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求情
凌贺之望着皇帝仪仗队伍渐行渐远, 他再低头时,眼中的阴鸷一览无遗。
此刻的三皇子正站在太子辰逸身边说话。
太子看了凌贺之一眼, 忍不住皱起眉头, 抓抓脑袋:“唔,别人都说大皇兄和国师心生间隙,好像是真的啊。”
“这还用想?”三皇子盛气凌人地抬起下巴, 一挑眉,嗤笑道,“太子殿下, 您方才没瞧见国师都不曾看人一眼吗?”
三皇子打开折扇挡住自己的脸, 用鄙夷的目光斜视着东宫太子。
国师与皇后娘娘这段时间走得近, 大殿下便和国师有所纠纷,这可是满朝文武以及陛下皆知的事情啊!
东宫太子居然毫不知情?
此刻皇帝和国师离开后, 在场的主事人便是皇后。
众人将目光望向皇后。
皇后不急不躁,端坐上位, 将目光从陛下离开的方向收回去。
她用涂满了豆蔻色的长指捏起果子, 眯着眼睛,放在口中轻轻咀嚼。
不管陛下今晚找国师随行, 是为了什么,皇后的目标总算是成了。
若是三皇子凌亦如和他的母妃萱贵妃近日来动静太大,皇后也不想用明蓝蕴这一颗棋子。
因为明蓝蕴不好把控。
当年李美人的事情, 皇后也早早地回过神了。
她去冷宫里看望了李美人,对方一而再再而三地保证,并没有捏伤过大皇子的胳膊。
太巧了。
皇后处于一种谁都无法信任的状态。
大皇子手臂的伤,究竟是李美人说谎, 还是明蓝蕴所为, 又或者是大皇子自己所做, 单纯帮了国师一把?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所以,尽管明蓝蕴后来放任三皇子失言议论谢家军,让陛下打压了萱贵妃的嚣张气焰,可皇后却还是有些担忧。
至于现在,皇后只想把大殿下和国师拉下水,先打压一下三皇子的嚣张气焰。
今夜观星,皇后吩咐明蓝蕴一定要多讲述三皇子气焰过盛,危害到太子一事。
皇后正思索时,但见凌贺之起身,向她一抱拳:“禀告皇后娘娘,儿臣身体抱恙,请先行离开。”
皇后有些不悦,反问:“是吗?”
凌贺之不顾惹了皇后,目光如炬,斩钉截铁地说:“是。”
凌贺之挥袖,转身大步离开。
他这决绝举动叫在场的众人都心惊胆战,这……这是怎么了?
大殿下胆敢顶撞皇后娘娘?
倒是皇后慵懒地挑着眉毛,面色如常地看着他的背影。
狼崽子沉不住气好啊,沉不住气就容易被人玩弄股掌。
宫闱,观星台上。
明蓝蕴与大太监一左一右随帝王踏上冰冷的石阶登上高台。
皇帝此刻心情倒是不错,询问了明蓝蕴近日生活:“今日的这一席衣衫,看起来倒比之前的月白衣衫的清冷多了几分人间气息。”
明蓝蕴颔首,回答:“陛下喜欢便好。”
皇帝听她特地讨好的话,眉头微蹙,面色不喜,便转而问皇后:“皇后的身体可还好?”
明蓝蕴解释:“已然大好,臣多日诊断开药,压了病情,皇后身体好转。”
皇帝冷哼一声:“说好转就好转,我瞧着今日皇后脸上并无不适,这大病倒是好的奇怪。”
花了这么多天,要真是大病,皇后参加赏花宴会时脸色可不会像今晚似得红润了。
如果是小病,又是为了什么天天喊明蓝蕴入宫?
怕是早在明蓝蕴第一次入宫时,皇后就吃了她开的药,身体变得舒坦了。
后来,皇后再借着开药把明蓝蕴喊入宫中,只为故意与她亲近关系进行利用
皇帝猜测明蓝蕴并非容易说服之辈,要不然皇后干嘛又连续喊了他几日。
皇帝揣摩着,倒也想看看皇后准备让国师做些什么……
一侧的明蓝蕴顶着陛下如炬目光,颔首噤声。
待众人行到观星台上。
皇帝背手而立,看着漫天星斗,感慨说:“春日繁星啊,国师,星数可有异常?说起来,本来春日万物复发,人也蠢蠢欲动,朕要等到春祭后召见胡监正询问他最近星宿的事情,没想到他风寒了。”
明蓝蕴停顿了片刻,而后抬眸,细细查看。
明蓝蕴安静地瞧着,沉默许久,始终没有说话。
皇帝侧身看她。
夜色下,星光斑斑点点,晚风冰凉,随行的侍从们都冻得有些发冷。
但明蓝蕴许是天生体凉,凉风拂过她发饰飘带,于空中乱舞,落到她的眼角眉梢,遮了她的眉眼。
皇帝望着她的平静眉眼,轻笑一声,反问:“国师天赋过人,今日怎么如此迟疑?”
明蓝蕴颔首垂眸,认真思索,许久之后,她微微蹙起了眉头。
风拂过她面上的面纱,露出嘴角的苦笑。
皇帝还要再看时……
明蓝蕴终于开口: “三恒太子星,另出现两颗相生相伴的杂星,一颗星星暗淡,一颗星星光芒稍亮,但都直逼太子星。”
皇帝双手紧紧握着栏杆,咬牙切齿地说:“杂气星容易生事端,对应的是哪两个人?”
“伴生杂星,多为兄弟。臣惶恐,亮者应当为三殿下,暗淡者是……”
明蓝蕴一字一句地接话:“乃是大殿下,凌贺之!”
皇帝回过神来,嗤笑一声:“呵,倒也不算什么惶恐之事,国师何苦瑟瑟?”
倒不像明蓝蕴的作风了。
她乃是国师,只要她未犯大错,天子绝对不会动她。
别的职责可以另设,但大周国的国师必须是一代代传承下去,百姓苦痛需要信仰,太平盛世也需要信仰。
皇子相斗,皇后娘娘怪不得要找国师,想着借明蓝蕴之口编造谎话吗?
但皇帝不至于因为此事而大发雷霆。
这般的小技巧,皇帝在后宫中不是没见过。
他想若是皇后因为三皇子气焰太盛而担心太子东宫之位,那自己往后几日陪陪皇后,稳稳她的心。
别再做这种无谓的事情了。
皇帝叹气,摆摆手:“起身吧。”
但是明蓝蕴听到了,但却没有起来。
她特地等过了一会儿,再声音淡淡:“臣惶恐。”
今晚的事情,明蓝蕴本可以就此罢休,皇后目的已然达到。
陛下看出来又如何?
陛下和皇后毕竟夫妻多年,对彼此的性情终究还是了解几分的。
苏公公见明蓝蕴抗旨不起来,又见陛下脸色微恙,连忙弯腰想要搀扶国师:“国师,地上冷呢。”
明蓝蕴直起身子,皇帝以为她要起来,脸色好转一些。
怎料,明蓝蕴双手交迭置于额前,而后再缓缓地磕在地上,一字一句地道:“两颗偏星,大殿下凌贺之的命星由微转盛,竟与当年谢家军谋逆时,有相同之相。”
“放肆!”
皇帝暴怒。
吓得苏公公和其他侍从扑通一声匍匐跪在地上,鼻尖是灰尘的苦涩酸味,心口噗通狂跳,大气不敢出,如此寒冷的夜晚,额头上竟然冒出斗大的汗珠。
“陛下息怒……”
那些随行的小太监抖得像个筛子。
苏公公伴君数十年,偷偷去瞧一旁跪着的明蓝蕴,他看着安静跪在地上的女子,心中反而火烧火燎的。
哎,国师说什么不好,偏偏说这个!
谢家军谋逆之事,乃是陛下心口多年顽疾,救治不医。
她是不要命了,敢再提此事?
苏公公其实也摸不准为何陛下对谢家军的事情如此避讳?
但凡逆臣叛军,古来帝王恨不得抄其九族,斩草除根,昭告天下!
以便给那些蠢蠢欲动乱党贼子看,以儆效尤!
可是谢家军的事情,陛下却是反常地不许人提。
后宫中有人说,乃是雪妃娘娘生前备受宠爱,在死后,皇帝依旧对她念念不忘。
皇帝不愿意再提及故人与旧事。
这成了宫中的忌讳。
苏公公又想,若是国师再解释一下,在陛下面前表个态,将此事再轻轻揭过,也就算了。
可是明蓝蕴沉默地跪在地上。
气得皇帝转过身看着天上的星宫,指着明蓝蕴的手指不停发颤:“你,你……”
以明蓝蕴的性情,她又是皇城里的“旧人”,经历过三皇子谈及谢家军被罚等事情,断然不敢说才对。
是皇后教她说的吗?!
皇后胆大妄为啊!
此刻明蓝蕴闷声,声音轻微地发颤:“臣,不敢不说。”
苏公公垂着头,心道,如果真的大殿下的命星逼太子星,那国师也的确得说。
陛下何苦如此愤怒?
其实苏公公心中也大概猜得出一点点。
那便是谢家军的事情,并不是像表面上传言的谢匀叛国。
皇帝知晓了实情,但木已成舟,无力更改。
如今国师和皇后娘娘走得近,又突然再提谢家军的事情……
究竟是国师看出了星象异常还是皇后的意思?
此刻的明蓝蕴眯起眸子,按在地面的手掌被粗糙的砂石摩挲得发疼,她疼得轻轻蜷缩了手指。
自己这几日一味地顺从皇后,于是今日说的话便也是三分真掺杂着三分假,还有几分难以琢磨。
皇帝究竟是信这话是皇后用来陷害大殿下的,还是信大殿下的命星真的逼主东宫?
明蓝蕴思索到了此处,手指微微曲起。
不,陛下一定要信这是皇后捣鬼!
在旁人眼中,陛下可以有两种信法。
他可以二选一。
但如果旁人若是知道陛下是一手策划了谢家军的事情呢?
他知道谢匀将军没有叛国,他知道雪妃娘娘是枉死,他知道凌贺之是连带放弃的无辜皇子。
他什么都知道。
明蓝蕴很清楚,一旦大家都知道谢家之难是皇帝的默许,就知道皇帝不相信“大皇子是祸星逼宫”。
既然他不信明蓝蕴的说法,就会思索明蓝蕴为什么会这么说。
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利往。
明蓝蕴不可能无端这么说。
那么背后的幕后主使是变成了皇后娘娘。
尽管皇后娘娘可没有让明蓝蕴说谢家军的事情。
这一切都是明蓝蕴自作主张。
跪在地上的明蓝蕴缓缓地吐出一口气,闭上眼睛,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
她在苦等陛下的反应。
但迟迟没有回应。
明蓝蕴摸不准皇帝的做法,这件事情就算今天说,她改日也得说。
明蓝蕴再次火上浇油,诚恳道:“陛下,臣请罪。”
她没有和陛下据理力争大殿下的命星真的有异样。
若是今日是胡监正,必然要“倚老卖老”,又或者要“死谏”,让陛下三思而后行,切记忌惮大殿下啊。
可明蓝蕴却说的是请罪……
请什么罪?请得是她议论谢家军的罪?还是请为皇后说话的罪?
明蓝蕴没有再等到皇帝让她起身的命令。
皇帝大步从她的身边走过,苏公公连忙令宫女太监紧随上去。
苏公公离开高台时,回头看了一眼。
一席淡色衣衫的明蓝蕴缓缓直起背,但依旧跪在原地,不曾起来,身形显得孤寂而落寞。
皇帝没叫她起来,但陛下也没有当众罚她。
皇帝回到御书房后,心中怨气依旧不停。
苏公公已然不知道该如何斡旋。
深夜,人们睡得正酣,可胡监正却被急忙忙地传唤入宫。
在入宫前,他得了密信。
说是陛下今夜邀请明蓝蕴前去观星台观星,惹了龙颜大怒,透露了三个字:“谢家军”。
他在朝为官多年,自然也有一些心腹或者知己。
兹事体大,宫里头管的严,别的没有多传出来。
密信中只说到了谢家军三个字。
胡监正已经顾不得去查这密信是哪位好友传到自己手中的,就一溜烟被马车送到宫门口,他一边走一边系上斗篷,口中呢喃自语:“国师大人为何突然这般说?”
他转念一想,这许是皇后的吩咐呢?
胡监正吹胡子瞪眼,在心中想,皇后她怕是疯了不成?
太乱来了。
那国师岂不是平白被她拖入风波中?
胡监正隐约是知道皇后似乎有国师的把柄,但这只是传闻,并没有明确的证据。
这就和朝堂中官员们有染,旁人就是想查也难以查到。
真的被众人知根知底了,一定是陛下龙颜大怒,亲自下手的那天。
胡监正进宫的时候,正好看到大殿下出宫。
凌贺之单手拎着骏马的缰绳,吁了一声,马儿在原地踏步。
胡监正见到他,急忙上前行礼:“大殿下。”
凌贺之居高临下看着他:“胡大人,这个时候你来此地,所为何事?”
胡监正倒也不隐瞒,只说是陛下有事急邀。
凌贺之翻身下马:“大人乃是太史院僚属,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胡监正踟蹰不语,来回踱步,但最终还是说了出来:“大殿下刚刚从宫中参加了赏花宴,可有听到什么不当之事?”
凌贺之缓缓眯起了眸子,未曾反驳,含糊其辞::“老师出言不当……”嘛?
胡监正思绪似乱麻,叹气:“好端端的,国师大人说了谢家军的事情。”
凌贺之瞳孔一扩,一把抓住胡大人的手腕:“本殿下随你一起去面圣。”
胡大人被他一个年轻高大的男人拉着走,腿脚不便,踉跄而行,口中结结巴巴:“大殿下,不可,不可啊!陛下并未传召你。”
这也太莽撞了些!
凌贺之提醒他:“老师向来不参与风浪,又怎会突然提及谢家军的事情,定然是别人的主意!”
“皇后……”凌贺之慌神,而后决绝地说,“定然是皇后,老师被迫说了谢家军的事情,那大人可千万不能说此事!”
“父皇怀疑老师和皇后有染,如今大人若是顺谢家军的话往下说,必然不会打消父皇的疑虑。可若是老师是被迫,父皇纵然再怒,也不会真的对老师下死手。”
帝王懂权衡之道。
臣子拉帮结派,皇帝素来只打压叫嚣的头头。
这叫擒贼先擒王。
可怜胡大人最终被男人气喘吁吁地拉到御书房前。
凌贺之被殿直们拦下,冰冷的刀鞘横在他的面前。
他也不硬闯,停步等待。
胡大人被太监领队领着进去,苏公公并不在。
胡大人小心翼翼地进了御书房,下跪行礼。
上位的中年帝王声音冰冷:“最近星相可有异样……”
胡大人战战兢兢,其实他这几日虽然请假,但也偶尔看看,其实太子星附近发现了一颗忽明忽暗的星辰。
之前他和明蓝蕴探讨过此事。
国师的意思是星辰之事,诡谲难定,再且看看。
胡大人战战兢兢地想,难道国师大人今晚便是说了此星和谢家军有关?
但不应当啊。
当初国师给自己的回复,说是天上星辰定人心,但凡事还且看一切的因果变化。
此星虽然光亮逐渐明亮,未必是祸害太子星的灾星。
胡大人汗如雨下,嘴唇嗫嚅。
他耳边嗡嗡作响,响起凌贺之方才反复强调老师一定是被皇后冤枉。
现在该如何办?
陛下究竟是想听什么话?
罚出言不逊的国师还是责罚代表祸害的大殿下?
胡大人咬牙,眼前一花,用力地磕在地上。
自己赌一把。
既然陛下听到国师提起谢家军便勃然大怒,那他肯定是不想听的。
胡大人轻声说:“陛下,这数日,国师与我一同夜观星象,并未发现端倪。”
皇帝恶狠狠地锤了一下桌面:“国师与你一起夜观星象?”
胡监正吓得抖了一下,匍匐着,恨不得地上突显裂缝,好叫自己钻进去。
年迈的胡大人低着头,过了一会儿,认真地说:“国师真的是这般与我说的,如有作假,天打五雷轰。”
皇帝许久后,松懈了肩膀,揉着眉头阴沉地笑起来。
胡监正的话不就坐实了明蓝蕴今晚的话真假混着说,也说明她是情非得已。
呵呵,皇后当真是糊涂了吗?真以为当年华丞相能陷害谢家军,是凭借着聪明才智吗?
蠢货!
分明是他身为皇帝的默许!
如今故技重施,就是为了断了大皇子和三皇子的后路吗?
皇帝没想到皇后胃口竟然如此之大!
今晚之事,若是不画蛇添足,皇帝往下几日绝对会多看看太子辰逸。
偏偏皇后招惹了一个三皇子还嫌弃不够,还想要把大皇子用谢家军的事情拖下水!
皇帝怒气难以遏制。
皇后一届后宫女流之辈用什么不好,偏偏将主意打在谢家军头上,以此挑战天子的忍耐度。
房间里缄默,只有蜡烛燃烧的爆破声,直到皇帝开口说:“苏安,将国师请来。”
此刻的苏公公得了召唤,连忙进屋子领命。
临出门前,苏公公又折返,轻声说:“大殿下在外面跪着呢。”
皇帝揉着眉心:“大殿下?他知道什么就敢跪?”
他不是和国师闹翻了脸吗?
苏安拂袖,轻声说:“奴才问过大殿下了,殿下说他不知道所为何事。”
皇帝正要动怒,苏安又急切地说:“大殿下说,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虽然不清楚,但知道是老师有事,他信国师。”
皇帝深吸口气,沉声说:“苏安,去把国师请来。”
苏安这次连忙出来了。
苏安再返回观星台。
他小跑着走上观星台,走到明蓝蕴面前,弯腰探出手去搀扶,语气颇为大胆:“大人,请,陛下有请。许是皇后娘娘的事情呢……”
明蓝蕴望向他,表情平静坦然。
皇后的事情吗?
想必现在陛下心中对皇后巨怒……那是自然,自己给皇后娘娘的药方有些名堂,有几味药加重减少了分量,会叫服药者偶尔有晕眩呕心胸闷、难以入眠。
若是平常,皇后娘娘会避嫌不让自己日日都去。
但她身体不适加又要为赏花宴做准备,继而也需要与国师多接触,游说国师为她真心真意效力。
所以她同意了明蓝蕴连续数日就诊。
长坤宫里的所有人都知道明蓝蕴是来看诊。
可那又什么用?
明蓝蕴缓缓起来,注视面前的漆黑,心道:皇帝不会信……
明蓝蕴膝头发麻,向前趔趄,吓得苏公公连忙前去搀扶。
明蓝蕴的手暖和。
苏公公瞧着明蓝蕴的手指被粗石磨破了肌肤,觉得白润如玉的柔夷沾了血,似朱砂落在其他,平白增添了一丝艳丽的美感。
他还不由得感慨:“大人终究是修道之人,不似奴才这阉人只要天气一冷便手脚冰冷。”
明蓝蕴斜眸看他一眼,回答:“自然是有些调养的法子,先师小有心得,故而一百二十岁才坐化。”
苏公公艳羡地说:“前国师百来岁,倒还像古来稀了。”
明蓝蕴看向苏公公,他是陛下面前的红人,得他帮忙做事事半功倍。
此刻苏公公莫名地和自己说这个想来是有所图谋。
明蓝蕴并没有主动询问,而是再说:“苏公公也可以,本君看公公虽然手脚冰冷,但内核火热,倒也可以。”
苏公公笑着说:“那咱家便想向国师大人讨个养生延年的法子。”
明蓝蕴点点头:“公公,客气了。”
明蓝蕴知道他来讨好自己的原由。
因为就算自己说了失礼的话,陛下还是让大太监来接自己起来。
能在陛下面前跪下去的人很多,能安然无恙起来的人却少之又少。
苏公公是个聪明人,他本想让明蓝蕴先提出送人情,主动来迎合自己,但明蓝蕴兜圈子只夸赞先师的厉害。
逼得苏公公开门见山了:“国师大人,今晚可太险了。”
“为陛下分忧乃是臣子本分。”明蓝蕴淡淡回答,动作轻快地走向御书房。
当她一路前行,行过夜色再拐过宫殿,沿着长廊快到御书房前,遇到了急匆匆赶来的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不似之前的高傲,看见明蓝蕴便问她:“蓝蕴,你与陛下说了什么?”
不就是让她说说三皇子的事情吗?
陛下何苦动了大怒?
明蓝蕴并没有回答,而是拱手弯腰行礼,客气说:“见过娘娘。”
皇后正要叱责她都到了这个时候,还弄这些虚礼做甚,可随后皇后向后踉跄一步。
李尚宫等人连忙扶住她:“皇后娘娘,小心凤体。”
皇后看着一脸平静的明蓝蕴,未看到一丝一毫的害怕。
皇后察觉到了此事的异样,推开她们,伸出手指战战兢兢地指着明蓝蕴:“蓝蕴啊,你是不是算计本宫?”
苏安在一旁提醒道:“娘娘……”陛下还等着呢。
皇后娘娘气得胸口起伏,枉费自己以为她回心转意。
一旁的苏公公再替明蓝蕴说话,回皇后娘娘的话:“娘娘,是陛下命奴才将国师从观星台带回来请罪呢。”
皇后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得在诸位宫女的拥簇下前去御书房。
众人未走正方大殿石阶,而是穿过御书房一侧的长廊,绕道正面左侧的长廊上。
明蓝蕴抬眸,眼角余光看到了熟悉的声音。
凌和之背脊端庄、正对着大门跪坐在面前的青石砖平台上。
他一席玄衣锦袍,目光如炬,长眉几乎入鬓,闭上眸子,紧抿着唇瓣等着。
风吹动他脚下衣摆,他双手摆在大腿上,低着头并不言语。
如今的反派不再是昔日的消瘦少年,纵然跪拜着,身上也多了一股子桀骜气息。
明蓝蕴猛然顿住脚步,而后目光机械般望向一侧的苏公公。
皇后先一步问众人想知道的答案,蹙眉:“大殿下在做什么?”
苏公公轻声回答:“大殿下出皇宫时,巧遇到了胡监正,担心是国师有事,故而进宫来求陛下。”
苏公公心中感叹,大殿下莫名有一颗赤子之心。
虽然陛下恼火他乱插手,但瞧见了大殿下尊师重道,既觉得他疯痴又多少觉得他这品质难能可贵。
陛下喜欢尊师重道又好管束的人 。
很巧的是,大殿下看起来很好管束,起码他听老师的话。
皇后悲凉地笑了一声,凌贺之当真是明蓝蕴身边的一条疯犬。
还以为他前几日真的能狠下心与明蓝蕴断绝关系,结果一出事就不顾一切来求人了。
而自己在这后宫之中无依无靠的。
此刻,明蓝蕴站在皇后身后,身形隐藏在光与暗的交界处,身上的衣裙飘带时明时暗。
明蓝蕴正要将视线从凌贺之身上挪开,怎料他先一步察觉到,缓缓抬起头。
凌贺之凝视着,嘴角上扬着,缓缓开口,虽然无声,但却是叫明蓝蕴懂了。
他目光深邃又繁复,带着难以捉摸的情绪,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从唇舌之间滑出。
老师……
作者有话说:
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出自论语,不怕人不了解自己,只怕自己不了解别人。
这里结合凌贺之主动为明蓝蕴求情,意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了解老师,不会犯错。
皇后吃了药:这个病好了,但我觉得又有其他的病了,头晕头疼。
明蓝蕴:先前提醒过您,是药三分毒。
谢谢岁月无痕半夜三的2瓶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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