皇的宫殿中,一根根烛火跳动燃烧,照亮宫室。
一脸警惕与无奈的陈祎,在一群强健武士的护卫下,走入一处宴席。
“见过使君。”迎面站着的,乃是一身异域装扮的富态男子,身上福气逼人,“请入席!”
陈祎拱拱手,在众武士的环伺下,缓缓落座。
他出现在这里,自然是有原因的。
先前一场大战起,他第一时间就被白马带离了楼兰城,而后风驰电掣,待得回过神来,已经到了千里之外的异域国度。更要命的是,白马放下他之后,马不停蹄的转身就走,宛如一阵疾风,转眼就没了踪影。
孤身沦落于此,陈祎难免心焦,好在这国度之人,也多数胆小,见他的衣着与众不同,虽议论纷纷,却也不敢靠近。
但好景不长,忽然就有一群武士过来,为首之人操这一口强调怪异的中土之语,与他见礼,说是他们的都护,知道陈祎身份,特地过来邀请。
面对十几个孔武有力的武士,陈祎唯有点头称是,被领到了一处宫殿之中,这才有了眼前一幕。
“使者不要惊慌,本王并无恶意,实在是仰慕中土风华,才会令人邀请你过来。”那富态男子说着,一拍手,就有一群身着纱衣的西域女子款款走来,虽然蒙着面纱,但个个风情万种,体态丰腴,姿态柔媚,莺莺燕燕的将陈祎围了起来。
“你们这是做什么?”
陈祎登时脸色通红,挣扎起来,但这一动,却是满鼻子香味,两手所触,皆是柔软。
旁边,那富态男子的嬉笑声传来——
“这些都是西域珍宝, 请使君笑纳,也好知道本王的诚意!”
“俗!”
老乞丐说着,将手中黑子拍在棋盘上。
啪!
清脆声响中,棋盘上的涟漪骤然破碎,重新显露出清朗的山河来。
对面,玄黄道人却是轻轻一笑,摇摇头:“食色性也,谁人不所欲?何况,人皆有所求,投其所好,无往不利。”说着,他夹起一枚白子,“更何况,西北之地再是如何,也不过是棋盘边角,佛道、仙门闹得再热闹,也是偏了目光,舍本逐末!所谓西行,看似中心,其实不过一时喧嚣,那陈家子看着风光,也不过是盘中一子,我便不将他真个拉拢,一样能让他为我所用,若能令他吸引天下目光,于吾足以!”
说着,他猛地将手中棋子朝着棋盘上按下!
啪!
清脆声中,棋子正落棋盘正中。
顿时,那棋盘的中央显现出一处变幻不定的虚影,似是连绵宫舍,又如古老荒冢,七棵大树环绕四周,淡淡的玄黄色光辉从棋盘中央散开,慢慢朝着老乞丐蔓延过去,要将他笼罩、封镇!
“千古大劫,源于一元,唯有镇住天元,才得超脱!贫道蛰伏至此,所为者,镇元!”
话落,他收回手,站起身,作势欲走。
第二十九回 欢娱未终朝,秩满归咸阳
呼……
一阵清风吹起,将玄黄道人的衣衫吹得猎猎作响,他顺势回身,入目的却是老乞丐撕开玄黄色光辉,并且一口将之吞入的一幕!
就见一点玄黄色的光芒,顺着其脖颈一路游走,到了那胸腹之间, 一连九转,最终消弭无形。
“嗝……”
打了个饱嗝,老乞丐一张口,就有一口玄黄烟气喷出,但烟气迎风便散,转眼无踪,旋即他对那道人说道:“你这老小子,当真是处处算计,忒不爽利!但听你刚才的话,是要对中原动手不成?如今那中土李唐,正是混一天下、气运正盛的当头,怕是再过些年,就要进入烈火烹油、花团锦簇的盛世,便有轮转之劫,又如何能让你镇了天元?”
“大国往往不灭于敌,而乱于内。”玄黄道人意味深长的道:“王朝兴衰,阴阳轮转,生死变幻,往往以出人意料的方式产生。”说罢,他收回目光,转身欲再次离去!
但紧接着一道神光自老乞丐额间迸射而出!
那神光呈紫金之色,甫一显现, 便撕裂空间, 散发出纯粹的毁灭气息, 眼看着就要落到玄黄道人身上, 但那道人将玄黄衣袍一晃, 便有玄黄小旗自虚无中显现, 挡住了紫金神光。
“道友这是何意?”
“好家伙,你这老小子的面皮当真是越来越厚了,分明是你动手在先,现在居然还来问我?不过,既然出手了,那就与我在这里战上几千个回合吧!”老乞丐说着说着,周身金光闪烁,大方光明,直接将四周景象尽数淹没!
“我知道,你在百年前,曾与一人有约,事后其实一直在为其奔走,现在找個借口与贫道动手,也无非是想要拖延时间,给那陈氏争取一点空间罢了。”玄黄道人摇摇头,语气淡漠,“你莫非以为贫道不知, 那陈氏当年能够崛起,实是你推动。”
说话间,淡淡的玄黄雾气在四周渐渐显现, 这道人的身影则慢慢消失,仿佛化入雾中。
“我若说陈家小子能走上修行路,实是意外,当年连我都看走了眼,你怕是也不会信。”老乞丐化说完话,猛地胸腹凸起,跟着一口气喷出!
呼呼呼……
紫金色的洪流浩浩荡荡的奔涌而出,所过之处,空间布满了细密的漆黑裂缝!
对面,玄黄雾气被洪流一冲,就有了要散开的迹象,但紧跟着一道意志在雾气中扫过,便有山川瀚海无中生有,化地千里!那浩瀚洪流原本汹涌澎湃,充斥四面八方,但落到这片世界中,却仿佛只是一方江河,不显得如何了。
同时那雾气中,传来了玄黄道人的声音——
“就算你我真的在这里大战几十年,陈氏也不会如你所愿那般掌握时代浪潮,扭转轮转大劫!因为他的着手点本就错了!千秋轮转的关键,不在西边,而在天元!看不透这一点,便是西行之事如何精巧,终究只是一时浪头,其得势不会超过三百年。更何况,眼下他还有个难关要过……”
“这般自视甚高,又如此低看他人。”老乞丐嘿嘿一笑,“要不要打个赌?”
“赌什么?”玄黄雾气中,隐隐显出那道人身影。
“你不是想要镇压天元吗?”老乞丐大步流星的在云雾中穿行,“就赌此番千年之劫,谁人能脱颖而出,执掌天元!”
“哦?你就这么看好陈氏?”
“非是看好,而是非他不行!”老乞丐一拳打出,那拳头竟将一片空间破碎,而后被他一口吞下,“倒是你,若被我在这里牵制住,又如何去镇压天元?”
空间破碎,雾气消弭,露出了玄黄道人的身影。
道人笑道:“这等小事,自然有人代劳。”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朝虚空按去!
霎时间,一道玄黄色的烟气当空盘旋,收拢了四方玄黄之气,渐渐圆满,而后破开时空,落到了长安城内,融入一名熟睡的女童体内。
“若我点化,便是腐朽,亦可神奇。”做完这些,玄黄道人看着老乞丐,意味深长的道:“你虽认定了天命之人,却无法塑造天命!而我,自是比你懂一些的,所以贫道不定天命之人,而是因缘际会,点化凡俗,予庸者以天命!”
“大言不惭!”
嗤笑声中,紫金神光呼啸而出!
“轮转大劫,并非是第一次出现。”火焰灵山中,白发仙人坐于云团,面色凝重的与陈错说着,“在过去的历史中,曾经不止一次的发生过……”
此刻,淡淡的光晕笼罩了整个火焰灵山,宛如光罩,将山内秘境与山外隔绝,那罩子上更是不时能见得一道道龙影。但随着白发仙人的话声落下,天上瞬间乌云密布,而后有火光、风声、雷霆若隐若现!四周,更增许多低语,无孔不入,直入心扉!
这般动静,令那秘境中的人都不得安稳,正在说话的白发仙人,一下子停下话来,面露惊恐之色。
边上,貌如老者的仙人,更是直言道:“开阳真君,清微教的九龙神火之阵,也无法真正阻隔了此处话语!还是慎言吧!”
白发仙人开阳真君听得此言,微微犹豫,旋即朝着对面的陈错苦笑道:“这还真是出乎意料的变化,本以为清微教自历史虚无中归来,有一段时间和人世间格格不入,再借阵法之助,可以透露一二大劫内涵,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那就只能改日……”
“这可不成。”
他话未说完,就被陈错打断。
陈错神色如常,说着:“让红鸢将我引来,再用轮转大劫的消息来让我聆听,用以换取收留,现在却又借天象变化住口不言。你等不会以为,这样就能白嫖吧?说到底,我对你们口中的所谓威胁,都并不感同身受。”
此言一出,对面的七名仙人表情各异,其中几人露出恼怒之色。
但开阳真君却止住同伴的怨念,跟着用诚恳的语气道:“非不愿,实不能也!若非没有选择,我等何必隐瞒?须知,那转轮之劫与人间息息相关,更波及世外,若无靠山与根基,便是真仙也要化作飞灰!正因如此,我等才诚心过来投靠道君。”
“是啊!”孩童模样的仙人用稚嫩的声音道:“未来天地变迁,大劫来临,内外相交,无分仙凡,不知有多少豪杰要寻求庇护,道君若有器量,到时自能收拢一批人物,在大劫中崛起,成为下一个时代的泰山北斗!”
他话音落下,四面八方忽有淡淡低语传来,空中隐隐有无形身影闪过。那孩童仙人当即闭口不言,面露担忧。
老者仙人趁机道:“清微教回归历史后,许多话是不能随便讲了,稍有不慎,牵扯太多!”
“你等这班谜语人,当真是令人不快。”陈错轻笑一声,旋即手捏印诀,“不过,既然尔等知道这么多,偏偏说不出来,想来也是憋得难受,不如陈某祝尔等一臂之力。”话落,他印诀成型!
嗡!
淡淡的共鸣,在陈错与秘境之间产生,紧接着一个“绝”字自其头上一跃而出,化作烫金字符破空而去,转眼间就悬于灵山之上,释放阵阵光辉!
“内外相隔,谓之绝!”
霎时间,光辉覆盖火焰灵山,仿佛给这座山披上了一层霞衣。
与此同时,在那山上与秘境之内的清微教弟子,一个个神色剧变,察觉到周遭本就稀薄的灵气,仿佛突然之间成为了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外界,充斥了天空的乌云,竟有了要消散的迹象。
“不愧是师兄,这一手神通,几乎彻底将内外隔绝,就算是天地之力,也几乎无从渗透!”红鸢抬头朝天上看去,啧啧称赞,跟着看向七名仙人,“几位仙君,如此局面,或许先前的话,可以继续说下去了。”
开阳真君等人在陈错施展神通的时候,就神色有异,此刻也察觉到了周遭的气息变化,于是对视一眼,一个个惊疑不定。在听得红鸢之言后,开阳真君犹豫了一下,道:“道君神通高绝,我等自是佩服,只是这事终究还是要谨慎,我等先前以为虚无历史的残存气息可以隔绝,却不曾想到……”
“越说,底子露的越多。”陈错站起身来,“如果尔等真心来投,我固然不想招揽什么人手,但若能交换情报,倒也可以帮衬一二,但现在看来,尔等根本就无诚意,所谓投靠怕是要来卧底。既然如此,我也不与尔等为难,将尔等所知之事尽数道来,我等日后进水不犯河水!”话落,他身上升起汹涌气势,如排山倒海一般朝七名仙人落下!
轰隆!
宛如天地之威降临!
先前还是一副宾主尽欢、各自欢畅的局面,仙人降临,有清微教诸修士作陪,结果突然风云变幻,威压如海啸,将这欢宴之景彻底破碎!
一众清微教修士不免色变,却被红鸢出言安抚。
另一边,孩童仙人却已经忍不住了,直言道:“陈道君,我等知道你厉害,此番过来,也是真心要与你交善,日后大劫来临,也好照应!但你话里话外,却着实刚愎自用,浑然没有将世外仙人放在眼里!是,我知道你立下西行之法,能规避轮转大劫,过去还曾力拼世外,送世外僧飞升!但等你真正面对一位下凡了的洞天之君,便会知道那等人物,不可力敌!”
“你怎知我不能匹敌?”
那孩童仙人还待再言,陈错一步迈出,已经到了几人跟前,抬手一压,灰雾涌动,化作几座山峰直接落下,朝着七人封镇过去!
“道君!还望住手,吾等不愿与你为敌!”
开阳真君等人各自施展神通,想要抵挡坠落之山,但那山上灰雾涌动,任凭什么神通术法、法器招数,碰着就散,擦着就灭!
几息之后,几人只能苦苦支撑,连遁术都难以施展,不得逃脱!
“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吧。”陈错居高临下,俯视几人。
红鸢踩着风火轮靠过来,也道:“我师兄与几个番僧一战,已是触摸了一点真实,希望几位能说出一二,他也好相互印证,诸君何必撑着不言?先前,诸位托莪带话时,可答应的好好的,我因此还在师兄面前出言承诺。此时几位若不履行,岂不是陷我于不义?”其人手中火尖枪上火光渐浓,给周遭又平添了几分燥热之意!
但面对如此情景,开阳真君等人只是苦苦支撑,相视苦笑,无人开口。
“这等局面都不说,先前那真是要诓骗我了。”陈错见状叹了口气,手上兴衰之剑的剑胚眼看就要凝聚。
但就在此时。
轰!
一阵剧烈的晃动中,整个清微秘境摇摇欲坠,紧跟着那秘境的天空上张开了一道漆黑裂痕,阴冷刺骨的气息从中散溢出来,紧跟着一名身材娇小的少女,从裂缝中走出。
“庭衣?”陈错一见来人,面露诧异。
来者却神色木然,双目冷漠,扫过在场诸人后,目光锁定在陈错身上,淡淡说道:“他们几人守口如瓶,是因这次轮转大劫的主持之人,想要荡涤人间,破灭千万生灵,不留一人!”
第三十回 醉舞纷绮席,清歌绕飞梁
“破灭千万生灵,不留一人?”
陈错听得此言,心头就是一跳,哪怕他先前在与佛门交战、见识了所谓的小轮转衍生法后,对那轮转大劫隐隐有了猜测,生出了模糊的概念,却也没有联想到, 会是如此目的!
“世外诸天散落于星空,无拘无束,为何要行此之事?”陈错眉头一锁,本能的觉得不对劲,“更何况,神仙本是凡人做, 要灭却凡俗,岂不是断了仙道根基?”
不过, 在惊讶的同时, 陈错也注意到了庭衣的异状——先不说这位幽冥帝君此刻身上隐而不发的那股子恐怖威压,便是其人的神色表情,就与过去截然不同。目光所及,灵识接触,陈错感觉到的,皆是冷漠、漠然,宛如高高在上的神祇,太上忘情、不以万物而动心念。
按说,陈错过去也曾遇到过类似的修士、神灵,但庭衣乃是旧识,过去喜怒皆显,何曾有过这般模样?偏偏对方的气息、命格,又与庭衣一般无二, 令陈错越发警惕。
他同时也注意到,在庭衣说出那些话后,以开阳真君为首的七名仙人,露出了明显的惊恐之色。
与此同时, 一阵狂雷之声, 自庭衣现身的那道裂痕中传出,一道道泛着紫色的雷光、闪烁着金光的烈火,以及包裹着漆黑之色的罡风若隐若现!
来自天地宇宙的恐怖力量,逐渐降临在这片秘境!
淡淡的低语从四面八方蔓延过来,充斥五感与灵识,许多清微教的弟子惨叫着、哀嚎着,而后做出了许多诡异的动作,或者疯狂奔走,或者突然暴起,更有甚者拿出兵器,当场自残,引得秘境中一片混乱!
“此人打破了内外阻隔,又说出这么多秘辛!怕是要招来天罚!”
开阳真君低语着,与六名同伴演化阵型,堪堪抵挡住了下落的高山,却也近乎耗尽了法力、灵光,以至于被那低语萦耳, 一个个受到直接影响, 身上气息忽涨忽跌,变幻不定。
但他话音刚刚落下,自裂缝中走出的“庭衣”,便挥手一抓,将雷光、火焰、罡风抓在手中,顺势一捏,就成了一颗三色交替的珠子,那珠子浑圆光滑,内里三色流转,格外美丽。
只是这一幕,却看得开阳真人等人眼皮子直跳。
就连陈错,都从那颗珠子中察觉到了一股危险,意识到此物若是炸裂开来,就算自己有着种种手段,也有可能会被伤到!
不过,正当陈错戒备之际,“庭衣”却只是拿手指轻轻一点,珠子中的三色之光便迅速暗淡,最终彻底寂灭。
光芒,死了。
“你是何人?为何占据我旧友之身。”
到了这一刻,陈错终于能够确定,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庭衣,非庭衣。
“被你看出来了,果然和那头猪说的一样,从你身上,可得答案。”“庭衣”淡淡说着,目光依旧锁定在陈错身上,原本漠然的表情略有变化,竟是微微皱起了眉头,“不过,我此来的目的,本是要从你口中得知窃取生死之力的元凶所在,但实在没有想到……”
顿了顿,祂身子一晃,就到了陈错的跟前,其速度之快,甚至连陈错都看不出端倪!
在那一瞬,他似乎感觉到了天地之力被生生压制、二人之间的空间被强行破碎,对于来者的身份,不由越发疑惑,心里的惊讶与担忧,也越发浓郁。
庭衣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忌惮之间,陈错看着眼前的少女,凝神戒备,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但出于谨慎,又没有贸然行动。
“奇怪。”
这时,“庭衣”忽然嗅了嗅,满脸疑惑:“你竟是死而复生之人?这本是后天之举,为何偏有几分先天之意?仿佛你天生就该死而复生,将生死锤炼在身,融为一体。”
死而复生?
陈错心中一跳。
他自然而然的想到那个醒来之后,从铜镜中看到一张陌生面孔的早晨。
这个死而复生,难道说的是,自己在陈方庆死后,借体重生?
陈错正心思电转,冷不丁的,对面的“庭衣”突然又道:“你这般体质,乃天生修行生死道的种子,阴司为何不曾接引?以至于眼下,你诸道缠身……”顿了顿,祂眯起眼睛,“盘古道、元始道、造化道、香火道,甚至连修真道与功德道都有涉猎,天道有七,皆在你身,又立下残道。”
祂摇了摇头。
“天道有九,你不成其一,必陨于途!”
“两位道友,贫道前世身贯三道,牵扯三方,最终落了個身陨道消的下场,所以此生唯愿风平浪静,安心求道寻路,不愿再多惹事端,暂时没有再履凡尘之念。”
长安城外,山巅之上,一身白色道袍的潇洒道人,将手中的雌雄宝剑召回,口中说着。两道剑光交缠在一起,化作一柄螺旋剑,归于剑鞘。
对面,袒胸露乳的赤脸汉子一抬手,将自天上落下的巨大蒲扇拿住;一身蓝衫的少年则是顺势一转,将被剑光击落的花篮拿在手里。
“吕道友,”咀嚼着对方之言,赤脸汉子察觉到对方并未将话说死,便劝道“”“你与吾等气息相连,乃是命定的同僚,该同列于上洞位格,无论前世是何等人物,总是牵扯不到今日的,又何必排斥?更何况,吾等此来,也是奉了太华山扶摇真人之令,是为他的西行之事添砖加瓦。”
“哦?既然他扶摇子算无遗策,有我无我,有何区别?吕某人还是不去凑热闹了,你们啊,另寻高明吧。”白衣道人眉毛一挑摇,摇了摇头,手上一晃,就多了一个酒壶,而后对着壶嘴喝了一口,先前消耗的法力、灵光便迅速恢复。
怎的刚才一提扶摇子,就不愿去了?
金重见闻言先是疑惑,继而循着心底的一点感应,略有所悟,就试探着道:“道友当年是何等志向,护持人间多少年,如今大劫将至,为何要藏于终南?”
“藏身真修处,劫数不沾身。当年为了摆脱诸道影响,贫道不惜斩去根本身,连道标都弃之不要,便是要一身干净,踏足道途。这诸天各家,贫道是半点都不想沾染了……”白衣道人似笑非笑,嘴里说着华,眼睛却朝长安城看了过去。
金重见与那少年蓝采和本来还想再说,但在这一刻也都是心念一动,紧接着神色变化,目光投向长安城中。
当!当!当!当!当!
一连串急速的钟声响起,一道道淡金色的烟气,从长安城各处飞起。
每一道烟气,都是自一名城中布衣百姓天灵中飞出。那烟气一出,其人便萎靡许多,仿佛离魂了一般,但旋即长安地颤,地脉中紫气涌动,化作涟漪,波及整座长安!
那些离身的烟气重新坠入天灵,诸多布衣平民猛然惊醒,怅然若失!
见此情景,蓝采和轻笑道:“纵然再是如何,大唐也是一统王朝,得国甚正,岂能被香火篡夺了国都子民的精气神?”
世外大日,世尊坐于日中灵山,祂观人间变化,面露疾苦与不忍之色。
身前,长发古佛叹道:“世尊慈悲,怜惜世人,奈何陈氏外魔太盛,以至于连未来佛都被重创,近乎破灭,如此我佛门未来不存,天下苍生何日能脱离苦海?何况,三大士的命数都被扭曲,何况黔首万灵?还望世尊能以大毅力、大决心、大神通,拯救人间!”
“唉。”世尊还是叹息,最后哀叹道:“千年谋划,若毁于一旦,轮转之下,苍生难存,本座今日以长安万灵为祭,非为佛门,实为苍生!阴阳轮转,总好过生死轮转!”话落,祂抬手做拈花一指,便有一颗舍利落入虚空。
边上,长发老僧则是神色肃然,双手合十,低语道:“尔立兴衰,可为佛用,去吧。”一点星光从祂泥丸宫中飞出,也入虚空。
长安城中,地脉再颤,那紫气龙脉中,佛光显现,宛如决堤洪水,呼啸奔腾!
原本归于万民的精气神,再次脱身而起,化作一道道金色流光,破空而起,聚于长安上空,转眼就成一日轮廓,照耀一处。
一点舍利显现,一道星光闪烁,一道模糊身影,在光芒中渐渐成型,淡淡的低语从中传出——
“我为佛时,万物皆兴,我佛陨时,万物皆衰……”
“怎的突然龙脉衰退?”蓝采和面露愕然,旋即凝神看天,脸色不善,“都闹出这么多事了,还不消停?先前,连他们的未来佛,都在扶摇真人手上吃了亏,在人间的根基已然动摇,为何还要在长安生事?”
“正因为大劫在即,人间根基动摇,才要孤注一掷,否则岂不是坐以待毙?”白衣道人哈哈一笑,“若真个认命,等轮转到来,人间同灭,佛门千百年的布局全成了无用功,彻底沦落,换成是贫道,也难免要拼上一拼!”说着说着,他收起笑容,正色道:“何况,中原重归一统,东土气运沸腾,那千年大劫的关键,正在这长安城内!佛门先前谋划西行,不过是存着侥幸之心,想要找个退路,现在退路难为,自是要抓住要点,从长安突破!”
说完,他看着那渐渐成型的日轮,眼底闪过一点精芒,若有所思。
“但闹出这等动静,真以为世外诸天能容忍他们行事?现在各家可都在有人接连降世下凡……”看着那长安城上越发浓烈的金光,蓝采和撇了撇嘴。
“这次……”金重见同样看着那金光闪烁之处,隐隐察觉到不对,“那佛光之内,似乎有残道气息,还颇为熟悉……”
但他这边话音落下,那边金光化作日轮,一道少年佛陀的身影从中显现,只是其身光辉暗淡、身形模糊。
“未来佛?”
见得这道身影,蓝采和眯起的眼缝中闪过寒芒。
“祂受了扶摇真人重击,果然是受创不小,看这模样,怕是洞天都破碎了,居然还敢招摇过市,只要天上有人施展神通……”
嗡!
话未说完,那包裹着少年佛陀的日轮猛地一颤,满城佛念共鸣,淡淡的佛音梵语如歌如梦,如清流蜿蜒,在众人心中响起,缠绕全城屋舍梁栋。
一时间,拜佛之音不绝,那日轮越发明亮,朝着城中一处落下!
“这是……要做什么?为何不见有人阻止?”蓝采和惊疑不定,已然看出端倪,“那佛家未来佛,承载着佛门前路,此番受到重创,已是佛门式微的迹象,现在分明是要借佛光侵染长安地脉之利,强行夺舍转世!世外各家,竟不管不问?放任此举,未来此佛功成,夺了地脉气运,岂不是要让好不容易太平的天下,再起波澜?”
“世外之人,若真将天下苍生放在心上,就不会放任佛门行事至今!”白衣道人又是猛地灌了一口酒,眼中有了几分醉意,但身上的气势却是猛然暴涨,浑身灵力已然漫溢,从全身上下迸射出来,几乎化作实质!
这般变化,立刻引得金重见与蓝采和警惕,可二人刚有动作,那道人已是手捏剑诀,朝着那道缓缓落下的日轮一指!
“扶摇子管不过来,便由我吕某人来管吧!”
锵!
长剑出窍,雌雄两道剑刃挟着澎湃灵光,交缠变化,宛如蝴蝶飞舞,划破长空,破碎金烟香火,直接斩在那轮金日之上!
“破!”
炸裂声中,剑光迸射!
“贼子,尔敢!”
日轮中传出了少年佛陀惊怒交加的怒吼,却也是无济于事!
咔嚓!
伴随着阵阵破碎声,日轮与内里的佛陀之影化作粉碎,金色的碎片漫天飞舞!
“伱这是……”
看着眼前这一幕,金重见与蓝采和满脸惊讶,回首看向方才才说要万事不沾身的道人。
白衣道人却是将酒壶中最后一口酒喝干,镇下身上紊乱的气息,看着正在归来的两道剑光,叹息道:“这人道传承能够立下,是耗费好大功夫、无数牺牲!我虽是败了,但庇护人间千百年,使得东土得以繁衍亿万生灵,却不是留给他人予取予求、肆意屠戮的!莫说一个下凡法身,就算是天道主想要动手,也要问过我的手中剑!”
哗!
说话间,雌雄剑光归来,再次化作一剑,眼看就要归鞘。
但就在此时!
静!
白衣道人、金重见与蓝采和的动作、心念、表情尽数停止于这一刻。
剑光停滞、灵光凝固。
天地万物,骤然一顿,同时停顿于这一刻!
皇宫中,因为天地异象而召集群臣的李世民坐在椅子上;
太华山中,察觉到元气变化,走出秘境探查长安的南冥子,立于山巅;
瀚海之中,在秘境中与“庭衣”对峙的陈错,也是神色凝固,停顿当场,但旋即他身上灰雾一闪,重新恢复过来,跟着看着眼前一切静止的画面,面露惊容。
“这是怎么回事?”
“自然是有人出手,定住了当下。”
前面,“庭衣”淡淡说着,转头看向虚空。
苍穹深处,有声漠然。
“注定之事,岂能更改?”
随着这一声落下,天下、世外,万事万物再次动了起来,但与之前不同的是,万物流光、五色斑斓尽数倒退!
八荒六合,次序颠倒!
天地宇宙,时光倒流!
第三十一回 祖道拥万人,供帐遥相望
纷纷扰扰、光影逆流。
天旋地转,神念交替之间,诸多景象重新显现,呈现在他面前的,赫然是火云、雷光缠楼阁的一幕。
目光所及,云雾如幕,仙酿满地, 佳肴连绵,有七人坐于其中。
竟是他方才被红鸢领着,踏足火焰灵山秘境的一幕!
“时光……倒流!”
陈错本就掌控者些许时光之力,更曾在长河之隙中与唯我之主踏足过往,对眼前的一幕自然不会陌生。安耐住心中震惊,抬头看天,目光穿透虚空, 他已然察觉到, 自己五感所及、灵识所达之处, 几乎处处皆有回溯过往,时光倒流!
“我虽不曾飞升,但道行神通尚可,意念遍布各处,更渗透了太华秘境!眼下,但凡意志所及,皆被干涉!以点及面,几乎是整个人间,乃至世外都被影响,什么人有这等能力?”
惊讶感慨中,他不由回想起,自己在塑造了道标后,其实就在历史长河中留下了标记、锚点, 理论上同样可以逆流而上,回到过去, 但且不说他的这个回返, 其实只涉及自身,便是真想要做,所需的法力更是天文数字!哪怕只是一瞬,便要近乎将一身法力吸干!
“但现在,却有人能将人间、世外的时光,这般掌控逆流!简直像是玩弄时光于股掌!何等恐怖!真能做到这一步的,到底是什么境界?是七步之上,还是……传说中的道主?”
就在这时,突然一個清脆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此乃天道手段,若非道主施展,便只有代天执掌的道祖,方可为之。”
陈错心头一动,寻声看去,入目的是庭衣那张俏脸,其人脸上也满是惊叹之意,浑然不似方才那般漠然、太上忘情。
注意到陈错眼中的诧异,庭衣无奈一笑,道:“陈君, 此刻我为我, 但方才,不,该说是将来却是我非我,其中缘故,待得事后再与你说明吧。”
“果然有身外意志占据你的躯壳!”
陈错一见庭衣表情,就知道她恢复过来,却也不免担忧。毕竟,以幽冥帝君的位格,尚且能被人生生占据躯体,那这位入侵者,又是何等修为与来历?听庭衣话中之意,明显也是知道些什么的。
“当务之急,还是千年轮转之劫。”庭衣的话,打断了陈错的思路,“现在有人出手逆转时间,绝不是无故为之,定是大劫的核心之地有了变故。”说话的时候,她屈指一弹,就有淡淡寒气缠绕两人,将二人话语尽数收敛、阻拦,不传于外。
“大劫的核心之地?”
庭衣正色道:“自然就是东土长安!”
陈错闻言,立时心有所感,遥遥感应,当即面色微变:“竟还是佛门作祟,竟真个将长安生灵当做韭菜来割了!而且,以佛门世尊之神通,也做不到逆乱时光,怕是背后还有人在推动、怂恿!”
庭衣已明陈错之意,就道:“佛门虽被你断了东西联系,但架子尚在,上上下下多少人?世外更有几大世界的佛陀、菩萨,祂们不做绝地反击,听天由命,才说不过去。”
“但此事能成,可不光是佛门孤注一掷便可为之!长安乃是大唐王朝的国都,承载真龙气运、王朝紫气,按理说理应受阴司庇护,更遑论那唐之气运,正当强盛!结果,还能被佛光压制,这分明是各方势力放任所致!”陈错说着说着,话锋一转,道:“我有一事不明,百思不得其解,正要向帝君请教。”
“你且说来。”庭衣点点头,却已猜到了陈错想说什么。
“轮转之劫为何要灭杀世人,着实令人觉得蹊跷!”陈错语气平和,但眼底却仿佛有火光跳动,“那人间苍生便是再如何生老病死,不得超脱,又何曾碍着世外超凡之辈了?退一步说,神仙本是凡人做,诛灭了人间苍生,又哪里来的羽化登仙之人?”
庭衣叹了口气,犹豫踌躇了片刻,最后还是说道:“因为人间生灵实为超凡之源、神通之根。”
陈错紧跟着就问:“既是根源,为何要断之?”
庭衣神色微变,旋即手捏印诀,口中低语,便有一道道寒冰字符从虚空中飞出,绕着两人一转,凌空化作阵势,笼住一片区域。
而后,庭衣才低语道:“因为这根,乃是天生地养,而非神佛圈养……”
陈错的心头猛地一跳,隐约中仿佛抓住了什么。
可就在这时,白发仙人开阳真君已经走上前来。
“见过道君!吾等在此恭候多时,道君请入席,吾等有事相求。”他嘴里说着,眼睛却落到了庭衣身上,表情犹疑不定。
方才,他们在此等待,见着红鸢领着陈错进入了秘境,心中大定,正待言语,四周忽然虚空扭动,紧跟着这位娇俏少女便随之出现。
本来,面对如此不速之客,开阳真君等人正要有所行动,结果却见其人与陈错一对一答,明显相熟,于是便将嘴里的话,手上的动作,都生生忍住,最后见两人凌空布阵,担心局面有变,所以他赶紧上来行礼问候。
陈错听着其人言语,见着对方的表情,立刻就意识到,此人的记忆,也如天地万物一般被时间逆转、复位,没有了自己抵达此处后的种种记忆!而后再看其他人的模样,包括领着自己过来的红鸢,都是一脸困惑的看着庭衣。
“如此看来,除了我之外,就只有庭衣的记忆,没有受到时光逆流的影响!”
陈错自家知自家事,所以他很清楚,在天地之间时间变化的瞬间,自己其实已被时间凝固,哪怕他手中有一小团时光之力,过去也曾借力施展,但事发突然,依旧未能借势避祸。但随着与念相合的本名法宝震颤,灰雾涌出,扫过全身,他才从时光禁锢中挣脱出来。
“梦泽中的灰雾,到底有何奇异?竟连这波及人间世外的大神通异象,都能躲避!”
这般想着,他念入梦泽,霎时间那梦泽中发生过的许多片段蜂拥而至,果然,无论是被他封镇其中的几人,又或是生活于桃源之中的凡俗之人,都未曾被那时光神通逆转时间!
“果然如此,梦泽中充斥灰雾。既然灰雾能让我摆脱时光影响,自然也能护持住梦泽中的万物!不过,庭衣并无灰雾傍身,为何也不受影响?莫非是因为修为、道行?又或者幽冥位格?如吾等这般不受影响的,天地间能有几人?”
世外星空,碧绿星辰。
玉虚教主身着道袍,自宫舍中走出,凌空虚渡,遥遥眺望星空深处,看向了最为深沉的黑暗之地,表情阴晴不定。
下方,一道道仙灵之气交缠变幻,将先前那一战中受损的世界一一逐渐补齐,成千上万道身影,在那诸多世界中捏动印诀,施展神通,配合着世界复苏。从他们的身上,有淡淡的气息汇聚起来,隐约透露出同仇敌忾之意。
收回目光,玉虚教主的视线扫过诸世万灵,表情逐渐柔和。
“万年经营,方得这般气象,岂能因一时之劫,便尽归于虚无?连那位都不吝出手,何况本座?便是因此沾染杀劫,亦当往之!”
一念至此,他忽的伸出一根手指,轻点在额头之上。
刹那间,万籁俱寂。
虚空中,一颗接古通今的道树之影若隐若现。
轰隆!
旋即,虚空巨震,一道门扉缓缓打开,但旋即布满裂痕。
“嗯?”
虚空之中,与玄黄道人对峙着的老乞丐眼神一动,露出意外之色。
“灵宝竟愿意付出如此代价,要入人间!”
对面,玄黄道人笑道:“人皆有之念,教主亦然,他此番入世,当能一锤定音。”
“呵!”老乞丐也笑了笑,“代天执道,教主之位,如此位格,无论是虚空通道、世外边角,又或历史虚无、丘墟之孔,都无法承载,便是他真有大决心,又岂是旦夕可达?这局棋,长着呢!”
“这人间已沦为棋盘,各方已不只是下注,还接连下场,未来的争斗将更加凶险!以陈君如今的道行,虽能面对,却无胜机!”
火焰灵山秘境之中,庭衣已然有所察觉,于是挥袖间逼退了开阳真君,将阴气之阵加固了几分后,对陈错正色道:“陈君,而今遍行于世的几种天道,几乎皆有其主,便是无主之道,亦有强人觊觎,视作禁脔。人修天道,便是行走于他人开辟的道路上,自然要遵守他人制定的规则,若有违逆,平时不显得如何,一旦遇到执掌天道之法的人物,就要受制于人!”
见庭衣表情郑重,陈错知晓其人所说皆为肺腑之言,于是收敛心念,抛开碎念,仔细聆听。
“隐患、祸患若操之于他人之手,但一时不显,一般只有两种局面,一者,便是那人对你不屑一顾,二者,却是那人在静待时机,一旦成熟,或如我这般丧失主导而不自由,或似吕氏当年关键一步却踏入万劫不复!”
话至此处,她顿了顿。
“陈君,当早作决断。”
第三十二回 一别隔千里,荣枯异炎凉
陈错沉默。
庭衣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深处,眼中闪过几分忧色,而那眼底更有几分死寂气息正在扩张,她意识到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于是便近乎挑明着道:“以陈君的资质,又立下了兴衰之道的雏形,搭建起了西行之局面, 只要能舍弃多余,暂避锋芒,稳健发展,未来必能度过大劫!”
说着说着,她的目光又朝着东边看去。
“眼下,长安风云际会,未来更是大劫核心,势必会吸引诸天目光, 你若别过此难,与之远隔千里,不正是蛰伏修内的机会!”
当!当!当!当!当!
“陛下,各处探子皆有消息传来,几家佛寺确实存着异动……”
皇宫大内,李世民坐于椅上,听着来人禀报,心思却逐渐飘忽,隐约间见得一紫气神龙,正在宫外天上盘旋,一道道紫气垂落下来,缠绕在自己的身上,往内渗透,令他的五感灵识越发敏感。
这种感触, 他自然不会陌生, 自从在太华山中与李建成一场对峙过后, 便时常见到,东征西讨的途中,更有赖于这神龙几次护体!在玄武门事后,更曾被这紫气神龙附体,近乎神通在身!
“越是危急关头,这紫气神龙越是有可能依附于身,到时朕便可借此洞彻民心。那天上的种种异象,该是与佛门密切相关,此刻陈祎西去不久,但也不能完全就靠着西行一路,朕该做多手准备,若能借着紫金神龙探得佛门虚实,或许还能有所布置。”
这般想着,他忽然心头一震,紧跟着心有所感,起身走出,立于告阶之上,俯视长安,入目的正是一道道金色烟气自长安各处腾空而起的一幕!
嗡!
紧跟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危机感在李世民的心中爆发开来,原本徘徊于天上的紫气神龙, 更仿佛是瞬间得了信号一样,自天上落下, 转眼与李世民合二为一!
霎时间,曾经体验过几次的奇异感触,再次于这位人皇身上展开!
飘飘乎,他仿佛乘风而起,一眼望去,满城人心尽收眼底,但旋即念头一沉,注意到随着金光升起,长安各处民心暗淡,原本充盈于城池之中的紫气,亦开始迅速衰败!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一颗参天大树,自唐宫之中生长,枝叶茂盛,树冠遮蔽了整个长安城,但随着金烟升腾,异象当空,这棵树已然有了腐朽、衰败的迹象!
呜呜呜……
不仅如此,那树下似乎还酝酿着一股力量,沸腾而猛烈,仿佛随时都要冲击出来,掀翻大树,断绝根须!
“佛门,所谋甚大!”
惊怒交加中,李世民双目泛光,身缠紫气氤氲,随着一声虚空龙吟,他的意志朝着长安各处蔓延过去……
霎时间,一个個为佛念所迷惑的身影,一一呈现于李世民的面前。无数景象片段与心念情绪,在这一刻有如洪流一般汹涌而至,冲击着大唐至尊的意志!
万千民众祈求安宁、满足温饱的愿望,像是烈火一般灼烧着他的念头!
“拜佛求神,本质是没有依靠!佛陀并不是他们的向往,只是希望借佛之手,能安宁度日!这般简单的道理,朕过去为何不曾想通?而只是一味的纠结于佛家对民间的渗透、佛教对国朝的侵蚀……”
那等汹涌澎湃的情绪念头,一般人如何能够承受?但李世民此刻有龙脉附身,身若一国,一举一动,皆与国同,因此受到的冲击,亦为王朝紫气包裹。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察觉到,在这一刻,受到那钟声牵引、升起佛念的,多数都是城中的布衣百姓,至于那些官僚贵胄、世家公子,则多数不受影响。
“民为国基,无民则无国!佛门以钟声为引,要动万民之念!这是要掘我大唐的根!如何能忍!”
怒火升腾之间,李世民无师自通,意念借着紫气传递出去!
下一刻,早已蔓延到城池各处的王朝紫气骤然沸腾,自虚无中显现,如云雾般飘散,缠绕着、笼罩着城中的百姓,安抚其心,渗透其念!
随后,在众人心底的一点佛念,瞬间就被掩埋、镇压!
转瞬之间,李世民就察觉到,自身仿佛化身大树,镇住整个长安,根须则蔓延到百家、千念、万民,安抚人心,感悟疾苦!
大树底下,其意志更如火焰一般疾驰,将一缕缕深入泥土的佛光灼烧干净!
“有着神龙之力相助,说不定不用借助陈祎,朕也能将那佛门的影响,连根拔除!”
心中涌出雄念,李世民感觉到了在沙场上战无不胜的感觉,于是目光投向天上。
“唐皇之念?”
天上,金气聚集之下,再次凝聚出日轮,一如时光倒流之前。
只是,此刻在那日轮之内坐镇的,虽也是少年佛陀,但其身形却模糊不定,仿佛随时都会消散!
“这与之前一次不同,明显是龙脉紫气察觉到了佛光钳制,要借唐皇之手而显化,将佛光镇压!”
少年佛陀想到这里,感受着城池各处,原本已然升腾起来的香火佛念,突然之间被生生压下,不由叹了口气,感到力不从心。
“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我佛大教的架子固然是搭建起来了,对人心的渗透也已略有建树,奈何有佛敌作祟,断绝了东西联系不说,还重创了我这具未来法身!已然动摇了大教未来!以至于,能被人以剑偷袭,破了这未来大阵!”
感受着自四面八方聚集而来的万民佛念正在迅速衰竭、减少,少年佛陀的心念越发沉重,祂的意志沟通虚空,连接内外,一边向着世外星空中的那轮红日延伸,一边却是垂落下去,与城中一名女童相连。
在那女童的身上,祂能感觉到浓郁长河气息!
“先前我被那佛敌在长河之畔重创,法身真灵近乎破灭,靠着最后一点佛光归来,却也带来了一点长河水汽。没想到,这水能机缘巧合的缠绕在这女童身上,等于为她开辟了崭新未来,命格不定,有了无限可能,若能取而代之,未必不能逆转局面,重整旗鼓!但,方才逆转时空之人,明显是希望我等如此作为的,若我为之,怕是要被其利用,沦为棋子!整个大教,也有落入他人之手的可能!”
一念至此,祂的心中天人交战、种种念头来回变幻,诸多片段走马灯一般的转过,族中定格在陈错一剑破开虚实的一幕!
于是,少年佛陀终于有了决断。
“佛敌当前,占住一线生机;仙门势大,隐于幕后欲渔翁得利,吾等已是退无可退!”
想着想着,祂的目光落到了苍穹深处。
世外红日之中,世尊缓缓起身,脚下显化十二品莲台,周遭有无数金花转动,佛光如晕,挥洒四方!
前面,长发老僧低下头,低语道:“世尊可想清楚了。”
“古佛,你该是最明白的,毕竟你为过去之佛,若无舍弃,何来得到?”世尊叹息着,迈步前行,身形渐渐通透、虚幻,“本座坐镇现在,支撑佛门至此,已窥得一点道主权柄,正该是祭献自身,以全未来!待得未来为现在,本尊为过往,古佛,到时望你能踏出那一步!”
话音落下,其形消散。
“阿弥陀佛……”
长发老僧双手合十,缓缓抬头,眼中闪过精芒,身后十二颗星辰闪烁。
轰隆!
长安城中,李世民意志如虹,镇压佛光!
甚至于,在王朝紫气的涌动下,他渐渐凝聚起一股力量,想要将天上那轮佛日击落!
“只待今日破了此佛,便是民间还有佛教残留,亦不足为惧,能移风易俗,将佛门的影响力,从朝堂上、民间彻底拔除!”
但此念刚起,忽的心神震动,一股难以言喻的危险之感,在他的意志中爆裂开来!
正当李世民想要一探究竟,搞清缘由的时候,那天上的佛日中,少年佛陀低头叹息,双手合十,低吟佛号,而后身形瞬间消散。
下一刻,佛日光芒大盛,佛光冲天而起!
天空之上,苍穹开裂!
一道伟岸身影,身披星河,脚踏莲台,上悬伞盖,周散璎珞,有金弓、银戟、白钺、幡幢缠绕,一步一光,照耀四方!
此身一现,天地齐震!
便是远在西陲瀚海,陈错亦能见得到那冲霄而起的佛光,感受到那股震撼人心的巨浪,隐约间,能窥见那道接天连地的身影!
“佛陀降世!世尊临尘!”陈错脸色格外凝重,眼睛里透露出疑惑,“以此人这等位格,能这般轻易的降临人间吗?”
轰隆!
话音刚落,长安方向忽有巨响!
目光所及,佛光如幕,遮盖了整个城池,并且不住扩张,似乎要将整个关中地界都笼罩其中!
长安城中,世尊五指虚压!
前一刻还充斥长安的浓烈紫气,下一刻便被镇压得烟消云散,连带着神龙虚影都受重创,使得李世民闷哼一声,口喷鲜血!
“你是什么人!”
李世民惊怒之中,仰天咆哮,感受着大地深处那仿佛无穷无尽的龙脉紫气,虽受重创,却斗志昂扬!
“你虽以佛教邪法,偷袭于朕,暂得上风,但……”他心念勾连地脉,呼唤无穷紫气,正要化作洪流,朝世尊冲击过去,但突然之间,浑身一硬,紧接着一缕佛光,在他的心头显现,慢慢勾勒出一尊佛陀身影,与天上那道,一般无二。
“我佛慈悲……”
莫名的,李世民的表情柔和了起来,忍不住双手合十,想要皈依佛门,甚至忍不住要跪在地上,虔诚叩拜!
轰隆!
九天之上,阴雷闪烁!
李世民猛地惊醒,跟着冷汗浸透衣衫,意识到自己方才几乎与那些布衣百姓一般,沦为佛门傀儡!
“这是怎么回事?”
“阿弥陀佛,世间事皆有其源,唐皇乃是一代雄主,志向远大,又何必与我佛门这般纠缠不休呢?”世尊凌空而立,居高临下,说话间抬指一点!
嗡!
嗡鸣声中,那大地深处,仿佛无穷无尽的浓郁紫气,竟是翻腾起来,一道道金光从中迸射而出!
四面八方,天地之力化作波纹,浩浩荡荡而至!
但下一刻,世尊周身大放光芒,一颗斗大的红日星辰,在他的背后若隐若现,生生挡住了天地之力的压制与排斥!
与之相对的,便是李世民的心中,一道道佛光越发浓郁,侵蚀着他的意志,感染着他的心智,塑造着虚假的记忆。
恍惚间,他福至心灵,忽然便想通了许多事情。
“当年佛门经历前朝灭佛,已然式微,却还是冒险来找到自己,促成夺门之事,分明是早有伏笔!他们看重的,其实并非是我,而是要借由此事,埋下后手,谋算我大唐根基、王朝紫气!其目的,就是为了……”
澎湃的佛光,充斥着他的心灵,有如烈火,灼烧心念,但他的心中,却是一片冰凉!
原本依附在李世民身上的紫气神龙,已然彻底被佛光转化,而后毫不犹豫的弃了他,脱身而出后,匍匐在那位世尊的脚下,宛如走狗,整个东方,都已臣服。
“多亏了唐皇私心,杀兄囚父,才与吾等机会,渗入龙脉,侵夺紫气!如此一来,东土王朝,便能予取予求!”
世尊神色漠然,无喜无悲,伸手一抓,便将那紫气神龙拿在手里,宛如握住了九州脉搏,祂看也不看脸如死灰的李世民,目光一转,落到了长安城中,扫视片刻,便锁定了一人。
那是一名正在酣睡的女童。外界那般大的动静,竟都未曾将她惊醒。
“唐运在本座手中,但本座终究要降天为人,不好直接动用,正好借此女之躯,逆转东土之势,化阳为阴,生造轮转!从此之后,演东土为佛国,令华夏为奴仆!”
“终究还是这般结果吗?”
长安城外,山巅之上。
白袍道人握紧了手中的雌雄宝剑,脸色难看至极。不远处,金重见与蓝采和联袂而至,到了跟前,便拱手道:“见过道友,我等此来,乃是邀请道友同证上洞之位……”
眼睁睁的看着不久前,才看到过的画面、听到过的话语,再次在跟前上演,他的表情很是复杂,最后抬起头,朝着苍穹深处、世外星空遥遥眺望。
不远处的长安城中,一道道金色的佛光雾气,再次显化出来,一如上回。
白袍道人握着雌雄宝剑的手猛地攥紧,青筋显露,剑刃颤动,酝酿出通天剑意,直接驱散了天上的云雾,令对面的金重见、蓝采和凝神戒备!
但下一刻,道人却轻笑一声,握剑的手松了下来。
“总要做过一场才是,否则这大好山河、亿万苍生,拱手让人,不是贫道的风格。”念头落下,他探手入虚,将那酒壶拿出,便灌注口中,旋即浑身灵气暴涨,生生将近在咫尺的金重见、蓝采和逼退了几里!
最后,道人手捏印诀,一剑斩出!
嗡!
剑光凌空,切开六合!
仿佛连空间都被这剑光一分为二,径直到了世尊的跟前。
“早就等着你出手了。”
世尊却只是低叹一声,那手中的紫金神龙,已如忠犬一般一跃而起,旋即八方民念共鸣,王朝气运呼啸而起,化作屏障,层层叠叠的挡在世尊跟前!
那剑光破开层层阻碍,却是被民念不断消耗,待得到了世尊跟前,已是强弩之末,被祂一指点碎!
“果然没那般容易……”白袍道人见着紫金神龙的动静,眼皮子一跳,眼底闪过怒火,脸上却古井无波,正待再次出手,但前方光影一闪,世尊竟已到跟前。
“吕尊,你这又是何苦?既已脱离苦海,为何不驻足岸边,非要蹚浑水,最后要因此道陨,何等悲哀!”
“鹿死谁手,尚未可知!”白袍道人表情凝重,又是一口猛饮,再次激起雌雄宝剑!
但下一刻,无尽紫气缠绕过来,道人与其剑,像是突然之间陷入泥沼,灵光迟滞、法力凝固,连动弹都要耗费全力!
世尊静静看着,合十低语:“你一意出手,无非是为了这人间苍生,但本座一样也是在护佑他们,予你予我,又有何不同?”
道人冷笑一声,周身罡气流转,在紫气中开辟一片空间,随即一剑斩出!
崩!
剑光被世尊轻易夹在两指之间,旋即,祂叹息道:“看来,吕尊你还未明白如今的局面,本座之所以和你说这许多,是看在你往日位格、功绩的面子上,若非如此,以你一介长生修士、半步虚实的境界,如何能与本座在此对弈?”
“你说什么?”道人全力催动法诀,浑身灵光暴涨,额上显露青筋,但那道剑光却还是纹丝不动。
世尊见状笑道:“吕尊还觉得自己是昆仑祖师、大教嫡传不成?以为靠着自身的底蕴,与世外诸公的关系,能在此时力挽狂澜?却不曾想过,时过境迁,如今的你,又如何能有这本事?”
道人冷笑一声,道心坚韧,不为所动,依旧催动剑光!
世尊眯起眼睛,欲要动念镇压,但心底闪过一道念头,便又道:“当初你留在下界,那几位有要扶持你的意思,才放任你编造封神传说,构建东方国族之念,偏偏你有着大意志,居然想要另立新道!最终,功败垂成,困锁凡尘!坐镇凡俗的这些年,你收拢下凡仙人,莫非以为上界之人当真不知?无非是念着过往情谊,才不与你翻脸。但那点同门之宜,如今也已消耗殆尽!”
道人出言打断道:“仙门如何,贫道比你清楚!区区言语,也想动摇我念?”说话间,他猛地抬起一指,点在额头上!
顿时,道人发丝飞舞,血光自全身各处迸射,气势猛然大涨,那剑光终于前进几分!
世尊见此,却只是摇头:“吕尊你一意孤行,已至于斯,尚不悔改,如今深陷轮转之时,还罔顾天时,要蚍蜉撼树!你已不是昆仑祖师,封神传说也已消磨殆尽,大势面前,你又算得了什么?”
啪!
祂掌握长剑,捏碎剑光!
白袍道人惨呼一声,口喷鲜血,听着这些话,更是面色暗淡,心念终于动摇!
而世尊在逼退了道人后,更是挥手之间,将那紫气神龙捏在手中,化作一把长剑,猛地一挥!
民愿如光,冲霄而起,竟是被祂如臂使指,任意施为!
“以世尊之神通,天地如何能让他这般肆意?”
远远地,陈错看着关中佛影,表情凝重。
“此乃降天为人之法!”庭衣捂着左眼,艰难的说着,“简单而言,就是放弃原本的位格,用近乎投胎转世的方法,沾染凡俗气息!那佛门世尊,现在就等于是在从世外转世人间的过程中,在祂真正投胎成型之前,不会被天地之力排斥,最多只是被压制!唔!”
说到最后,她闷哼一声。
陈错心头一跳,注意到庭衣的异状,凝神看去,这才察觉,在无声无息之间,那冰冷死寂的寒流,再次充斥了这位幽冥帝君的半身!
“你这是怎么了?”
“先前遇到了一位大人物,为了逃脱他的掌控,只好与另外一位大人物缔结契约,最终身不由己,”庭衣苦笑一声,随即话锋一转,“先不要管我,眼前的当务之急,是趁着世尊等人的博弈之际,在这边陲之地稳步发展!”
说着说着,她话音一转,道:“大劫已起,杀劫四弥,莫说凡俗,就是真修亦无从逃脱!你须得早做打算!若牵扯进去,那吕氏便是例子……”
轰!
满城民愿聚集过来,慢慢蜕变成漆黑锁链,将白袍道人整个捆住!
人念侵染,宛如剧毒,令他的法力灵光迅速衰退!
“你要护人?那便正好与他们气运相连,沦落为一。”
“你这般行事,分明是要提前引爆轮转之劫!不怕仙门出手?”道人越是挣扎,气运、法力越是衰退,察觉到民心民念,已为对方掌握,一颗心直往下沉,一咬舌尖,就有一朵碧玉灵花浮现于顶,反过去开始渗透和影响漆黑锁链中的念头, 竟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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