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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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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栎从酒柜里取出一支珍藏已久的香槟, 他指着包装盒上的刮痕和污渍,对烟枪说,“你干的。”

    烟枪诧异, “我干的?”

    “卖不了,只能喝了。”陈栎的语气却没有半分遗憾, 反而有一种正中下怀的满足。

    “这是什么酒?”烟枪好奇地问。

    “黄金城。”

    陈栎撕开包装,里面的酒瓶晶莹剔透, 酒液中浮着一颗颗水母般絮状牵丝的金箔,看上去华贵到……有些神经病。

    两人携黄金城最后一名抵达基地, 其他人已经齐聚餐厅, 桌上摆满粟大厨的手艺。

    今天人员还算齐整——颂光不在,黑魂也不在, 今天是他固定钓鱼的日子。

    陈栎不禁怀疑起反革之前对他说的颂光已经回来,是真是假, 毕竟那次之后颂光始终没有露面。

    “你俩来得再晚点就只能洗碗了。”反革调侃道。

    陈栎把黄金城放在反革面前,“多喝点,少说点。”

    他回座位的时候路过伤寒的位子,伤寒双眼泛红, 直愣愣地看着对面的红耳鹎,可怜的鹎鹎被盯得不知所措。

    “怎么了?”他拍了拍伤寒的肩膀。

    伤寒回头看了陈栎一眼,干燥起皮的双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有说, 只是摇了摇头。

    “有事直说。”陈栎说。

    伤寒没有回应, 有些僵硬地低下头。

    陈栎直觉伤寒身上出了什么事, 他回头看了反革一眼, 反革也在看着他,目光平和, 微微带笑。

    “没事,他就是累了,加班加的。”反革笑着说。

    “反抗领导压迫是当一个合格下属的第一课。”陈栎说。

    伤寒点点头。

    这时粟端着大锅从厨房出来,正在沸腾的锅中冒出阵阵浓郁的辛香,他放下大锅后跟反革低声耳语了几句。

    然后他径自离开了。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沉默地走向餐厅的门,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再看不到。

    所有人的目光转向反革。

    “他退休了。”反革平静地说。

    “退休?”鹎鹎顿时叫起来,“什么意思?老大,好端端的为什么要退休?”

    “你们想走也可以走。”反革继续用那种闲散的语调说。

    鹎鹎急得站了起来,他左右转头去看别人的表情,但其他人都和他一样惊愕,没有人能回答他。

    “你们可以留在中心城,可以回海上,可以去别的国家,随你们。”

    “老大,你什么意思?”库吉拉也站起来,她语气不由自主染上几分严厉,又有几分颤抖,“你的意思是,rc解散了?”

    反革敲了敲桌子,他似乎在思考,过了很久才开口,“也不算解散,只能说……我不再需要你们了。”

    他的话落在地上,像一根根针落在每一个人的心底。

    乌鸦的眼眶里滚出两颗豆大的泪珠,她抬手猛锤了一拳桌子,“砰”的一声,汤锅中翻出火红的浪花。

    她站起来狠狠抹了一把眼泪,接着头也不回地跑出餐厅。

    “乌鸦!”库吉拉连忙去追。

    “老大,我不接受。”鹎鹎难得正色起来,他的声音微微颤抖,“什么叫……不需要我们了?”

    反革面不改色,“就是字面意思。”

    鹎鹎满脸都是难言的苦涩,他似乎把这份苦涩咀嚼了很久,也没办法咽下去。

    “你不是要回水牛城结婚吗?”反革微笑道,“趁早出发,红包不会少你的。”

    “老大,”鹎鹎抹了抹眼睛,他的声音很低,“可我们需要你啊……”

    反革闻言,肩膀微微颤了一颤,他再开口时,声音也有些哽咽,“老子管不了你们一辈子。”

    鹎鹎摇了摇头,他一屁股坐下,又站起来,手盖着脸,哽咽着离开了。

    陆陆续续有人离开这间暖意洋洋的餐厅,剩下的人沉默地吃着饭,大多也兴致缺缺,只有零星的餐具磕碰声。

    反革叹了口气,“新年第一天就闹成这样,本来想让你们吃点好的,才硬把厨子留下来。”

    针叶捡起桌上的勺子扔反革,骂道,“你有病!你不知道会闹成这样?”

    反革耸耸肩,“早说晚说都得说。”

    针叶扔了勺子,呼噜呼噜喝完碗里的汤水,把碗重重地落下,“你说让我走,你他妈让我去哪?”

    “我没让你走,”反革站起身替针叶盛了第二碗,“你还有女儿,留在中心城过日子就好。”

    针叶顿时怒目圆睁,他浑身直抖,“留在中心城?我们干了那样的事,还怎么留在中心城!”

    “没事,”反革语气淡然,“只要你想,没什么不可以。”

    针叶再也无法忍耐,“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一路怒气冲冲地撞翻了数把悬浮椅。

    等那些椅子慢悠悠地自动归位后,陈栎从餐盘里抬起头,席间只剩下自己、老烟、伤寒和反革四个人。

    他转头看烟枪,烟枪没有吃饭,抄着双臂,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这时伤寒也站起来,他瘦小的身体摇晃了几番,像是随时会摔倒,他看向反革,通红的眼睛里情绪复杂——是所有离席的人里最复杂的眼神。

    “回家吧。”反革柔声道。

    “老大,我很感激你……一辈子,都感激……”伤寒的声音也跟着他的身体在摇晃。

    反革笑了笑,“我知道。”

    “我…”伤寒低头揉了揉自己的鼻子。

    “回家吧,和家人过节,”反革顿了顿又笑起来,“钱没赚够?以后没钱找你陈老板,他答应过你的。”

    伤寒呆立了片刻,又狠狠揉了几下自己的鼻子,变得通红通红,几乎要出血。

    反革扬了扬下巴。

    “别…”伤寒机械般声音染上哭腔,听上去分外的单薄无助。

    “别了。”反革打断他。

    伤寒和其他人不一样,他离开时没有任何愤怒,只有空落,只剩一副薄薄的皮囊般,摇摇晃晃地飘了出去。

    此时餐厅里只剩下陈栎、烟枪和反革。三个人神情各异,却都默契地保持着沉默。

    陈栎低头吃饭,反革低头喝陈栎带来的酒,只有烟枪一动不动,满脸沉怒。

    “他们觉得你解决不了这件事的后果。”烟枪开口打破了安静。

    反革偏头想了想,“是吗?”

    “因为我和他们一样,都想不出,这件事,你该怎么解决。”烟枪一字一顿,说得很用力。

    反革脸上却带着轻松笑意,“所以你也觉得我做错了?”

    “不,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烟枪皱着眉头。

    “这是我三年的心血,”反革长叹了一口气,“对于我来说,这就够了。”

    “老大,我们都有回到中心城的理由,”烟枪说着把双臂放松下来,让双手在膝头紧握,“那你呢?”

    “很快你就会知道。”反革晃了晃酒杯,里面有一只飘摇的金水母,酒液散发着馥郁的浓香,“这酒不错。”

    陈栎抬起头,他还没有吃饱,但他吃不下了。毕竟他现在姑且还算个正常人。

    当他看到伤寒通红的眼睛时,就已经意识到——这是诀别的时刻。

    同时他也知道,自己对此无能为力,他为无能为力痛苦,又必须接受,这让他更痛苦。

    空落落的餐厅,食不下咽的食客,即将诀别的至亲,没有比这更让人心口闷痛的事。

    “我…我能换你吗?”陈栎说这话的时候,看向的是烟枪。

    烟枪僵在那里,许久才摇了摇头。

    “不能,你还有别的任务。”反革为自己添了第二杯酒,他喝得很尽兴。

    “不能逃吗?”陈栎又问。

    反革笑了笑,“不是不能逃,是不想逃。”

    “为什么?”

    “因为我活腻了。”

    烟枪浑身一震,他突然捂住自己的嘴,捂得极为用力,五指都陷进了脸颊中。

    “你的应激反应还没好?”反革微微蹙眉,语气担忧又埋怨,“都让你去做心理治疗,从来不听我的。”

    陈栎站起来,他走到反革身边坐下。

    反革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你离我远点,给老烟气着一会儿吐血。”

    陈栎倒了一杯酒,“我陪你喝两杯……我有事跟你说。”

    陈栎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把昨晚梦见的事告诉反革,但他的大脑进化到绝对理性,此时无情地提醒他,他必须让反革知道。

    让反革至死都在为这些烂事烦恼。

    “好。”反革冲烟枪招了招手,“咱们三个人今天喝不完这瓶,谁也别走。”

    他们用足以惊诧整个时代的情报下酒,这是多么豪情万丈的事,但他们却没有相应的心情品尝这份痛快。

    “那些仿生人,对,确实是丛善勤给自己准备的最后的后手,”反革边喝酒边说,“他七十多岁的大脑不足以支配大量的智脑仿生人行动,但他儿子可以,只要他能支配他儿子,就相当于仍握着那支军队。”

    “什么意思?”烟枪不解。

    反革嫌弃地咋舌,“啧,我的傻儿子。”

    “……算了,”烟枪的眼睛蓦地红起来,“养了我二十年,叫你声爹也不冤枉。”

    反革笑,“舒服,多叫两声。”

    “你见过丛善勤的儿子?心灵枯朽症是怎么回事?”陈栎打断道。

    “见过,像条被打怕的狗。”反革说。

    “他用恐惧统治他,以便其百依百顺。”陈栎说。

    “没有那么简单,他闭塞了这个孩子一切信息渠道,不让他接触外界,我猜这孩子的心灵枯朽症就是丛善勤搞出来的,”反革语气很平淡,也没有悲悯,“这样他就可以通过投映脑指挥他的一切行动。”

    “那天我去他家里,他儿子问我要了一台阅读器,就是丛善勤在通过投映脑了解外面的事。”

    “八局长这事见报了,丛善勤那边没反应?”陈栎问。

    “没有,”反革说,“因为人就是他让我杀的。”

    “什么?”陈栎在片刻惊讶后,很快反应过来,“所以八局长有他的把柄。”

    “八局是战时远程指挥员的中间环节,你觉得呢?”

    “他怕自己进去之后,八局长抖出那些让他再出不来。”陈栎说。

    反革喝完杯中的酒,已经是第五杯,他整个人看上去温暖慵懒,像只昏昏欲睡的老虎,“丛善勤有病,如果他没得病,在那一步就应该察觉出来,一步错,满盘皆输。”

    “哪一步?”

    “我让他对媒体说——‘我丛善勤也是人民’,他当时急于博取好感,所以采纳了……这步棋我下得真漂亮。”反革坦荡地自夸。

    “这话哪里不对?”烟枪问。

    反革哼笑了一声,“就是这句话,害他到如今这个境地。”

    陈栎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如果丛善勤没说这句话,第二次审讯可以用职权搪塞过去,但他说了,便不得不接受审讯。”

    “聪明,来,喝酒。”反革笑道。

    “你真是个可怕的人,在你的陷阱里,没有人能生还。”陈栎叹道。

    反革点了点头,他动了动喉咙,微微蹙眉,“对,我真可怕。”

    “真的,没有余地了吗?”陈栎觉得自己喉咙发紧,不知不觉间,也有几分哽咽。

    “别担心,替我看看这个变好的世界。”

    “本来不想告诉你们……但这样不清不楚的,也不好。”反革慢悠悠地说着,“就当是告别吧。”

    “辰夜,那时我是故意的……我做得不对,向你道歉。我知道其实跟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他像是喝醉了,推开酒杯,随意地伏在桌上,喃喃道,“走吧,天冷,回去充好加热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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