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玄烨, 哀家从前总是教你学帝王之道，可今儿个哀家不是要同你说这个。”

    太皇太后示意康熙将椅子搬得近一些，近得跟小时候一样。

    康熙颔首, 他虽然已经亲政, 但对皇祖母的崇拜从来不曾减弱。

    “我们玄烨做的这个皇帝, 果敢勇猛、御下严明、胸有丘壑。其实已经比你的皇考也强得多, 也远远超出了哀家的期待。”

    太皇太后和蔼慈祥的望着康熙，那眼神同从前她望着小玄烨时一模一样。

    太皇太后还是头一回这么直白的夸赞康熙，少年天子微微顿首，他自然也是高兴的, 然心中却也十分明白，太皇太后还有话要说。

    “如今王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哀家今儿要同你说的便是情字。”太皇太后轻轻握住康熙的手, 老人家娓娓道来伴随着雨打荷叶之声, 一下子叫康熙回到了幼年。

    “孙儿洗耳恭听。”

    “臣子、子女、妻妾，要想叫他们打心底里尊你敬你, 除却王道御下之术外, 玄烨千万别忘了还要对他们有情。”

    康熙抬眸，对大臣要有什么情？

    “人非草木，以情御人才是最为高明之法。就拿佟国维来说吧，他在外征战, 你给他爵位给他金银财帛，让他升官发财让他青云直上。一切都给无可给的时候, 你还能拿什么保证他的忠心？”

    康熙抿唇, 大致明白了太皇太后的意思。

    “今日他女儿有罪, 本要惩戒, 却因为你对臣子的垂爱之心, 特地饶过一遭。比赏赐他金银财帛更为有用。”

    太皇太后晓得康熙的性子，素来杀伐决断，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

    这是年轻人惯有的性子，不是不好，只是过于刚强了些。

    “然若是不惩戒，后宫之中如何服众？”

    更何况，佟佳氏这种构陷之法，实在为人所不齿。

    “夺去她最想要的，便是最大的惩罚了。”太皇太后低声道，随即她略拍了拍康熙的手。“不封皇后，晋她为贵妃。佟国维不好说什么，佟妃自个儿也能受到惩戒。”

    康熙抿唇，太皇太后的法子于他而言过于怀柔了些。

    “你还年轻啊，玄烨。索尼已老，能用之臣还有几个呢？”

    可康熙也十分明白，皇祖母说的才是最为妥善的法子。

    十六年来，皇祖母扶持着他一步一步坐稳了江山，呕心沥血。哪怕到了如今这个年纪，也要为大清劳心劳力鞠躬尽瘁。

    若没有皇祖母，便没有今日的康熙王朝。她的话，康熙自然是要听的。

    “定嫔她受委屈了，朕想不如也晋她的位分。”

    “这个你自己决定，哀家也喜欢那孩子。虽说没有子嗣便做妃嫔极为不妥，然而玄烨若是喜欢，这个不妥咱们做一次也没什么。”

    这便是同意了，太皇太后深知康熙的性子。若是什么都违背他的意愿，总有一日孩子会逆反的。

    康熙就是要顺毛摸。

    “好，朕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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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粹宫，妞妞刚从干清宫回来。

    好在小寒已经醒了，她身子没什么大碍，用御膳的时候还吃了三大碗饭。而宁芙的脸洗过之后又擦了药膏，眼下已经没了大碍。

    妞妞精疲力尽，想着回宫好好休息休息。衣裳都还没换呢，倒下就睡着了。

    暴雨来得快去得快，等到康熙从慈宁宫出来的时候雨便已经停了。

    他在路上走，梁九功瞧着天上月朗星稀，下过雨后天气也凉爽不少，遂笑着提议。

    “万岁爷，钟粹宫的牡丹花开的正好。这样亮堂堂的月色，若是去夜游牡丹园，定然别有一番风味。”

    这话是在劝康熙去瞧瞧定嫔。

    “你不是跟定嫔不大对付吗？”

    康熙回过头，淡然问梁九功。

    “瞧万岁爷您说的，奴才只是个奴才，哪里有资格同主子娘娘置气啊。更何况定嫔娘娘这人啊，心眼子宽的很，哪怕是艘船都能过去。

    奴才今儿个得罪了她，明儿送碗绿豆汤保管能哄得她高高兴兴的。”

    梁九功话里有话劝着康熙，别因为害怕定嫔生气就不去钟粹宫了。

    康熙被梁九功给逗笑了，妞妞因为一碗绿豆汤就高兴也在他眼前有了画面感。

    少年帝王微微摇头，轻声道。“只怕是要送碗金的绿豆汤才管用吧。”

    “其实定嫔娘娘这回也就是为她的好姐妹们抱不平，万岁爷只要好好补偿了那三位，定嫔娘娘没有不高兴的。”

    梁九功乐乐呵呵哈腰，都已经把解决法子明明白白告诉康熙了。

    “笑话，朕堂堂大清天子会害怕她不高兴？”

    康熙背着手，将脑袋朝上扬了扬，这显得他很没有王者风范。

    “瞧万岁爷说的，怎么会是害怕呢。万岁爷您这个叫做……叫做。”惧内？不对不对，畏妻？不好不好，梁九功抓破了脑袋，笑着道。“万岁爷您这个叫做护犊子。”

    “你滚犊子吧。”康熙作势抬脚要踢梁九功，吓得梁九功连连往后退。

    “请万岁爷恕罪，奴才说错了，是护短是护短。”

    梁九功连忙改正，抬眸瞧见康熙眉眼之间有了笑意，心里头这才松下一口气来。

    “那万岁爷您还去钟粹宫吗？”

    “不去。”康熙摇头，“回干清宫。”

    虽然他堂堂大清天子自然是不可能害怕一个小小妃嫔生气的，但是为了避免她又装模作样的一哭二闹三上吊。他还是勉为其难想个像样的理由，挑选一些合适的赏赐再说吧。

    星海浩瀚，哪怕是在紫禁城这四四方方的天上也格外耀眼。

    妞妞早就睡着了，她精疲力尽，梦里又变成了在星海上头遥望人间的貔貅。一手拿着金子往最里面啃，可啃着啃着突然瞧见康熙朝她走过来。

    “朕给你的赏赐是要收回去的，你不能吃。”

    一句话搅得兴致全无，妞妞转了个身，暗地里骂了一句康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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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了两日，马上就要到中元节了。

    宫中气氛变得低沉了些，御茶房三人的身子倒是都好全了。

    天刚蒙蒙亮，梁九功便给她们送来了赏赐。

    一箱子的首饰，另外还有万岁爷的一句口谕。

    “特许你们三个中元节那日去放莲花灯为死去的亲人祈祷。”

    宫里头是不许烧纸钱的，主子们那日可以亲手写下纪念亲人的悼文，再放进莲花灯中流出宫外。

    三人听了此话都极为高兴，尤其是宁芙，眼眶竟有些微湿。

    她进宫以来颇为思念姐姐，如今能放灯祈祷实在太好了。

    “多谢万岁爷赏赐。”

    “你们既然得了赏赐，那也记着到时候在定嫔娘娘面前多劝一劝。”

    梁九功的意思三人都晓得。

    昨儿个贵妃已经结了金镯失窃的案子，将所有过错推给了那个死掉的陈嬷嬷，还有承干宫里头同陈嬷嬷有亲戚关系的小宫女佩儿。

    这件案子就这么不了了之，佟妃也仅仅只是禁足半月而已，这实在是叫妞妞颇为不爽快。

    午后宁芙特意同胤礽一起去钟粹宫见妞妞，刚进门便听到妞妞在喊什么丢出去。

    “你这是怎么了？发这样大的脾气。”

    脚边咕噜噜滚过来一个木盒，宁芙弯腰将盒子打开，里头竟是四只璀璨的金镯子。这倒是件稀奇事了，妞妞连金镯子都往地上扔？

    “太子爷，乌雅姊姊，你们来了。”

    妞妞走过来，伸手又打掉了宁芙手里的盒子。

    “怎么了？”

    “这是佟妃送过来的，以为本宫会以为这么几只镯子放过她吗？”妞妞声音倒是很大，宁芙连忙捂住了她的嘴。

    “这件案子都已经定了，你如今嚷嚷出来反倒是你的错。”

    “我只是替乌雅姊姊不平。”妞妞叹了口气，康熙分明已经答应过她，结果却还是出尔反尔。

    果真这世上的男人大多是靠不住的。

    “有什么不平的。”宁芙轻笑，转眸示意青韵将其他宫女带下去。她将木盒子稳稳当当放在桌面上，“我挨了一顿打，她丢了皇后的位置，这种买卖再划算不过了。如今她还不得不把自己最爱的镯子送给你，我的妞妞啊，你可算是赢大发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妞妞蹙眉，“什么皇后之位，眼下还没定呢。”

    “太皇太后叫贵妃审理此事那便是明示了，未来皇后定然会是贵妃。”

    “可是贵妃做了皇后，你也不会高兴啊。”妞妞蹙眉，轻声道。

    “我已经报完仇了，她承担了自己应该承担的后果。所以今后她如何都与我无关。”宁芙倒是看得十分通透，人这一生若总是围困在仇恨中，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你既然不介意，那我也就勉为其难的替你放过她们吧。”妞妞倒是很听宁芙的话。

    “所以啊，你就不要和万岁爷置气了。”宁芙笑着捏了捏妞妞的脸蛋，胤礽也跟着颔首，小团子奶声奶气道。

    “定娘娘，皇阿玛在给你准备一个大惊喜呢。你就不要跟他生气了吧，好不好？”

    胤礽说完，迅速捂上了嘴。

    “什么大惊喜？”

    作者有话说：

    康熙咬牙：真是朕的好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