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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五章 百世传说源于此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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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轮笼罩的身影随之显现。

    “可怜世人,蒙昧不清,动辄诉武,不晓分明!今日,便让贫僧来度化几位,好让你等脱离蒙昧野蛮,沐浴文明之光!”

    第二十三回 乐毅倘再生,于今亦奔亡

    “什么文明野蛮的,关俺屁事?俺就是看你不顺眼罢了!”

    心猿拔地而起,挥舞铁棒,朝天上攻去!

    刹那间,长棒挑开云雾遮,猿啼震落苍穹盖,露出一名身披金色袈裟的僧人。

    这僧人外表的年岁不大,似是寻常庙中的小沙弥,但宝相庄严,双目中更有云雾、星空流转不休,透露出沧桑气息。祂坐于苍穹深处,镇住四方人念,有苍生之念缠绕于身,仿佛整个西域世界皆在身下!

    “好个妖僧!”

    心猿一爪抓了过去!

    僧人叹了口气,双手合十,缠在手腕上的一百零八颗念珠作一八零八道光辉,演化出一百零八道身影,透露出百多个不同的人生意境,要将心猿拖入其中!

    那猴头冷笑一声,暴虐自心起,恶念胆边生,哪里会落入他人心境?

    一时间,轰鸣之声不绝于耳,云层之内雷电、光影交缠,神通碰撞、术法争鸣!

    城中之人尽数惊骇,随即被一股意念笼罩身心,朝着那片废墟聚集过去。

    猪刚鬣没有急着动手,他自庭院废墟中一跃而起,落到了街道上,看着四面八方围过来的人,眯起了眼睛。

    “古怪,那群贼秃从来无利不起早,怎会莫名其妙的在这里建个劳什子的古国,但如果只是为了蛊惑这些夯货,又有些小题大做。”

    “自然有古怪,因为这整个城池,乃至所谓的楼兰国,都是建立与虚幻之上的,乃是虚幻国度!”

    这时,一个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周遭在这一刻仿佛停滞下来——

    “若有人想动笔书就一个故事,肯定是从空白处着手、自行增加枝叶最是简单,更便于塑造出心中的理想国度。反之,如果嫁接在其他人的故事后面,就难免束手束脚,舒展不得不说,还要顺着他人挖的坑前行,费心费力。”

    猪刚鬣寻声看去,入目的是一名长发黑衣的道人,不会陈错又是何人?

    “你能亲自来此?不怕露了馅,引得那些幕后人入局?”猪刚鬣面露奇色。

    陈错一笑,手中一晃,多了根黑幡,照身上一晃,就有一个“黑翅大鹏鸟”的名字落在身上,随即他气质大变,有一头黑色大鹏鸟之影在身上一闪即逝。

    待得虚影散去,陈错已变了模样,成了个瘦削男子。那脸上的一双锐利眼睛最是引人注目,除此之外,还有鹰钩鼻和薄嘴唇,神色阴鸷,周身笼罩阴影,只是站在那,便带来阵阵寒气,让人心中不安。

    “好家伙,你这样子,一看就不是好人啊!”猪刚鬣立刻就明白过来,“你小子就是奸诈啊!竟用这化名之术,以旁人的命格来此地搅屎!”

    “……”

    陈错深吸一口气,才道:“我来此处,非是为了西行之人。”

    “不是为了陈祎?那是为了贼秃?”猪刚鬣说着说着,忍不住朝天上看去,见得云层内神光闪烁,“说起来,那猴子敢叫嚣世外,也算得了俺的几分气势,怎么战个贼秃又显得势均力敌了?敢情祂和谁都是五五开?”

    “因为祂本就要将这佛家修士牵制住。”陈错说完也不再解释,纵身一跃,化作黑翅大鹏鸟,振翅腾空,当空长鸣!

    轰!

    心中三火沸腾,念里森罗变幻!

    声震全城!灌脑摄魂!

    满城之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鸣叫震得心神动荡,人人皆愣,心中同时生出一丝空白!

    嗡嗡嗡!

    城外,那片滋长植株、生命的水湾忽的泛起阵阵波纹,原本清澈见底、倒映着蓝天白云的水潭,倏的一片空白,失去了一切的光彩、水波,只留下深处的一团幽黑,宛如深渊!

    “果然在这里!”

    陈错鹰目一转,落在水湾上,而后双翅一震,庞大的鹏身化虚为实,直冲过去!

    “何方妖孽!好大的胆子!敢觊觎佛果!”

    一声暴喝,小山似的白象自城中飞出,将长鼻一甩!

    那鼻子延伸出去,顺势一圈,将一片天空、大地圈入其中,也将陈错所化的黑翅大鹏鸟囊括其中!紧接着,被鼻子圈住的空间开始向内坍塌,有形之物、无形之物都被朝着一点挤压!

    “这神通着实有趣!”察觉到自身亦受影响,陈错略感诧异,旋即他双翅一震,气浪从中迸射,那对羽翼仿佛化作玄铁重剑,当空一划,大巧不工,生生将这被禁锢的天空撕裂一个口子,随后从容落下,直入水湾!

    水面幽暗无光,大鹏鸟庞大的身子落入其中,竟连半点水声、涟漪都不见。

    “可恶!”

    白象精慢了一步,待到了水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旋即面露恐惧。

    “这可如何是好!”

    另一边,整个楼兰王都之人齐齐一抖,一个个的眼中都多了只漆黑大鹏鸟的幻影。不过这影子一闪即逝,很快便消失在眼底。

    但另一层面上,道道涟漪自众人心中泛起,朝体外蔓延,彼此交缠,转眼就交织成层层叠叠的涟漪浪潮,超出城池范畴,朝更远的地方扩散开去!

    天上,与心猿交战的僧人脸色一变。

    “那头黑翅鸟妖潜入了极乐世界?”

    前方,心猿长棒一甩,震碎地火风水,撕裂天地空间,将这交战之处拖入了虚无之内,缠绕其身的一百零八种人生意境,更是被一下子破碎!

    “嗯?你方才在藏拙?”僧人神色微变,“原来如此!贫僧还道,哪里突然蹦出这么个强横大妖,能看破围城之景,窥见极乐之光,闯入心中佛国、谋取佛果!原来也是那位的安排,这就说得通了!但你不要以为潜入了心中佛国,就能窃取佛果,那佛国中坐镇着……”

    “少废话!”

    僧人话未说完,迎面已是一棒挥来!

    陈错所化大鹏一入水中,入目的是空旷世界,仿佛无边无际,无上下左右之分,无前后来去之别,只有变幻不定的金色云雾徘徊其中!在那云雾深处,隐见一尊双手合十的大佛!

    这尊大佛脑后日轮释放着淡淡金光,散发出一股通透、明悟、洞悉的意境。

    四方,朵朵金莲环绕,处处金轮流转!

    大鹏鸟的身影一转,重新化作人形,而后陈错抬手虚抹!霎时间,弥漫四周的金雾像是金纱一样被掀开了一角,露出了一颗颗闪烁着金光的森白圆珠。

    “白骨舍利!”

    目光扫过,陈错从那颗颗圆珠中捕捉到了许多片段剪影,赫然是一名名虔诚向佛的僧人正在盘膝观想。

    “这么多的白骨舍利,莫非整个天下的修佛之人,在入道感悟时寄托的白骨舍利,都会投影至此?这倒是我没有预料到的。”

    陈错收回目光,没有在这件事上寄托太多心念,他这次借名而行,根本的目的是要搞清楚轮转大劫的全貌!

    “以目前所掌握的情报来看,轮转大劫是天外之力加持于人间,对人间而言是场浩劫,甚至连天地之力本身,都有可能受到侵蚀与影响,所以天地才会青睐于西行,分化力量护持陈祎一行人,以此保证西行之事能顺利进行。

    “不过,即使知道了大概的轮廓,若不能探明详细内容,那后续想要应对,就好像是瞎子舞剑,往往事倍功半,所以,还是要探明清楚。”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知晓大劫全貌的皆为世外之人,偏偏这些人要么语焉不详,要么不能随意透露,如此,我只能自己来取!”

    他收回目光,迈步朝着那尊大佛走了过去!

    轰隆!

    就在他前行的瞬间,那大佛骤然清晰,脸上无数光影闪烁,仿佛无数张面孔层层叠加,被同时捏合在一起!

    祂猛地睁开双眼,眼底有森罗万象闪过。

    “外魔当斩!”

    大佛朝陈错一指点来!

    霎时间,这片被金色云雾笼罩着的空间沸腾起来,陈错周遭的空间骤然凝固,无数金雾朝他汇聚而至!

    雾气之内,无数美好向往开始化作实质,构建出一层一层的世界,美妙而平和、繁荣而昌盛!

    花团锦簇,烈火烹油!

    陈错的在被金雾笼罩的瞬间,意识就仿佛分化万千,坠入到了无数个美好世界,在那些世界中,没有痛苦,没有挫折,没有磨难,没有匮乏,没有贫瘠……有的只是安康、如愿、幸福、丰沛、富足……那是一个个极乐世界,每一个人都生活在欢乐之中,内心满足,精神富裕!

    “心灵之乡、心灵殿堂。”

    陈错没半点陌生与意外,任凭自身的意志,在一个个世界中沉淀、沉沦。刹那之间,仿佛就经历了千百万的人生。刹那千年,他的意念化作一个个个体,在那世界中生活,经历欢喜快乐,承受无穷好处,隐约间要被一个个世界同化,成为其中的一份子。

    “佛国舍利,是修佛之人的道行投影,而这无穷金雾,却是信佛之人的念头聚集而成。这浓郁的金雾,怕是将整个人间的信徒之心都投影过来了,当真是所图甚大!”

    他回想起交过手的佛门修士,有许多都秉承着要在中原建立人间佛国的目的,心生明悟。

    “这人间佛国若建立了,怕是这些千万极乐国度就要在中土降临,替代真实,覆盖人间,创造出真正的佛陀国度!这尊大佛,更会降临人间,成为世外大能的躯壳,让他绕过天地法则,能在人间施展无上神通!这等准备,理应就是为轮转大劫的降临做的准备。”

    念头落下,陈错倏的收拢意念,将沉溺于各处世界的意志重新收拢回来,只是他的每一道意志上,如今都掺杂着一点光辉,最终聚集手上,凝结出一把闪烁着斑斓色彩的长剑。

    兴盛!兴旺!

    “先前以衰成雏剑,没想到,这么快就得了兴盛之意,兴衰之剑的锻成之日不远了!”抬手在额头上一抹,他额间竖目睁开,森罗之念蜂拥而出,携带着三千世界的片段,尽数灌注剑中!

    嗡!

    利剑长鸣!

    剑身散发出的波动,将整个金雾空间震得虚实不定,聚集过来的金雾更是直接散开,露出了被雾气笼罩的大佛,其模样,在这一刻格外清晰——

    祂披在身上的袈裟,竟是一格一格的世界剪影,脸上千万张面孔不断闪烁,头顶上是一张张闭着眼睛的头颅,远远看去,如同一个个疙瘩。

    佛陀的双目中闪烁着星辰之景,此刻死死盯着陈错手中的长剑,斥道:“你是何方妖孽?竟敢窃取真佛香火!”

    仿佛千万人同时出言,一个个世界的虚影像海浪般层层叠叠的扑打过来,要将陈错淹没!

    但他长剑一斩!

    轰轰轰轰轰轰!

    剑光闪过,一个个世界接连炸裂!

    破碎的世界,化作无穷金雾,加持于手中长剑上,就朝那佛陀刺了过去!

    “这世间的事,坏就坏在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但妙也妙在,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你既让我入世,那这世界对我而言,便再无威胁!”

    先前陈错被金雾笼罩,牵引其念入世,被他抓住了其中的秩序,而今借力施展,金雾隐隐有要为他所用的迹象!

    庞大佛陀见状略显意外,但很快便恢复平静,跟着伸手一抓!

    若有若无的吟佛之声,自虚空中传来。无数金色雾气层层分化,一道道人影在其中显化,赫然是这些佛念的信徒主体!

    “有这等手段,你当是千年之妖!不过,纵然你能利用极乐世界,却无法支配这些世界的主人!他们虽是寻常的凡人,但其中的一些血脉高贵,祖上多有贤才,如今这些贵胄后裔为吾等所奴役、驯化,成为忠犬爪牙!反过来,让他们数典欺祖,塑造伪史,逆转阴阳,再造生死,亦非难事!”

    “嗯?”陈错心头一动,旋即就从那佛陀身上,捕捉到了浓郁的阴冷气息,其佛身后,忽有门户从无到有,骤然洞开!

    楼兰城中,那老者王一七,捂着满口的鲜血,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满脸狰狞之色,忽的神色一变,体内血脉震颤,沟通历史长河,追根溯源,落在一道身影身上。

    那人盘坐于长河深处,原本沉睡不醒,这时微微一颤。

    与此同时,城中无数人与王一七一般,血脉震颤。

    长河深处,在那人的身边,一道道身影逐渐显现,一双双眼睛慢慢睁开。

    “祖先再是英雄,但后裔堕落不堪,那其祖一样也要为我佛走犬,为吾佛奔走!”

    宏大的佛音之中,佛陀身后的门户中,一道道英武身影迈步走出!

    第二十四回 蹉跎不得意,驱马还贵乡

    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一点寂灭意识缓缓复苏。

    不知过了多久,祂睁开了眼睛。

    前一刻,兵败身亡、饮恨而终的一幕历历在目,但当下呈现在感知中的,却只剩下滚滚河水的奔腾之声。

    “此为何处?余不是已兵败身亡吗?”

    恍惚间,祂试着舒展双臂, 但那双能擒龙伏虎的强横手臂,竟似不存在一般,没有半点回应。祂又试着舒展身躯,所得的是一片虚无。

    有力不得施展,四周寂静无声,一股怒火在祂的心头燃烧。

    就在这时。

    蕴含着金色光辉的血液从虚空中落下,融入了祂的意志!

    刹那间,在许多细声低语中,这些祂的躯体从无到有诞生出来, 虎背熊腰,筋骨齐鸣,双臂舒展之间,依旧神力盖世、可撼山岳!

    但紧随其后的,是一股根植于血脉之中的几道念头自心底冲出——

    “吾等祖先曾感悟佛念,可惜当时中土并无佛门,所以祖先虽有慧根,却不得其门而入,空留遗憾!死前尚不瞑目!”

    “东土古代之学说,浮于事而缺内省,用于实而不见背后之法,远不如西方佛法精妙,连带着祖先也受困于此!而今,吾等拜入佛家门下, 得享西方之欢乐,自然也不能忘祖弃宗,要为祖宗平反!他们其实也是一心向佛, 源于为佛陀奔走, 只可惜是碍于时代局限……”

    “吾等祖先,便就落后于人,以至于吾等不得不托庇于佛门之下,若祖先能奋起,吾等如何能有这等局促?又怎会连招夷馆都难以踏足?若祖先能努力一二,我等又怎会沦落至如此田地?”

    “我家祖先,就是佛陀信徒!此事毋庸置疑!那时,西方之法未正式传入东土,但真理不限于地域,早在暗地传播,家祖因此接触到西方佛法,成为信徒!”

    “祖先之所以兵败身死,是因为东土王朝担心佛法传播开来,动摇其祭祀根基,所以号召各路兵马,不惜一切,一同绞杀!”

    ……

    各种不同的念头, 不断从血脉深处喷涌出来,化作一道道佛光,衍生出金色锁链,将这具刚刚诞生的强横身躯捆住,进而侵蚀其心念,要在祂的心灵中刻印下一个“奴”印!

    意念受困,祂越发暴怒,心底的怒火浓烈至极,偏被金色锁链捆着难以挣脱,又被佛光压制着意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新得的躯体,一步一步的朝着一扇门户走去!

    陈错眯起眼睛,看着那一个个自门户中走出的身影,没有面对强敌时的战意,反而透露出一股悲哀之情。从这些人的衣着、装扮上,他就能猜出不少人的来历,知道是过往时代中的顶尖人物。

    但现在,这些曾经叱咤风云的弄潮儿,却是个个目光中泛着血色,表情木然,浑身缠绕阴冷气息,成了提线木偶,在他人意志的操控下显现此处,在无自主。

    “过往之人就算是再现于世,也当辅之以传说,技压当场,也不枉他们在过去的丰功伟绩!如现在这般被人拿捏,沦为傀儡,当真令人唏嘘!如此场景,吾不忍看!”

    话落,他迎着前方的几人就走了过去!

    庞大佛陀见状,手捏印诀,口中传出一声轰鸣——

    “唵!”

    顿时佛光大盛,千百年来的传说、故事演绎出神通术法,转眼就将那一道道身影,推高到了世外之境的层次!

    边上,一人姗姗来迟,祂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感慨道:“到底是历史悠久的古老族群,哪怕流落在外,血脉中依旧留存着过往英雄的印记!这弃本归化留光术也是精妙绝伦,不仅能顺着血脉溯源其祖,更能引动传说加持,将这些傀儡力士的境界,暂时推演到世外层次!”

    这人也是一声僧袍,顶结五髻,留着长须,握着长剑,踩在凶猛的青毛狮子身上,周身有金轮闪烁,有金光变幻。

    祂见得门户中依旧还有人走出,逐渐放心:“虽说受制于天地,不能出现高于世外的人物,但只是这等数量便足够惊人!即便是在世外诸天,能一口气拉出百多個真仙的势力也寥寥无几!华夏,不愧是古老传承的族群!每一个存世于今的后裔,上溯血脉,都能寻得一位传说人物!”

    想着想着,僧人的目光转移到了陈错的身上,微微眯眼,探查片刻,祂的眉头随之皱起。

    “我竟看不穿这大妖虚实!不过,从先前的情况来看,此乃大鹏妖鸟,或为迦楼罗一族的远亲!但无论此妖有何等神力,身在人间便也受到天地压制,发挥不出超出世外的力量!被百多个世外之境围攻,只有败亡一途!”

    僧人安静的看着,并没有插手的意思。

    “嘛!”

    又是一声佛家真言!

    哗哗哗……

    一名名过过往人物随之施展神通之光!

    那光辉聚在一起,竟打破虚空,令历史长河的虚影降临!

    呼啸的河水,有着冲刷一切的力量,任何存在,一旦被时光淹没都会逐渐暗淡!

    而那些过往之人,仿佛是灯塔、信标,能引领着长河的流淌方向,驾驭着浪潮,令河水化作猛兽,张牙舞爪着,将陈错的身影吞没!

    “我佛虽涉幽冥,掌握了生死之力,将逝去之人的意志唤回,再赋予受身,但被唤醒的逝去之人,并未修过神通,只能自传说中所获取力量,但正因如此,才能返本归元,以最为纯粹的意志,将长河之力引导出来!”

    僧人看着陈错的身影被吞没,暗暗点头。祂此番来此,是因镇守佛国的普贤菩萨被心猿牵制,过来压阵,自觉对局面洞若观火。

    “待得此妖被击败,我当将之封镇,化作护法。”

    “以生死之力将亡者唤回,以血脉之力加以约束,以佛门之法侵染意志!佛门世尊的力量倒是驳杂,除了香火之道以外,果然还踏足了生死道,祂所图甚大啊!”

    汹涌的水流之中,陈错宛如中流砥柱,佁然不动。前方,一道道身影逼近,分列各处,兴波助浪,掀起浩大威势,向着陈错合围!

    “但无论图谋多大!这般拘役祖先之人的手段,着实有些上不得台面!以不肖子孙为凭,反过去篡改先祖的意志,诠释和装点自身的权威!实在是欺人太甚!欺负人家死了,开不了口!也罢!都是借助过往之力,便让尔等瞧瞧我这神通的威力!”

    一念至此,他抬手一点额头,当即白雾涌动,玉带桃源自其中呼啸而出,蜿蜒曲折,如长龙,似江河,而后化光四散,竟是融入长河,转眼遍布四面八方!

    长河虚影霎时间翻滚不休,碧绿之光闪过,一个个成语若隐若现,每个成语背后,又有黑幡摇动,牵扯几个名字,沟通过往剪影!

    不同于直接将亡者复苏,陈错以玉带桃源施展的“万千英灵咒”,是以桃源之力沟通历史长河,截取过往历史中的一段传说剪影,化虚为实,显现世间!

    原本,这套法门并不涉及到逝去之人本身,只是将他们留在长河中的精神引出,而后推演神通之力,显化于世间,但恰逢眼前这这局面,神通一显,立刻不同——

    能被后裔血脉所召唤而来的亡者,至少都在历史中留下故事,其中不乏曾唯我之主记录之人,最终被陈错的玉带桃源吞纳,化作“万千英灵咒”的一部分!

    现在,剪影与本体相对,奇异的共鸣爆发,玄妙、奇特的力量在两者之间滋生!

    霎时间,像是滚油落入了烈火,一下子就激得火焰升腾,令整个长河虚影激荡起来!

    “嗯?”

    大佛登时察觉到不对,而后手印连变!

    “呢!”

    “叭!”

    一连两道真言宣之于口!

    但那些逝去之人却没有因此变化,反而骤然怔住,紧接着祂们的身躯忽然震颤,竟是扭曲变形,化作漆黑之物,表面出现一道道裂口,其中有尖牙利齿,更散发出腥臭之气!

    只是一眼看去,陈错心底就浮现出了这等古怪之物的名字——

    “魍魉!”

    旁观的僧人脸色大变。

    “怎的会突然失控?”

    紧接着,祂意识到局面危急,便不再迟疑,身形一晃,化光而起,径直落入了那大佛之中!

    顿时,大佛浑身光辉闪烁,隐隐变化。

    另一边,陈错注意到了诸多逝去之人的变化。他曾在双面殷子身上见到过类似的情况。

    “魑魅魍魉,我都已经见过了,魑魅滋生于心,魍魉衍生自肉!这些自亡者国度归来之人,其肉身俨然与魍魉关系密切!莫非也如殷郊、殷洪一样是人间受肉?这般肉身,到底有何特殊?”

    动念间,水中众人俨然已不成人形,眼看就要彻底异变,那一个个肉身宛如将脱困而出的猛兽,散发出恐怖气息!

    陈错如何能放任此事?立刻摊开了手掌。

    三朵火苗跳动补休。

    心中三火。

    君火化神,臣火化气,民火化精!

    三火飞腾,融入玉带!

    先是一点民火落下,点燃了归来之人的身躯,将不断异变的肉身灼烧的惨叫连连,渐渐渗出一滴滴鲜血;

    跟着一点臣火落下,融入了归来之人的体内,将众躯中央散发着佛光的血滴灼烧殆尽,只留下一点元气;

    最后一点君火落下,照在众归来之人的额间,将身躯中被禁锢的意志重新引导出来,滋生出一点神采!

    刹那间,那众逝去之人的躯体中,皆有琉璃之光显现,而外面扭曲的肉身,则像是要被退去的淤泥,惨叫挣扎!

    一滴滴泛着金色光辉的血液,从祂们的额头中飞出,一双双眼睛中的血色逐渐退去……

    “好胆量!好神通!居然要篡夺这些亡者护法!这些乃是我佛过往的虔诚信徒,如何能让人夺去!”

    大佛开口,声振寰宇,手中印诀一变,口中真言再起!

    “唵!嘛!呢!叭!咪!吽!”

    随着真言吐出,四面八方无穷无尽的金雾聚集过来,化作一道道光环,就朝着那些身泛琉璃的身影圈去!

    大佛之内,僧人眼中泛着热切,祂如何看不出来,眼前这些人竟是生出异变,眼看着就要脱去凡魂,成就鬼仙!

    这可是百多个鬼仙!一旦为佛门掌控,将是多么庞大的一股力量?

    “虽不知为何会生出这等异变,让祂们褪去了化作魍魉的危机,但眼下分明是众人立地成佛的机会,此乃天助佛门,让我等在轮转大劫中得众棋子!想来也是华夏气运深厚,方能蜕变至此!”

    念头落下,眼看着光环便要套在众人身上。

    就在这时。

    “真正想要篡夺珍宝的,分明是尔等!”陈错冷冷的看着这一幕,“但千古英灵,哪里是尔等能约束的了的?无非是靠着邪法、借几个数典忘祖之人,趁人之危,在英灵未曾复苏前,将之迷惑,镇压其意念!只待他们意志归来,无需外力,尔等自然溃败!”

    “休要胡言!我等何时镇压英林意志了?此乃他们自主……”大佛中,那僧人还待再言,忽的心头一跳,暗生不祥之感,正待细查,却忽闻马鸣!

    “唏律律!”

    一道白光,自虚空中飞腾而至,却是个驮着一人的白马,速度快疾,转眼掠过四方,其所过之处,金雾之中意念纷乱,不受控制的肆意变化!

    “不好!”

    僧人心头一跳,正待出手,却已晚了。

    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白马呼啸间,穿过长河虚影,而后迅速远去!

    长河内,那一道道琉璃身影中,恐怖的气息逐渐酝酿。

    祂胸中的怒火,早已按耐不住,尤其是意识到,自身被人暗算,沦为他人傀儡,被驱使着厮杀、征伐,更是怒不可遏!只是被金色锁链捆着,怎么都无法挣脱!

    这时,随着一道白光闪过,祂那被镇住的意念,瞬间灵动起来,跳脱、闪烁,转眼便从金锁链中挣脱出来。

    下一刻,祂意念舒展,浑身气力澎湃,重获自由,仰天长啸!

    第二十五回 逢君听弦歌,肃穆坐华堂

    哗啦!

    瞬息之间,浪潮冲天而起!

    一道道身影自奔腾的河水中冲出,在碧绿光辉的照耀下,祂们意念如虹,足以撕破虚空的神通之力笼罩着众人身躯,带来化虚为实之能,凝聚成众人生前的趁手兵器,被祂们挥舞起来!

    “异域胡神!竟敢以奸计奴役吾等!”

    满是怒火的话语中,这些逝去之人将一身力量灌注于一击,拧成一股!

    轰隆隆!

    百兵轰击,长河降临!

    被僧人视为不可阻挡的长河虚影,在这一刻调转枪头,朝着那尊大佛呼啸而去!

    轰隆!

    巨响声中,大佛竟被这一击打得暴退几百里,浑身上下皆有金色的丝线跌落!

    其中几根被陈错顺势一捞,收拢在手,灵识灌注其中。瞬间,耳边河水涛涛,意念竟入长河本体,看到了一幕幕过往景象,更有说书人的话语萦绕耳边——

    “话说那匈奴部于大漠中崛起,以骨与血一统诸部后回首南顾,见得天下最富饶的土地,乃是诸夏之所在,其国族强盛,乃是生平所见之强敌!于是匈奴一边南侵汉地,一边抢夺羁縻之所,南攻受阻后,转而西进,为此掀起了两次大战!尤其是第二次,更是席卷八荒六合,不仅华夏之国卷入其中,就连西域、河中、天竺、北荒等地的大小国度亦被卷入其中,一时杀劫弥漫,众生蒙尘,死伤惨重,十不存一!浩劫当头,还是汉朝的兵将领兵反攻……”

    嗡嗡嗡!

    说书人话至此处,忽的变作一片杂音。

    一根根金色丝线汇聚过来,衍生出梵音佛语,铺天盖地、无孔不入,充斥于这段长河!

    一道道剪影景象凭空出现,不断落下,竟将长河里原本的过往景象遮盖、扭曲、改写。

    这时,说书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西域、河中、天竺、北荒等地的大小国度皆卷入其中,一时杀劫弥漫,众生蒙尘,死伤惨重,十不存一!浩劫当头,还是佛国使者挺身而出,才让局面出现曙光!却说佛陀坐于山巅,为渡世明灯,指引万民方向!那佛国居于无穷金光之处,有无限光明、美好、绚丽、坚韧,地大物博,无所不有,无所不包,与之相比,世间就如炼狱!如此美好之地,诸佛、菩萨本不会踏足凡尘,却因心存慈悲,踏足污秽世间,拯救世人,传播真理,击败了凶恶的匈奴,给西域诸国以安宁!”

    ……

    “原来如此。”

    心中光影变幻,洞彻了长河扭曲的过程,陈错明白了那心中佛国的来历,更明白了西域变化的缘由!

    “整个西域都已被神通扭曲,以至于这片土地上的每个人,几乎都成了佛门信徒,心中排斥其他,独尊沙门!于是众志成城、心念牵引,构建出这么一片桃源……不,此地比一般的桃源还要玄妙!因为此处的核心,藏着一枚……”

    他缓缓抬头,看向那尊大佛。

    “鸿蒙果!”

    另一边。

    大佛一退,佛身摇晃!

    佛中之僧脸色剧变,已顾不得细思,先是抬手佛印,要散去神通,送已逝之人归去,奈何神通施展后,耳边立刻有无尽低语,跟着四周景象扭曲,魍魉显现,眼看就要成型!

    祂心头一跳,赶紧停下动作,知道那些逝去之人已是脱胎换骨,真个挣脱了掌控!

    “这大妖,竟逆转了这些逝去之人的立场!篡夺了佛门护法!如此一来,一个不小心,怕是整个西域佛国的根基都会被他动摇!这人定是扶摇所派,否则不会如此强横!但无论如何,这片好不容易开辟的心中佛国,绝不能毁于一旦!”

    佛中僧念落,大佛双手变,佛印再现,四面八方的金色雾气汇聚过去!

    但等雾气沾染佛身,一道道火光便炸裂开来,大佛不由一晃!

    “不对!那匹白马连信徒之心都侵染了!”

    一念至此,佛中僧脸色再变。

    “心中佛国,是抓住了中土混乱的契机,将东土华夏的气运引入,结合我西方大教之精华,前后历经三百年方才奠定根基!本理应作为地上佛国降临的楔子!奈何碰到了太华扶摇子,以至功亏一溃!但世间无永恒之主角!只要能将西行主导拿到手,心中佛国甚至能在轮转大劫中化虚为实,真正成为地上佛国!”

    带着这般念头,佛中僧双手一合,浑身佛光大盛!

    几百年积攒的雄浑佛光汹涌澎湃的爆发开来,尽数注入大佛。

    “我佛慈悲!”

    大佛先是双手合十,继而左手探出,化掌拍出!

    霎时间,四面八方尽是佛光,连长河虚影都被侵染、掩盖!

    嗡!

    嗡鸣声中,楼兰城中的近半数的人,忽然捂住了脑袋,惨叫出声。如那老者王十七,更是直接滚落在地,挣扎起来,鲜血自七窍中流出,滴落在地,混入泥土!

    与此同时,整个绿洲之城忽明忽暗,隐隐要化作虚无!

    天上的普贤大士见得这般变化,神色骤然一变。

    “佛国竟出了变故?佛国种子的心念生出了动摇!这可不行!”

    祂当机立断,双手合十,佛音在体内爆响,旋即浑身光芒大盛,平和、厚重、博大的佛光立刻像烈火般剧烈沸腾,将逼近过来的心猿推开!

    “你小子要拼命?”心猿嘿嘿一笑,抡着棒子就要再上!

    但普贤大士积攒了几百年的佛光,如同决堤的洪水一样,浩浩荡荡,猛不可挡!

    根本无需过多的神通技巧,只是纯粹的力道,就将心猿生生逼退几十里!

    刹那间,整个楼兰城都被佛光淹没,那些身体不适的华夏后裔们一被佛光笼罩,身上的异状与不适顷刻间就不翼而飞!随后,他们二话不说,动作娴熟的起身跪地,仰天观佛,虔诚诵经,一脸幸福之色!

    很快,无数香火青烟从整个楼兰、半个西域的各处升起,朝普贤汇聚过去,最终汇聚于其人掌中,被祂一掌拍出!

    轰轰轰轰轰!

    刹那间,佛掌遮天,从天而降!

    狂沙飞舞,笼罩一方天地!

    那眼看着要由实化虚的楼兰城竟重新凝固下来!

    “好家伙!还真是舍得,这下子怕是几百年的苦功都拿出来了!”城中,猪刚鬣撇了撇嘴,正待拉着钉耙躲到一旁,忽的心中一动,转头朝街角看去。

    一道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正昂首观天。

    似是注意到了猪刚鬣的目光,那人顺势转头,露出了一张普通的面孔,以及……头上的一对龙角。

    祂微微一笑,立在那里,就像一座泥塑,无论城中城外如何变幻,都不能动祂分毫。

    “这……这如何可能?”猪刚鬣瞠目结舌,跟着扔掉钉耙,揉了揉眼睛,待得放下手去,双目已红,忙不迭的冲了过去,只是到了跟前,哪里还能见得那人身影?

    “以俺的道行,哪有看错的可能?必然就是祂无疑!但,祂不是已经被那大妖……”

    轰!

    话音未落,满城震颤!

    楼兰城中,一个个仰天观佛的凡俗人,忽的浑身颤抖,他们的眼底再次浮现出黑翅大鹏鸟的身影,紧跟着的是一道闪烁着无穷光辉的佛掌!

    充斥心念的一掌!

    “呜——”

    长鸣中,遮天蔽地的大鹏鸟自众人心中飞出,转眼化虚为实,被长河虚影卷着,出现在楼兰城之上!

    紧跟着,万念轰鸣,闪烁着金光的佛掌也自众人心底冲出,同样化虚为实,径直朝着那大鹏鸟盖了过去!

    一上一下!

    一掌印心猿!

    一掌托大鹏!

    刹那间,半个西域的人心中在这一刻皆生念想,乃是一头凶恶猴子与一只暴虐大鹏鸟的传说雏形……

    眼看着两掌就要合十,将心猿大鹏关入其中!

    一个传说故事即将出炉。

    “可不止有尔等才能编故事!”

    大鹏、心猿一相逢,转眼汇成一人,长发飞舞,黑发玄衣,赤脚凌空,手捏印诀。

    他凌空一抓,就有几根黑线、金丝被扯过来,被他一下捏碎,变作碎片,紧接着,其人一手指上,一手指下!

    上方,十五颗星辰闪烁撕裂了佛掌,嵌入佛光,溯源而上,朝发出佛掌的普贤蔓延过去;

    下方,果实混杂森罗万象刺穿了佛掌,跟着节节炸裂,逆流而行,朝满城之人的心中再次攻去!

    “白象!护法!”

    天上,传来了普贤的命令!

    “青狮!降魔!”

    人心之中,佛中僧果断出言!

    “吼!”

    白象拔地而涨,比之城池还要大上几分,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一鼻子甩向陈错!

    青毛狮子紧随其后,自人心中一跃而出,张口吞虚空,挥爪撼天地,要将陈错连同一片空间一同吞入腹中!

    陈错左手一甩,根根黑线呼啸而出,宛如根根长鞭,跨越时空,出现在白象与青狮面前,穿空收念,就要将两者彻底捆缚!

    但白象与青狮哪会束手就擒?当即施展神通,就要挣脱!更要反击!

    可就在这时!

    陈错身子一晃,黑翅大鹏鸟自身上落下,翅膀一扇,黑白之光闪过,顿时乾坤颠倒、阴阳逆转,两个妖魔当即脑中一昏!

    “不好!”

    待得两者回过神来,却是亡魂大冒,发现自身已被黑线捆住,难以挣扎动弹!跟着面前阴影袭来,被那大鹏遮天双翅一卷,直接被击到了长河虚影内,随后黑线渗入躯壳,身形分崩离析,变作无数字符,与大鹏鸟一同落入长河深处,勾勒出一列列故事。

    “说有一国,存三圣,为青狮怪、白象精、大鹏妖鸟……”

    “好个扶摇真人!先前那大鹏妖鸟,果然是你所派!这也就罢了,你现在居然要亲自出手!以你的道行地位,如此肆无忌惮出手,不怕乱了天下秩序?”

    眼看着坐骑被收,普贤眼中冷冽,言语中再无半点遮掩!

    “乱规矩的不是我!尔等谋算西行,我出手惩戒,天经地义!何况……”陈错凌空盘坐,衣袍猎猎,长发飞舞,“若论遵守秩序,我太华山当年可谓是秩序的铁杆维护者,但门中师尊、祖师落得什么下场?若非长河分叉,山门早已破灭!尔等过去打压遵守规矩的太华,自毁基础,现在再谈秩序?晚了!今日,便先将尔等强加于西域的秩序连根拔起!”

    话落,他将双手收回,在胸前捏了一个印诀!

    “起!”

    轰隆!

    爆响连绵,一道道过往身影从城中人心中走出,道道散发着阴冷气息的灰色气运汇聚在一起,铺展开来,转眼遍布整个城池,更朝着更远处扩张!

    滋滋滋……

    四面八方,金光显现,一重一重的,像是帷幕般层层排列,遮蔽大半个西域。

    陈错抬手一抓,那手瞬间膨胀,探入雾气之中,猛然一提,竟将一尊大佛从雾气深处拔了出来!

    大佛震颤,自虚幻的心中佛国显现于世间,全身各处皆有金雾炸裂,身形聚散不定!

    佛首内,僧人竭力维持大佛轮廓,不使其散,怒吼道:“陈方庆!你这般倒行逆施!为一己私欲,将整个西域的秩序破坏殆尽!西域的亿兆生灵没了秩序维护,只能沦为离乱人,乱世之中,生死无定!到时因果纠缠,皆报应于你!”

    “谁说秩序只能你等来定?”

    陈错淡淡说着,额间竖目睁开,又将手收回来,于身前捏出印诀,身后长河虚显,十五道标显化人间剪影。

    霎时间,天地震颤,四方来声!

    一枚接着一枚的烫金字符自竖目之中飞出!

    瞬息之间,一千零二十四枚烫金字符,当空徘徊,一圈一圈,每一个都散发出受敕于天地万象的法则之力,演绎着最朴实的人道规则!

    “人间秩序,我也能立!”

    陈错两手一分,各自从虚空中抓出一把长剑。

    一剑衰亡,一剑兴盛!

    身后,肃穆庙宇渐渐显形,模糊的泥塑立于神坛之上,诉说着沧桑与悠久。

    城中,猪刚鬣呆呆的看着这一幕。

    下一刻,陈错祭起兴衰两剑的雏形,引领着一千零二十四枚烫金字符,浩浩荡荡的刺向大佛!

    “兴衰一念间,红尘显真容!给我破!”

    第二十六回 百里独太古,陶然卧羲皇

    双剑交缠,兴衰两面,拧成一股,破空而至!

    那剑光中蕴含的力量让佛中僧心惊胆战,祂心底警兆狂跳,意识到自成道以来最大的危机已然降临,稍有不慎, 便要万劫不复!因此,祂甚至顾不上已激发了几百年累积的佛力,手上佛印连变!

    咔嚓!

    清脆声中,佛陀舍利显露裂痕,佛中僧的身躯瞬间模糊,随即膨胀、增长!

    转眼间, 祂的身躯就与那大佛合二为一!

    大佛双目灵光闪现,挥手间, 千百屏障、神通落在身前!

    每一道, 都沟通虚实,牵引万念!

    金莲、庆云、佛光、灵山……种种异象层出不穷,护在大佛之前!

    但下一刻,剑光闪过,金莲凋零、庆云消散、佛光暗淡、灵山崩解!

    破!破!破!

    所有一切,在这一刻都迅速衰败!

    那剑光破开千百阻碍,径直刺入大佛胸膛!

    佛与僧同时出声,一个金刚怒目,一个凄厉惨呼!

    轰!

    下一刻,大佛轰然炸裂,无数金光漫天飞舞,朝四面八方辐射而去!

    紧接着, 便是一千零二十四枚烫金字符凌空闪烁,散发出雄厚之势,也朝着四面八方飞散,所到之处草木重生,沙土稳固, 枯城重辉, 山川泛绿!

    崭新的人道法则在广袤土地上滋长、形成……

    瀚海深处,一座火焰灵山自虚无中归来。

    一个个沉溺于诵佛念经的生灵幡然醒悟,忽然意识到自己为了虚无缥缈的佛家之说,虚度了许多光阴!

    “我这些年,到底都做了什么?”

    众人扪心自问,心神动摇!

    半个西域的佛家香火风雨飘摇,宛如风中烛火,仿佛风一吹,就要烟消云散。甚至连勾连着心中佛国的楼兰城中,都万民迷茫,无论是华夏苗裔,亦或是域外血脉,都像是自迷梦中惊醒过来一般,无所适从!如王十七这般的虔诚信徒,在看到大佛崩溃的一幕后,也是惊骇欲绝,内心的信仰剧烈震动!手脚瘫软,几无自持!

    居于人心深处的心中佛国, 更是天崩地裂,大片大片的金雾溃散、消弭, 空旷的世界震颤不休,外围出现细微而密集的裂痕,显露边缘征兆。

    外界。

    天上的普贤浑身金光散去,露出身躯,脸色苍白。

    下面的佛中僧失去了大佛包裹,坠落凡尘,没了声息。

    “不好!”

    长安城中,读书练字的红痣少年身子一震,手上的毛笔随之跌落在纸上,染黑了好大一片。他瞬间眼神迷离,看到了千里之外的西域之景。

    边上,几個负责教导他的老师面面相觑,却没有出声。

    待红痣少年回过神来,就冲着几人道:“几位先生,学生略感不适,怕是难以为学了,还请几位回去,改日定会潜心补课。”

    几位教书先生也不意外,反而松了一口气,拱手告辞。

    待众人一走,红痣少年一挥手,门窗皆闭,凌空盘坐,紧闭双眼。

    头后,一圈圈的日轮绽放开来,散发七色光辉。

    整个长安城在这一刻都肃穆了许多,城池各处,下到贩夫走卒,上到公卿贵胄,皆有人心生佛念,寄托了香火,朝红痣少年汇聚,融入其头后日轮!

    但下一刻,那日轮微微一晃,上面出现了一片阴影,像是被乌云遮盖了一样。

    “佛门东传一事,一直以来就被一层阴云笼罩,其名为扶摇。”

    红痣少年缓缓睁开眼睛,此时祂的眼中已无之前的灵动与人性,取而代之的,是高高在上的漠然。

    “吾等有心护西行,不过想分一二权柄,不给便罢了,还要绝我佛门东进之根!那说不得,只能鱼死网破!吾等当年在西牛贺洲便曾衍小轮转之劫,重塑地火风水,以定万世安稳,虽失之灵性,却可得安寝!今日便如法炮制吧!”

    话音落下,祂身后的七色日轮升腾而起,打破虚空,直往西域!

    楼兰城上,陈错身子一晃,再次分化出心猿。、

    那猴子“呸呸”连叫,一脸晦气之色,忙不迭的远离此处。

    陈错也不多言,抬起手朝着上下两方一抓,就有无形气浪涌去,将普贤与佛中僧层层包裹,封镇起来。

    “既然观音那边已经动手,这两位也不能落下,正好给故事填色。”想着想着,他一口气喷出,黑线如丝,缠绕两人。

    待得做完,陈错目光前视。

    一枚散发着琉璃光辉的果实正当空旋转。

    他凌空迈步,抬手朝那枚果实抓去。

    就在此时。

    “嗯?”陈错心有所感,猛地添头看向苍穹深处。

    轰隆!

    雷霆作响,风沙降临!

    七色日轮悬于天!

    光轮之内,身形模糊的僧人周身放光,一指点下,就有千万高山落下,接天连地,晚宴千多里,层层下落,要将陈错封镇!

    但陈错长袖一甩,灰雾涌动,那连绵山川顷刻间就不见了踪影。

    不过,只是这呼吸间的功夫,七色日轮已抓住机会,坠入楼兰城中!

    日轮之中,模糊佛陀两手一上一下,虚划轮转,顿时光辉大盛。

    被七色光辉照耀之人,心中迷惘转眼消散,那王十七更是神情激动,对着日中佛陀跪拜行礼,满脸的忏悔:“佛陀,我有罪啊,竟在方才有过一丝动摇,还望佛陀……”但话至一半,脸上的虔诚化作恐惧,表情扭曲的惨叫起来。

    “不!!!”

    只是他话未说完,整个人便被七色光辉淹没……

    “嘭!”

    嘭!嘭!嘭!嘭!嘭!

    炸裂声在全城各处此起彼伏,转眼遍及全城。

    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在七色光辉中接连炸裂,留下的不是血肉与骨骼,而是一道道升腾而起的金色光辉!

    金光染血,撕裂空间,划破长空,像是刮开了天空的薄膜,在城池内外留下了一道道漆黑裂痕。

    裂痕另一边,金雾聚散不定,赫然是心中佛国!

    不过,此刻那佛国之内,一个个虚幻的身影逐渐凝实,宝相庄严,神色肃穆,佛光鼎盛,气息如渊,赫然是被众人祭拜、膜拜的佛陀、菩萨、罗汉、明王、比丘、护法……

    历史长河剧烈波动,无数道沾染了血色的光辉中,一点一点的逆流而上,开始在过去的历史中拓印身影。

    四面八方,无数诵经称赞之声传来——

    “南无身尊如来,南无月英如来,南无日月灯明如来,南无大光明照如来,南无贤最如来……”

    每一声称赞,就有一尊虚幻佛陀自虚无中显现!

    弹指一挥间,就有一百零八尊佛陀从虚无中诞生,在长河中拥有了过去,越发真实,要自那一道道侵蚀现世的裂痕中降临!

    源于楼兰城的道道金光,开始朝着整个西域蔓延!大半个西域开始如水波中荡漾,仿佛要真的化身无边瀚海。

    “这是……”

    陈错居高临下,已然看破了缘由!

    “献祭当世信徒,换取虚幻的佛陀诞生?这是香火生神、以人造神的法门!按理说,如此诞生的神灵纵不是先天神灵,但秉承了万民之念,至少也该回馈万民之愿,受万民敕封、限制,成为一方神祇才对!怎的这些新生神灵竟这般霸道,直接掠夺了万民之念不说,连他们的精气神都一并劫了去!难道……佛门传法,信徒种心,就是为了这一幕?”

    他目光越过染血金光与漆黑裂痕,落在那七色光晕中的模糊佛陀身上,见其双手交替轮转,一下子福至心灵。

    “轮转!”

    刹那间,他寒毛乍起,一股凉气自背脊处升起,跟着不再观望,而是一把抓住琉璃果实,接着抬手一招!

    嗖!

    破空声中,兴衰二剑从天边飞回,同时汇入那果实之内!

    “去!”

    抬手一掷,陈错将琉璃之果便朝楼兰城掷去!

    琉璃色浓,烫金字符若隐若现。

    满城金色光辉在这一刻停滞!

    “转转转!”

    突然,七色光晕中佛音贯脑!

    停滞的金光再次激荡!

    陈错眯起眼睛,手捏印诀。

    “说到底,城中之人还是佛门信徒,甚至祖孙三代皆被侵染,崇佛拜西早已刻印血脉深处,化作心灵钢印!等于是生下来就是为了给佛门献身!即便我便挟着破佛之威,以鸿蒙果重塑人间法则,顷刻间,也无法扭转,怕是要成水磨工夫!就是不知,这西域苍生能否坚持到分出胜负时!”

    他正想着,一道火光突然在天边显现,如星河流星,破空而来,转眼就到跟前。陈错定睛看去,入目的却是个红衣童子,手持长枪,脚踏双轮,烈火缠肩,赤莲伴身!

    “你是……”乍一看,陈错的心里闪过曾在世外交手的红莲童子身影,但再看其人神色,并非漠然,而是带着重逢之喜,“红鸢?”

    “见过师兄!当年一别,终于再见!”那人抱枪行礼,满心欢喜,但旋即按耐住心念,话锋一转,“但此时还不是叙旧之时!多亏师兄出手,我清微教才能摆脱杜撰之史,自长河中归来,此乃再造之恩,是以师尊遣我来助师兄一臂之力!以破佛妄!”

    说着说着,其人一转身,看向楼兰城。

    “佛门在人间的根脉,实在西牛贺洲,但当初佛门模仿轮转之法,逆转西方气运,早将西牛贺洲的潜力消耗殆尽了。如今那片土地经历几场磨难、人种变换,早就失了灵性,没了鸿蒙之基,未来在轮转大劫一起,根本不能用以立足!是以,佛门为了应对千年轮转之浩劫,这才开启东进序曲!但东土远离西方,便是塑造地上佛国,也需一处中转,来将东西连接。”

    陈错心中一动,道:“西域?”

    “不错,正是西域瀚海!”红衣童子微微一笑,“佛门趁着东土混乱,窃取西域权柄,侵染长河上下,三十年前大阵成型,近乎将半个西域化作地上洞天!我清微教因此落入虚无,西域苍生也沦为佛门奴仆,成了其东进前哨!此刻,那佛陀见敌不过师兄,便要重演西牛贺洲之事,以世外之灵代替西域本土苍生,再行换种之事,以巩固其对西域的控制!这小轮转神通能沟通长河,贯通世内世外,若不能自长河根源斩断,即便有鸿蒙之果,亦无法镇压阻止!”

    “从长河根源斩断?”陈错深深看了那人一眼,“红鸢,你知道倒是不少。”

    “待师兄得胜归来,自当与兄长言及!”那人长枪一摆,有九条神龙破开虚空缠绕抢尖儿,“眼前的当务之急,还是阻止佛门图谋!不可让西域真个落入祂手!”话落,一枪刺出!

    轰隆!

    天地失光!

    漆黑大洞凭空生成,将漫天的金光与裂缝尽数拉扯、鲸吞进去!

    陈错收回目光,也不再问,手上印诀一变,琉璃果实浮现身前,被他用手一抓,直接捏爆!

    轰!

    澎湃清气蜂拥而出,每一道都重逾千斤,能破碎虚空,能开地火风水,却被陈错用力一甩,化作半月之形,撕开了虚实间隔,露出了一条长河!

    历史长河,本体!

    河边,少年僧人盘膝而座,一手入水,一手穿心,佛血低落,侵染河水。

    祂听得动静,猛然回头,见了陈错之后,面露愕然,继而意识到不妙。

    “你……”

    “还请诸位助我!”

    陈错迈步前行,手捏剑诀,直指前方。

    嗡嗡嗡!

    一道道逝去之影冲天而起,汇聚过来,缠绕其指。

    “前人称雄,子孙衰微!但任凭后人如何诋毁,开辟之功岂能被掩盖?佛陀,请你退散,莫在染史!”

    陈错开口出言,仿佛千百人齐声,跟着他剑指两分,一道兴,一道衰,化作一个……

    人!

    这字,穿过层层佛光,碾碎了虚实之分,破灭了无穷裂痕,在少年僧人惊骇的目光中,印在他的身上!

    静!

    寂静之中,少年僧人消失的无影无踪,连带着那片河水都直接蒸发!

    无数气浪升腾、奔涌,有着磨灭一切、淡忘一切、驱散一切的意境,其中一部分涌动见,竟要落在陈错身上。

    可下一刻,一道道逝去身影挺立,挡于陈错身前。

    “诸位……”陈错为之动容。

    呼呼呼……

    气浪扑面,万物消散。

    恍恍惚,亘古气息充斥了五感灵识。

    陈错仿佛坠入海中,沉浮不定,待得他凝神定睛,却见得一片云雾绕山之境。

    那山顶上,青松旁,一人卧于云团,人身蛇尾,身衍如道。

    第二十七回 征乐昌乐馆,开筵列壶觞

    “你是……?”

    陈错见着那人身影,难得的踌躇了几分,但最后心中一定,走上前去。

    脚步声似将那人惊醒。

    他微微抬头,露出一双如星空般璀璨的眼眸。

    “小友,许久不见,事可成了?”

    陈错一怔, 疑窦丛生,想着前后遭遇,便也不遮掩,拱手就道:“不知阁下与何地何时见过在下?”

    那人微微眯眼,轻笑道:“原来如此。于此时的你而言,你我还未相遇。不过既然能抵达此处,你该是窥见了一点人道玄奥, 触及了天地真理, 更立下人道功德, 拨乱反正。我为人祖,须得有所表示……”他抬起手指,轻轻一点。

    一点星光飞出,落在陈错身上。

    霎时间,虚空中的十二道窍穴接连凝聚,陈错身上气势大涨,呼吸之间有风雷之声,胸腹之内仿佛酝酿着雷霆!

    陈错不由心惊,察觉到自身的道行修为,似乎顷刻间便有了要触及第五境圆满的迹象!

    与此同时,一枚代表着人道传承、血脉源流的道标缓缓成型,在他头上闪烁光辉,令他心中生出感悟心得。

    “人道传承,血脉根源, 由前及后, 不因时而变,不因念而改, 虚实留驻于外, 真假在乎人心!”

    刹那间,他对于这道崭新道标就有了不少领悟,只待能定下心来参悟一番,必有收获。只是,比起这枚道标,陈错更在意的还是面前的这个“人”。

    可他刚要开口,那人轻甩衣袖。

    微风划过耳边,陈错与眼前的景象瞬间远离,刚才还近在咫尺,转眼就远在天边!

    “阁下,在下有事请教……”陈错开口欲说。

    那人已消失于无尽远处,只有余音袅袅——

    “莫问,莫急,自有相见时。”

    话音落下,四面景象轮转,待得陈错回过神来,已然重新立于楼兰城头。

    但此刻的楼兰城,哪还有先前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那漫天佛陀菩萨之盛景更是点滴皆无, 原本喧嚣繁华的城池,已然化作一片残垣断壁,大片的街道被黄沙半掩着,边上的绿洲也已干涸。

    狂风一吹,城池一角轰然崩塌,却是那片楼阁早已风化至极,这时被风一吹,就化作飞灰,随风而逝,俨然一副破败百多年的模样。

    “早在二百年前,楼兰便已亡国,其都城更是近乎全毁。”红鸢的声音从一旁传来,这红莲童子身上的神火已然退去,脸上带着几分唏嘘之意,“佛门以虚实之法构建内外佛国,扭曲历史,再造楼兰,固然是夺天地之造化,可一旦根基破灭,建立在虚假之上的一切,自然也就烟消云散了。”

    “虚假可以消散,但有些东西却无法掩埋。”陈错指了指散布在废墟各处的一具具尸体。这些尸体大部分血肉模糊,露出森森白骨与扭曲的器官,明显是自内而爆,偏偏面目清晰,留存着死前的惊恐与悔恨。

    红鸢也不多看,只是道:“世间真假无数,唯有人心可断之。是真是假,皆于人心,是以构建在虚假之上的城池可以破败消亡,但生存于此城之人,无论生死,皆显于世。”

    “真假人心,虚实之断。这么说,除了这城中人之外,先前的一切,都是浮云。”陈错将目光自城中收回,看向红鸢,意味深长的道:“这般看来,人间之人于修士而言,除了是道统传承的根基,更有着非凡意义!”

    红鸢点头道:“不愧是师兄,只是见得了小轮转衍生法,就有了这般认识。”

    听到“小轮转衍生法”这个名字,陈错眼神微跳,旋即正色道:“佛门的这套法门,当真是效仿自轮转大劫?有那大劫几分火候?”

    “虽在威能与本质上存有区别,但至少能评价为东施效颦。”红鸢见陈错还待再言,便道:“师兄的疑问,有些我无法回答,不如随我前往师门,正巧有人在那等你,你的疑惑,或许能从他们那得到解答。”

    “好!”陈错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似乎担心陈错不应,红鸢还待再言,没想到陈错答应的这般干脆,竟一时愣住,但好在马上回过神来,笑道:“既然如此,还请师兄随我前往。”说罢,其人像是想到了什么,看向城中,“师兄可要先处理一些事?”

    “也好。”陈错伸手朝着虚空一抓,便将一只若有若无的金蝉抓在手中。

    红鸢面露好奇之色,问道:“师兄这是要做什么?”

    “来而不往非礼也,佛家喜欢编撰故事,我这肚子里也有不少存货,正好拿来与他们切磋切磋。”陈错说着,收拢衣袖,“行了,带路吧。”

    “好!”红鸢也不啰嗦,架起火光,笼罩两人,转眼破空而去!

    不过,在离去前的一刻,陈错忽然长袖一甩。

    那破败的城中一处忽然崩塌,隐藏其中的一点七色之光彻底破灭!

    “啊!!!”

    长安城中,凌空盘坐的红痣少年惨叫一声,滚落在地。

    七色烟气自他全身各处升起,其人头顶上的一点佛陀虚影摇摇欲坠,外面,整个长安城中,佛家香火震颤,有要烟消云散的迹象!

    而这凄厉的惨叫声,竟将经过院外道路的一支车队惊住,那中间的车厢里传出了女童哇哇大哭的声音。

    院中的一干护院也被吸引过来,表情焦急。他们心中清楚,若是自家少爷出了什么意外,自己等人如何能逃脱干系?所以也顾不得禀报,直接推门而入。

    门后,是披头散发的少年,自地上狼狈起身的一幕。

    “少爷,您……”正说着,几个护院忽然亡魂皆冒,却是见那少年的双目中流出殷红鲜血,再定睛一看,少年的一双眼睛木然死寂,赫然是瞎了。

    “少爷,您这是怎么了!”

    “可不关我等之事啊!”

    “完……完了!”

    “不要声张!”一声暴喝,镇住众人,红痣少年深吸一口气,问道:“方才院外有一支车队经过,可知是哪家车马?”

    众护院颤颤巍巍,目光落到了一名青年身上,这人方才正是守在院外。

    那青年哆哆嗦嗦的道:“某家并未打探,只是听车队中,有人称呼为首之人为‘武公子’,想来该是户姓武的人家。”

    “武家?”红痣少年神色微变,眼中有金光闪烁,冥冥之中有了感应,“扶我追上去!快!”

    “就这么走了,也不把话说清楚。”

    楼兰废墟中,猪刚鬣拖着钉耙,越走越快。

    “不过,这里死人这么多,阴气森森的,确实不宜久留!俺也要走!”

    突然,一个飘渺之声幽幽响起——

    “死者虽重,却是他们所求。”

    猪刚鬣一個激灵,转身看去,入目的是名身材娇小的女子。

    这女子看着年岁不大,模样俊俏,但脸色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身着襦裙,浑身缠绕着冰冷寒气。

    她脸色漠然,一双眼睛漆黑如深渊,目光所及,皆有寒霜。

    “好家伙!你是什么妖怪?”猪刚鬣往后一跳,就是十丈,将钉耙拿起,一副戒备模样。

    “吾乃生死道主。”女子淡淡说着,“你既在此,可知是何人触动了生死,窃取吾辈之道?”

    “啥玩意?生死道主?没听说过!”猪刚鬣撇了撇嘴,脚下一动,就要开溜,“不过,你要是问何人在这里施展过神通,俺倒是可以告诉你,可不就是那群脑袋光溜溜的贼秃,去找他们吧!”

    “贼秃?”女子微微歪头,似在思索,“吾辈听过,但不甚熟悉,你既这般清楚,便来给吾辈带路吧!”说罢,她身子一晃,已到了猪刚鬣的身前从。

    猪刚彪眼睛一瞪,浑身僵硬。

    “嗯?”

    火焰灵山跟前,陈错心有所感,回首望去,正待推算。

    突然,前方万光闪烁,两边火光分列,跟着便是琴瑟齐鸣,锣鼓喧嚣。

    待得他凝神看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悬于火云、雷光之中的楼馆,云雾如幕,楼中仙酿满地,佳肴连绵,有七人坐于其中。

    见得陈错,七人齐齐起身,拱手道:“见过道君!吾等在此恭候多时,道君请入席,吾等有事相求。”

    第二十八回 贤豪间青娥,对烛俨成行

    “佛门手段,不过如此。如此再三,技止此耳。”

    氤氲飘荡的山巅之上,身着玄黄之袍的道人,将手中的棋子,按在棋盘上。

    那棋盘之内,山岳起伏、江河交织, 仿佛藏着一个世界,随着那枚白子落在棋盘的西北角上,一点仙灵之气逐渐浓郁,云遮雾绕。

    对面,一名衣衫褴褛的老乞丐,却是冷哼一声, 伸手自虚空中抓住一枚棋子,捏在手里也不放下, 只是道:“你这老儿当真是阴险得很!让旁人冲在前面, 自己躲在后面谋划,还有模有样的点评,你莫非忘了,之前龙吉、龙须等人下凡,都是什么下场?说起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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