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民女给定妃娘娘请安, 给德贵人请安。”

    柔儿是头一回进宫，也是头一回见到妞妞和宁芙，没想到她竟能准确无误的认出来。再加上她行礼动作格外规范, 可见她对宫中礼仪掌握的极为熟稔。

    妞妞抿唇, 静静打量了她一眼。客观而言, 脸蛋比她姐姐来说略有逊色, 不过周身气度极佳，看得出来是用心培养过的大家闺秀。

    “起来吧，皇后娘娘正等着你呢。”

    “是，恕民女失礼了。”柔儿落落大方, 眼角粉红一片似乎是刚哭过的。

    眼瞧着她走进去，妞妞一时感叹。“难怪说皇后娘娘的继母偏心, 瞧她妹妹便能知晓了。”

    “正是。”一个培养的骄纵跋扈, 一个这把知书达理, 实在是司马昭之心。“她甚至还在眼角扑了胭脂粉假装哭过，心机之深。”

    “是吗？乌雅姊姊你是怎么瞧出来的。”

    宁芙笑着点了点自己的鼻子, “是闻出来的, 恐怕她这位妹妹不是什么善茬。”

    “既然不是善茬，那咱们要不要留下来瞧瞧。”

    妞妞抿唇，如今外头的妃嫔都已经离开了。景仁宫内只剩下她们两个，四下看过去, 宫人们都远远站着很是萧索。

    “留在此处像什么样子？好奇心害死猫，咱们还是离的远些吧。”

    宁芙摇头, 眼下的景仁宫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能躲得远些是最好。

    “可是。”妞妞手里还握着那本册子, 无奈叹了口气。“罢了, 你说的有道理。”

    再怎么样, 钮祜禄氏的事都跟她们没多大关系。这些钱也不过只是钮祜禄氏用作赎罪的。她们自己家里的事情，自个儿还是少插手。

    妞妞这般想着，同乌雅宁芙往回走。

    只不过回了钟粹宫，妞妞这心里头百般不是滋味。毕竟一想到适才钮祜禄氏瘦骨嶙峋还要强颜欢笑的样子，她便觉得可怜。

    “吴海，你去景仁宫盯着吧。”

    妞妞拿着茶杯晃了两下，终究还是不大放心。

    “啊？主子怎么突然打发奴才去景仁宫。”吴海有些诧异，更何况他素来是有些懒散的。如今外头这样冷的天气，怎么能叫他去外头站着呢。

    “你身手敏捷不是？眼下正是多事之秋，你去瞧瞧总不是什么坏事。”妞妞半哄半劝，将吴海给推出了门。

    宁芙叹了口气，“你终归还是太过善良。”

    妞妞平日里大大咧咧，其实心肠比谁都软。

    “倒也不是，主要是拿了人家的钱，若是不看着点总感觉自己像个强盗。”妞妞摇摇头，手里头捏着册子。

    打开第一页，妞妞眼睛便亮了亮。

    “皇后不愧是皇后，真是有些钱在身上的。”

    “多少？”

    “虽说同我先前那些比不算多，但是少说能有个三万两了白银了。”妞妞轻声感叹道，她一页一页的翻着，没有想到钮祜禄氏居然如此大方。

    “给了你，倒是全了你们两个的心愿了。”

    自打小库房里头的东西都被康熙运走之后，妞妞这心里头每天都是空落落的。如今有了这些钱傍身，她才舒坦了些。

    “没错，从前是我对皇后有偏见，如今看来她的确是个好人嘛。”妞妞重重颔首，将适才晃了半天的茶一饮而尽。“希望她别这么早死，否则真的有些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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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钮祜禄氏静静望着哭倒在自己床头的妹妹，听到她诉说着和卓的过错，原来和卓早就恨毒了钮祜禄氏，且同从前府上一个大夫是相好。

    “皇后姐姐，这一切都是和卓的阴谋，请姐姐千万别听信了她呀。”

    柔儿哭的可怜极了，她一心想要撇清的样子倒是跟佟佳氏有几分相似。

    “柔儿，你知道本宫为何一定要你进宫吗？”

    钮祜禄氏则十分平静看着柔儿。

    柔儿一时愣住，“皇后姐姐一定是太想柔儿了，其实柔儿也一样很想姐姐你。姐姐进宫这么多年，你我姊妹许久未见，我无时无刻不想着再同姐姐重逢。”

    “是吗？你若真心想同本宫日夜相见，其实很简单的。”

    钮祜禄氏低声道，伸手示意妹妹将手递过来。

    柔儿战战兢兢抬起手，将手放到钮祜禄氏手心里。眼瞧着姐姐的护甲都快要脱落了，而姐姐那双手形同枯槁，柔儿眼底闪过一丝嫌弃，却很快被眼泪掩盖了下去。

    “真的吗？皇后姐姐，柔儿真的可以进宫吗？”

    “当然，本宫只要同万岁爷说一声。你自可以贵妃的身份进宫，日后便能同本宫朝夕相处了。”

    钮祜禄氏将妹妹的手握紧，一字一句的说道。

    而她的妹妹显然颇为兴奋，却尽量隐藏着。

    “皇后姐姐误会了，柔儿只要能陪在姐姐身边就好，是不是贵妃其实并不重要。”

    “是吗？既然只想陪在本宫身边，那为何还要对本宫下此毒手呢？”

    钮祜禄氏绝望的笑道，她的护甲在说话间狠狠掐进了柔儿的肉里。

    “皇后姐姐！不是您想的那样！”柔儿痛的连连摇头，试图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可不知为何眼前这个病秧子哪里来的这样大的力气，她居然挣脱不开。

    “和卓还没死，要不要让她同你当面对峙。是否要她亲口告诉你真相，妹妹才会承认你真的觊觎本宫的位置啊？”

    钮祜禄氏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她能够钳制住柔儿全凭最后一口怨气。

    “你的额娘想要去母留子，想要本宫帮你挣来位分和儿子，为你进宫铺路。这些你应该都知情吧，我的好妹妹。”

    柔儿小脸煞白，娇俏的脸蛋此刻无比慌乱。终归还是年轻，比不上瓜尔佳氏诡计多端。

    “皇后姐姐，柔儿不想进宫。”

    “那你为何适才听到要进宫这般高兴？”

    “柔儿没有……柔儿只是想陪在姐姐身边。”

    “撒谎，叫和卓来同你对峙可敢？”

    钮祜禄氏的手越掐越紧，而柔儿也痛的跪倒在地，听说和卓要来对峙，吓得她连忙摇头。

    “皇后姐姐，我的确知情。”

    随着柔儿的话，钮祜禄氏也松开了手。她要等的不过只是这句话而已。

    “你们母女二人还真是包藏祸心，续弦就只是续弦，上不得台面的贱人。”

    钮祜禄氏发出一声讥讽的笑，听到柔儿亲口承认，她也总算不用再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了。

    “皇后姐姐，请您不要生额娘的气。”柔儿收回自己的手，望着上头已经流出鲜血的伤口，她眼底闪过一丝阴狠，同瓜尔佳氏一模一样。

    “其实姐姐没想过吗？若非阿玛默许，额娘也不敢这么做。”

    钮祜禄氏听罢双眸登时瞪大，她攥紧锦被看向柔儿。

    “姐姐嘲讽我额娘是续弦，然姐姐不知道阿玛娶到额娘后有多高兴。阿玛叫你进宫本就只是为了给我铺路，若非阿玛因病逝世，这个计划又怎么会拖这么久呢。”

    柔儿仍旧跪在地上，她仰头望着躺在床上的姐姐，眼底没有丝毫怜悯。

    “我知道姐姐你可怜，小小年纪便没了亲生额娘疼爱。故而从小到大我一直都让着你，从不敢跟你争什么的。”

    柔儿咬唇，冷笑了一声。

    “不过就是念在你是一个有爹娘生却没爹娘爱的可怜人而已，可姐姐若是觉着我只配做你的喽啰，那便大错特错了。”

    “你别胡说。”钮祜禄氏艰难的往前想要坐起来，但是如今的她已经无力再做到。“阿玛最疼的人是我。”

    “阿玛若是最疼爱你，为何在临时之前只叫我进屋说话。”

    柔儿摇头，打断了钮祜禄氏。

    “姐姐，你不会真的以为你的亲额娘是因病故去的吧。”

    这最后一句话如同惊雷在钮祜禄氏耳边彻底炸开，她瞳孔瞬间放大，艰难的吐出一口鲜血。

    柔儿下意识挪远了些，好像生怕钮祜禄氏的血弄脏了自己。

    “我的额娘才是阿玛这一生最想娶的正妻，续弦又如何？真正上不得台面的人是你们母女二人。”

    柔儿将适才钮祜禄氏骂她的话原封不动的还给她。

    “我的皇后姐姐，你死之后妹妹还是会进宫的。到时候我便是已故皇后的亲妹妹，照样风光无限。就如同我的额娘享受你额娘留下的荣华富贵一样，日后我在宫中也自然会好好代替你做大清的皇后。”

    柔儿越说越兴奋，眼中似乎有火焰在跳跃。

    “你想都别想，本宫临死前定会求万岁爷下一道圣旨，不准你进宫。”钮祜禄氏撑着力气说道。

    柔儿显然有些急了，她迅速站起身，看向钮祜禄氏的眼神格外狠毒。

    “不可能，万岁爷不可能听你的话。”

    “是吗？”

    钮祜禄氏冷声，血在她嘴边残留，显得格外狰狞。

    “若是本宫将你眼下说的话告诉万岁爷，你看万岁爷会不会纳一个面目可憎的女子进宫。”

    “皇后姐姐，你不会说出去的。”柔儿连连摇头，走上前死死按住钮祜禄氏的脖子。

    “你……”钮祜禄氏被柔儿掐的喘不过气，她伸手试图去扯青纱帐子旁的铃铛。那是用来传唤下人的，柔儿见状一把将她的胳膊也拽住。“皇后姐姐，在你死之前再帮妹妹做最后一件事吧。”

    钮祜禄氏浑身抽搐，脖子冒出青筋，她双眸逐渐变得模糊。

    柔儿眼睁睁瞧着钮祜禄氏不再挣扎，看着她停止了呼吸。柔儿的手甚至都没有因此颤抖，而是十分从容的将钮祜禄氏手腕上的镯子取下来。

    随即柔儿转眸，看向了桌面上的油灯，还有那随风飘扬的青纱帐子。

    柔儿随手将油灯打翻，眼瞧着火焰燃烧起来。而她自个儿将镯子死死捏在手里，走到门口假装晕了过去。

    因为适才柔儿进来时，钮祜禄氏特意屏退了宫人。而那些宫人们又因为天气太冷，所以压根就没有在廊下站着。

    等到火彻底烧起来的时候，他们方才发觉。彼时冬日干燥无比，景仁宫内又多木，一时间火势起得很快。柔儿是率先被人拖出来的，因为她就在门边所以没有费多大力气。

    可是内殿之中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火焰伴随着北风窜的很高，就连太监也不敢靠近。

    吴海原本躲在一旁的宫墙边上看好戏，瞧见火光滔天，一时吓得赶紧回头。想着先回钟粹宫禀报主子为上，可他没料到的是，刚一转过身便撞见了两三个面生的太监。

    “你们这是做什么？我可是钟粹宫定妃娘娘的人！”吴海被他们几个太监挟持起来，迎面走过来的佟佳氏颇为诧异瞪着他。

    “吴海！你在此处做什么？”

    “回禀贵妃娘娘，此人鬼鬼祟祟蹲在角落里，可见不是好人。”

    “你们几个又是从何处冒出来的？”佟佳氏皱眉，冷声盘问。

    吴海见状立马来了力气，试图挣脱开他们的钳制。“你们几个算什么东西，居然敢动本公公，打听打听钟粹宫的人也是你们能动的吗？”

    “放肆！本宫在此，你一个奴才也敢这般嚣张？”佟佳氏听到吴海说起钟粹宫三个字，便气不打一处来。

    宣嫔不知何时来的，她悠闲的走上前轻声对佟佳氏说道。

    “回贵妃娘娘的话，这三个太监是臣妾安排的人。如今景仁宫走水，钟粹宫的太监总管却在此处鬼鬼祟祟的，娘娘莫非就不觉得可疑吗？”

    佟佳氏蹙眉，听到宣嫔的话，登时灵机一动。

    没有想到宣嫔竟有这样好的脑子，这可不是现成的诬陷定妃的法子吗？

    “先将吴海抓起来，你定然脱不了干系。随本宫进去瞧瞧，看看究竟为何起火。”

    “娘娘，听闻皇后娘娘的妹妹已经醒了。她是在房中被发现的，说不定能知道些内情。”宣嫔跟在佟佳氏身后，低声提醒道。

    而屋内柔儿的确已经醒了，她娇娇弱弱用帕子擦着脸蛋，瞧见宣嫔进来，下意识低眸清了清嗓子。

    宣嫔扬唇，没有想到柔儿果真是个心狠手辣的性子，居然做的这么干脆利落是，实在也不是个善茬。

    只是可惜了钮祜禄氏，这一生都被利用。临死，也要做她妹妹的垫脚石。

    作者有话说：

    今天胃疼去了趟诊所输液，明天尽量加更（我再也不吃完五个粽子之后炫小龙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