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承干宫, 一觉醒来的佟妃发觉外头灰蒙蒙的，似乎要变天了。

    如今是七月中旬，暴雨都是来得快去得快, 眼瞧着乌云遮天蔽日, 佟佳氏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心慌。

    她昨晚上一夜未眠, 今早上瞧见三人白带走后便极为心满意足的睡觉了。这一睡便是四个时辰, 全然不知外头已经变天。

    瞧见颉芳心事重重，佟妃蹙眉，冷声问她。

    “从昨儿个开始你便一直是这幅样子，本宫不过是想替自己争些宠爱而已, 又有何错？”

    颉芳重重的叹了口气，还没来得及跟佟妃解释事态变化, 外头却传来了通报声。

    “万岁爷驾到！”

    “是万岁爷来了。”佟妃极为意外站起身, 康熙有些时日没到她这里来了。她紧张的看向颉芳, 轻声问。“本宫脸肿不肿？”

    “不肿，爱妃的脸怎么会肿呢。”

    没想到康熙进来的这么快, 他目光灼灼, 面上带着冷冽的笑意。

    佟妃抬眸看向康熙，原本听到康熙的话她心里还有几分高兴，然等瞧见康熙脸色时，佟佳氏被吓到了。

    随即她下意识尴尬般笑笑, “万岁爷怎么来的这样快，臣妾衣衫不整, 还来不及梳妆。”

    “不必梳妆, 朕又不是没见过你这幅模样。”康熙微微一笑, 将手里核桃儿掉了个个儿, 示意佟妃先坐下来。

    “听闻爱妃的金镯子不见了, 可找到了？”

    “回万岁爷的话，臣妾找到了，也多亏了慎刑司嬷嬷帮忙。”佟佳氏颔首，她摸不透康熙此番来的意图。

    “听闻是干清宫的宫女偷的？”康熙挑眉，看得出来佟妃很是心虚。

    “是，那干清宫的宫女们不知为何卯时会出现在钟粹宫。不过她们同定嫔素来要好，想必是来找定嫔的。

    臣妾还在想去找万岁爷求情呢，她们偷镯子大抵只是一时想岔了，其实真的用不着送去慎刑司的。”

    佟妃善良的双眸静静望着康熙，眼神如一汪清泉。

    在一旁的颉芳瞧见主子如此模样，心里头叹了口气。外头都变天了，陈嬷嬷死在了慎刑司，贵妃受命彻查此案。自家主子却还在这里装模作样的演戏，实在瞧着尴尬。

    “她们怎么会无缘无故出现在钟粹宫呢？爱妃可曾想过缘由？”

    康熙微微一笑。

    “大概是定嫔思念好友，特意叫来的。这虽然违反宫规，但是请万岁爷千万不要因此责罚定嫔。金镯子的事情不过只是凑巧，断然和定嫔没有关系的。”

    佟佳氏咬唇，极为温柔体贴的替定嫔解释。她伸手轻轻拉住康熙衣袖，却听见康熙一声嗤笑。

    “你倒是好心，只不过定嫔素来贪财，你的镯子价值万两，她一时起了贼心也是有的。”

    “万岁爷，定嫔妹妹就算贪财也不至于此的。”佟佳氏这下是有些坐不住了，心里头的兴奋无以复加。但面上却仍旧要温柔恳切的替定嫔开脱。

    “退一万步说，定嫔妹妹就算真的一时做了错事。臣妾也不会怪罪她，请万岁爷您也不要怪罪她。”

    “爱妃果真善良，朕适才还差点褫夺了定嫔封号呢。”康熙轻笑，推开佟佳氏的手。

    “万岁爷，定嫔妹妹罪不至此啊。”佟佳氏心里头高兴极了，就连面上的装模作样都快要维持不住。

    “嗯，看在爱妃替她说情的份上，朕就不惩罚定嫔了。爱妃既然如此为她着想，朕想着她既然喜欢，你便把镯子送给她吧。”康熙说的极为正儿八经。

    佟佳氏一时愣住了，万岁爷这是什么意思？不惩罚也就罢了，为何还要让她把镯子给出去。

    “怎么，爱妃不舍得吗？其实你既然这样担心定嫔受罚，便改口说这镯子本就是要送给她的，那偷盗之罪不就不成立了吗？”

    康熙看着佟佳氏，嘴角仍旧是上扬的。

    他的话叫佟佳氏捉摸不透，佟佳氏默默握拳，“可是这镯子……”

    “爱妃如此善良，不会不舍得送吧？”

    佟佳氏哪怕再蠢，听到这句话也反应过来了。她看着康熙眼中的嗤笑和嘲弄，默默咬唇。

    “万岁爷是觉着臣妾说的都是假话吗？”

    康熙静静看着佟佳氏，没有回答她。

    “臣妾的确可以不跟定嫔追究，但臣妾的金镯子丢失也是事实。那三个宫女违反宫规私自留宿钟粹宫，实在可疑。可即便事情这般确凿，臣妾也不想闹大，也想放过犯错之人。”

    佟佳氏有些委屈，眼眶微湿。

    “那三个宫女……”康熙原本的笑容渐渐沉了下来，随即眼神也变得冷冽。“是朕特许留宿钟粹宫的。”

    短短一句话，如同惊雷在佟佳氏耳边炸开。她惊恐抬眸，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这一点！

    难怪康熙会这般嘲弄于她，佟佳氏身子往后仰，一时连话都说不出来。

    “慎刑司那位陈嬷嬷也供出了主谋，爱妃。”康熙微微眯眼，气势排山倒海般朝佟佳氏压过来。

    佟佳氏牙齿都在打颤，随即扑通一声跪到地上。

    “请万岁爷恕罪，臣妾不过只是一时鬼迷心窍。臣妾断然没有谋害性命的想法，只是想小小惩戒定嫔而已。万岁爷，臣妾真的没有想要害人啊。”

    康熙冷眼望着佟佳氏，这个刚进宫就表现得无比善良之人，竟也有如此阴狠的一面。他来之前还并不能确定主谋是谁，不过只是想着妞妞哭成那样，好歹也要帮她出出头。

    却没想到随口一诈，佟佳氏便不打自招了。

    想来也是，佟国维那种人又怎么可能培养出单纯善良的女儿。康熙轻笑，随手拿起一杯茶。

    适才说了那么多话，口渴的紧。

    而佟佳氏伏身在他脚边，已然哭的泪流满面。

    “请万岁爷饶恕臣妾吧。”

    “你放心，朕不会将此事传扬出去。”康熙抬了抬脚，示意佟佳氏仰头。“你这法子虽阴损了些，不过好在并没伤及性命。朕对你，还是有几分情面在。”

    佟佳氏泪眼婆娑，听到康熙此言，她颇为动容。万岁爷这是，愿意原谅她吗？

    “你的金镯子有几只？”

    “统共四只。”

    “亲自送去钟粹宫给定嫔赔礼吧，她就喜欢这个。”康熙勾唇，随即又说道。“眼瞧着要下雨了，朕也该走了。”

    说完，不等佟佳氏反应，康熙已然站起了身。

    “送完镯子之后就别再出宫了，好好在你的承干宫思过半月吧。剩下的，朕会再吩咐你。”

    这就是惩罚吗？佟佳氏反倒觉着这惩罚比她想象的还要轻些。

    她转过身，目送着康熙离开宫门。

    随即整个人都瘫软在了椅子上，原来宁芙三人来钟粹宫竟是康熙的主意。如此一来，她的手段和计谋就显得愚蠢至极了。

    佟佳氏彼时连哭也忘了，不过好在万岁爷适才没有说不准她做皇后了。只要没说这个，其余的惩罚又算得了什么呢？

    “娘娘，陈嬷嬷并没有供出来您来。在贵妃娘娘审问期间，陈嬷嬷便咬舌自尽了。”

    可颉芳接下去的一句话却叫佟佳氏再次惊恐的睁大了双眸。

    “贵妃审理？她有什么资格审本宫的案子！陈嬷嬷没有说出指使之人，那为何万岁爷要这样质问本宫！”

    颉芳抿唇，适才万岁爷的气场过于强大，这也不能怪主子。

    面对万岁爷那样的质问，实在很难保持镇定。只不过其实只要陈嬷嬷死无对证，自家主子抵死不承认的话，这件事便能混过去。

    只可惜，万岁爷太狡猾了。

    “他骗了本宫。”佟佳氏爱慕康熙，想到适才康熙步步为营，为了定嫔设计自己的模样便心如刀割。

    颉芳微微蹙眉，虽然觉得自家主子是罪有应得，却还是有些心疼的握住了她的手。

    “娘娘，如今您应当想的是如何保全自身。给老爷写封家书吧。”

    “对，本宫要给阿玛写信。定嫔那般卑贱的身份，万岁爷也不可能为了她得罪阿玛的吧。”佟佳氏连连颔首，随即站起身。

    她在家中虽不受宠，却好歹是个嫡女，是佟家的脸面。阿玛绝不会坐视不管，哪怕是为了同钮祜禄氏争斗，也定会保住她。

    “奴才去给你拿纸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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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没回干清宫，而是转身往慈宁宫而来。

    刚到慈宁宫门口，那暴雨便倾盆而至。太皇太后招呼康熙坐在廊下赏雨，还是先前过乞巧节的地方。

    雨水打在荷花池子里，声音悦耳。

    “一霎荷塘过雨，明朝便是秋声。”太皇太后静眼望着那雨打荷叶，轻声道。

    “皇祖母这诗倒也正为恰当。”

    “听闻玄烨是从承干宫来的？”太皇太后轻笑，转眸递给康熙一角毯子，就跟小时候一样。

    康熙小时候常常念书念得睡着了，便会揪住太皇太后盖腿的毛毯给自己披上一角。

    “嗯，佟妃已然承认她……”

    “玄烨呀，佟国维最近在云南战绩斐然吧。”

    康熙知道太皇太后要说的是什么，他低眸点了点头。

    “佟国维的确骁勇善战。”

    “这片荷花过了这场雨恐怕就要残败了，秋日将至。佟国维的大军马上就要大胜归朝了。”

    作者有话说：

    康熙：当皇祖母突然叫朕玄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