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隔阂
风沅去了神界。
神界高居于九重天之上, 宫阙万间,琉璃碧瓦,日月并行, 终年不落, 天宫尽头,是层层遮掩,朦胧虚幻的烟霞云雾, 南天门外, 琪花瑶草肆意绽放。
古朴庄严的背后,是数万年停留在六界心中未曾改变的辉煌神秘。
风沅看着急忙通传又放行的守卫,用袖子遮住嘴,懒懒打了个哈欠,她对神界说不上喜欢,也够不上讨厌, 只是觉得除去找霁华, 单让她踏足这个地方,就有点无聊了。
跟仙界一样无聊。
不过不同于仙界寂静下的忙碌, 神界给她的感受更多则是日复一日中逐渐加深的……腐朽。
脑海中突然涌现的词让风沅愣了下。
这个评价算不上好听, 但她此时也找不到其他词来替换。
她突然想起在以前大家都正常时,她参加完天宫聚会, 变换了个模样,在其中随意乱逛的场景。
里面的大多数神,无论男女, 给风沅的第一感觉就是闲散。
这种闲散不是闲暇时无事可做的散漫,而是掌握着神职却不尽心尽力的应付, 应付之外, 是由骨子里散发出的傲慢。
傲慢于自己身而为神的出身, 傲慢于神界长久的辉煌。
他们正在习惯于这份荣耀背后所带来的安逸。
即使目前的天帝极其热爱工作。
风沅见过霁华几千年来在政事上的勤勤恳恳,可以说跟她、晏予、姜槐和姬明比起来,对方简直就是最为认真靠谱的那类形象,就连同样处理大批政务的祁言,也不像他一般全身心投入。
但另一方面,风沅也感觉到神界正逐渐随着对方而运转。
这种运转是机械重复的。
以及……没有意义的。
那些神是在跟随他们陛下的步伐,在天帝不睡的时候努力子时起,在天帝无休的时候努力不睡,但他们本身却没有什么改变。
对于自身背负的神职依旧是得过且过。
当然这也不是说霁华做得没有问题,相反风沅有时也感觉对方做得太多,包揽太多,反而会让底下松懈。
更重要的是……卷,卷,卷,卷你妹啊,不行,她现在不能这么骂了,怀疑他俩有什么关系的风沅默默将这句重新咽回肚子,换了个方向谴责霁华。每当想起陆玖在不经意间提起天帝真是辛苦啊,在看到她又和晏予、姜槐出去玩时痛心疾首的目光,风沅就倍感痛苦。
她终于体会到了妖界那一句“别人家的孩子”对幼崽们产生的伤害。
大家只要做好手头的事,然后快快乐乐不好吗?
不过风沅也依稀听闻,由于当年的联盟,神界和仙界的关系日益紧密,神界会有神擅自将事情指派给仙界中的仙来做的风言风语。
神生而为神,生而背负神职,可仙却由凡人修炼而成。
“凡人不是很向往神仙生活吗?这些东西交给他们去做也没有什么问题吧。”
“神仙神仙,神与仙是分开的,你我身份尊贵,同为神族,自然与下界而来的凡人不一样。”
“这么无聊的工作,也用得着你来做?走吧,跟我去喝酒,到时找仙界那些家伙来做就可以了,反正他们也不会拒绝。”
“……”
简直离谱。
不论是真是假,风沅都觉得能有这样的流言传出也是极为离谱,神职又不是大白菜,你说不相干就不相干,而且这其中的优越感是怎么回事?神界仙界人界既为同盟,不说互帮互助,但也要相互尊重吧,人家仙界又没欠你的。
风沅突然想起,在她和祁言还没闹掰时,对方突然来找过她。那时祁言什么都没说,只是沉沉看了她一眼,然后就望向天际,眼底情绪意味不明,却又有暗流涌动。
他就那样静静站在那里,身形逐渐融入黑暗中,到后来等到她终于失去耐心想赶人时,对方才开口,说了没头没脑一句:“你觉得何为公平?”
祁言似乎也没想要回答,他在说完这句话后,又自顾自笑了起来,“出身?呵,只怕终归都是笑话。”
风沅当时没理解对方意思,对于青年话语中的嘲讽更是一头雾水,但现在,随着时间推移以及祁言在凡界渡劫时的态度倾向,她渐渐察觉到了什么。
神界与仙界怕是真正起了隔阂。
她叹了口气。
可再叹气风沅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她是妖皇,是无法真正插手神界和仙界的政务的,走向如何,只能靠祁言和霁华去解决。
以往有和平条约在,她还能稍微放点心,因为再怎么样,大家都不会越过条约,再起战火,因为在六界安稳时干这种事,那叫千古罪人。
可现在风沅却有点不确定了,有了白乐妩在,她现在是对大多数事情都开始提心吊胆。
而且……她没有说出口的是,她其实对于这件事情是偏向于……祁言的,无关情感,只是以作为妖皇的身份。
她看着天宫中的一切,莫名想起了已经被她处理掉的狼族。
在胡思乱想中,妖皇听到了侍从恭敬的行礼与开门声,眼前是天帝的书房。她深吸一口气,重新平息情绪,然后在侍从惊讶的目光中从衣领到袖口细细整理了番,抬脚走了进去。
三道帘子被缓缓卷起,最里面是稍显杂乱的书桌。
霁华就坐在那里,头也不抬,专心致志一边翻书,一边在纸上记录修改。
他的手边是歪歪扭扭的绿“草”。
风沅稍稍扫了眼,便认出离对方最近的那一根是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她自己还伪装过的薄荷。
她眼底流露出一抹复杂。
“你来了?”霁华突然开口,他没有起身,而是坐在那里,继续手中的事务,他虽然对风沅的到来有些奇怪,但奈何手头有更重要的事需要解决,自然也不想再思考太多。
风沅走上前,打量着对方眼底的青黑,那是再好的容貌都掩饰不了的疲惫。
在来的路上她就听侍从说,说天帝每天除了按时的上朝和批阅奏折,剩下的所有时光都耗费在书房里,近乎疯狂搜寻着其他几界的植物,一遍又一遍作着批注修改,时不时还会嘟囔着跟桌上的“草”说话。
他们有点担心陛下,但陛下不愿说,他们也不敢问。
所以这是让她问的意思了?感受到侍从小心翼翼却含有期待的目光,风沅笑了笑没有回答,原本她还觉得霁华这样听起来有点可爱,比如说跟草说话什么的。但等到亲眼目睹时,她却感受到了莫名的酸涩。
那是一种让她很想哭的情感。
风沅轻咳起来,想要驱散嗓子内突然出现的堵塞,她看着对方,轻声问道:“你在找什么?”
“如果是乐妩的事话,可以稍微等一下吗?我这边还有点事情要处理。”霁华没有回答,只不自然绕开了话题。
“姬明跟我说了。”风沅没有理会青年的不配合,只径直说了下去,“他告诉我,你有一个妹妹,你们因为某种原因失散很多年,你在找她。”
“……”
霁华手中的笔终于停了下来,他抬起头,露出许久未见阳光的苍白面容,皱眉道:“他怎么会告诉你这件事?”
他其实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他有妹妹这件事,不是不好意思,而是怕为对方带来祸端。
他之所以没有大张旗鼓寻找过,就是因为如今六界看似安静,但也难免会有别有用心之人存在,他担心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东西会提前找到他的家人,他的至亲。
“所以你在找什么呢?”风沅仿佛没有看到霁华脸上的不愉,只继续轻轻问道,她想她需要个答案,对方也是。
而现在就是这个答案应不应当属于他们的时候了。
“你不是知道了吗?”天帝望了面前妖皇一眼,淡淡道,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人皇应该都告诉你了,我现在就在寻找那个孩子的本体。”
人皇,好,很好,他前脚刚寻求完帮助,对方后脚就能将事情悉数告诉妖皇。
虽然没要求保密,但也不是让他传扬的这么快。
他倒是不知道这两个关系什么时候好成这样了?!
霁华快被气笑了。
眼见瞒不住,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后,也只能冲风沅不情不愿打开画卷,疲惫道:“我在找她。”
按照对方的性格,如果得不到答案,估计就会一直待在这里烦人。
风沅拿走了画卷,出乎意料的,她没有再发出声响,而是一直盯着画中东西发呆,室内重新陷入沉默。
霁华又回到了刚才的翻阅记录状态。
许久,在他都快忘记书房内还有其他人时,他突然听见了风沅带有几分复杂的声音,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突然觉得对方的声音闷闷的。
“是这个吗?”
什么是这个?
青年疑惑抬起头,抬头瞬间他的鼻尖突然萦绕起那股留存于梦中熟悉又陌生的味道。
眼前是跟梦中一模一样,甚至会扭来扭曲的草。
这是……霁华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望向将这株草,这株他不认识的植物置于掌心的风沅,颤抖着问道:“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风沅没有直视对方的目光,里面所蕴含的焦急让她没来由感到慌乱。她合上了手掌,唇角嗫嚅了几下,才小声道,明明声音很轻,却如惊雷般在霁华耳边响起:“抱歉,这是我的本体。”
“你说什么?!”
“我的本体,你画上的是我的本体。”风沅有点不知所措,有些东西似乎是确定了,可她的心却依旧茫然,不知道该露出怎样的表情,她想露出一个微笑,但却不受控制的越来越僵硬。
高兴?悲伤?
风沅发现她突然间什么情绪都感受不到,甚至还有点畏惧。
但比她更为不知所措的则是霁华,这个一向沉稳有加的冷静青年终于茫然向后退去,撞倒了桌上的一切,发出巨大声响。
他亲眼看着风沅,他的情敌,那个让他时常心生复杂的旧友在他的书房恢复了原型,变成了一根草,散发出让他闻了就心生欢喜的味道。
他想要告诉自己这是假的,这说不准只是对方一个想要惹怒他的恶作剧。
但白虎与生俱来对谎言的识别能力却在此时突然发挥作用,他的理智和他的心都告诉自己,这都是真的,面前这个男人的确是他最近苦苦寻找的存在,只是性别不同,性别不同罢了。
性别不同……罢了个鬼啊?!这怎么可能?!!!
长久的期待与压力终于让霁华在此时崩溃。
我的妹妹呢?我又香又软还会叫阿兄的妹妹呢?
为什么会突然变成风沅啊!他是个弟弟!!!
作者有话说:
因为没有了妹妹,天帝开始嗷呜嗷呜痛哭流涕。
上一章有宝好厉害,有理有据在分析,撒花花,没错,陆大人就是朱雀,而且他的身份其实是很复杂哒,在前面埋下伏笔啦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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