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瓜尔佳氏面色苍白, 她艰难的拿着手心里的匣子，哪里听不明白梁九功话里的意思。她原本以为钮祜禄氏并不得宠，却没想到康熙居然会亲自帮她出气。

    “哦对了, 奴才还有句话告诉您。这杜鹃鸟的蛋, 万岁爷也叫人砸了, 砸的稀巴烂没个形, 故而奴才便没有给您送过来。”

    梁九功会心一笑，这话说的颇为轻描淡写。

    但在瓜尔佳氏耳中听起来却比先前那些话更为诛心，她颤抖着双手看向梁九功。

    “妾身知道了，多谢梁公公。”

    她在后宅之中再怎么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眼下在大清天子面前却没有丝毫反抗余地。

    若是康熙当真要处置她，甭管她是谁的遗孀, 她和柔儿的下场只会比匣子里这只杜鹃更为凄惨。

    “得, 奴才的话也说完了。劳烦您出宫吧, 轿子还在外头候着呢。”梁九功瞧见瓜尔佳氏吓成这样，他自个儿心里倒是有几分得意。

    目送着瓜尔佳氏离开, 梁九功头一件事不是回干清宫交差, 而是先跑去了钟粹宫。

    钟粹宫内，妞妞同宁芙早就等的望眼欲穿了。

    听完梁九功形容完瓜尔佳氏吓得直哆嗦的场面，妞妞喜的鼓掌叫好。

    “只可惜乌雅姊姊拦着本宫，否则本宫定是要亲眼瞧瞧那场面。”

    “不过说来奇怪, 眼下这个时节万岁爷从哪找来的杜鹃鸟呢？”

    宁芙也跟着轻声笑了笑，康熙这招虽然不算多么严苛, 但是胜在折磨二字。皇帝赐给瓜尔佳氏一只死了的鸟, 这样的警示可比什么都来的有力。

    恐怕瓜尔佳氏回去要做几日的噩梦了。

    “嗨, 哪里是什么杜鹃鸟。不过是前儿内务府养的鹦鹉撞笼子死了一只, 随便恐吓她的。”梁九功笑着摇头, 伸手接过青韵给她倒的热茶，大口灌将进去。

    “那夫人吓得脸色铁青，压根就没有心思仔细去瞧究竟是什么鸟。恐怕一出了宫门就巴不得赶紧丢咯。”

    “她也是活该！这般的阴险，听闻今儿个还在景仁宫待了好些时候，不知同皇后娘娘说的什么。”

    妞妞朗声道，心里头好奇极了。

    “她还能说什么，自然是抵赖没做过呗。”宁芙扬唇微微一笑，眼底满是鄙夷。“也不知皇后被这么一刺激身子会不会更差。”

    “听闻已经叫太医过去了，想来不会好受。”

    妞妞轻声道，试探性看着宁芙，一双大眼睛略有几分讨好的意味。

    “你想去瞧瞧她？”

    宁芙哪里看不出妞妞的小心思，也晓得妞妞看热闹是假，实则也是有几分同情钮祜禄氏的。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妞妞颇为委婉点头，巴巴的望着宁芙。

    “我自是不会介意，更何况倘若皇后真的病倒了，你我作为妃嫔自然要去侍疾。”宁芙微微摇头，眼下她只当钮祜禄氏是个陌路人。

    可怜也好，可恨也罢，都同她乌雅宁芙没有任何关系。

    “也是，那就等到侍疾再去吧。”妞妞撑着下巴颔首，想着按照皇后的身子恐怕也撑不了多久了。

    ————————

    果然不出宁芙所料，自打钮祜禄氏见了继母后便起不来床了。

    十日之后眼瞧着命悬一线，气若游丝。太医针灸再也无用，眼下只说用补药吊着那口气。

    到了这个境地，妃嫔自然是要侍疾的。

    外头静默着坐了两排人，其中真正关心钮祜禄氏的大概只有妞妞一个了。

    “听闻皇后娘娘她撑不了几日了，只怕连二月都熬不过去。”

    端嫔同身边人轻声讨论，她以为自个儿声音不大，实则在场所有人都能听见。

    “皇后娘娘在册封典礼那日便晕倒了，能撑到这个时候已然是上天垂怜。”

    旁边小贵人附和着颔首，话中哪有半分对钮祜禄氏的尊敬和怜悯。

    妞妞蹙眉，这些人当初在钮祜禄氏意气风发时可都是一个个在旁边吹捧不停的小喽啰。一口一个娘娘万福金安，眼下真到了患难时，居然连表面情谊都不肯装一下了。

    “都给本宫小声些，皇后娘娘身子定然会好起来的。”

    佟佳氏一反常态朗声呵斥，她声音倒是不小。

    妞妞蹙眉，同宁芙隔着两三个人也能对视上。佟佳氏又开始装模作样了。

    “趁着眼下你们都在，本宫有些话不得不叮嘱。”

    佟佳氏继续朗声道，她的眼扫过一排排的妃嫔，显然已经是领导者的姿态。“皇后娘娘如今凤体欠安，你们一个个更是要尊敬皇后。不可再生出什么皇后活不过二月的流言出来，否则本宫唯你们是问。”

    她说话声音极大，就连里头正在诊脉的太医听了也略微蹙起眉头。

    至于钮祜禄氏自然也是能听到的，她扬唇微微一笑。

    “皇后娘娘，请您千万别听信那些话。微臣定然竭尽全力保住您的性命。”

    对于一个将死之人而言，任何说她快要死的话都是扎进她心口的一把快刀。而佟佳氏不仅要说，还要当着后宫众人说，实在有些过分了。

    “多谢林太医，只不过她们说的也没错。”钮祜禄氏摇头，心中依然失去了希冀。“本宫活不过二月，这就是事实。”

    “娘娘，切勿有这种消极轻生的念头啊。”

    林太医摇头，医者仁心，他没办法看着皇后这么年轻便撒手人寰。

    “本宫不过只是认清现实而已。”钮祜禄氏撑着这一口气不过只是为了等妹妹进宫，算算日子，她也快来了。“劳烦太医您将定妃和德贵人叫进来可好？”

    钮祜禄氏害怕自己突然离开来不及交代后事。

    林太医望着她，这个从前美颜一世嚣张跋扈的贵妃娘娘，眼下油尽灯枯瘦的皮包骨头。那双漂亮勾人的凤眸彼时松垮的耷拉下来，没了半分精气神。

    后宫当真是个吃人的地方，林太医转身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妞妞和宁芙听完太医说的话一时有些惊讶，钮祜禄氏怎么突然想起同她们说话了。

    “好，我们这就随您进去。”

    走进内殿，瞧见钮祜禄氏躺在床上。被褥很是厚实，她瘦瘦的一个人躺在里头几乎都要被淹没了。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你们起来，不必多礼。”钮祜禄氏听到二人声音，连忙开口，艰难的转过身看向二人。

    妞妞她许久没见过了，还是跟从前一般珠圆玉润，颇有福气。看她的脸蛋，仿佛她这一生没有丝毫烦恼。

    钮祜禄氏羡慕她。

    乌雅宁芙她倒是前几日在慈宁宫刚见过，如今虽然只是一个小贵人，然周身气质端庄优雅，同故去的仁孝皇后愈发相似了。钮祜禄氏深知自己比不上仁孝皇后，自然也比不上乌雅宁芙。

    “你们走近些，本宫有话同你们说。”

    钮祜禄氏轻声道，她比从前都要温柔。

    二人对视，恭顺走上前并排站好。

    “本宫对不住你们，这一生实在做了不少坏事。”钮祜禄氏轻声说完，见妞妞想要开口，微微抬手示意妞妞先不要说话。

    “本宫不该设计推定妃落水，险些要了你的性命。本宫也不该随意打杀下人，害了德贵人你的姐姐。”

    妞妞暗自咬唇，这些事虽说只过了几个月，但那个嚣张跋扈的贵妃娘娘却好像早就已经消失了。她心里并不记恨钮祜禄氏了，尤其是看到她如此可怜的样子，便更恨不起来了。

    “本宫知道犯下的错误很难弥补，只能尽力而已。”钮祜禄氏从枕头底下拿出来一封册子。“这是本宫进宫以来景仁宫存下的所有金银珠宝，今日就尽数送给你们吧。”

    钮祜禄氏知道妞妞最爱钱，而乌雅宁芙素来万事以妞妞为先。

    故而她能想到的弥补之法中，最为有用的便是这个。她看着妞妞下意识雀跃起来的眼神，方才释然的微笑。

    “这些钱虽然算不得什么，不过应当也能逗定妃一笑了。”

    妞妞虽然高兴，但是却也有几分不好意思。毕竟钮祜禄氏是将死之人，她这突然拿了钱去，好像不是太厚道。

    “定妃若是不收下，本宫哪怕下了地狱也良心不安。”

    看出妞妞的犹豫，钮祜禄氏忙又说道。她将册子朝妞妞手心里递了递，声音已经是越来越虚弱了。

    “你收下吧。”乌雅宁芙抿唇，看得出来钮祜禄氏的确快要死了，眼神涣散。

    “好，那臣妾便收下了。”妞妞将册子接过，心里头情绪却很是复杂。望着钮祜禄氏轻轻放下的胳膊，她感觉到钮祜禄氏的生命正在慢慢逝去。

    二人还打算说些什么，外头却传来通传。

    “皇后娘娘，您府上的妹妹进宫了。”

    来的倒是很巧，妞妞抿唇，将要说的话给咽了下去。

    “叫她进来，将二位主子好生请出去吧。”

    钮祜禄氏咳嗽两声，显然情绪激动了起来。

    妞妞同宁芙走出去，出门之际正好同钮祜禄氏的妹妹迎面碰上。

    其妹妹生的同钮祜禄氏有五六分相似，甚至于更加美艳动人艳光四射。她看着年轻，神色却很是谦恭。

    作者有话说：

    妞妞：头回拿钱不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