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困鸟(十八)
绿尧悚然一惊。
玄清风闯进来了?
封逐光正要动作, 就看到绿尧死死拉住自己,脸色煞白。
封逐光:“师尊,怎么了?”
绿尧急促道:“等一下无论发生什么事, 你都不要慌, 你一定要相信我。”
封逐光感觉玄清风已经破开群魔的防线, 直逼他寝殿而来:“师尊你……”
“相信我!”绿尧几乎是用吼的了。
“好,我信你。”封逐光安抚地拍拍绿尧的手。
“快出去!”绿尧得了准话, 松了口气将封逐光推出神府。
封逐光刚回到自己的身体, 就看到眼前一道黑亮的光破夜而来,带着气吞山河之势, 几乎要将整座血獠城斩成两段!
封逐光瞳孔一缩,抱着绿尧一个闪避躲开恐怖的剑光, 顺手将整座寝殿的结界全部张开!
加持了玄武甲灵力的结界居然没拦住玄清风的苦生剑, 他人在殿外, 剑光先至,直接搅碎了全部结界!
封逐光眯起眼睛,血獠君一死, 他手臂上的恶咒就有了自动复原的迹象, 好死不死, 这时候撞上玄清风。
血獠君神魂死在绿尧神府里,多少对绿尧造成了影响,没办法一下子醒过神来掌握身体的控制权, 有些懵懵的。
玄清风面色如冷霜, 一步一步地从已成废墟的外殿走进来, 身后喊杀声哀嚎声遥远地传来, 令人心惊齿冷。
封逐光眼色一暗, 玄清风居然真的能鼓动各怀鬼胎的仙门, 率众千里迢迢来魔界剿除他。
妖铃刚和血滴子对战过,又要迎上仙门这帮修士,即便有主战场的优势,也是要吃亏的。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玄清风打的如意算盘!
他算漏一步,又是棋差一招了。
封逐光目光沉沉地盯着玄清风,他在封尧山数年,从未见过这位位高权重,修为惊人的修真界第一剑修拔过剑。
前世,他看到玄清风拔剑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每次都让他印象深刻,颇为狼狈。
而刚刚那一剑,玄清风丝毫没有顾及绿尧在场,是奔着绝杀去的。
封逐光心一沉,不露声色地给怀里的绿尧加护了一层带着玄武甲灵力的结界。
玄清风一身白衣,不染纤尘,手中拿的苦生剑却黑如玄铁,煞气无双,还在滴着血。
苦生剑与其它响彻三界的灵剑不同,其实长得很普通,普通到和它的名字一样,充满了生命的无奈和苦涩,像是将三界生灵的无穷阴郁和无望挣扎都浓缩在这把剑上,正因如此,苦生出剑必见血,剑下不留活口,毁天灭地不慈悲。
“玄掌门,七年不见,火气见长。”封逐光冷冷盯着玄清风,嘴角微微弯起。
玄清风并不答话,只是看着已经清醒过来的绿尧:“你为什么没杀了他?”
眼中既是早知如此的了然,也是无与伦比的失望。
绿尧做事,从来没教玄清风失望,绿尧乍看到玄清风,一时间有些惶然,心里先是下意识感到歉疚不安,她居然让掌门师兄失望了。
但绿尧只是不安了瞬间,就很快坚定起来,她是不会杀封逐光的,宁愿自杀也绝不杀他。
绿尧脸色难看,神态却很平静:“掌门师兄,我不会杀他,我做不到。”
玄清风:“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绿尧沉声道:“我知道,事情并非你想的那样,掌门师兄,当年其实……”
“别叫我掌门师兄!”玄清风打断绿尧,面无表情地说,“我没有你这种是非黑白不分,偏信邪魔外道的师妹。”
绿尧哑然,半晌道:“掌门师兄,你为何总不是不听我解释?你并不是这样的人,偏偏在此事上如此固执。”
“到底是谁固执,你不明白吗?”玄清风冷冷地看着绿尧,难掩失望,“没想到你修道多年,道心竟然不稳至此!”
玄清风说到此处,看到绿尧身体几乎摇摇欲坠,承受不住,不由地想起小时候古怪沉默的她,总是跟在他身后,轻声喊他“师兄”,等他回过身来,蹲下来将一颗糖交给她时,绿尧脸上总会浮现出满足而惊喜的笑,细声细气和他道谢,捧着一颗糖高高兴兴地跑回母亲那里去,而他严格寡情的母亲在这时才会露出一丝吝啬的浅笑来。
绿尧的眼神,从灭门之日开始就一直追逐着他,就算她不说,他也知道,绿尧心里只有他一个人,无论何时何地,是何处境,都只有他一个人,没有其它。
无论他让绿尧做什么,绿尧为了他都肯去做,从来不问为什么。
他是她的唯一,她是他最相信的人。
玄清风握紧手里的苦生剑,低声道:“绿尧,你从前最听掌门师兄的话,不是吗?我只当你被这畜生蛊惑,失了理智。”
“绿尧,你现在过来,我还认你这个师妹,还当你是封尧山的第二把交椅,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忍冬峰峰主。”
绿尧沉默着,没有应声。
玄清风声色俱厉:“我最后问你一次,你过不过来!”
绿尧“扑通”跪下来:“掌门师兄!”
啊……玄清风看着跪得痛快利落的绿尧想,都过去了……他的母亲死了,绿尧也不是一颗糖就能哄得她万分开心,愿意为他肝脑涂地的师妹了……
从封逐光出现开始,这一切就都变了。
物是人非,物是人非。
玄清风盯着绿尧,一字一句问她:“绿尧,我问你。当初在忍冬峰,我对你一忍再忍,一让再让,是如何顾念同门情谊,手足之情,你执迷不悟,死不悔改,躺在床上一心求死,我可曾对你有一句重话?”
绿尧跪得笔直,封逐光想要出声,却被绿尧拉住,她一字一句地回:“没有。”
玄清风又道:“那又是谁煞费苦心隐瞒这个魔头的去向,全了你这绿尧上仙百年不破的名声?你被这个魔头掳到魔界,我是否再给过你机会,让你杀了这个魔头,为三界除害,救自己道心?”
绿尧:“是。”
玄清风斥道:“那你如今又在做什么?!绿尧,我今日告诉你,事不过三,现在我再问你一句,列祖列宗在上,封尧山千年清誉在前,你究竟杀不杀他!”
绿尧眼睛几乎熬红了,她仰头看着从小照看自己长大的掌门师兄,只觉得他无比陌生,嘴里的话像是磨着她的血肉吐出来的。
她顽固地回应玄清风:“不杀。”
“好!好好好!好一个绿尧上仙!好一个忍冬峰峰主!”玄清风气到身体微微颤抖,连带着苦生剑都发出一声嗡鸣,“绿尧,你可真是我的好师妹!若是旁人,早就死于我剑下!我已经给足你机会,你既然做到这步,就应该明白你我师兄妹情谊到此为止,断无回头路可走!”
玄清风漆黑的眼中闪过暗红的血光,他厌恶地剐了一眼封逐光,又将视线凝固在绿尧身上,仿佛要看她最后一眼。
“绿尧上仙,修真界第二剑修,忍冬峰峰主,为伏魔血獠君之子,力竭而亡,殒身于修真历甲午年六月十二。”
玄清风轻声叹息,语气里充满了惋惜:“封尧山掌门玄清风为报同门血仇,协同众仙门共戮魔界少君,除魔卫道。”
玄清风抬起苦生剑,看着绿尧,声音极轻又柔,完全不像是他了:“不用怕疼,你知道,我的剑很快。”
话音未落,惊天剑气就逼了过来!
若说此前一剑是不顾绿尧死活,那这一剑,就为了让二人神魂俱灭来的!
“琤——!”一声巨响。
封逐光的乌白剑顶住了苦生剑!
通体乌黑的乌白剑剑身上一线银光蜿蜒淌过,气势高贵凛冽,将苦生剑巨大的威压散了一半出去。
上陵仙人锻造的两把绝品灵剑出世以来,还是头一回以对抗的姿态相撞,似乎两把灵剑都在等着这一刻,相撞的刹那间都从半解封状态完全解封出来!
三人耳内同时响起尖啸,长鸣不绝,贯彻天地,若非有化神期及以上修为,必会当场呕血而亡,纵然绿尧炼虚期修为,也被这惊天动地的灵流当场掀翻,逼退到数丈之外!
碰撞出来的灵流激荡,整座寝殿连带着层层结界没有征兆地轰然碎成粉末!
封逐光戴着面具,看不清他的表情,一线血液沿着他的嘴角缓缓流下,他抵着苦生剑的手骨节凸起,青筋略绷,语气却很轻松:“你穿白衣,原来是要为本尊披麻戴孝。”
玄清风挥剑擦过乌白,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你着黑袍,应是提早为自己服丧。”
两人语未毕,已经过手数十招,以他们为中心方圆十里早已夷为平地,巨响震天动地,青藤与符咒交错齐飞,剑光如雨,鬼神惊惧。
远处的喊杀声逐渐微弱起来,玄清风带过来的四大仙门及其大小仙门,众魔修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震惊地望着这场惊天动地的战斗,无不悚然,封逐光和玄清风好似自己生生造出一个专属于战斗的空间,空气中有一道无形的墙隔绝了众人,没人敢靠近一步,只怕被绞成齑粉,全军覆没。
绿尧身上虽有封逐光所设结界保护,但很快就在这个战力波及范围内出现了裂缝。
绿尧扶着断壁残垣站起来,血月之下,杀气腾腾,二人打得天翻地覆,简直是杀红了眼毫不顾忌四周情形。
金丹隐隐作痛,几有崩溃之势,绿尧按住自己的腹部。
道心坍塌,时限已到。
事已至此,再无余地。
绿尧站在狂风之中,衣袍长发翻卷,猎猎作响。
在她下决心的那一刻,她突然想明白了很多问题。
其实,她没有玄清风嘴上说得那么重要,玄清风说在城外等她是真的,但却不是为了她而来,他是为了七年前没杀掉的封逐光而来。
其实,她也是玄清风的一步棋而已,她能杀了封逐光最好,如果没杀,他也有后招。
其实,玄清风从不在乎真相,所以从不听她解释,七年前是这样,七年后也是这样。
玄清风只要封逐光这个潜在危险死就好了,除去魔界统一的可能性,杜绝封尧山名声被污的隐患,成为仙门之首的资本,甚至于像封逐光说的那样,把他做成填补仙魔裂缝的材料……
好处太多了,难以一言蔽之,只不过要一个封逐光死罢了,私情大局,孰轻孰重,还不清楚吗?
其实,她从来就没有看懂过玄清风。
绿尧望着封逐光平地起青藤拦截住玄清风的攻势,他持剑的姿势是如此娴熟,剑法精妙绝伦,自成一体,在修真界第一剑修,本文第一战力的男主玄清风手下还有余招。
绿尧不禁有些感慨,封逐光真是个怪物般的存在。
她也是个怪物,可是怪物愿意和怪物呆在一起,又碍到别人什么了?
封逐光和她,他们的出身,他们的血脉,他们的经历,无可更改,但这些都成了他们最大的罪,遭受欺凌的原因,被赶尽杀绝的根由。
从前到现在,他们不得不被许许多多,无形的规矩制约,血脉的原罪,心底的孤僻,性格的自卑衍生出来的执念,不安,希望获得认同的强烈渴望,成长过程中产生出来的极低的道德或者过强的道德束缚,将他们困在原地,成为笼中之鸟,不得自由。
想要获得新生,太难太难。
绿尧俯身,捡起掩埋在废墟里的骨白色匕首。
“嗤。”
剑入血肉的声音。
封逐光后知后觉地看着手里的乌白剑,他的剑……是插到谁的身体里?是玄清风吗?还是……
“绿尧!!!”玄清风猛地将自己的剑拔了出来,绿尧的血溅了他一身,终于染红了洁白无暇的衣袍,像是须臾而开的红梅,煞是好看。
玄清风踉踉跄跄地后退了几步才站定。
这个戏份本该饶云娇亲自上的,如今她越俎代庖,替饶云娇挨了这两剑。
这个本就以狗血玛丽苏为本的故事,给它一个泼天狗血的结局,真是再恰好不过了。
绿尧看着封逐光,勉强朝他笑了笑。
封逐光呆呆的,像是惊住了,维持着这个姿势,不敢动弹,仿佛这是一场梦,只要他不动,这场梦就不会醒。
“封逐光,好疼啊……”
封逐光如梦初醒,遽然放手,绿尧软软地倒下来。
封逐光抱着绿尧,跪在废墟之上,喃喃:“师尊?”
为什么,就在不久之前他们不是和好了吗?他们不是说开了吗?为什么师尊要上来挡这一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你做什么!”玄清风摸了一把脸上的血,当他真真切切看到手上温热的血时,顿时被那道殷红刺红了双眼,满腔杀意被一盆雪原冰水浇了个彻底!
玄清风无论如何都料不到这样的发展,一切都脱轨了,绿尧这突如其来的一挡,远超出他的计划之外,像是有人一把掀了棋盘,别说输赢,直接连棋都别下了!
绿尧在找死!她在找死!她在找死!
她是故意的!
玄清风出离愤怒了。
绿尧艰难地把头转向玄清风:“掌门师兄,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她还有脸说不好意思?!
玄清风目光阴晦异常,几乎是要咬牙切齿:“我说,轮到你死了吗你就上赶着找死?!”
绿尧咳了一声,呕出一口血来:“掌门师兄,注意风度。”
玄清风笑不出来。
绿尧举起那把刻满符文的匕首,猛地插入自己神府一划,动作快到两个顶尖修士都没反应过来!
绿尧忍住胸中一口闷气,用匕首直接把神府里盘踞不去的青龙麟撬了出来!
尖锐的龙吟长啸而起,绿尧周身盘旋起看不见的灵风,带着世间最纯净的水系灵力涤荡了整座血獠城!
庞大的灵力冲上天际,撞散阴云,大雨如注,仿佛要洗去所有的罪恶,本就会攻击性的青龙麟强行被绿尧挖出来,脾性大发,暴虐的雨打在所有人身上,疼痛难受,修为顿减,无论魔修还是灵修,都哀嚎着寻找庇护之所,再无闲心对战。
大雨滂沱中,只剩下了三个人。
封逐光混混沌沌,彻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能俯身为绿尧挡雨:“师尊?”
绿尧手中的匕首扎着青龙麟,带着她醇厚灵力的血不断从青龙麟上流下来。
果然,玄清风说这把匕首可以杀封逐光,那么拿来剖她的神府,挖深入她血肉的青龙麟也不是不行。
青龙麟根本没遇到过这么找死的宿主,没有准备就被挖走也是正常,正因如此,才特别愤怒。
玄清风在凶狠如箭雨的暴雨中站着,直破灵力屏障的雨水将他全身淋湿。
绿尧蓦然发现,此时的玄清风和大师兄玄明月这两兄弟其实是像的,脸上相同的阴郁和病态再无从遮掩,暴露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急雨下,失了平日的从容镇定,胜券在握。
绿尧看上去虚弱极了,玄清风阴着脸走近一步,似乎要看绿尧的情形,封逐光毫无防备。
他眼神陡然一利,抬起苦生剑猝不及防朝他们二人斩了下来!
“唉……”
一声龙吟化为一声久远的叹息,绿尧猛然飞掷出去的匕首擦过玄清风的脸边,划伤了他一点皮肤,继而扎入废墟之中,贯穿了青龙麟定在地上,倏然消失。
苦生剑没有落到他们头上来,剑气在快挨到他们的时候,所向披靡的苦生剑化为一道剑光,散掉了!
玄清风浑身的灵力骤然被抽,不受他控制地跪在地上,被那柄匕首破开的伤口迅速溃烂,灵力疯狂外泄发散,露出皮肤底下层层符文包裹的槐木!
“果然……”绿尧闭上眼睛。
她这城府深沉到赢了诡计多端,心眼多如筛子洞的封逐光的掌门师兄,是不可能为了她亲身犯险至此的。
就算是为了杀封逐光,也不可能。
玄清风永远有后招。
来的不过是玄清风的一具本命傀儡,只不过是可以以假乱真的假货罢了。
连他们看到的苦生剑,都只是苦生剑中包含最精纯剑意的一道剑气罢了。
四大仙门,整个魔界,都被玄清风一个人耍得团团转。
玄清风的傀儡崩溃得很快,很快就剩下半个身子了,他阴鸷地看着绿尧:“你竟敢……”
“掌门师兄。”绿尧喘了一口气,“我最后叫你一次掌门师兄。”
“就算我杀了封逐光,我也要死的。”
绿尧微微笑道:“我心悦封逐光,无情道破,必死无疑,拖到你们二人都在,能化解这一切,实属不易。”
封逐光感觉自己要疯了,他明明听到了最想听到的话,却只想歇斯底里地惨叫,他明明知道师尊修无情道,他明明知道!
他以为有办法的,他其实有准备的,他并不是什么都没想过的,可是他,可是他……
为什么!为什么师尊不等他!为什么师尊不告诉他!为什么师尊不和他商量!他就这样懦弱!这样无能!这样不值得信任吗!难道师尊一直在骗他?想要和好是假的,想要证明清白是假的,想要和他一起活下去是假的?
封逐光想要大声质问绿尧,想要将她掰过来问为什么,但是他全都做不到,他的神魂和身体好像分离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呆呆抱着绿尧,拼命地想他学过的医术,炼过的丹药,将手放在她的腹部,疯狂地把灵力往绿尧神府里灌,企图将她的神府弥合起来。
“别和我一个死人生气了,不值得。这个匕首我做了传送结界,会带着青龙麟直达仙魔裂缝,我……我已经在那里设下结界,只要青龙麟一出现,整个结界就会完全封闭……”
“从此以后,没有妖魔再能通过这个入口……侵犯修真界。”
玄清风:“你……”
绿尧低声道:“玄清风,我再不欠你。”
绿尧转过脸看从始至终一眼不发的封逐光,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枚镜子,镜子形制古朴精致,镜面平滑如新,赫然就是被绿尧在忍冬峰劈成两半的护心镜!
绿尧感觉青龙麟一离开自己的身体,生命就像洪水一样从身体里奔涌而出,一去不回。
封逐光输的灵力再多,也是杯水车薪。
真得很痛,要比青龙麟钻到她体内,要比反噬发作,要比拔缠灵丝,要比在阴冰牢……还要痛上千倍万倍。
但是她的心,却从未如此自由过。
她很快,封逐光很快,就要自由了。
“封逐光……当时打碎了镜子……”绿尧将镜子放在封逐光手心里,“对不起啊……”
封逐光紧紧握着手里的护心镜。
绿尧的手没有力气地垂下来,她逐渐缄默下来,只剩嘴唇微微颤动着,好像要说什么。
封逐光俯身过去,他听见绿尧说:“忍冬峰的……逢春海棠开了……”
封逐光将耳朵贴得更低。
“我们……回家罢。”
封逐光愣住了。
绿尧感觉什么东西滴在她脸上。
是雨吗?
还是血?
她已经从无分辨,无力感受。
“好。”
“好,师尊。”
封逐光还是保持附耳的姿势,声音嘶哑,“好,师尊。”
“我都听你的。”
“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封逐光一次又一次地答应着,好像绿尧还能回应他似的。
“她死了。”玄清风说。
封逐光的灵力还是拼命往绿尧神府里面涌,后来灵力几乎耗尽了之后开始将魔气塞进去。
“她死了!”玄清风赤红着眼,只剩下一颗槐木脑袋嘶吼道。
封逐光毫无反应。
“她死了,你也会死。”玄清风闭上眼睛,嘴角抿出不知道是满足还是悲凉的笑。
傀儡木随着玄清风最后一句话,化为了尘土。
铺天盖地的骤雨中,终于只剩下了封逐光和绿尧两个人。
封逐光嘴唇剧烈颤抖着,他用自己的身子遮着绿尧的身体,让她免受灵雨的侵蚀,整个人都在抖,像是雨中失了家迷了路的小狗。
远处响起很多人的声音,好像有平心,还有妖铃。
但是封逐光已经听不见了。
封逐光这一生,是无根浮萍,无以为家,更遑论拥有什么东西了,唯有他的师尊,是他归处,他师尊所在之地,即是他家。
但是现在,他连唯一拥有的,也失去了。
封逐光,没有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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